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深夜驅車到鄰市廢了熊“市長”(2)
然後,我們會帶著一身冷汗坐下來,暗自慶幸的同時又開始胡思亂想,在快要崩潰的時候,又用最後一絲理智堅強地把自己拉回現實,告訴自己:沒事的,肯定沒事的,要出事,早出事了。這樣會讓我們得到片刻的安慰。片刻過後,又是胡思亂想,又是坐立不安,又是最後一絲理智……周而複始,循環不休。
直到下午三點多,房間裏的電話在寂靜中突然響起,被驚得頭發都立了起來的我將話筒拿了起來。拿起之後,我居然都不敢說話,隻是屏住呼吸,像是一個有著強烈偷窺欲的小人,無聲無息地聽著話筒另一端的動靜。
“三哥,三哥,是不是你?在吧?”小將軍的聲音傳來的那一刻,七魂六魄才算是正式歸位。
“啊,我在。老弟,你哥怎麽樣了?”在小將軍的反複詢問中,我一直等到可以確定自己的聲音不會發抖,也不會出現任何其他的異常之後,才說出了我的第一句話。
“三哥,我哥哥還在重症看護室,我還進不去,不過醫生的手術做完了,他說還行,血止住了,傷口也縫了,血壓這些也都開始穩定,就是失血太多,再加上腦殼上那一刀,還不確定對人到底有沒有影響,不曉得會不會發炎。人而今還有些發燒,醫生說,要等到燒退了,才會曉得是不是完全沒得危險噠。不過,聽醫生的口氣,應該好一些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哥哥身體一向都很好,應該沒得問題,你莫太擔心噠。你那邊安排人陪著你哥哥沒有?”
“我安排了,我哥哥有兩個跟著他的小伢兒,一向辦事都還蠻利索的,我安排在這裏陪著的。”
“靠不靠得住啊?”
“應該沒得問題,這兩個伢兒一直跟著我哥哥玩,就是二條和拐子,你認不認得?”
“不認得,我除了你們兄弟之外,沒有見過別人。靠得住就要得。人千萬要選好。”
“曉得了,三哥,我給你說件事啊,熊‘市長’剛才來了一趟。”
一聽到這三個字,我的心立刻吊了起來:“嗯,他說了什麽?”
“沒有說什麽,拿了五百塊錢,說等我哥醒了再來看他。媽的,我哥哥幫他擋刀都擋了兩次,而今出事噠,打發叫花子一樣地給五百塊錢,老子都不想收。”
我一下就緊張了起來,趕緊打斷了小將軍的話,大聲問道:“你收了唦?”
“收了,收了,三哥,我沒有表現什麽,我隻是給你說。我曉得,而今得罪不起他。”
“嗯,老弟,你下午是不是還在醫院裏?有沒得什麽其他的事?”
“是的,都這個樣子了,我還哪裏有心思搞事啊,我就在醫院裏,和屋裏人在一起。”
“那要的,晚上晚一點,你抽個時候來我這裏一趟,我有事要找你一下。”
“好,三哥,具體什麽時候?”
“隨便你,我反正都在,你不要太早就是了。哦,對了,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一把刮胡刀,要手動的那種,記得吧?我有用。”
“好,三哥,我記著了。”
“那沒得什麽事了唦?”
“沒得了,我就是給你打個電話,通個消息。”
“那好,那先就這樣,晚上到了再說。我們的事,你對哪個都不要講,你哥哥的那些兄弟你都不要說,絕對絕對隻能你一個人曉得,千萬記著啊。”
“好的,放心,三哥。那我就先掛了啊。”
將軍吉人天相,一定沒有問題,小將軍的這個電話就是一個好的開始,為他擔心也是無用。現在萬事俱備,剩下的隻有等著小將軍晚上到來之後的具體安排了。
熊“市長”,你欠將軍的,這次連本帶利,我都要幫他全部討回來。
跟蹤
晚上十點多鍾,在我度日如年的等待中,小將軍終於出現在我的麵前。出乎我意料的是,當我告訴他,我準備依照他哥哥的原定計劃,繼續辦熊“市長”之後,他的臉上居然沒有表露出太多驚訝。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這兩年,熊“市長”對他哥哥的打壓越來越過分。這次的事情,雖然不能肯定主使者就是熊“市長”,但不管怎麽樣,他哥哥的今天完全是由熊“市長”一手造成的。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隻要他哥哥醒不來了,就算我不去幫他辦,他一個人也會要熊“市長”全家給他哥哥陪葬。
小將軍的話嚇了我一大跳。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聰明機靈的年輕人心中居然會有那麽強大的仇恨,而這種仇恨居然會讓他變成一個想要滅人滿門的魔鬼。將軍想盡千方百計,寧願自己多吃苦也絕對不讓小將軍出來打流的決定,是對的。
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小將軍這樣的人,肯定可以在道上混得風生水起,可是,他也一定不會長命。再三交代小將軍不要衝動,一切事情交由我來處理之後,我才談起了今晚的正題。
“老弟,我可能需要你幫忙準備一些事情。”
“三哥,你說。”
“那天吃飯的時候,你哥哥給我做的安排,你都曉得唦?”
“嗯,曉得。”
“那車和家夥,還是按你哥哥說的那樣準備,有沒得問題?”
“沒得問題,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哥哥交代二條準備的,二條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因為哥哥出事,才沒有給你。而今還放在原地方。”
“那要得。還有就是,明天,你幫我搞一輛慢慢遊過來,再看能不能找一個合適的人,帶我踩一下盤子(黑話,看情況,摸底細),要不要得?”
“好,慢慢遊,我等下回去就安排,應該沒得蠻大問題,多出點錢就是。帶路的話,要不,我來帶你們?”
“你莫來,找一個其他的人,那個二條,到底人怎麽樣,是不是絕對可靠?”
“三哥,絕對沒得問題,就是他經常跟在我哥哥後頭,熊‘市長’也認得他。”
本來,我準備叫個人帶下路,到了之後,不露麵,立刻走就可以了。但是此刻,聽小將軍這麽一說,我臨時改變了主意,這件事風險太大,不能有任何疏忽,萬事還是盡量穩妥為妙。
“那就算了,你曉不曉得熊‘市長’一般都會在什麽地方出現,你告訴我地址,我明天自己去跟。”
“嗯,三哥,你看這樣好不好?打流的都曉得,熊‘市長’每天都會去他的那家飯店查賬,而且他中午飯基本上都在那裏吃。地方也蠻好找,就在市中心,一看就看到了,很大。”
“嗯,好,你明天盡量早點把東西送過來,再有就是,明天晚上這個時候,你再辛苦一下,過來一趟,等白天踩了盤子之後,究竟怎麽做,到時候我再具體和你說,好不好?”
“好,三哥,那謝謝你了。”
“老弟,而今你不用和我說這些話。你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最關鍵是你哥哥不出問題就好,日子還長,其他的今後再談。這個時候,我就不留你噠。你記著,最好今天把事安排好,多給我留些時間,我也弄周全些。”
“嗯,三哥,那我就先走了啊。”
“嗯,走吧,好生照顧你哥哥。”
臨走前,小將軍將我交代的剃須刀片給了我。
我記得古龍先生在一本書裏麵,寫過這麽一段話:一個人,最簡單的易容,就是改變眉毛。隻需要剃光或者是改動自己眉毛的形狀,這個人的樣子在別人眼中立刻會產生很大的不同。
之前,在唐五搶收購站生意時,熊“市長”見過我一麵,雖然那次見麵的時間很短,他幾乎都沒有拿正眼瞧過我,還以為我是一個瘸子。而且,我們這次辦他的時間也定在晚上,他理應認不出來,但是我不願意冒這個險。
對著浴室的鏡子,我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眉毛修剪得又短又細,乍一看去,我自己都覺得怪異無比,判若兩人。
上午十一點不到,對於機械和車輛極為懂行,天生就應該去當個好司機的雷震子開著小將軍送過來的那輛慢慢遊,和我一起來到了熊“市長”飯店的街對麵——一個小學門前。這個時間段上,飯店裏麵還沒有什麽人,隻有幾個服務員在懶洋洋、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桌子、掃著地。擔心被人看出來,又擔心一不留神沒有看見熊“市長”,窩在慢慢遊的車鬥裏麵,我幾乎沒有任何心情做別的事,隻是一瞬不瞬地死盯著飯店大門。
突然,聽見坐在前麵駕駛台的雷震子給我說:“媽的,這個狗雜種有錢啊,三哥,你看這個飯店裝修得……嘖嘖嘖,老子長這麽大還沒有進過這麽豪華的店子吃飯。”
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雷震子不著調的閑談讓我一陣心煩,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之後,忍住了沒搭話罵他,強迫自己的注意力依舊放在前方飯店。
誰知道,他看我不作聲,雖然把語調壓低了一些,卻還在沒完沒了地自言自語:“老子什麽時候發財噠,也搞這麽家飯店,紅問飯店。名字起得就不好聽啊,嗬嗬。”
一股怒火在我心底油然而生,剛準備開口就罵,卻又意識到有些不對頭,雷震子說的飯店名字和將軍兩兄弟曾經給我說的不太一樣。詫異之下,仔細對著前方的飯店招牌看了一眼。頓時,我又想氣又想笑,說:“雷震子,你少他媽的出洋相好不好?你仔細看看,這是個問字啊?紅河飯店。你個蠢貨!你他媽的少說兩句話,不講話不會憋死你。安心做事好不好?操!”
原來,那個飯店的招牌是用行書寫的,“河”字旁邊的那三點,除了上麵一點還算是清晰之外,下麵兩點連成了一片,看上去很像是“問”字,雷震子這個沒出息的居然就真的讀成了“問”。笑著笑著,不知道是心裏的壓力還是雷震子的愚蠢太讓我失望,我又有些不耐煩起來,口氣也越來越凶。
雷震子訕訕然地望著我,有些不知所措。等我火氣慢慢消退,不再罵他時,我聽到他小聲地說道:“三哥,其實那個字,我認得。我隻是想逗你笑一下,你這兩天話都不怎麽說。我想讓你開心一下。你別生氣了。我不說話噠。”
頓時間,百樣感觸匯聚心頭。我不喜歡動不動就向人道歉,越是親近我就越說不出來。這種內疚怪異的心態也讓我感到尷尬,我隻得將臉偏向一邊,故作專注地看向了飯店方向。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熊“市長”。
我隻見過他一麵,但是當時他的氣勢太盛,氣勢磅礴的人是很難讓人忘記的。所以,當極為瘦削的他和幾個一看就是有權有勢的場麵人模樣的同伴一起走向飯店大門時,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眼前的熊“市長”談笑自如,舉手投足間與上次給我的那種囂張跋扈的印象完全不同,斯文有禮,的確很像是一個正正經經的成功商人。我拿出口袋裏將軍給我的那張照片,再次對比一下之後,確認沒錯。不由得重重吐出一口氣,我知道,魚兒已經上鉤,接下來就要看我這個漁夫的功夫了。
下午一點多鍾,熊“市長”再次出現在大門前,和方才一起進去的那幾個場麵人一一握手告辭。原本假模假樣、道貌岸然的場麵人現在已經喝得麵紅耳赤,與一個黑道大哥勾肩搭背,喜笑顏開,親如兄弟。
送走了那幫人,熊“市長”轉身進了飯店,下午四點多鍾,他再次走了出來。這次,跟在他身後的是幾個一看就是流子的年輕男子。他們分別坐四輛慢慢遊,一起去了市區西邊的一家普通民宅,就連晚飯都沒有出來吃。雷震子裝作路過,在門口聽了一聽,聽見裏麵有推牌九的聲音。
我們一直等到晚上九點,熊“市長”那幫人出門了。到了市中心之後,人們各自散去,熊“市長”獨自一人坐慢慢遊進了一個大院,院子大門上掛著市文化局的牌子,正是之前將軍給我說的那個香功大師的住址。
十點多鍾,熊“市長”從文化局大院出來,他沒有坐慢慢遊,沿著街邊步行了四五分鍾。夜已深,路上雖不時有車輛經過,但是行人已經不多,路兩邊都是一排排的民居或者門麵,大多已緊閉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