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天，真好
天啊，我要做媽媽了
"怎麽過了一個星期還不見大姨媽光顧？"艾樂樂坐在馬桶上尋思了很久，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不會是懷孕了吧？"
簡直是一個重磅炸彈。她趕緊跑到樓下藥店買了三片早孕試紙，到廁所裏測試起來，第一次，是兩條杠杠，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她愣在原地，這事來得太突然，艾樂樂還沒準備好，孩子就先來了。
蘇凡正好下班回家，叫了半天沒人應，跑到洗手間一看，看到洗手台上撕開的包裝，再看看廢紙簍裏的試紙，驚喜地問："有了？"
艾樂樂茫然地點點頭。
"萬歲！"蘇凡扔下包，抱起艾樂樂轉了幾個圈。自從母親離開後，他特別想有一個孩子，那種想法日益龐大。過度興奮的蘇凡輕輕地把艾樂樂放到沙發上，"我真是笨蛋，剛才沒嚇到你吧？"他點點艾樂樂的肚子，已經在和自己的孩子對話了。
"蘇凡，我們還是到醫院檢查下吧？這個隻是早孕測試紙，不一定準。"
"嗯，我們這就去檢查。"
當初為了滿足婆婆的最後的願望，她和蘇凡的確賣力地造過人，但當那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艾樂樂還是緊張了，她在醫院裏捏著蘇凡的手，手心緊張得冒出了汗。
"醫生，寶寶多久了？"
"十二周多點。"
"啊？我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按照這個時間計算，是在婆婆還沒有去世的時候，就有了寶寶。
"妊娠反應因人而異。"
"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蘇凡湊過臉，習慣性地問了句。
醫生一瞪眼。艾樂樂拉拉蘇凡的袖子："笨蛋，能看出來嗎？你重男輕女？"
"我想要個女兒，我覺得女兒和爸爸親。"
"還沒出生你就爭寵？"
"這樣吧，咱們還是按照自然定律好了，慈父嚴母，咱們也這樣，你唱白臉，我唱紅臉，怎樣？"
"蘇凡，現在說這些太早，我困了。"
"好好，現在馬上送老婆回家睡覺！"
蘇凡小心翼翼地扶住艾樂樂，就像扶住了自己的未來一樣。其實他扶住的原本就是一個未來，將來他們會有一個孩子，孩子長大後會結婚，也會有孩子，在這樣的循環中他們會漸漸老去，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樣的人生平淡無奇，卻最圓滿。
昕兒，你到底在哪裏
"老婆，以後不要每天去公司，太辛苦。"
"那怎麽行？那夥人還不鬧翻天？公司才剛剛地步，現在換了地方，開銷更大，更需要努力。"
"那寶寶怎麽辦？"蘇凡哭喪著臉，養家本來就是男人該承擔的事，讓艾樂樂這樣拚命，他心裏過意不去，也覺得自己特沒出息。
"沒事，我不是吃嘛嘛香嗎？我一點反應都沒。"正說著，艾樂樂胸口一悶，胃部開始翻滾，她下意識地跑到洗手間，吐了一趟。原來這玩意兒還不能說。
艾樂樂有些氣虛地坐在椅子上，決定吐完之後去公司。
"這樣，你非要去公司的話，我每天送你去。"
"那也好。"艾樂樂剛回答完，那種想吐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她隻能一次次地跑洗手間。
第二天一到公司，艾樂樂在公司裏吐了幾圈，員工立即了然了："艾老板懷孕了？恭喜恭喜！"
"什麽恭喜啊？可折騰死我了。"
"我懷我們家壯壯的時候，老這樣吐，不過吐一個月就好了。"財務大姐是十歲孩子的媽，立即傳授經驗。
艾樂樂氣喘籲籲地扶住洗手台，抬臉看鏡子，她想到了陳昕，陳昕懷著熙熙的時候，誰都沒有告訴，隻是消失了五個月，另外幾個月，她是在小心掩飾的，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境地？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奔波在那個開著淩誌跑車的老男人和陸迷之間。
昕兒，你到底在哪裏？
陳昕終於有了音信
四月快要結束的時候，艾樂樂的妊娠反應輕了許多，不再每天嘔吐，而是變得胃口大增，吃雙倍的飯菜，特別喜歡吃酸，竟然能眼都不眨地含著檸檬片。
"艾老板，我看你這麽喜歡吃酸，一定是兒子。"
"誰說的，我那會兒連醋都想喝，不還是個女兒？"
"兒子女兒有什麽重要的，最重要是自己的寶寶。"周禮看著公司中的女人對艾樂樂的肚子評頭論足，總結性地說了一句。
在艾樂樂公司做設計師的這半年，他的技術突飛猛進，在業內的知名度暴漲，有大公司通過獵頭找過他，提出給雙倍的薪水挖他走。周禮沒答應，錢誰不喜歡啊，但他更喜歡艾樂樂給的這種工作氛圍。那些公司大概隻看到他的作品，不知道他的工作習慣。
他的工作時間極其不穩定，又愛拖稿，艾樂樂不知道陪著他熬過多少通宵，既然老板都懷孕了，他自然也該學乖了。
開完會後，艾樂樂單獨把周禮叫進辦公室談話。
"周禮，你喜歡我們公司嗎？"
"那還用說？"
"你對咱們公司有信心嗎？"
"有，我有絕對的信心。"
"我決定升你做設計總監，你負責公司第一季度的招聘，要人才，你這樣的人才。周禮，在咱們這麽小的公司做總監委屈你了。"
"什麽委屈啊？"周禮感動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你能相信我這個應屆畢業生是對我最大的恩情了。"有多少招聘啟事上寫著"謝絕應屆"，難道應屆都該在社會上混幾年才就業？
艾樂樂站起來，拍拍周禮的肩膀，擠擠眼睛："還給你加工資了。"
"真的？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艾樂樂笑笑說："不過沒有獵頭給你開的多。"
"你怎麽知道那事？"
"這個嘛，我有順風耳。"艾樂樂假裝很神秘地說。
周禮走出辦公室後，艾樂樂喝了口水，蘇凡的電話就來了。
"查崗查崗，老婆，你現在在幹嗎？"
"現在？喝了口水。"
"熱的還是涼的？"
艾樂樂還真沒注意，她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還是溫熱的，於是回答說："熱的。"
"嗯，老婆真乖，我在門外。"說完後，蘇凡推進辦公室，艾樂樂差點嗆到。
"蘇凡，你不會這麽無聊吧？"
"老婆，接你去醫院檢查。上個星期預約的醫生。"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怎麽舍得請假啊？"
"有什麽事比得過你重要啊？"蘇凡替艾樂樂拎過包，笑嘻嘻地拉開門，那姿勢比酒店服務生熱情多了。
"好啦，我真服了你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被別人看到該笑話死了。"艾樂樂雖然這麽說，但心底卻泛起微微的甜蜜。這種甜蜜感已經失去了很久，再次得到的時候，分外清晰。
這就是生活了吧，生活對待自己，已經很仁慈，它沒有讓自己失去太多。
上車之後，艾樂樂習慣性地拿出手機。
"怎麽還用手機？有輻射。"
艾樂樂掀起衣服說："裏麵穿著防輻射服。"
"穿著防輻射服也不行，你要離這些危險源遠些，你要打給誰，我給你撥號碼。"
"想變相調查我？蘇凡，別看我是個孕婦，也吃香得很，好多人喜歡我。"艾樂樂故意逗蘇凡。
"那你可要當心點，除了老公喜歡孕婦，其他的都是心理變態，你沒看雜誌上寫的？心理有問題。"
"你才心理有問題。"艾樂樂沒再理會蘇凡，照舊拿起手機，翻號碼，她發現有一條未讀短信，點開之後，驚喜得合不攏嘴。
是陳昕發的短信：樂樂，讓你擔心了，我很好。
艾樂樂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大聲說："陳昕有消息了，蘇凡，陳昕有消息了！"
生活畢竟還要繼續
陳昕回到杭州的時候，太子灣的鬱金香已經開得很繁茂，艾樂樂停在路邊停車位上的車僅僅半個小時車頂就落滿了粉色的櫻花。熙熙倒是沒什麽變化，仍舊和以前一樣調皮，蘇凡帶他去買甜筒。
"昕兒，你嚇死我了，不就是退股了嗎？犯得著躲著我嗎？"
"樂樂，你覺得我傻嗎？我帶陸迷回了老家，準備和他在那裏買房子安家，過平淡的日子。你知道，我們不能留在杭州，這裏有太多的記憶。"
"這有什麽不對？你原本就愛他，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
"可是陸迷還是走了。"
"昕兒——"
"他知道熙熙是我們的孩子。"
"那為什麽——"
"他早就結婚了，還有了一個女兒。這一次回杭州，他沒想到自己會多出個兒子，他隻是想羞辱我，可是我從來不怪他，到現在我才知道，同一個人，是沒法給我相同的痛苦的。我的傷口已經麻木，沒有以前的那麽痛，我隻是想躲起來讓自己醒過來。"
艾樂樂心裏一陣堵，她能想象陳昕為什麽忽然躲起來，她已經當過一次小三，不想再當第二次，她的生命不可能永遠徘徊在這樣的怪圈裏。
"昕兒，我問你一句話，失去唐義，你後悔嗎？"
"樂樂，我不必後悔。看到你和蘇凡現在這樣，我真覺得開心。"
"那你有什麽打算，回公司好嗎？"
"不，樂樂，這是你一個人的公司了，我還是回老家，其實老家也沒什麽不好，陸迷一分錢也沒要，說就當是熙熙的生活費，但他不會再和這個兒子有什麽瓜葛。"
陸迷真的能做到嗎？即使是一時錯誤生下的孩子，也終究是血脈相連。
兩人聊天的時候，蘇凡抱著熙熙回來了。熙熙一手拿著甜筒，一手拿著玩具，笑得很燦爛。孩子永遠是孩子，有再多的不快樂，也不會像大人那樣放在心裏慢慢地咀嚼。
陳昕覺得內疚極了，麵對這個孩子，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淩子離開電視台了，你知道嗎？"
"我一直沒和她聯係。"
"她告訴我，別把婚姻當做賭博，重新洗牌的代價太大。"
艾樂樂吸了口涼氣，她明白婚姻重新洗牌的感覺。
"昕兒，你回老家後，我們就不能常常在一起了。"
"沒事，我們那裏離杭州又不遠，不過等孩子出生後，你的時間就沒這麽寬裕了。"
艾樂樂看看車頂仍然在不斷下落的櫻花花瓣，覺得這樣的場景寧靜和美，似乎就是她尋找了許久的感覺，可是總覺得心中缺少了什麽，或許是因為經曆了太多，因為眼前的物是人非。
春天還是來了
艾樂樂還收到過索拉的短信，索拉說："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麽那樣愛你。"
索拉的短信很長，講了她與蘇凡的種種，艾樂樂沒有再回複，她看這些短信的時候，心情很複雜。她知道自己曾經恨過索拉，但現在這份恨意已經漸漸遠去，她的幸福曾一度被這個叫做索拉的女人搶走，她頹廢、哭泣、戰鬥、懷疑、絕望過，總算沒有徹底地失去一切，她不會再和這個叫索拉的女人有任何瓜葛。
正是因為索拉，她才能麵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和陳昕一起開了公司，這其中有陳昕很大的功勞，但自己的努力也功不可沒，艾樂樂甚至假想，倘若沒有索拉，她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堅不可摧。
她已經在和索拉戰鬥的歲月中，給自己磨煉了一層堅硬的盔甲，即使有一天蘇凡再離開，她也不會太難過，她不會再去設想那些沒有發生的未來。
有些過往即使存在過，也可以完全讓它塵封在記憶中，隨著時間的蔓延，它們會漸漸躲到自己看不見的角落，一點點淡化，直到消失，那才是對自己最大的解脫。
索拉的確在蘇凡的生命中真真切切地存在過，而且對蘇凡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正因為如此，當她出現的時候，蘇凡才會從婚姻中出走。無論經曆了怎樣的痛楚，蘇凡最終回來了，他們會有各自的生活，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就算遇見，也成為了過客。
陳昕隻在杭州住了幾天，就決定回老家，在老家她已經給熙熙找好了幼兒園。
送陳昕上大巴的時候，艾樂樂給熙熙買了很多玩具。她捏捏熙熙的臉，認真地說："樂樂阿姨會經常去看你的，不過熙熙一定要乖，不能惹媽媽生氣。"
熙熙指指蘇凡問："哥哥也會來看我嗎？"他還是習慣叫蘇凡哥哥，艾樂樂苦笑了幾聲說："你都叫他哥哥了，他能不來嗎？"
在一邊的蘇凡樂得又跑過來抱起熙熙，自從艾樂樂懷孕後，他對孩子的喜愛與日俱增。他發現和孩子在一起是特別能淨化心靈的一件事。
蘇凡用胡子紮著熙熙，逗得熙熙咯咯大笑，不久以後，他也會這樣抱著他和艾樂樂的孩子，用胡子溫柔地紮他的小臉蛋的吧，那本身就已經是一幅美麗的畫麵。
送走陳昕，艾樂樂心中的石頭這才放下，就算陳昕離開了杭州，至少她能在自己的家鄉重新開始。這裏，的確給了她太多不堪的記憶，離開也是一種解脫。
"樂樂，我們順便回一趟老家給媽上個墳吧，告訴她老人家你懷孕了。"
"我可什麽都沒帶。"
"那有什麽，帶了錢就好了，我去買票，你坐著別動。我怕再過幾天，你肚子更大了，就去不了了。"
"那也好，清明節也快到了，是該回去。"
二十分鍾後，蘇凡拎著一個袋子回來，艾樂樂扒開一看，什麽都有，礦泉水、麵巾紙、小塑料袋、零食。
她抬起臉，看看蘇凡的眼睛，這個男人，始終是愛自己的。
"老婆，你想吐的時候就告訴我，我給你拎袋子，我特地買了前排的位子，不那麽顛。"
大巴開動的時候，艾樂樂覺得肚子顛了一下，蘇凡趕緊問："是不是想吐了？"
"沒有，好像在踢我。"
蘇凡驚喜地把手覆在艾樂樂的肚子上："怎麽不踢了啊？來，踢一下。"
"踢一下？疼的可是我，換你懷孕試試。"艾樂樂沒好氣地說。
蘇凡湊近艾樂樂的耳朵，油腔滑調地說："你一個人能生出孩子嗎？"
"蘇凡，你又想找抽？"
"不是說好了不能說髒話嗎？帶壞寶寶怎麽辦？"
艾樂樂無奈地躺下，蘇凡看見她想休息，趕緊把她的座位調低了些。
陽光透過玻璃窗軟軟地鋪在肩膀，並不覺得刺眼，反倒很舒服，艾樂樂伸了個懶腰，看著蘇凡，睡著了。
她夢見蘇凡在畢業那一天的哭泣，夢見自己第一次到上海找索拉時的落魄，夢見和熙熙在公園裏愉快地奔跑。
醒來的時候，蘇凡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蘇凡也睡著了，高速兩邊的樹木迅速地倒退著，大片的映山紅將小山丘染紅一片，黃燦燦的白菜花竟然開得比婺源的油菜花還要繁茂，大片的青草地更是綠意蔥蘢。
春天，真好。
（完）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好友沈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