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真的想你了

(我好想永遠這樣,沒什麽要急著去的地方,耳邊有你柔柔的笑語,身上有午後溫暖的陽光。)

伴隨著連日的高溫以及比往年還少的降雨量,B城迎來了又一個炎熱難熬的八月。

展勁說頂多一個禮拜,可整整等了十五天,那部珍珠白的手機一聲都沒響過。江雪籽整整奮鬥了兩個禮拜,才把冰箱和櫥子裏囤積的食物消耗光了。

連圖書館一塊兒工作的幾個大姐大媽都說:“小江這些天好像胖了,不過氣色也好了挺多。”

江雪籽聽了,隻是無言地輕笑。會有人像她這樣嗎,明明抓心撓肺地想著一個人,卻吃得一天比一天多,人還長胖了,氣色也越來越好,明顯到周圍人都看得出來。

展陸打來電話的時候,是一個午後,撥的是圖書館的電話。江雪籽當時正在碼書,聽到有人說找她,還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立刻顫抖著把手裏的兩本書撂下,小跑著回到電腦旁。在旁邊那位大媽審視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

“雪籽嗎,我是展陸。前些天說要請你吃飯,被手頭的案子拖住了。今天剛好忙完,你晚上有空嗎?”

江雪籽原本跑得粉撲撲的小臉,隻聽了一句,又恢複往常的沉靜漠然,過了一會兒才說:“可以啊。我今天下班早,四點半就可以走了。”

展陸在那頭笑了:“那好,五點鍾,我在圖書館樓下等你。”

掛了電話,江雪籽朝一邊的大媽笑了笑,道了聲謝,又往一排排的書架走去。

已經年屆五十的張大媽戴上老花鏡,拿起一本書,瞟了一眼上麵的書號,無聲地歎了口氣。

下午三點來鍾的時候,江雪籽又接到一個電話。這次打來的是江家行三的那位—江梓笙。

江梓笙半句廢話沒有,一上來就說明這通電話的用意:“上次酒會你見過的那位蕭卓然,是卓威科技的總經理,說對你有點意思。我給你們倆安排的是今晚五點,麗晴飯店一層。”

江雪籽剛說了個“我”字,就聽江梓笙毫不猶豫地打斷她,接著道:“你跟展家那小子的事情爺爺已經知道了,我早告訴過你,五大家的人不能招惹。你是想再害全家人一次是不是?今晚上那個人爺爺也知道,你愛去不去,不去的話你自個兒找爺爺說去!”

說完,江梓笙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江雪籽握著話筒,眼裏漸漸浮上一抹水光。

十五分鍾後,她重新撥通號碼。電話響了七八聲,那邊的人才接起,有些疑惑的聲音低柔地響起:“雪籽?”

江雪籽緊咬著牙,才控製住自己的呼吸頻率,低聲說:“展陸,你知道展勁什麽時候能回來嗎?”

她剛才會答應跟展陸一起吃飯,也是存了跟他打聽展勁的心思。上次在超市大賣場,他能準確說出展勁出任務的時間,說明他對這次特警出什麽任務還是十分清楚的。

展勁的電話她不能打,因為出任務的時候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不讓開機的。其他人她又不知道聯係方式,隻有問展陸,她想如果問了,隻要問題不是太為難,展陸還是會願意告訴他的。

那頭的展陸敏銳地察覺到這丫頭說話的調子不對勁兒,坐直了身子,問:“你怎麽了?”

江雪籽輕輕吸了口氣,平穩下語調說:“沒事兒。不過今晚的晚餐,我得失約了。對不起,展陸。”

展陸皺起眉:“展勁他們這次是配合S市警方,抓捕一個重大貪汙嫌疑人。那人手裏有炸藥,聽說前兩天還在當地劫持了七個人質。我昨天得到的消息,說是那邊出了點意外事故,具體原因我不方便跟你講,但時間上肯定得耽擱了,沒那麽快回來。”

江雪籽側過臉,望著窗外明媚到有些刺目的陽光,垂下的一雙眼睛裏,一滴淚都沒有,隻是在心底默默地念:展勁,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是真的想你了。

展陸在電話那頭叫了兩聲,才得到江雪籽一聲悶應。他皺了皺眉,說:“雪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是我能幫到忙的話,你盡管說。”

江雪籽微微一笑,輕聲婉拒:“沒事,是家裏臨時有事。臨時失約,是我不好。”

展陸立即道:“沒關係。隻要你記得還欠我一頓飯就成了。”

展家的男人個個都是好風度,會替人著想,且從來不會成心給人難堪。江雪籽一邊回想起與展勁相處的點滴,一邊淺笑著答應下來。

下午五點,麗晴飯店。

江雪籽沒有刻意換衣打扮,馬尾高高束起,一副素顏,樸素到有些掉價的短袖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即便是時間上來得及,即便這是一個她應該好好應對的重要約會。她的精心打扮,曾經為了家族裏每一次要求她認真對待的聚會,而現在,隻為了珍藏在心底的那個人。

進到飯店一層,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江雪籽來到一處臨窗的飯桌旁。

原本吊兒郎當坐在桌邊的男人一轉頭,從嘴裏拿下剛抽了兩口的香煙,微一欠身,吐出一口煙霧:“江小姐來啦,請坐。”說著話,張揚地一抬左手手腕,瞅了一眼腕上的勞力士金表,叼著煙道,“江小姐很守時……嗯,我喜歡守時的人。”

江雪籽輕輕點了點頭:“蕭先生,您好。”

蕭卓然又吐出一口煙霧,眯眼打量江雪籽今天的打扮,俊美的五官卻偏偏顯出一副讓人生厭的下流相。見江雪籽麵無表情地微側過臉,蕭卓然扯起嘴角,懶洋洋地一笑:“怎麽,江小姐今天是去哪兒體驗平民生活了,穿這麽身破爛玩意兒就來這兒赴約?”

江雪籽輕輕抿緊嘴角,沒有講話。

蕭卓然把煙往雪白的桌布上一摁,原本潔白幹淨的棉質桌布立刻燒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眼兒。

一旁等候的服務員見狀皺了皺眉頭,聲音不大不小地提示道:“先生,我們這裏的桌布都是……”

“都是高級品。爺知道!”蕭卓然朝江雪籽的方向一抬下巴,一副無賴相,“看到沒,對桌這位小姐,知道她是誰嗎?”蕭卓然手指一鬆,向後方的沙發座仰倒,笑容有些古怪,“這位小姐,別看今兒個這會兒穿得不怎麽樣,她可是咱們B城第一美人兒,江家五小姐江雪籽,聽說過沒?”

服務員腦子亂哄哄的,搖著頭往後退。

蕭卓然心裏暗啐一聲,今兒這個服務員忒差事兒了,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他手一揮示意他趕緊滾,然後看向江雪籽:“江小姐,我說得有一點錯沒?”

江雪籽微微皺著眉心,打量著男子的穿著和神情。這是個長相極俊美的年輕男人,眉目清朗,韻致風流,一雙眼仿佛帶電,即便是這樣充滿著猥瑣意味、極不禮貌地盯著人看,想必也會有不少女人因為這副好皮相,或多或少願意諒解,甚至有行為奔放者,樂意與之一拍即合,一夜風流也無不可。

一身剪裁合體的阿瑪尼淺色西裝,襯衫領口解開兩粒扣子,脖子上好像係了條什麽吊墜,依稀可以看清那條鏈子是鉑金的。即便看不到是什麽墜子,也不得不說,這條鏈子跟腕上的那塊金表,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不像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的飾品。他的一條手臂的袖子卷到手肘,另一邊則非常規矩,係得溜嚴兒,好像是匆忙之中,為了刻意營造什麽效果而做出來的。

蕭卓然見江雪籽從進來起就一語不發,反而不動聲色地把該打量到的地兒都打量了個遍,心裏越發煩躁。他扒了扒腦後的頭發,嘬著牙花子,笑得要多賤就有多賤:“江小姐這麽入神地盯著在下,我會以為你是相中我了。怎麽著,要不咱們先辦事,後吃飯?”

江雪籽不傻,一開始她還以為這人是個沒品沒德的下流坯子,可聽他說了那幾句故意給她難堪的話,心裏漸漸就起了疑惑。

他的舉止非常優雅且不失男人味,卻非要用那張俊美臉龐做出各種讓人厭惡的猥瑣表情。種種矛盾的表象,讓江雪籽在最初的詫異和厭惡之後,很快明白過來,這人明擺著是不想來吃這頓相親飯。

既然這人與她的目標是一樣的,那麽許多原本不好出口的話也就容易說了。

江雪籽沉思片刻,便抬起頭,開門見山地說:“蕭先生,看得出,跟我用這頓晚飯並不是您的本意,您也不想跟我有更多牽涉。那麽我也坦白說了,我沒有要跟您進一步交往的意思,今晚來這兒,並非出於我本人的意願。這頓飯,吃也好,不吃也罷,待會兒出了這個飯店,我們依舊各走各的,以後見麵了,權當不認識就好。”

蕭卓然原本微微眯著的眼睜開了,很快,始終掛在臉上的猥瑣下流樣兒也全盤收了回去。他抿了抿嘴角,坐直身體,終於願意正眼瞧人了:“江小姐是個爽快人。”

江雪籽微微點點頭,伸手就去拿一旁的包包。蕭卓然卻一把叫住她:“江小姐。”

“剛才是我失禮,如果不介意的話……反正我今晚也沒事,這頓飯,就當補償我剛才對江小姐的失禮,好嗎?”蕭卓然道歉道,俊美的臉上顯出幾分不自然。很明顯,這並不是一個樂意受人擺布,會輕易低頭跟人道歉的人。

江雪籽見他說得真誠,略一猶豫,還是答應下來。

江梓笙為人多疑,他能把蕭卓然這樣的人強押來吃這頓飯,肯定也派人在附近看著。如果就這麽走出去,少不了回去還要落埋怨,或許明後天再給她安排其他人選也說不定。可下一次,她就不見得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有蕭卓然這樣對她無意的人陪著,安安生生吃完這頓晚飯,對兩人都沒有壞處,江梓笙和外公那裏也有了交代。

飯菜剛端上來,蕭卓然的手機響了,他瞄了眼屏幕上的手機號,並沒有接起電話,而是把腕子上那塊鑲鑽金表卸了下來。

蕭卓然別有深意地覷了江雪籽一眼,如墨的眉毛微微挑起,隨後才摁下接通鍵。

電話那頭的人也不知說了什麽,聽起來好像挺激動的,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串。蕭卓然也不急,等那邊的人終於停止炮轟,才說了句:“城子,你這次是枉做小人了!”

那邊的人明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嗤了一聲,說:“怎麽,這才見了一麵,卓少就心軟了?江家這丫頭不簡單哪!”

蕭卓然有些玩味地抿了抿嘴唇,神色顯出幾分不耐:“行了,你小子那點兒心思我還不知道!”頓了頓,又看了眼江雪籽,才道,“有關那個誰,你想要怎麽著我管不著,但在我這兒,今天這事情就算揭過去了。以後我跟她再怎麽著,也輪不著你們任何人來指手畫腳。”

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我知道今天這件事,哥們兒做得不厚道。隻是做哥們兒的提醒你一句,姓江的那個女的,碰不得。”

蕭卓然勾起嘴角,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成啦,城子,知道你一顆心都撲在兄弟身上,哥們兒銘感五內、五內俱焚!”

電話那頭的人樂了,笑罵兩句,順手掛了電話。

江雪籽雖然聽不到電話那頭具體都說了些什麽,但也感覺到多多少少應該與她有關。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個人不是江梓笙,更不是江梓遙。很可能這個人她還認識,隻不過可能的人太多,她連對方的聲音都聽不太到,自然無從判斷。

蕭卓然掛掉電話,見江雪籽低著頭喝茶,也沒有動筷,便主動為她夾了一筷子菜,發出充滿誘惑的腔調:“江小姐,都不好奇我是在跟什麽人講電話嗎?”

江雪籽道了聲謝,放下茶杯,目光鎖定在一桌子菜上,眼都不抬地說:“不好奇。”

蕭卓然微微一笑:“哦?我倒是很好奇……”

江雪籽抬起眼,就聽蕭卓然說:“很好奇……你到底做過什麽事,讓宋家的宋楓城這麽跟你過意不去。”

江雪籽沒想到他會直接把人名倒出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腦海裏隨著這個名字的響起,浮現出一張斯文俊秀的麵容。宋楓城,那天在醫院好像跟她打過個照麵的,隻是她當時以為對方壓根兒沒看到她,也就沒往心裏去。這樣想起來,展勁之所以能在之後的酒會上一下子叫出她的名字,還有她家裏的那些事,展勁知道得那麽清楚,恐怕都和這個宋楓城脫不了幹係。

當年江家與趙家締結秦晉之好,可婚後不到五年,江芍蓉和趙玉臨的婚姻就瀕臨破裂。那之後又拖了五年,終於在江雪籽十歲時,兩人脫離了婚姻關係,各自恢複了自由身。七年後,因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爆出了江芍蓉與一個美籍男子的戀愛關係,其關係最早可以追溯到江雪籽出生前一年左右。這直接導致江雪籽的血統遭受趙、江兩家,尤其是作為受害者的趙家的強烈質疑。最後,一紙DNA鑒定書,將已經失去親生母親的江雪籽徹底打入地獄,而趙、江兩家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合作關係也完全破裂,從此見麵,勢如水火。

展家可以說與剩下四家都走得不遠不近,且因為展家這些年來風頭漸勁,另外四家也不敢小覷,且這幾年來頗有主動示好之意。宋家和趙家從上一輩起就有姻親關係,當年江家與趙家結姻時,宋家一度視江家為眼中釘,江家事發後,自然與趙家同仇敵愾,勢必要將江家一腳踩到底。另外沒怎麽摻和這件事的就是唐家。唐家發家時候不長,可說是後來居上,也是哪家都不得罪,而且這兩年,也有逐漸朝展家靠攏的趨勢。

江雪籽雖然久不入名媛社交圈,但幾大家的這些關係脈絡可說是比一般女孩子都清楚。因此蕭卓然不過提點了一句,她腦子裏已經將這些事都聯係起來。宋楓城跟展勁,宋楓城跟蕭卓然,宋楓城跟江梓笙……這個宋楓城,是從一開始就盯著她的!

蕭卓然見江雪籽不說話,握著的筷子尖兒微微打戰,為她盛了碗湯水,笑容越發明朗:“江小姐果然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江雪籽回過神,第一句便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蕭卓然搖了搖食指,原本就極勾魂的一雙電眼微微眯起,隻一瞬間,俊美無儔的麵孔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男性魅惑:“江小姐,或許在學校裏,老師經常教導你,要善於問為什麽。可到了社會上,這一套就不太夠用了。與其問我為什麽,不如問我兩個更有價值的問題,嗯?”

江雪籽沉吟片刻,便說:“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蕭卓然哈哈大笑,豎起大拇指說:“果然聰明!江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他呷了一口酒,看著江雪籽,有些玩味地說,“我想知道江小姐對你的三哥,有什麽想法。”

江雪籽皺了皺眉,雖然她不喜歡江梓笙,但不代表她會傻到在一個初次見麵的外人麵前,搬弄自家兄弟的是非。

蕭卓然見她皺著眉不說話,也不在意,好像意料中事一般,看著她的眼中反而多了一抹激賞:“這麽說吧,你那位三哥,從去年底開始,就沒少給我和我朋友的公司使絆子。商場的事,孰是孰非,我也不想多說。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我蕭卓然就是看不慣他江梓笙。原本來的時候,宋楓城給我支了個招。”他點了點卸在一邊的金表,言語間好像並沒有多少感激宋楓城的意思,“我那時對你不客氣,雖然有那小子的授意在,更重要的是我想給江家難堪,而不是針對江小姐你本人。江小姐剛才問我想要什麽,我可以老實告訴你,隻要能讓江梓笙難受,我就樂意做。”

蕭卓然不期然猛地湊近,額頭幾乎與江雪籽貼在一起,而後又退開一些,雙眼犀利地盯著她:“你三哥好像不想你過好呢。江小姐,在他心裏,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他把你推到我這種人懷裏,是想親眼看著你倒黴。到時連你帶我一起收拾,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唇邊卻掛起一抹魅惑的淺笑,“你說他有沒有算到,咱們兩個會聯手,反過來給他來那麽一下子,嗯?”

江雪籽擱在桌下的手越攥越緊,臉上努力不露出絲毫破綻來,輕聲說:“我不……”

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物體砰的一聲砸在桌上,杯盤破碎,飯菜四濺。江雪籽身上隻濺到少許,看扔東西的方向,主要是朝對桌的蕭卓然去的。

江雪籽驚魂未定,好一會兒才看出扔在桌上的東西是隻黑色的行李箱。

她剛轉過頭,就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衝了過來,他穿著一身黑色警服,右邊胳膊上還打著繃帶。

展勁一臉陰沉地把她從沙發座上拖起來,拽到懷裏,目光冰冷地掃向正努力用餐巾擺脫一身狼狽的蕭卓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敢動老子的女人!”

江雪籽都給展勁吼蒙了,半天才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檢查他的右胳膊:“你怎麽了?骨折了還是……臉怎麽也弄成這樣?”她碰都不敢碰,手指尖在距離展勁額頭的紗布還有三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一顆心仿佛浸泡在硫酸裏,又酸痛又火辣的疼意瞬間充溢整個胸腔。

展勁看著已經從桌子旁挪出來的蕭卓然,一雙眼冷得簡直能結出冰碴子來:“怎麽回事?”

蕭卓然一身狼藉,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變,反而噙笑掃了展勁懷裏的江雪籽一眼,而後主動伸出左手道:“蕭卓然,卓威科技的總經理,也是……經由江梓笙先生牽線,宋楓城先生勸誡,今兒個江雪籽小姐的相親對象。”

三句話拴住仨人,不單江雪籽,連展勁的臉色都變了。

展勁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一上來就找到江雪籽和蕭卓然相親的場所。而這個通風報信的“有心人”,正是十分鍾前剛剛跟蕭卓然通過電話的宋家老三—宋楓城。

要說宋楓城使的這招可是連環計,挑撥蕭卓然故意作怪,裝浪蕩子給江雪籽難堪,也就是間接打江梓笙的臉,讓整個江家難堪。可是光攪黃了這樁相親密事還遠遠不夠,所以他又在展勁從醫院驗傷,包紮出來的第一時間,打電話暗示他,現在正跟江雪籽在一起的這個男人是江家人相中的乘龍快婿,本人也對江雪籽很有點意思,且是個極具男性魅力的風流種子。

這樣一來,江梓笙、江雪籽、蕭卓然還有展勁,四個人全都被他一道算計了。江雪籽自然是最直接的受害者,這樁親事黃了,江梓笙那邊肯定饒不了她。而江梓笙多少也會因為這事損失顏麵,實在的損失沒什麽,可事情傳出去,說自家妹妹被人嫌棄,怎麽也不是那麽好聽的。

宋楓城先是賣了蕭卓然一個人情,冠冕堂皇地說是不想他被江家坑害,轉眼又把人推到展勁麵前,兩人一旦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就都被宋楓城當槍使了。

而且展勁這可是一身警服,大大咧咧地出現在B城最有名的麗晴飯店,要是一上來就把人給揍了,讓人趁這機會抓了話柄,回去受處分寫檢查這都是小事情,最主要對展勁未來的仕途發展不好。到頭來怎麽算都是江雪籽的不是,展家人就更不會接受展勁娶這麽個惹禍精當媳婦了。

展勁雖然多年部隊生涯,但對這裏麵的彎彎繞並不陌生。或者說,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從小被保護得再好,也是打小就浸淫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伎倆之中,吃一塹長一智這麽成長起來的。

展勁最初也是被刺激過了頭,可經蕭卓然這麽一說,很快就反應過來。大約一分鍾後,他伸出左手,短暫回握片刻,說:“展勁。”

蕭卓然瞬間露出一個有些誇張、了然的表情,說:“展鋒展先生的弟弟,幸會。”

展勁的表情已經稍有緩和,看了看蕭卓然道:“聽這意思,蕭先生也不大樂意來赴這頓晚餐,那剛才……”

蕭卓然早在展勁把江雪籽一把摟進懷裏的時候,就明白過來是自己哪個行為惹出的誤會,立即彬彬有禮地一點頭,解釋說:“剛剛是我不好,說話激動了,所以與江小姐靠得近些。”

展勁這才滿意,也點點頭道:“蕭先生是個文人。今天的事是我魯莽,改天在陸家菜館,我做東,請蕭先生和公司的那位朋友務必賞臉。”

蕭卓然眼睛一亮,笑容滿滿:“一定。”

焦急等候在一旁的大堂經理,此時終於覺得該輪到自己上場了,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被人從後頭吊住膀子。一張苦瓜臉的大叔樣憤懣地轉頭,突見東家小公子現身現場,立刻轉怒為喜:“唐先生,您看這……”

展勁和蕭卓然一齊轉頭,就見唐律先朝大堂經理耳語兩句,而後笑眯眯地看向三人:“展二少,還有這位……卓威的蕭先生,怎麽有空到我這兒鍛煉身手啊?”

蕭卓然沒想到不過吃一頓飯,還能見到唐家的小公子,心裏既驚訝又欣喜,暗道這江雪籽可真是福星!

展勁則淡淡一點頭,致歉道:“不關蕭先生的事情,是我動的手。需要賠多少錢,唐先生說一聲,明天我親自送來。”

唐律的笑容越發和善可親,背著手道:“二少這話就見外了。不過碎幾個盤子,能值什麽錢。我看幾位還沒怎麽動筷子吧?不如咱們去二樓,也好讓唐某略盡地主之誼。”

蕭卓然自然覺得與唐家打交道的機會難能可貴,可這事主要還需要看展勁。畢竟唐律肯賣這個麵子,也是為了與展家親近。

展勁略一提綁著繃帶的胳膊:“多謝唐先生美意,還是改天吧。”

唐律也不勉強,略顯遺憾地道:“瞧我這點眼力見兒。要不……這麽著,行李箱我盡快找人給二少收拾幹淨,我這司機還在外頭,讓他送你和江小姐一程?”

展勁知道這時候要是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抬舉了,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唐先生了。”

唐律擺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