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色星期五

西方的說法,如果一個月的13號正好是個星期五,那麽大家都要當心了,因為在這一天裏,大家都會比較倒黴,所以會稱之為“黑色星期五”。高清揚曆來不信,可那天――6月13日的星期五,她確實倒黴透頂!

那天,高清揚起床起的有點晚,她緊張得幾乎象是打仗般:一邊洗漱,一邊叫美美起床,準備早餐,催美美吃下去,飛也似地拉她出門,喘息未定,那個校車就來了。送美美上了車,高清揚才舒了一口氣,看看表,已經是八點十分了,她立即展開百米衝刺的速度,向警局奔去。

今天是新來的刑偵大隊隊長第一天上任的日子,照例會有個迎新見麵會,誰不想給新領導一個好印象啊,她是萬萬不能遲到的!

這段時間唐藍去巴黎參觀一個大師級畫展,碰巧照顧美美的鍾點工的阿姨又剛因回個人原因辭去工作,高清揚還沒有找到新的人手,她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家務,忙得焦頭爛額。美美是個很獨立勇敢的孩子,她自己做作業、上輔導課、脖頸上掛了鑰匙上下學,在高清揚晚回家的時候,安安靜靜一個人看書看動畫片泡方便麵,懂事得讓人心疼。

高清揚不肯因為自己生活節奏緊張而虧待了孩子,她多忙也要給美美做好一頓營養的早餐,看她吃完了才讓她出門――二十五歲的高清揚,是個年輕而有責任心的小小母親。

但是今天與眾不同,她一定要早早趕到警局才行,她的警服都放在單位辦公室,她要給自己留出整理儀表的時間,經過這樣一個忙亂的早晨,她頭發蓬亂,衣著隨便,臉上的麵霜還沒有搽開……這樣一個麵目,怎麽能見那群下屬和新領導啊!

就這樣,高清揚一路跑步,奔去警局。警局離她家有三站地,在這樣上班高峰擁堵時間,用跑的顯然比乘車更快更省時。

高清揚跑到街角,轉了個彎兒,看到人行道上圍了一大群人,一陣喧囂吵鬧傳來,是一個男人粗嗓門的聲音:“打死你這個!賤人!打算讓我斷子絕孫啊!我今天要你的狗命!”又是一陣拳腳聲。

高清揚看看表,八點一刻,距離上班還有十五分鍾,她歎口氣,停下腳步,轉向人群,誰叫她是個警察呢?!

人群中央的空地,有個五大三粗,相貌粗魯的二十多歲的男子,正在當街暴打一個年輕女孩子。

說她是個年輕女孩子,完全是憑高清揚對她身段的判斷,她的臉已經全是血汙,根本看不清本來麵目。她匍匐在地,男人騎在她身上,正在把她的頭往地下磕碰。在這樣的暴行下,女孩子緊咬著嘴唇,竟然一聲不吭,連眼淚都沒有一滴。

高清揚覺得自己的頭發根都要豎起來了,她立即上前大喝:“住手!”

高清揚穿便裝,大家自然不知道她是幹什麽的,一群看熱鬧的人見管閑事的竟是一個弱質女子,萬分驚訝,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男子麵目凶惡,一臉橫肉,眼睛血紅:“我打我老婆,幹你什麽事!再囉嗦我連你也揍,女人都是些賤貨!”

這是高清揚第一次被人罵“賤貨”,一時氣結。她最恨那些打女人的男人,她二話不說,探身向前,雙手去攔抓那男人要落在女孩身上的拳頭,男人跳起來:“嗬,看來你活得也不耐煩了!”

他丟開那個女孩,向高清揚撲過來。

高清揚就地轉身,一條腿高高抬起,劃了一個半圓,閃電般,重重落在了那男人的臉上,男人立即飛了出去,摔出了五米遠。

如果有識貨的人在場的話,肯定會認出這就是跆拳道中一記完美的後劈腿,沒有幾年功夫根本做不到!

人群立時爆發一陣喝彩聲鼓掌聲。高清揚狠狠瞪了眼那群人――女人挨打的時候,他們都到哪裏去啦!

男人立即口鼻出血,呻吟著起不了身,高清揚沒去睬他,她徑自去扶起那女孩。女孩子一臉的血,頭發被扯得淩亂不堪,她在高清揚攙扶下,站起來,攏了下頭發,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純淨如清泉的大眼睛,她聲音很輕,有些顫抖:“謝謝……”

從這樣稚嫩而柔弱的聲音裏,高清揚立即判斷出來,這個女孩子,不會超過二十歲!她疑竇頓生,指著那男人問女孩:“他是誰?是你的丈夫?”

那個女孩看看那男人,遲疑著,卻終於點點頭:“是……”。

高清揚問:“你多大了?”

女孩子不說話。

那男人終於叫著疼,“唉吆”著站起來,他指著高清揚破口大罵:“哪裏來得臭婊子!在老子頭上撒野,敢不敢留下名字?!老子給你大卸八塊!”

高清揚又飛起一腳,送那男人繼續回地上躺著。

她掏出了刑警證給那女孩看:“我是警察,你先跟我去趟醫院,再有什麽事兒,跟我回局裏去說!”

女孩子咬著嘴唇,懇切地看著高清揚:“警官,我沒事兒,我……不要去醫院……我們的問題會自己解決,能……能不去警局麽?”她一雙眸子含了晶亮的淚水,盈盈欲滴。

高清揚卻不想放過那男人:“你們有結婚證嗎?他必須要跟我走,你拿結婚證來領人!就算你們是夫妻關係,這也算是家庭暴力……嗯……加襲警行為,至少拘留十五天!”

一早上被這種人渣又罵“婊子”又罵“賤貨”的,她心裏真是恨死了,實在不願意放過這個懲惡的機會。

一輛摩托車忽然嘎然停在了馬路邊,一個男人的聲音:“豹哥!上車!”

那男人反應很快,身形一閃,拔腿就跑,高清揚豈能放過他,箭步向前……可那女孩忽然攔住,緊緊抱住她,嗚咽著:“求求你!警官,求求你!放他走!”

高清揚推不開她,隻好眼睜睜看著那男人上了一輛破摩托車,飛馳而去。

那女孩見他走了,終於委頓地下,低頭不響。

高清揚拉起她:“你叫什麽名字,有證件麽?還能走動麽,跟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女孩子流下了兩行清淚,混著血水,讓人揪心。她淚水盈盈地望著高清揚,隻是拚命搖頭:“警官,我沒事兒……求求你,放我走吧!”

人群散去。高清揚看著她,隻好歎口氣,她扯了一張小紙條,飛快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姑娘,這個給你,如果你再遇到什麽人身攻擊和危險,打我電話罷!”

她把紙條塞到女孩子手裏,轉身走開。

到了馬路對麵,高清揚一回頭,見那個滿臉是血的女孩子還立在當地,呆呆望著她。

高清揚走了沒有幾步,發現自己在施展那記後劈腿的時候,鞋子都給踢壞了,那隻低跟女鞋已經折成兩半,剛開始還勉強連在了一起,現在是徹底斷開了。距離警局還有50米,怎麽辦?

高清揚顧不得許多,她幹脆把另外一隻鞋也踢掉,就這樣光著腳,一路急奔。她想,不就是五十米麽,一分鍾就奔到了,管它呢!到了警局就好了,大不了濫用下職權,征用一雙屬下的鞋子好了!

高清揚進了警局大門口,才發覺自己今天有多倒黴!

全刑偵隊的人都集中在院子裏,一個高個子魁梧的男人正在給大家講話,看上去就是今天新來的刑偵隊長了。她氣喘籲籲跑進來,所有人的腦袋都整齊左轉,大睜著眼睛盯著她看,活像見了某外星來客。

她就這樣赤著腳,汗流浹背,頭發蓬亂,衣衫不整,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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