第12話 女武神的飛馳

頭一次來到宇宙的懷抱，琳不免有些不適應，空蕩蕩的四周，再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也沒有任何可以憑依的東西，很容易讓人產生虛無感，甚至懷疑自我的存在。要是沒有目鏡上標示出的航線、距離，就憑琳的火爆脾氣，一定會發狂的。

琳深呼吸幾口，心情總算平靜了點，不過多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她尋找到目標海盜船，準備微調方向飛過去，沒想到剛擺動了一下手，身體竟然改變了方向，朝空虛的空間紮去！她慌忙狗刨似的掙紮，一開始還隻是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可越動越亂，最後竟然原地打轉起來。“啊！！！”她驚惶失措地尖叫起來。

從屏幕上看到這一幕的蘭德爾一咧嘴，趕緊接通琳的頻道，指導道：“不要亂動手腳，你這都成了AMBAC（注）了！打開自動平衡輔助控製係統，它會利用推進器抵消你擺動四肢所產生的機動效果，然後用念動指令指定前進方向，係統會為你選擇最佳路線。沒接受宇宙訓練你就出去，隻能先這麽湊合了，其實熟練的話，你可以找到類似遊泳的感覺。”

“謝謝啦！”琳嘴裏說謝謝，臉上卻做了個鬼臉。她啟動自動平衡輔助控製係統，鎧甲上隱藏的噴口噴出氣流，身體果然很快穩定下來。接著，她開始想象自己是一隻鳥，正飛向海盜船，身體馬上穩健地移動起來。沒多會，適應能力極強的她就掌握了在宇宙空間中的移動技巧並喜歡上了這種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感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直奔海盜船奧丁號而去。

奧丁的甲板上，蓋瑞已經發現了鷹越來越多的破綻，正拿出賭博的勇氣，全神貫注地發動最後一擊。“月夜的救贖”發出奪目的紅光，將整個甲板都映得通紅。

不用儀器警報，琳就知道那招數的威力非同小可，不過他們之間的距離還稍微有些遠，而她擅長的恰恰是近距離攻擊。正在焦急之時，她猛地想起了最近新開發的那個副武器，嘴角馬上露出笑容。這要得益於騎士係統的特殊能力，由於鎧甲采用魔法金屬製造，並應用了納米微機械技術，可以隨意改變外形和材料性質，因此隻要在控製係統中輸入設計圖紙，武器就能隨時加載、更替。琳所用的就是新設計的飛拳。加載過程很迅速，她右臂上金光一閃，就出現一個麒麟頭造型的拳套，扣緊在手上。她大叫一聲“麒麟飛拳”，金色的麒麟頭馬上張開大口，後端四角同時點火，旋轉著噴射出去。

真空中無法傳遞聲音，緊盯著鷹的蓋瑞自然沒能及時察覺，直到飛拳極近，那閃閃金光才讓他猛地驚覺。不過收招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改變攻擊對象，撩劍刺向那飛拳。在一陣不可直視的紅光中，飛拳四分五裂，但蓋瑞也被飛拳的巨大衝擊力震退幾步，心裏有如翻江倒海，五髒六腑仿佛要移位一般。而此時，鷹終於無力再支撐，撲通一下倒在甲板上。

眼見功敗垂成，錯失了消滅鷹的良機，蓋瑞恨不能如同惡狼一般嚎叫一番來發泄；可是在此之前，他還要先看看到底是誰壞他好事。不料，不看不要緊，一看又嚇出了他一身冷汗——飛拳襲來的方向，又是金光大盛，一個足有他身體大小的光之巨錘正向他砸來！他接連幾個後空翻，才逃出巨錘的攻擊範圍，望著那駭人的破壞景象，他心底裏連連慶幸自己發現及時，要是晚上一兩秒，也都會如腳下甲板一樣了。雖然沒有一擊崩潰的磅礴氣勢，沒有碎片四處紛飛的壯觀場麵，但在寂靜中的湮滅更可怕——光之巨錘接觸的地方，都隨著冉冉升起的金色粒子一起，悄無聲息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被這招開出的洞口很快被船內飛出的凝膠泡和噴槍噴出的快速凝固**臨時填充。琳笑了笑，從地上拔起連接在一起的長長錘柄。這是將兩柄破山麗錘的威力疊加在一起的“最終降臨”，威力果然非同小可，不過它的能量消耗也實在有點大，即便有“仁者之心”的能量增幅作用在，一擊未中，也很難提起氣來再發第二擊。琳原以為蓋瑞能擋開飛拳，一定躲不開這招，沒想到蓋瑞竟然也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開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但對手的強悍也刺激她提起了更高的興致。於是她重新抖擻精神，聚集剩餘力量，在兩根錘柄接在一起形成的長棍前端凝聚出金色的光之槍頭，手握長槍，準備享受酣暢淋漓的一戰。

蓋瑞雖然躲開了奪命一擊，但剛才一擊已經使出十成力量，躲避時已是強弩之末，現在的狀況沒比完全失去抵抗力好多少，頂多隻是站著沒倒而已，再打已經不可能了。就算琳胡亂出幾招，他都肯定不敵，一看琳還這麽有氣勢，不免心下大駭，不過表麵還得努力硬撐著，不把真實境況顯露出來。

就在這時，蘭德爾給琳發去消息：“你先避一避，我們開一炮。”琳尚不知道蓋瑞的窘境，覺得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再戰也沒什麽不好，便拽起失去意識的鷹，飛離開海盜船。

黑色的戰艦“地獄之龍”上，蘭德爾吩咐愛娜道：“稍稍威嚇一下吧，不過不要下手太重，海盜船上大多會載有寶藏的，對吧？”

乖巧的愛娜馬上會意：“OK！芬裏爾（Fenrir），發射！”

“芬裏爾”是搭載在戰艦“地獄之龍”上的超廣域破壞兵器，擁有近似冥府最強戰艦“無敵之龍”上的“龍王豪雷槍”的威力。要是精通北歐神話的魯賓遜船長知道了這名字，一定會大呼“天亡我也”或是“命運啊”之類的話，因為芬裏爾本是北歐神話中的狂狼，生性貪婪凶殘，就是它，在“諸神的黃昏”中殺死了主神奧丁，而海盜船恰恰取了奧丁這名字，這不是自找倒黴嗎？

黑龍造型的戰艦張開巨嘴，口中積聚著淡藍色的光芒，然後化作萬千道不規則的雷光噴湧而出，落在奧丁號上，如雨打浮萍一般，擊出數不清的光泡。對付普通光束武器的鏡麵處理和耐光束塗層，在摻雜了光、雷兩種屬性的魔法攻擊麵前，顯得那樣軟弱無力，仿佛原本凍得的麥芽糖或是蠟燭，一烤就化。雖然愛娜已經大大降低了威力，但整艘奧丁還是被震得搖搖晃晃，尤其是飄揚著光之旗的主桅杆，在最粗大的一道雷光中轟然倒落。

蓋瑞見戰艦發炮，知道根本無法抗衡，第一時間內就打破剛剛凝固的膠層，從琳開出的大洞鑽入了奧丁號。雖然船裏也不見得安全，但起碼有船體裝甲擋著，總比肉身漂流在宇宙空間直接迎接艦炮強。就算船爆炸了，他也有五成左右的幾率能生存下來，隻要不被直接卷入動力爐的爆炸的話。

現在，船內多處起火，一團混亂。宇宙海盜們雖然也經過不少風浪，但最大的危險至多也就是遇上勢均力敵的對手或是負隅頑抗的獵物，而如此實力懸殊的戰況還是頭一次遇上，不免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們哪知道，對方根本沒想要他們的命，已經手下留情了，特意避開了船員房間、武器庫和動力設施，隻選擇了一些無關緊要且裝甲較厚的部位，並控製著威力；要是全力射擊，不用特意瞄準，就算有十艘船，也早就化作塵埃，和這星塵大海融為一體了。

“該死！你這次惹上了什麽家夥？”蓋瑞蠻橫地推搡開被嚇得無頭蒼蠅一樣亂跑的船員，直奔艦橋。他憤怒的聲音在門外就聽得到。

魯賓遜船長麵如死灰地坐在艦長席上，喃喃地說著：“賠了、賠了……”

蓋瑞衝過去，一把揪住魯賓遜的脖領，毫不客氣地將他提了起來：“喂！魯賓遜！快想點辦法！你想要讓我們都葬身於此嗎？”

本來像個木頭人一樣無精打采的魯賓遜船長被這一抓一晃驚醒，一下恢複了原有的神采，攥住蓋瑞的手，喝道：“你也配？！撒開你的狗爪子，你這雜種！”

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言語像一根鋒利的刺，紮進了蓋瑞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傷痕上。“誰也不能說我是雜種！”他獸性大發，鼻子裏噴著粗氣，口中高聲叫著。他的眼睛已經在瞬間變得完全血紅，尖長鋒利的牙齒也齜出了嘴唇：“包括你，也不行！”

可是魯賓遜根本不在乎，無情地冷笑道：“哼，你難道不是下賤的雜種嗎？記住，你隻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除了搖尾乞憐，什麽也……”

“住口！實話告訴你，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虛偽貴族！”蓋瑞張口朝魯賓遜的脖子咬去。

“哼哈哈！”魯賓遜仰頭笑了起來，而剛才還怒不可遏的蓋瑞仿佛被施了定神術，像尊冰雕一樣僵在那裏，臉上還保持著扭曲的表情。“你想殺了我？你倒是殺啊！我不是說了麽，你隻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叫你幹什麽就幹什麽，不要抱怨，否則你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魯賓遜船長不緊不慢地說著，蓋瑞本來就有些發青的臉色開始變得湛藍，一道道細細的藍線正沿著他的身體不斷蔓延，已經爬上臉龐，而藍線的源頭則來自魯賓遜船長手上所戴的那枚藍寶石戒指。

“獻給我的祭品嗎？看來又得填充你貪婪的溝壑了呦……”藍寶石光滑的表麵泛起漣漪，一張瘦削而陰森可怖的臉浮了起來。接著，這個半透明的藍色家夥的身子也從寶石中鑽出來，除完好的頭之外，他好似一個保存狀況很差的木乃伊，脖子以下纏滿舊繃帶，有不少地方還都破爛不堪了，左臂也整個不見了，隻有幾條繃帶條在肩頭飄舞。他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浮到蓋瑞麵前，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然後點點頭：“吸血鬼和狼人的混血兒，不多見啊！嗯，牙口還不錯，身體也算健壯，好，這個祭品我就收下了。快，說出你的願望吧！”

從來沒被如此輕易就困住的蓋瑞已經驚駭到了極點，可無論怎麽努力，身體都不聽指揮，隻得在心裏大聲怒吼。而魯賓遜船長似乎已經見慣了這個古怪場麵，有些癲狂地笑道：“我的願望就是離開這鬼地方！當然，能帶上些手下自然好，我倒不是喜歡他們，隻是訓練人手費時間又花錢，還浪費了潛在的商品！”

半透明的藍人再次點點頭，用讚許的口吻道：“嗯，不錯的回答！我喜歡你的精明，生意人就要這樣！難怪我會選擇你作為新的宿主。不過，這個祭品隻夠我傳送五個人的，你選誰？”

侍女休金、繆妮一聽能送走五個人，馬上滿臉堆起媚笑，緊緊依偎在魯賓遜船長身邊。魯賓遜船長自然了解她們的意圖，在每人臉上都捏了一把，笑道：“我當然不會忘了你們！我和這兩位女士是一定要走的，剩下的，你就選兩個戰鬥力最強的人吧！”他突然想起了朱麗亞老師，想改口帶上她，可是藍人已經縮回戒指中去了，令他好生懊悔。不過這懊悔也隻是一閃而過，因為他的感情隻是讓生活更有情調的調劑品，而不是必需品；別的人也隻是用來利用的棋子，而不是真心相待的夥伴。他坐回艦長席，同時按下右扶手上的兩個按，然後在扶手前端彈出的小鍵盤中敲入密碼“Berserker”，然後低聲說了句“再見”。

空中開始回蕩起語速極快而發音又含混不清的咒語，在最高聲吟誦中，蓋瑞的身體破碎成了無數藍色的晶體，然後在地麵成融化成油脂狀，接著沸騰起熱泡，迅速蒸發掉了。而魯賓遜船長則和四個手下一道，消失在一道道從腳下升起的藍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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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AMBAC（ActiveMassBaranceAuto-Control的縮寫，主動憑質量運動自動姿勢控製）機動，人形機動兵器的名詞。宇宙空間不受空氣阻力和摩擦的阻礙，對機體加速非常有利，不過運動時卻極端不利。舊式宇宙戰鬥機要改變姿態和行進方向，要利用遍布機身的噴口多次噴射以修正，此間會消耗大量推進燃料。而具有自由可動的四肢的機動兵器，即使不使用姿勢控製噴嘴，也可以靠揮動手腳所產生的反作用力，以及重心移動，方便地改變機體的方位和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