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不肯放棄
望著端明黯然神傷的麵孔，方舒歌有些後悔：“對不起，皇上，我不該提到這些。舒歌其實顧忌的也是皇上，若是舒歌的事情傳到軍中，誓必導致軍心動搖，而皇上也會背負識人不明之過，此時此刻，舒歌絕對不能再惹人注目了。”
端明無奈：“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放棄你的愛情，對不對？你明知道那是錯的，卻還是要堅持自己的選擇，你讓我怎麽說你好？”
“不，皇上，我和惜顏的愛情沒有錯，錯的隻是我們偏偏成了兄妹。”
端明突然大怒：“沒有錯，你還敢說沒有錯！你跟我來！”
他馳馬奔下山坡，繞進一條小路，方舒歌疑惑地跟了上去。
兩個時辰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群山懷抱的小湖邊。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細雨如織，籠罩著湖麵，朦朦朧朧中可以看到遠山蒼翠。
岸邊停著一條小船，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等在那裏，見到兩人，連忙迎了上去，他們走上船，小船蕩出湖麵。
湖水澄靜，蕩漾著細密的波紋，淺淺淡淡的碧色映入眼簾，卻帶著一種沉寂滅絕的氣息，無邊無際的清冷漫延開去。
端明望著那個男人：“張太醫，一切還好吧？”
張太醫搖頭苦笑：“一直麵對著那些人，我的心裏隻有悲涼和憐憫，偏偏又無能為力，又哪裏好得起來？”
湖心是一個小島，綠樹環繞，清幽寂靜，分散著十幾處人家，茅屋草籬，盛開的野菊花，倒是別有意趣。
方舒歌疑惑地看向端明：“皇上，你帶我來這裏……”
端明搖搖頭：“你不要問我，你隻要走進這些茅屋，就明白一切了。”
方舒歌猶豫著，走向其中一間房屋，可是沒等他掀開門，門就已經開了，一個人從裏麵衝出來，直接撞進方舒歌的懷中。
熟悉的芳香透入鼻端，方舒歌失聲叫：“惜顏，你怎麽會在這裏？”
方惜顏抬起了頭，那時她臉上的神情是方舒歌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如此痛苦，如此絕望，又是如此的驚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惜顏，你怎麽了？”方舒歌連忙握住方惜顏的肩膀。
可是，他的碰觸竟然讓方惜顏一陣顫栗，仿佛被燒灼了一般：“不，不要碰我！”方惜顏驚恐地揮開他的手，發覺到方舒歌受傷的眼神才意識到什麽，哀哀地叫了一聲：“哥，我……對不起，我……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裏，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又一個人從門裏走出來，是蒼烈。
方舒歌忍不住問他：“惜顏到底怎麽了？”
蒼烈神色淡淡：“你自己去看吧！”
方惜顏驚恐欲絕地叫：“不！哥，不要看！”
可是，方惜顏越是說不要看，方舒歌越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把妹妹嚇成這副樣子。
於是，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然後，他就後悔了。
門的後麵，是一間又窄又小的房間，窗戶倒是開得很大，光線還不錯，所以，方舒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裏麵的情形。
坑坑窪窪的泥土地，擺著一張破舊的櫥櫃，一個很寬大的土炕上，坐著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女的。
他們坐在土炕上，正在剝一個生玉米，很簡單的事，他們做來卻很吃力和麻煩。
那個女的隻能看到側麵，她一邊用手揪，一邊用嘴咬，那樣子不像是在剝玉米，反而像是在對待一個仇人。
兩個男的緊靠在一起，背對背，一粒一粒地剝著玉米粒，可是每次都拿不住，玉米粒總要滾落到土炕上，然後被他慌亂無措地揀回來，他站起來的時候，方舒歌才發現不對的地方，因為兩個男人總是一起站，又一起坐，連轉個身都要一起，而且一直都是背對背。
看著他們緊緊連接的脊背，方舒歌才震驚了，原來他們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一個連體人。
連體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的命運，永遠都要和另外一個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悲的是，他們長著兩個腦袋，兩種思想，分歧是一定存在的，卻永遠無法擺脫。
聽到門聲，那個女人也轉過身來，卻嚇了方舒歌一跳。
三角形的腦袋，頭頂尖尖的好像猴子，矮胖的身體宛如七八歲的孩子，可是麵孔卻蒼老得像是四十多歲了。她傻傻地看著方舒歌，傻傻的一笑，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玉米上。
三個外形古怪的畸形人，共同坐在一個土炕上，這種情景，任何人看了都難以平靜。
方舒歌連忙退了出去，端明卻示意他去看看另外的房間。
方舒歌不明白他的目的，還是聽話地走了一圈，當他把所有的房間都看過之後，內心的震撼真是再難形容。
方舒歌也算是走南闖北，見識廣博了，可是卻從沒有在一個地方，看到這麽多的外形古怪的殘缺人。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怪異，一個比一個悲慘，卻是你無法想象的。
有長著兩張嘴的，吃飯的時候從這邊吃進去，卻從那邊流了出來；有的沒有四肢，就像一個矮粗的****，在炕上滾來滾去，連站起來都要人扶；有的心髒長在外麵，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跳動，那人一直用手臂護著自己的心髒，虎視眈眈地看著方舒歌，好像生怕他會衝過來搶走他寶貴的心髒……
方舒歌隻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他急促的喘息著，快步跑到外麵，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實在無法理解他所看到的事情，更無法理解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如此可怖的人類，更確切的說，他們其實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怪物。
端明看著方舒歌：“看到他們，你有什麽感覺？”
方舒歌迷惑：“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端明望向張太醫：“張太醫，你來解釋一下吧。”
張太醫重重地歎息一聲：“這些人，來自一個叫昌平村的地方，昌平村在很久以前，是一個非常興旺的小山村，村民們健康強壯，生活得非常富裕。直到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於是，昌平村的命運被改變了。”
“什麽事？”
“村長的一對兒女，女兒嫁到京城，兒子娶了外鄉的姑娘，原本生活得非常幸福。可是，變故就在那一天發生了，村長竟然在同一天，看到的一對兒女的屍體。原來他的兒媳早就有了男人，那個男人得知自己的女人嫁了人，就怒衝衝地跑到昌平村興師問嘴，在爭執的時候，不小心將村長的兒子殺死了。他的女兒因為不想讓丈夫娶妾，大鬧了一場，被丈夫休掉，因為沒臉見人，就上吊自殺了。村長麵對一對兒女的屍體，又悲又怒，與村民一起立下誓言，從此以後，昌平村的男人必須娶昌平村的女人，而昌平村的女人也必須嫁給昌平村的男人，誰若是違背誓言，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昌平村的人非常重視自己的誓言，沒有人敢違約，於是，村裏的人開始頻繁通婚，可是畢竟一個小村莊，沒有太多的住戶，逐漸的，村子裏的人都成了親戚，他的媽媽是她的大姨，他的姐姐是她的舅媽，奇怪的事情就從那時開始了，昌平村的孩子越來越不正常，腦子也越來越笨，許多孩子竟然連種地都學不會，也所以，昌平村漸漸衰落，可是這些還不是最悲慘的，當昌平村的第一個怪物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害怕了，有人認為這個村子遭到了詛咒，可是無論請多少道士做法，依然無法讓怪物停止出現……附近的其他村莊，開始與這個村子疏遠了，甚至不允許昌平村的人到其他地方去，怕這種怪物的病會傳染，見到一次就打一次，於是，昌平村更加閉塞，因為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做舅舅的娶侄女，做外甥的娶姑媽已經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他們的下一代的容貌也越來越古怪，周圍的村民再也無法容忍他們的存在，他們無奈，才搬進這個小島……
我無意中得知了昌平村的事情，就向皇上請命，希望可以破解怪物之謎，我研究了十三年，才終於有了一些答案……”
方舒歌已經意識到什麽，聲音都顫抖起來：“答案是……什麽？”
張太醫凝視著方舒歌：“是因為他們的血緣關係，血緣關係越近的夫妻，他們的孩子就越是古怪，腦袋也越是笨，我雖然得到了答案，卻無法解釋為什麽。”
轟的一聲，方舒歌的腦袋好像突然炸開了，他一步一步後退，恐慌與驚懼占據他的內心，真的是這樣嗎？因為血緣關係，那麽他與惜顏……
身後突然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方舒歌猛地回頭，竟是一個小女孩，笑容甜甜的，手裏托著一枚大棗，高高舉起，遞到方舒歌的眼前：“大哥哥，給你吃。”
天真可愛的笑臉感染了方舒歌，他的心終於平靜一些：“謝謝你，你自己吃吧！”
小女孩歪歪頭：“你不喜歡嗎？那給你這個。”伸出另外一隻手，又遞過來一個梨子：“這個呢？”
方舒歌微笑著搖搖頭：“我真的不吃，你還是自己留著吃，好不好？”
小女孩依然不甘心，然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竟然又伸出第三隻手，第四隻手：“那這個呢，還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