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聰明的老人 (2)

現在的孩子可以告訴你很多事情——孩子覺得你多少有一點無知,有一點沒有文化。在西方,每一個孩子都覺得父母是沒有文化的,尊敬已經消失了。如果有知識的人支配社會的話,就會這樣,因為知識每天都在增加,每天都在變化,積累得越來越多——孩子當然要比他們的父母更合乎時代潮流,必然如此,他們知道最新的知識。

在東方,有智慧的人都是生命的中心,而不是有知識的人。知識會增加、變化、運動——而智慧是永恒的,它永遠都一樣。不管你什麽時候達到它,它都是一樣的。它就像天空,永遠保持一樣。季節來了又去了,現在是冬天,現在是夏天,現在正在下雨,現在雨已經停了。樹木長出來又死了,一代一代的人來了又去了,生命的戲劇繼續上演,但是天空依然如故,永遠都一樣,永遠都是新的,永遠都是新鮮的,也永遠都是古老的。智慧就像天空一樣。

知識當然可以在大學、學院、學校裏被教,智慧永遠不能被教。它沒有辦法可以被教。智慧必須通過生活來吸收,沒有其它辦法。所以隻有老年人可以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在智慧上,年青人永遠無法打敗老年人,但是在知識上,他總是能夠打敗老年人。

你怎麽可能在智慧上打敗一個老年人呢?智慧來自於體驗;知識並不來自於體驗,而是來自於學習。你可以把它塞進去,如果你稍微聰明一點,比一般人聰明一點,你就能夠比老師知道得更多。你能夠比你的父親知道得更多,這毫無問題。在你這裏隻需要一點點的努力,但是智慧——沒有辦法。它是通過生活漸漸產生的。如果你生活,如果你全然地生活,如果你以覺知來生活,隻有這樣,智慧才能一點一點地產生出來。它是一件那麽微妙的事情!沒有直接的路可以達到它,隻有老人才能是有智慧的。所以,每當有人既年輕又有智慧,在東方,我們知道他是老的,他是古老的。

有一個關於老子的故事很美,故事裏說他生下來就是老的。說他生下來就是84歲——他在母親的子宮裏麵待了84年。這很荒唐,難以置信,但的確是一個美麗的故事——它說出一些事情,說出一些十分有意義的事情。它說他在童年的時候就像一個老人,非常有智慧,所以他不可能是一個孩子。它說出一些事情。它是象征性的。它說的是:當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具有通常情況下84歲的老人才會具有的智慧,他肯定極其警覺。

如果你非常非常警覺,那麽隻要一次體驗就能給你很多東西。如果你不是警覺的,你就會繼續重複同樣的體驗,而什麽也得不到。

有智慧的人隻戀愛一次,然後他就會知道關於它的每一件事情。他將穿透它的整個奧秘,他將經驗它的整個奧秘,他將進入它的世界,如此全然地進入,以至於沒有一個角落不被他經驗到。之後他再從裏麵出來。然後他不可能再次墮入情網——而愚蠢的人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同樣的事情,而且永遠無法從它學到任何東西。必須有覺知和生活的勇氣,所以孩子和年青人很少會有智慧。通常情況下,當一個人年老了,當他已經活過人生的所有季節,當他成熟了,當他已經知道所有的氣候、所有的心境——當他已經知道夏天的生命之河,隻有一個幹枯的河床,除了幹渴、饑餓、幹枯的河床、燃燒的之外,什麽也不剩,什麽也沒有;他也已經知道泛濫的生命之河,廣大的一片,危險而廣大的一片,似乎要變成一個海洋,到了這個時候,一個人才會變得有智慧。

他已經知道所有的心境,他已經走過所有生命允許的道路。他以一個罪人活過,他也以一個聖人活過,他被所有的體驗豐富了。當頭發全部變白的時候,有一種美來到他的臉上,那種美隻可能來到老人的臉上,從來不會來到年青人的臉上。就身體而言,年青人可以是美麗的,形狀、比例、力量——年青人可以是非常美麗的,但是就靈魂而言——它隻有通過體驗才能進化、成長——隻有老人才能是美麗的。

這種情況很少發生,因為有覺知的人很少。人們很少以靜心生活。除非這樣,否則沒有年青人能夠和老年人的美競爭。老年人的美有一種優雅,有一種深度;年青人的美是膚淺的、表麵的,隻有表皮的深度。老年人的美有一種深度——你進入,進入再進入,而你永遠達不到它的底。

老年人就像白雪覆蓋的喜馬拉雅山峰,他是寧靜的。風暴已經過去了。所有需要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沒有留下更多的東西需要知道。自我已經在路上的某個地方被放下了,因為自我是一個負擔,有了自我這個負擔,你就無法達到頂峰。在一個人走向頂峰的時候,他必須逐步地放下每一樣東西,最後的頂峰是在你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時候達到的。你作為一個‘無’達到頂峰,因為在生命最後的階段裏,甚至‘有’也變成了一種負擔。

東方尊敬老年人。如果你尊敬老年人,你就尊敬過去。東方對過去有一種懷舊。

現在我們來看這段經文:

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

古代的智者……

在東方,有智慧的人總是老人、古人。對自己和現在有一種謙卑。你怎麽可能比你的父親更有智慧呢?你怎麽可能比你的祖父、曾祖父更有智慧呢?不,你可以知道得更多。你可以比佛陀知道得更多——你或許已經比佛陀知道得更多了——但是你無法更有智慧。事實上,在智慧裏‘更多’是不存在的。一個人要麽有智慧,要麽沒有智慧——對智慧來說,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在知識裏,更多和更少是存在的。知識是相對的,智慧是絕對的。你無法更有智慧,實際上,如果你有智慧,你就會覺得非常非常謙卑。

老子對他自己和他的時代很謙卑,所以他總是談論古代的智者。如果你去找古代的智者,你就會發現他們又在談論更古代的智者。

如果你想要理解東方的經典,他們總是說: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是新的,那是別人告訴他們的,是他們聽來的。所以印度人的經典有兩個名字;shruti和smritioShru,他的意思是:我們聽說過它,我們從知道的人那裏聽說過它。Srnriti的意思是:我們從知道的人那裏把它儲存起來,沒有任何個人宣稱他們是知道的,因為“我知道”的宣稱就是無知的宣稱,那個“我”就是濃縮的無知。他們往後推、往後推再往後推。在《奧義書》裏,如果你往後推,他們就會說:我是從我的老師那裏學來的,我的老師是從他的老師那裏學來的,他是從他的老師那裏學來的……他們繼續再繼續,直到最開始:梵天——世界的創造者——是從宇宙存在的本身、從婆羅門那裏學來的。

他是從婆羅門那裏學來的,婆羅門是看不見的神性,梵天是看得見的神性。看得見的神性從看不見的神性那裏學到它,恒河從梵天開始。然後老師接著老師接著老師,一個長長的行列而“我隻是聽說過它。”

這是一個美麗的現象。它隻是說沒有人是一座孤島,隻有相互依存。整個過去都卷在你的裏麵——這就是它的意義。你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裏,你並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整個過去都被你攜帶著——你的意識在一條鎖鏈裏,聯係著整個過去。從一開始直到現在,每一件發生過的事情都曾經發生在你的身上,你是整個過去的攜帶者。以這種方式,在時間裏,一種關係,一種關係的感覺,就會出現。

可以有兩種類型的相互依存。一種類型是特殊的——你和這棵樹有關係,這棵樹和今天的太陽有關係,今天的太陽和更大的星星有關係,在空間裏,每一樣東西都是有關係的——這是一種類型的相互依存。還有另一種類型的相互依存,它在時間裏運動:整個過去都卷在你的裏麵。你作為過去的一個結果出現,而整個未來又將從你產生。你是整個過去的果實,你又將變成整個未來的種子。那麽時間和空間兩者都是相互依存的,你在兩個向度上都是相互關聯的。

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

什麽是微妙的智慧呢?他們直接地知道,他們立刻地知道。他們麵對麵地知道真理,那不是借來的知識。隻有當智慧是直接的時候,它才是智慧。否則它就隻是無知的一個麵具,你繼續用你的知識來隱藏你的無知。為什麽把智慧叫做微妙的呢?為什麽不僅僅把它叫做智慧呢?把它叫做微妙的有什麽意義呢?

這是有意義的。智慧是直接的,更是微妙的。說它是直接的意思是,一個人立刻麵對生命,而說它是微妙的意思是:在生命裏,你永遠不能直接地達到任何東西。你必須以間接的方式來運動。

試著理解這一點。首先,智慧是直接的意思是:它不是借來的。並非你隻是借用別人的技能,然後把它積累在頭腦裏。不,是你自己碰到它的。在這個意義上,它是直接的,比知識更直接。但它仍然是微妙的,因為它有它自己的間接的方式。那個間接的方式是什麽呢?

如果你想要快樂,你不能像箭一樣直接衝向快樂的目標。如果你這麽做,你就射不中。舉個例子來說,有人告訴你,“當我到河裏去遊泳的時候,那真是太美了,我覺得非常快樂、非常放鬆,在陽光下,隻是漂浮在水麵上。我忘記所有的擔心,我忘記所有的緊張,我是這麽放鬆,就好像世界已經不存在了一樣。我覺得非常快樂,通過它,有一種深深的喜樂來到我的身上。”然後你的貪婪就升起來了,你說:“那麽我也要試一試。”然後你就去了,但是你去得非常直接。你的頭腦並沒有在遊泳,你的頭腦並沒有跟河流在一起,你的頭腦並沒有跟太陽在一起,你的頭腦並沒有跟風在一起。你的頭腦像箭一樣直接衝向快樂的目標——你不會射中它。

因為生命是非常害羞的,它躲避那些有侵略性的人。它隻對那些以非常微妙和間接的方式勸說它的人展現它自己。生命必須被勸說和引誘,生命是一個女人,不要對它有侵略性。你不能強奸它。如果你試著去強奸它,你將一無所獲,你不會從它那裏得到任何東西。你可以強奸它,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做這件事情——試著去強奸生命。因為墮入情網看起來似乎太冒險了,強奸看起來似乎不太冒險——它裏麵沒有托付,但是沒有托付,你也無法學到任何東西。除非你卷進去,否則你不會被轉變。

你到河裏去,但是你的頭腦一直在惦念和渴望快樂。你不看那條河。你不敏感,你隻是貪婪。你跳進河裏,但是你隻覺得疲倦,而不是放鬆。你遊泳,但是你在不停地問:“你說的快樂在哪兒呢?我看見太陽,我看見河流,我看見風吹過,但是你所說的快樂在哪兒呢?”

這是一次直接的進攻。沒有人能夠用那種方式達到快樂。你必須在遊泳當中忘掉你自己,忘掉你在這裏打算達到快樂。忘掉你自己,忘掉你的貪婪,忘掉那個目標——當目標被忘掉的時候,目標便達到了。我可能顯得自相矛盾,但是我不能是任何其它東西,我無能為力,因為生命就是這樣的。忘掉目標,箭就射中它;看著目標,過分看著目標——箭就射不中。你就達不到。你就會回到家裏說:“這沒有用,我試過了。”

有人靜心而感到非常快樂,你覺得被感染了。每當他來到你的周圍,你都覺得他有某些東西而你沒有。然後你問:“這是怎麽回事呢?”他說他在靜心,那是一件非常喜樂的事情——你也來嚐試。你去嚐試,但是你失敗了,因為你總是直接的。你不理解生命是女性的,它真的是一個女人。你必須勸說它,你必須跟它玩很多遊戲,間接的,微妙的。

不要直接去問女人:“你願意跟我上床嗎?”她會叫警察來。

要更有詩意一點,給生命寫美麗的情書,那就是靜心的一切。給生命寫情書,寄上含蓄的信息,但是要非常間接。當生命越來越靠向你的時候,你越來越鼓起勇氣——但是要非常小心地行動,你可能會錯過它。隻要有一點點的侵略,你就會錯過它。愛、快樂、靜心、真理——不管你怎麽叫它——任何美麗的東西都隻能以微妙的方式達到。所以老子說:

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