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轉折(2)
蘇凡是第一次看到陳昕傳說中六歲的兒子,心中竟然翻滾過一陣父愛,從前他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聽艾樂樂說陳昕竟然有了兒子,現在看到這個可愛的小家夥,那種不屑感竟然煙消雲散。
他一把抱起熙熙說:"叫哥哥好,哥哥給你買玩具!打雪仗去,給你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蘇凡一把掀開後備箱,是剛才路過一家玩具店買的,雪地越野遙控車。
"哇塞!"熙熙完全不認生,在他的印象中,誰給他買玩具,誰對他好,誰就是好人。他擺弄起遙控車,將遙控車裝滿雪,從這頭開到那頭,在雪地上碾過兩條車痕。
"蘇凡,沒想到你除了哄女人,哄孩子也有一套。"艾樂樂看見熙熙跑出了幾米遠,哼著鼻子對蘇凡說。
的確,想當初,這個男人把艾樂樂哄得死心蹋地,差點就讓艾樂樂大喊"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了。
蘇凡不和艾樂樂辯論,幹脆跑過去替熙熙捏雪球。
艾樂樂惱怒了,也捏起許多雪球,朝著蘇凡砸了過去,蘇凡並不閃躲,雪球在他的肩膀上花開,熙熙拍著手掌喊:"樂樂阿姨好厲害!"
"小樣,看我砸不死你!"艾樂樂又掄起胳膊,使勁地砸,砸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蘇凡是自願當人肉靶子,可能是想讓艾樂樂發泄一下心中的氣憤。
"混蛋!"艾樂樂在心中罵著,看著對麵不遠處的蘇凡傻愣愣地笑著,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他們一起走過的春夏秋冬,一起奮鬥、流淚、相互取暖的日子。
艾樂樂砸了一會兒,覺得無趣。陳昕下樓了,她抱起熙熙說:"熙熙,你看頭發都濕了,會感冒的,咱們上樓加衣服去。"她隻是想給蘇凡和艾樂樂單獨相處的時間而已。
"樂樂,我帶你去逛逛,今天的雪景特別美。"
賴在陳昕家好像也不是回事,艾樂樂坐進蘇凡的車,說了一句:"下雪天,小心一點。"
"樂樂,我和索拉分手了。"
"是嗎?"艾樂樂的反應沒有蘇凡原本預料的那麽大。
"是在媽的壓力下嗎?"
"不是,是我們商量的。"
"你們商量?"艾樂樂的眼睛有些模糊,這個男人和小三分手了,這算是真正回歸了嗎?
"蘇凡,停車,前麵停車。"
"怎麽了,樂樂?"
"我讓你停車。"
蘇凡無奈地停下車,看著走下車後,頭也不回的艾樂樂,他不明白女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他下了最大的決心,給索拉一筆賠償,和她分手,回到艾樂樂的身邊,可是她並不開心。
艾樂樂給索拉打電話:"你為什麽和蘇凡分手?你舍得放手嗎?"
"蘇凡的媽媽很喜歡孩子吧?"
"你怎麽知道?"
"蘇凡對我說的,她很早就希望你們有個孩子,我完成不了她的夢想。"
"為什麽?索拉,你還愛蘇凡是嗎?"
"蘇凡沒有對你說?那次車禍,我失去生育能力了,不過如果沒有你,我失去的不僅僅是做母親的機會,謝謝你。"
艾樂樂呆在原地,她並不知道,那一次車禍到底給索拉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她顫抖著說:"你們可以領養孩子,你為了他媽媽的願望,就放棄了他?"
"蘇凡沒有告訴你?他媽媽得了直腸癌,活不了多久。"
兩個"蘇凡沒有告訴你嗎",讓艾樂樂根本沒有招架之力,索拉不僅愛蘇凡,而且是深愛。這個小三和她之前看過的任何一本小說、任何一部電影、任何一個雜誌的情感專欄裏的都不一樣。她付出,為愛情完完全全燃燒了自己。
艾樂樂不想顯示自己的慌亂,故作鎮定地說:"你想讓我給蘇凡生孩子,滿足老人家的願望,所以你甘願退出?"
"不僅僅是那樣,艾樂樂,你很適合蘇凡,你救了我一命,不是所有女人都會那樣做,我自愧不如。"
艾樂樂長久地不說話,索拉淡淡地說:"你放心,我現在不在杭州,也不在上海,我不會破壞你們。"
突如其來的攻擊和撤退讓艾樂樂始料不及。她看著把車停在不遠處的蘇凡,閉上眼睛,久久地閉著。
一切像一場夢,隻是醒來的時候,疼痛很清晰。
我要抽調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這個季節的冬天比以往的都要冷,艾樂樂在失而複得的婚姻中,渾渾噩噩。婆婆的化驗報告出來了,並不是作假,索拉說的果然是真的。
這也是第一個兩家人一起過年的春節,表麵看起來恢複了平靜,甚至比以前更加和美。
2010年的農曆大年初一正是西方的情人節,蘇凡特地起了個大早去買了玫瑰,如果是在從前,艾樂樂一定會嘮叨到蘇凡耳朵生繭為止,玫瑰這玩意兒不能吃也沒多好看,沒準都是改良月季呢。
不過艾樂樂隻是安靜地把花插進花瓶,玫瑰在花瓶中散開,艾樂樂一枝枝地理順。她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竟然在想:索拉,現在在哪裏?
"老婆,我們生個寶寶吧。"蘇凡從背後抱住正在擺弄玫瑰的艾樂樂,湊著聞她頭發上淡淡的香味。
艾樂樂的心中說不出地難過,這原本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當帶了一種強烈的目的感後,就變得索然無味。
淩子的相親節目在大年初一就在屏幕上活躍地滾動著,艾樂樂無奈地換了台,這種節目已經讓她覺得惡俗。她又習慣性地打開電腦,發現一個叫鳳姐的女人鋪天蓋地的征婚消息。
是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人們太過無聊?她翻了一會兒網頁,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新聞,倒是蘇凡眼尖看到,立即搶過鼠標點開說:"哇,不會吧,還專門要嫁海歸,老婆,你看這個人多逗!"
"有多逗?我看淩子的節目捧的也都是這樣的雷人。"艾樂樂的心中其實是有隱隱的擔心的,淩子正以一種火星撞地球的速度飛離,她有許多次想提醒淩子小心她的幕後投資人傅文,那個人不是一般地陰。就連趙詮的吸毒,也似乎和他有關,趙詮是公司中唯一有實力和他競爭的中層骨幹。淩子和這樣的人牽上了瓜葛,遲早會後悔。
"老婆,你別轉移話題,我們要個虎寶寶吧?"
"你以為生孩子就跟買菜做飯那樣簡單?就算現在懷了,生出的也是兔寶寶。"
"兔寶寶好,兔寶寶乖,和你一樣乖。"
日子似乎恢複了平靜,平靜得讓艾樂樂有些空虛。
所以大年初八,她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公司。經曆過垂死掙紮的冬天,公司漸漸有了起色,逐漸開始平穩,所謂的平穩不過是剛剛收支平衡而已,但有一份事業總是安心的。
陳昕到公司的第一天,和艾樂樂談論的竟然是她要抽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昕兒?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樂樂,對不起,我急需這筆錢。"
"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艾樂樂不理解為什麽最難熬的時候過去了,陳昕會有想要分開的想法。
"我需要錢。"陳昕不敢告訴艾樂樂是陸迷急需用錢,她理智了這麽多年,當陸迷再次出現的時候,又變得瘋狂。她覺得自己虧欠那個男人,所以當他開口的時候,她不顧一切地要去彌補。
"你這樣做,我們會前功盡棄。"艾樂樂按住陳昕的手,隻是過了一個年,陳昕對公司的態度就翻天覆地。為了這個公司,陳昕曾經與她一起日夜難眠,她們很少買衣服,把一切可以流動的資金都投入了公司,幾乎可以說是破釜沉舟了。
"對不起,樂樂,我要退股,我對不起你。"原來在愛情、友情和事業之間,愛情依舊會占上風。
"昕兒,你再考慮一天好嗎?你讓我有緩口氣的機會,求你。"艾樂樂的哀求讓陳昕慌亂了。
"樂樂,陸迷回來了,去年年底他就回來了,他是熙熙的爸爸,他真的是熙熙的爸爸。"陳昕頹然地癱在辦公椅上,看著對麵的艾樂樂漸漸張大的嘴巴。
陳昕在熙熙即將七歲的時候,終於鼓足勇氣去做了親子鑒定,拿到報告單的時候,她喜極而泣,自己荒唐的青春終於有了一個總結。正因為如此,她無法抗拒陸迷的要求,陸迷說需要錢,她就會想方設法地去湊。錢都投在公司中了,唯一的辦法是抽離股份。
艾樂樂沒有理由拒絕,這個困擾了陳昕七年之久的毒瘤,假如不讓它徹底破裂,她會一直痛苦下去,昕兒隻是想給陸迷一個徹底的交代。
艾樂樂強忍歡笑說:"傻瓜,怎麽不早對我說?你給我點時間,我不想就這樣結束公司。"
陳昕還能說什麽?麵對艾樂樂她已經無地自容,可是她無法拒絕陸迷。
在離夢想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它搖搖欲墜要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婆婆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蘇母在正月十五前住進了醫院。蘇凡的父親死後,工廠給了一筆撫恤金,當時蘇凡要在杭州買房子,蘇母也沒有把錢拿出來。在她的印象中,杭州上萬一平方米的房價讓她覺得不可思議,這次她卻把兩人叫到跟前,說起了撫恤金的事。
婆婆的意思是反正這病治不好,不如回家好好調養,這筆錢留著小兩口今後花——"以後有了孩子,開銷會很大。"
當婆婆再一次說起孩子這個話題時,艾樂樂不再反感,而是滿心愧疚。她搖搖頭,握住婆婆的手,說:"沒事,媽,我現在開公司了,病是一定要治的。"
"樂樂啊,凡凡能娶到你是福氣啊。"婆婆的這句話讓艾樂樂淚流滿麵,似乎天底下再沒有什麽誇獎能比得過婆婆的這句話。生離死別之前,婆婆對自己說了這樣的話,艾樂樂長久地趴在婆婆病床前。
誰也沒有料到,這原來隻是老人家的回光返照,蘇母終究沒有熬到正月結束,在一個夜晚安靜地離開了世界。蘇母離開後,蘇凡前所未有地頹廢,他在黑暗中抱著艾樂樂,不說話,隻是抱著。
艾樂樂是他現在唯一的親人,真是成為了唯一的親人,從前他以為有大把的青春和激情可以揮霍。他在嚴格意義上不屬於鳳凰男,與母親從小相依為命長大,母親沒有讓他吃過多少苦,母親老家的親戚都在北方,平時來往並不密切,尤其是父親工傷死後,更是完全斷絕了往來,可以說他的童年是孤獨的。
"樂樂,我愛你。"蘇凡把臉埋在她的背部,雙手依舊抱得很緊。
"我愛你"這三個字在寂靜的黑夜中鏗鏘有力地敲打著艾樂樂的心。她還愛蘇凡嗎?如果索拉再次出現,會不會動搖那份愛的堅定?
畢業的那一年,艾樂樂以為纏住她哭泣的蘇凡已經是最脆弱的時候,現在她才明白,一個男人脆弱的時候,不會哭泣,卻能感覺到他的顫抖,蘇凡渾身都在顫抖。
兩人在蘇凡的老家住了幾天,料理完了蘇母的後事,買了大巴車票回杭州。索拉成為艾樂樂心中揮之不去的疙瘩,結結實實地堵塞著,讓她無法暢快起來。這段過往成為他們生命中的高壓線,誰也不敢去觸碰。
"樂樂,陳昕告訴我,她要退股。"
"她怎麽和你說了?"
"為什麽不能和我說?我是你老公。"
的確,蘇凡是自己的老公,是那個應該在婚姻中擔當遮風擋雨角色的男人。
"我替你想辦法。"
"讓我再想想。"
"想什麽想?就這麽定了,我來想辦法,你安心上班就是。"
當蘇凡重新在艾樂樂的生命中扮演強硬角色的時候,艾樂樂忽然發現自己奔波得有一些疲憊。從前的她,胸無大誌,隻想要一個安安穩穩的家庭,而現在,那個夢想似乎正在悄悄靠近。
她不知道蘇凡用了什麽辦法,陳昕退股的那一天,蘇凡把空缺的資金填補了進去。
其實蘇凡隻是賣了車,拋了手中一些被套的股票,問朋友借了一些,到底值不值得為這個女人這樣做,他的心裏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