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貓眼(2)

東亞酒店的大堂裏一如往日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向亦鵬從經理室走出來,照例和每一個熟人都微笑著打招呼,不時的就停下來與女士們攀談幾句,而他不經意的替女士們整理一下披肩,或是給她們撣掉一些小碎屑,瀟灑自如的神情把氣氛弄得很輕鬆。往門口一看正看見一身玫瑰紅旗袍打扮的林璿和她口中的恩人芥川先生走了進來,立刻就迎了過來。

芥川看上去快五十歲了,留著標準的東洋小胡須,帶著一副流行的金絲眼鏡,麵容清瘦身板筆直徑直伸出手來握:“向老板,我是芥川,以前常聽林璿小姐說起你,請多多關照。”向亦鵬說自己也是早已聞聽大名,知道他是林璿的恩人。

芥川爽朗地笑起來:“談不上恩人,不過是些小小的幫助罷了。”

向亦鵬說:“她孤身在外,能得到芥川先生的幫助不論是她或者她的朋友都會感激你的。”

芥川轉頭對林璿笑著說:“你這位朋友真是關心你呀。”

林璿對向亦鵬說:“芥川先生約了客人在這裏見麵談事情……我陪他一起來坐坐。”

向亦鵬:“歡迎歡迎,那就請去酒吧坐坐吧。”

芥川說:“哦,我們約了是在咖啡廳見麵,不過我聽說向先生彈得一手好鋼琴,有機會一定要親耳聆聽,我也是很喜歡音樂的。”

向亦鵬說:“不敢當,如果你有興趣我一定為你親自演奏一曲。”正在寒暄之際,餘銘真出現在了酒店門口,她也穿著一件旗袍,不過是白色緞麵繡紅花的,微笑著走了過來。

看到餘銘真走過來,林璿立刻給芥川介紹:“這位是餘小姐……亦鵬的女友。”她有點調皮地看了向亦鵬一眼,餘銘真微笑著跟芥川握手。

林璿和芥川告辭,向亦鵬望著林璿的背影,臉上的肌肉有些**,笑容收住問貓眼那邊有消息嗎?

餘銘真回答:“還沒有……關於花名冊的事……”

向亦鵬伸出手一下子就把餘銘真摟到懷裏,驚得她花容失色,但為了掩飾身份隻好順從,但用手悄悄擰了一下他的手臂,兩人相視而笑。

餘銘真低聲說:“以後不許這麽壞。”向亦鵬裝沒聽見,隻是摟著她往裏走。

林璿在咖啡廳門口有些發愣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芥川選定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招呼她過來坐下,點了兩杯哥倫比亞咖啡。

9

還是那個安靜的街頭公園,閻天坐在長椅上翻著一份中央日報,楊修遠悄然走過來坐到旁邊。

閻天問:“沒有被跟蹤?”

楊修遠說:“哪能呢,不過得怪他們自己老迷路,我等了許久他們都跟不上我就走來了。”

閻天笑著搖搖頭,“你永遠是快樂的。不過我也一樣……其實這倒是安全了不少。”

楊修遠說:“特派員,你是不是曾經刨了趙興的祖墳,他怎麽如此恨你。”

閻天拍了一下巴掌:“現在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我要不方便做的話,就隻能拜托你了。

楊修遠嚴肅了臉麵:“我明白的,你隻管吩咐。”

閻天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非常可怕:“修遠,最近咱們幾次跟****交手總是最後時刻把菜燒糊了,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問題嗎?”

楊修遠斟酌著自己的句子:“您的意思是……我們內部有……有****的人?”

閻天點點頭,“你果然比他們都能幹,就憑這份嗅覺你也會成為一個高級特工。”

楊修遠說:“難怪我們最近幾次行動總是在最後時刻漏風,一定是有了狗子呢。”

閻天:“你說對了,這就是鄒凱林唯一的貢獻。”

他咬咬牙:“必須要清除這個地雷,但這件事也隻能我們自己做,絕不能指望趙興,他做事過於粗疏。”

楊修遠:“的確……隻是要馬上找出來也並非易事,人多眼雜的誰是誰不是還真不好說。”

閻天笑笑:“很快就會有個絕佳的機會,明天晚上,你陪我走一趟……我們的遊戲又開始了。”

10

楊修遠回到小紅樓,剛經過走廊卻被小馬擋住去路,死活不讓過去。他剛把臉一沉小馬卻說換個地方說話。二人來到二樓的洗手間裏,碩大的洗手台前兩人並排站著。小馬遞給楊修遠一支煙說:“其實也不是我找你,老楊,閻特派員最近在做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吧。”

楊修遠笑笑,說:“我為什麽要清楚?你看他來這麽久正眼看過我嗎?”說完就把煙扔掉,轉身就走。

小馬又伸手攔住他:“楊修遠!****要犯死在閻天手上,如今南京方麵懷疑他與****勾結……你也是南京來的,還不知道規矩?要是搞不伶清,到時候跟著倒黴可別怪兄弟們沒事先給你打招呼……”楊修遠沉默了,又要了一隻煙吸上反複的踱著步。小馬一見有門兒,立刻說隻要能把知道的都告訴他,他就可以在趙站長麵前說上幾句好話,站長也很欣賞他的。楊修遠沉默許久之後,拉著小馬進了隔間裏……

11

入夜的城市到處是霓虹閃爍。南京路的東段的白馬夜總會門前,人聲車聲交匯擁擠,好不熱鬧。這家夜總會號稱擁有大上海最大的舞池,就連門口吆喝著擦皮鞋賣煙卷的都比別地兒多。小馬站在白馬夜總會對麵的街道上,幽靈一般緊盯著大門口。

夜總會裏服務生們很嫻熟地端著酒杯托盤,在人群之中穿來穿去,猶如跳舞一般卻不會灑一滴到客人身上。舞池中的樂曲令人有些迷醉,燈光忽明忽暗……二樓的包廂裏坐著閻天與林璿,這是一個絕佳的位置,可以俯瞰全場的。

林璿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麽來這兒,怪鬧的。”

閻天笑笑:“沒什麽,就是忽然想來這玩玩。”

閻天的手輕輕拉過林璿的手,雙眼卻一直注意這場內的動靜。看著向亦鵬挽著餘銘真親密地出現了。他大笑起來,伸手指指下麵:“你看多巧,亦鵬他們也來了。”

林璿說:“是我叫他們來的……今天算我請客。”閻天笑著點點頭,但眼睛依舊警惕地掃視著樓下。

向亦鵬帶著餘銘真來到包廂,林璿站起來就說:“銘真,怎麽瘦了?一定是亦鵬欺負你吧。”餘銘真笑說是最近照相館生意比較忙而已,三人說笑著而閻天始終心不在焉的樣子。

向亦鵬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頭:“你怎麽了?酒也不喝,話也不說的……”閻天卻正經地說今天可不能陪他們喝酒。

向亦鵬大為不解:“這就怪了,你別告訴我你是要我們來這裏陪你逮****的啊,那我倒要問問下邊誰是。”向亦鵬作勢欲喊,被閻天一把拽到椅子上,兩人都大笑起來。

林璿說:“你們倆可不可以哪怕有一次不讓我覺得你們是真瘋了?”

音樂響起,是慢四。閻天推著向亦鵬和林璿去跳一曲。兩人下樓滑向舞池,隨著音樂二人翩翩舞動十分和諧。

舞池外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出現了,四下逡巡著好象在找人。閻天猛地站起身,瞪大了雙眼,那個人就是趙興新提拔的心腹小馬!

在小馬身後不遠,楊修遠盯著前麵鬼鬼祟祟的小馬,抬頭看看閻天點下頭……隨著音樂的一個旋轉,林璿一個走神兒,身邊的向亦鵬居然就不見了蹤影,這一下可把她弄得當場呆住!

小馬忽然就瞥見了閻天,心知不對轉身拔腿就向外跑去,沒跑出多遠前麵就竄出一個人,不由分說迎麵就是一拳,小馬咚的一下就被打了個仰翻叉,摔在地上爬不起來。閻天已經趕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被打得暈頭轉向的他。

林璿在舞池邊四下尋找著向亦鵬,楊修遠與她擦身而過,看到林璿,楊修遠也竟然一下呆住。

林璿看到閻天在一邊便走了過來,楊修遠趕過來,雖然一隻手抓著小馬,但視線始終盯著林璿。

閻天對林璿笑笑說:“我很快就回來……對不起。”說完就離去。二樓包廂裏,向亦鵬握著靠欄,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12

驚魂未定的小馬被推著走進了一間密室。頭套一被掀開,小馬發現楊修遠正冷眼望著自己,還沒回過神來閻天就跟著走進來,笑嘻嘻的看著他說:“貓眼同誌,你好啊。”

“貓?貓眼兒?”小馬完全不明白,他望著楊修遠:“老楊,怎麽回事?剛要站起來,幾把槍齊刷刷對準他,嚇得又一屁股坐下來。

閻天懶得嗦:“你去白馬夜總會幹什麽?”

小馬趕緊一指老楊:“是他叫我去的,說你有行動。趙站長讓我監視你的行動。”

閻天望望一旁漠然的楊修遠又看看小馬哈哈大笑:“貓眼同誌,想不到你的演技真差。今晚的行動在行動前除了你就隻有我知道,這樣拉人墊背不好。”說完閻天唰地亮出槍逼近兩步,指著小馬的頭。

小馬糊塗中突然明白過來,轉身撲到楊修遠麵前,搶了他腰間的槍,然後用槍指著楊修遠大叫著:“我要見站長!”

閻天手一攤:“抱歉,你誰也見不到了。”小馬絕望地扣動扳機……一聲槍響他倒下去,眼睛仍望著楊修遠有點死不瞑目的意思!

13

弄丟了向亦鵬的林璿非常失落,可新的曲子又響起來,林璿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尷尬。向亦鵬卻又突然笑吟吟地從旁邊一閃而出,拉著她就往舞池裏旋去。

林璿一下甩開向亦鵬的手:“你幹什麽嘛,沒點正經。”

向亦鵬趕緊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剛才急著看閻天抓****去了,沒打招呼,是我錯啊。”

林璿被逗笑了,卻悄悄狠踩了一下向亦鵬的腳,便隨即又依偎著和向亦鵬投入到音樂中。樓上的餘銘真微笑著看他們翩翩的舞姿,心裏卻似乎有些酸酸的,但很快就又打趣自己可不能假戲真唱,這家夥心裏可是隻有他的林璿的。想到這卻真有些歎息了,生在這樣一個混亂不堪,甚至無名無姓的時代,革命讓愛情走開。一曲跳完回到座位上,林璿問還等閻天嗎?向亦鵬喝幹杯中酒說:“不等了,那家夥今晚鐵定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