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話 隻有戰鬥

世事真是難料,就在一分鍾前,何斌還悠閑得要死,可現在,本來取消的比賽不僅又來了,而且對方要求按原來的賽程安排進行——也就是說,這場比賽將在兩小時後開始!

由於北京市在西北郊區特別興建了一係列專用場館,比賽場地不用特殊安排,而信息時代最發達的就是信息,再加上特別宣傳,在短期內吸引公眾注意力更不是問題。“複活的亡靈戰士對年齡最小的天才少年”,這場比賽本來就有諸多頗具懸念的賣點,再被擅長炒作的記者添油加醋描述一般,觀眾們對於這場比賽的興趣很快被調動起來。根據全球幾大門戶網站的聯合調查,關注程度排名很快超越其他熱門賽事,竄升至第一位;“複活”、“巫術”、“亡靈戰士”、“不死僵屍”等詞也成了被搜索最多的熱門詞匯。雖然這場比賽早已經退票,但自從宣布重新開賽後,門票在半小時內就被搶購一空。各種官方和非官方的賭局也熱火朝天地開始下注。

要在平常,何斌肯定會關注自己的賠率,大叫“這些沒眼光的家夥!為什麽不看好我?”可現在,他不僅要躲避像獵狗一樣緊追不舍的記者,還要調整狀態、製定策略,準備迎接突如其來的挑戰。幸好M先生已經從第二新莫斯科市回到了HELL總部,有他出謀劃策,何斌心裏總算還有點數。

不用聽何斌陳述,消息靈通的M先生早已得知了這個消息,不過他一點也不著急,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吹著,然後道:“又不是天塌下來了,你放鬆點。”

“又不是您比賽,您當然能放鬆,可我呢?”何斌沒好氣地回道。

“你也用不著擔心啊!其實,那複活是怎麽回事,猜也能猜個不離十。”M先生微微一笑,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巫毒教是個有著悠久曆史的邪教,誕生在世紀,是當時被販賣的黑奴把非洲原始宗教與外來的天主教混合起來,再摻入許多繁雜的神秘儀式而形成的。巫毒教的信徒認為,天下萬物都隻不過是一種表象,其背後實質則是靈魂力量在活動,而統治靈魂世界的神,巫師、祭司則是人與神之間的媒介。之所以說巫毒教是邪教,關鍵不在於教義如何神秘,而在於他們的恐怖行徑:不管是否信教,普通人如果不參加巫毒教的祭禮,或是不順從巫師、祭司的意願,便難免被其所害。在巫毒教的所有邪惡方式中,有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儀,就是製造‘還魂屍’。”

“還魂屍?和中國的僵屍有什麽不同麽?”

“我曾經作過專門的研究,可以給你好好講講。”雖然M先生有時候喜歡說教,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知識淵博。“中國常見的僵屍,都是人死後因為風水或強大怨念的緣故自發演變而成的。他們雖然被稱作行屍走肉,但嚴格意義上,已經可以算是新的不死怪物了。雖然最初隻有殺人吸血的本能,但隨著修煉,他們也能讓思維從無到有、從遲鈍到靈敏,最終成為不可小覷的可怕魔物。此外,一些術士可以用符咒操縱死人的屍體,有時候也算作僵屍,但相比之下就遜色多了,充其量隻是術士的道具而已。還魂屍則和這後一種情況類似,隻是巫毒教巫師通常並不直接操縱自然死亡的人,而是自己製造死屍。”

“自己……製造死屍?”何斌倒吸一口冷氣,他開始體會到巫毒教的邪惡、恐怖之處。

“嗯。嚴格說來,並不都如此,但其中最為常見、也最為粗淺的一種詛咒術,通過學者們的研究,人們已經能對其做出一些解釋。哈佛大學的生理學家坎能博士曾攥寫過一篇名為《死於巫毒教法術》的著名報告,提出了受害者死於精神力量的說法。生活於巫毒教盛行地區的受害者,一定在潛意識中接受了巫毒教邪惡詛咒的存在,並對它有了畏懼;而在巫師施毒咒後,受害者由於內心極度驚駭,因而在精神上形成摧毀性的力量,以致血液循環停止,主要器官因缺氧喪失功能。此外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巫師是用從河豚或蟾蜍體內萃取出的麻痹神經的毒素來使人處於假死狀態的。至於巫師如何對屍體施以還魂術,將他們變成傀儡般的活死人並繼續控製的,醫學家和心理學家們還無法完美解釋,但大致認為,通過藥物和催眠,就能抑製處於假死狀態的人的思維,讓他們變成聽話的奴隸。反正在觀念中對巫毒教有著根深蒂固的敬畏的地區,普通人是不敢探索還魂屍是否真的死透、有沒有服用藥物、有沒有接受精神控製的。曆史上曾有人被奴役10年,因沒有及時補充藥物又‘死而複生’的例子,也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此類說法。”

“原來憑藥物就能控製活死人?”

“或許還有催眠術吧!”M先生笑了笑,“不過,我先前也說過了,這隻是其中最為常見且最為粗淺的一種詛咒術,在行家眼裏,頂多隻是小兒科的障眼法罷了,真正稱得上‘巫術’的,還要屬我親眼目睹過的一種。”

何斌的下巴險些掉下來:“還有更厲害的?”

“是啊!就算被分屍,屍體仍舊能複活,這才是真正的還魂術,也是你等會就會碰上的情況。”M先生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什麽?!頭兒你明明知道,還一直耍我!”何斌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您一上來就直說好不好?偏要繞這麽大彎子,想把人急死啊?”

“不要著急,休息、休息一會。我不這麽說,你印象不深啊!”

“哼!我才不要印象深!”

“好了,好了,我要繼續講了,你還聽不聽?不聽就不講了。”

這麽一威嚇,何斌連忙服軟:“別,我聽,我聽就是了!”

“這樣才是好孩子嘛!”M先生一笑,“肆虐了幾百年的巫毒教中並不隻有混飯吃的低級巫師,大祭司級的高手就不屑使用雕蟲小技,而是掌握著真正的還魂術。你猜,他們施展還魂術的代價會是什麽?”

本來打算隻聽故事的何斌被這麽猛地一問,先是一愣,然後答道:“難道是……生命?”

“對。要挽回逝去的生命,愚蠢的人隻會想到犧牲更多的生命。但生命並不是燃料,隻要注入新的,就能讓冰冷生鏽的舊發動機再度啟動,所以這種方法隻能製造出還魂屍,而製造不出複活的人。”說到這裏,M先生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隱沒,寫在嚴肅的臉上的,滿是辛辣的嘲諷。

何斌猛然醒悟:“這麽說,圖門現在仍舊是屍體?”

“沒錯!”M先生鄭重地點點頭,“諷刺哪,什麽還魂屍,根本就沒有靈魂呀!”

“那……”

“你今天的首要任務就是揭穿他的真實麵目,我則會運用我的影響力,要求組委會的那幫家夥們判斷是否將他消滅。”

*****

兩小時很快過去,專為預賽新建的龍舟造型的太舟格鬥館中,四麵看台坐滿了亢奮的觀眾,隻等雙方選手亮相。

格鬥之王大賽的賽場與普通的體育場館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比賽場地四周設有封閉式的透明防護罩,場內還會根據隨機抽簽或選手要求而布置成各種模擬環境。這裏所用的防護罩是由GAT提供的技術,可以阻隔通常的物理、魔法攻擊,保護觀眾不受傷害,同時又不影響觀看效果。

何斌邁著穩健的步伐,步入布置成熱帶草原環境的場地中。他沒有用靈蛇槍和武鱗盾,而是右手提一杆虎頭鏨金槍,左手持一麵白銀虎麵盾牌。這虎頭鏨金槍的槍頭有個虎頭造型的鎏金檔,虎口大張,吐出金燦燦的槍尖,上刻兩道碧瑩瑩的血槽,暗光閃爍,極是詭異;虎頭後麵是寶藍色的槍纓,槍身上細雕雲龍變化,盡顯製造技藝之精湛。虎麵盾牌大致呈圓形,以寫實手法鑄造成立體造型,老虎怒目圓睜,略齜牙像是在警惕地低吼;虎耳豎立,在上端形成兩個鋒利尖角,似是可以利用的武器。這一槍一盾的重量和靈蛇槍、武鱗盾一致,隻是造型大變,光彩奪目,是M先生專為何斌在賽場上準備的。按照預定計劃,如果不出現意外情況,何斌是不會變身暴露身份的。

等何斌在身著大紅旗袍的禮儀小姐的引導下站定後,他的對手——圖門-魯瓦布希希也出現了。與上次在長城那匆匆一麵相比,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全身都包裹著黑色的繃帶,然後用白堊在上麵塗抹出古怪的圖案,還佩戴著種種原始野性十足的飾品;頭上戴一隻野牛頭骨製成的麵具,陰森可怖,隻露出兩隻眼睛和鼻子以下的部分,更添幾分神秘感。何斌特別留意他的眼睛,那雙黃白的混濁眼珠,目光凶狠且透著呆滯——沒錯了,那是隻有死人才有的怨恨!

當何斌向下看到他的武器時,不由得一愣。這未免有些太巧了吧?圖門的武器竟然是一矛一盾,像是就要跟何斌叫板一樣!不過那矛、盾遠沒有何斌的金槍銀盾華麗。矛符合非洲原始部落的風格,極為簡易,就是木棍上裝一個銳利的金屬矛頭,再綁一串骷髏作為裝飾。那矛的木杆色呈黑紅,紋理細密,不知道是何種木材製成的,仿佛無數次浸染鮮血;杆表麵被摩擦得光潔異常,肯定是經過多代傳承,有些年頭的古物。盾是棗核形,也是用與矛杆相同的木材製成,雕刻出深眼窩、厚嘴唇的抽象人麵圖案,表麵再用鮮豔得有些可怕的礦物顏料塗抹一番,雖然筆法拙劣,但其蘊含的蕭殺氣息則觸目驚心。

禮儀小姐退場後,防護罩啟動,整個擂台封閉了。隨著一聲清脆的鑼響,比賽正式開始。

何斌本想先發製人,圖門卻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衝了過來,看那氣勢,真不亞於北歐神話中的狂戰士(Berserker)。何斌連忙用盾一蕩,以巧勁將那矛磕向側麵,不過圖門力量實在太大,就算這樣短暫的接觸,何斌的左手也被震得發麻。他咬牙忍住,按動盾內的機關,銀色的虎頭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咬住矛杆。若是尋常木頭,這下肯定被“哢嚓”一聲咬斷,但這矛杆的木材別看不起眼,卻是西非當地的一種神木,居然沒事,而且就連牙印都不深!何斌並未驚慌,因為咬斷有咬斷的打法,沒咬斷有沒咬斷的打法。在鎖住對方兵刃的情況下,他抖開虎頭鏨金槍,施展起暴風驟雨的攻擊。一時間,槍頭幻化出無數槍尖,灑下萬點金光,宛若一道粗大的金虹,將右手受製的圖門罩住。

圖門發出一陣低吼,舉盾一防,盾牌前隻出現一陣陣波動,虎頭鏨金槍的攻擊就被阻住。就在那一瞬間,何斌似乎看到了盾牌上所繪的醜陋人麵活了過來,在恣意嘲笑對手。他一愣,極具野性的圖門力量大得驚人,用力一扯長矛,險些把何斌拽過去;何斌隻好讓盾放開長矛,向後倒躍。幸虧他在後退的同時將虎頭盾擋在前麵,同時按動機關從虎嘴中射出六支飛鏢,不然圖門就撲了上來。

見飛鏢來勢凶猛,黑底白紋、渾身塗得像斑馬一樣的圖門如同猴子一樣靈活,撐竿一跳,讓鏢從腳下飛過,然後向前趁勢一竄,掄矛抽向何斌。情急之下,何斌心生一計,挺左肩一抗,右手金槍以一招靈蛇出洞刺向圖門左肋。“啪!”長矛打在何斌肩頭上突然凝結出的魚鱗狀層疊冰甲上,碎屑四濺,一下滑開;可虎頭鏨金槍繞過了圖門的盾牌,“噗”的一聲紮進了圖門左肋。要知道,這招“靈蛇出洞”現在還是打了折扣,若是配合可柔可硬、長短隨意的靈蛇槍來使,變化會極為刁鑽古怪,就不紮左肋而刺後心了。

觀眾連連叫好,可何斌知道這下雖然紮得挺狠,可對還魂屍而言,說不定連撓癢癢都不如。他一拔槍,果然沒血噴出,黑乎乎的大窟窿也不愈合,驗證了圖門不是活人的事實。

圖門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低吼,舉起長矛使勁搖晃,所掛骷髏上竟然散出黑色的霧氣,繼而變化成一群麵目猙獰的妖魔鬼怪!何斌一愣,那些麵孔似曾相識,卻不能馬上想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正在這時,圖門已經丟了盾,雙手持矛刺向何斌。何斌舉槍相擋,一長串骷髏纏上虎頭鎏金檔,與寶藍纓糾結在一起,無法分開。

外麵的觀眾隻看到一陣黑霧從二人中央彌漫起來,漸漸將整個擂台都吞沒,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紛紛站立起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擂台的空氣循環係統還在正常運轉麽?開到加大!”“已經到極限了,不起作用!”“啟動C應急方案,噴射吸附凝膠!”“吸附凝膠已噴射,無效!情況持續惡化……”控製室裏忙成一鍋粥,可這並不是簡單的霧氣,甚至連實體都沒有,並不是通過物理手段就能消除的。

在這種情況下,被困在黑暗中的何斌,隻有靠自己了。一開始,他或許還有些慌亂,但越來越鎮定。

“我,隻有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