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月 (2)

鋸條伸到1906年,第一位州政府任命的林務官正式走馬上任;然而,就在這一年,一場大火燒毀了一萬七千英畝的樹林。到了1905年時,好大一群蒼鷹飛到了這裏,吃掉了許多本地鬆雞。鋸條又切入到1902年和1903年,那兩年出現了異常寒冷的冬天。鋸條繼續往裏切,一直來到了1901年。據有關記載,這一年發生了曆史上最嚴重的幹旱(全年的降水量隻有430毫米)。在1900年,人們舉行了百年大慶,寄托希望,祈禱幸福。而老櫟樹,既感受不到災害帶來的痛苦,也體會不到百年大慶的快樂,它同往常一樣,隻顧增長著年輪。

“休息一下!”帶頭的鋸木工大聲喊道,於是大家停下來歇口氣。

我們的鋸條來到了十九世紀九十年代,這個時期的人們拋下老祖宗為他們留下的土地,快樂地、義無返顧地湧向城市。時間切到了1899年,最後一隻旅鴿,在巴卡克附近,被人們無情的子彈射穿了。鋸條又切到了1898年,一個無比幹燥的秋天,緊接著一個無雪的冬天出現了!大地又冷又幹,就連地麵七尺下的泥土也被凍結,可憐那些蘋果樹們,紛紛被凍死。

1897年,又是一個幹旱的年份,在這一年,政府成立了林業委員會。對於草原榛雞來說,1886年是一個不幸的年份,僅僅在史本那村,就有兩萬五千隻草原榛雞被船運到交易市場。1895年,以一場森林大火為標記。1894年,還是一個幹旱的年份。1893年,又稱“藍鴝風暴”年,本來是陽光明媚的三月,卻突然來了一場大風雪,把早早就遷徙過來的藍鴝幾乎全部凍死了。1892年,又是一個森林大火年。1891年,是鬆雞的數量呈規律性地減少的一年。鋸條終於來到了1890年,這一年,人們發明了“巴卡克牛奶試驗器”,這種試驗器的出現使威斯康星州成了奶酪農場,以至半個世紀後該州州長還以此為榮。也許,即便是巴卡克教授本人,也不會想到他的發明竟能如此成功地造福後代。

同樣是在1890年,我們的老櫟樹親眼看著一排排的鬆木筏,順著威斯康星河流駛向下遊農場,為草原酪州的奶牛們營建了一個個紅色的穀倉。我想,就像老櫟樹為我們帶來取暖的好櫟木一樣,鬆木筏也為奶牛們提供了抗擊風雪的穀物。

“休息一下!”帶頭的鋸木工大聲喊道,於是大家停下來歇口氣。

現在,我們的鋸條切入十九世紀八十年代。1889年,是一個幹旱年,人們在這一年把植樹節確定為正式節日。在1887年,第一位漁獵法執法官員被政府任命。1886年,農業大學第一次教農民學習文化知識。1885年的冬天非常特殊,不僅漫長,而且非常寒冷,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冬天。1883年,亨利院長在調查報告中寫著,在該年的春天,麥迪遜的春花比往常足足晚了十三天綻放。1882年和1881年之間的冬天,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雪,在寒冷的天氣裏,曼多塔湖晚了一個月才解凍。

也是在1881年,威斯康星農業學會裏的人正在為一個問題的答案爭論得麵紅耳赤,到底是什麽問題呢?原來在過去的三十年裏,全國各地紛紛出現了黑櫟次生林!其實,我們眼前的老櫟樹就是其中的一棵。為什麽會出現黑櫟次生林呢?有一位辯論者是這樣辯解的:黑櫟次生林的出現,是飛往南方的鴿子吐出的橡實所導致的。

“休息一下!”帶頭的鋸木工大聲喊道,於是大家停下來歇口氣。

鋸條繼續往裏切,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十九世紀七十年代。這十年,對威斯康星的人們來說,是一個令人興奮的狂歡節,因為農場裏的小麥每年都會獲得大豐收。但是,在這十年裏的最後一年,也就是1879年,在一個星期一的早晨,農場裏瘋狂地長出了雜草和害蟲,土地失去了往日的肥沃,小麥變得奄奄一息。人們終於明白了,他們不應該進行小麥種植大賽,耗盡土地裏所有的營養,最終害了小麥的生長。小麥怎麽可能比得上那些雜草呢?小麥需要的是肥沃的土地,而曾經生活在原始草原的雜草,不管土地多麽貧瘠,都會瘋狂地生長!這讓我想起我現在居住的農場,我懷疑這棵櫟樹北麵貧瘠的沙地,應該也是過度種植小麥的結果吧。

還是在1879年,威斯康星的河流裏,開始出現了鯉魚。此外,偃麥草第一次從歐洲旅行到了這裏。1879年10月27日,六隻草原榛雞站在教堂的屋頂上,怡然自得地望著城市的發展。11月8日,在麥迪遜市場上,擠滿了可憐的鴨子,人們隻需花一毛錢就能買到一隻。

在1878年,一個來自梭克急灘的獵人,在總結了多年捕捉鹿的經驗後說,將來捕鹿的獵人比鹿本身的數量還要多。

1977年9月10日,有一對兄弟拿著獵槍,在慕思克勾湖打獵,他們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打死了210隻藍翅鴨。

根據相關記載,一八七六年是最潮濕的一年。在這一年,全年的降雨量足足有1270毫米。也許是大雨淹沒了草原,才使得無處藏身的草原榛雞大大減少。

1875年,在東部的約克草原上,四個獵人聯手殺死了一百五十三隻草原榛雞。還是在這一年,美國漁業委員會開始在魔鬼湖中放養鮭魚,這個魔鬼湖就在老櫟樹南邊十裏外的地方。

工廠製造的第一批帶刺的鐵絲在1874年開始使用,被用來釘在各種樹木上。我希望鋸條在老櫟樹身上來回拉動的時候,千萬不要碰到這種帶刺的鐵絲。

1873年,一家芝加哥公司在農場收購了兩萬五千隻草原榛雞,然後把它們運到交易市場上進行銷售。人們隻需花掉三塊兩毛五美元,就可以買到一打草原榛雞。據統計,芝加哥的商人一共買了60萬隻草原榛雞。

就在老櫟樹西南麵兩個郡,最後一隻生活在威斯康星的野生火雞,在1872年不幸被殺死。

也就是拓荒者從種小麥大賽到最終結束種小麥的那十年,旅鴿也遭到了滅頂之災。據相關部門統計,在1871年,大概有一億三千六百萬隻旅鴿,在老櫟樹西北方向五十裏處安家。其中的幾隻,曾經就在老櫟樹的枝幹上安家,因為老櫟樹當年還是一棵枝繁葉茂有30英尺高的大樹呢!但是,這應該是旅鴿們最後一次在這一帶安家,因為很快就發生了不幸。一群群捕獵旅鴿的獵人,用獵槍、網子、棍棒以及磚頭捕捉旅鴿,然後把旅鴿塞進火車裏,很快火車就被塞滿了。這些旅鴿最後被人做成鴿肉餡餅,在南方和東方的各大城市裏熱賣。那是旅鴿最後一次大規模地來威斯康星安家,當然,在其他的州也是最後一次。

也是在1871年,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把好幾個縣城的樹木和土壤都燒焦了。據說,引起這場大火的竟然是一頭憤怒的奶牛!

在1870年,田鼠像進行帝國擴張一樣開始大肆破壞,它們啃光了許多年輕果園裏的果樹皮,導致大批果樹死去。不過,我們的老櫟樹卻安然無恙,相對老櫟木已經長得很厚很硬的樹皮來說,田鼠的鋒利牙齒不再鋒利!

還是在1870年,一個獵人在當年的《美國運動家》雜誌上誇耀自己的狩獵成果:在芝加哥附近,他僅僅在一個季節,就獵殺了六千隻鴨子。

“休息一下!”帶頭的鋸木工大聲喊道,於是大家停下來歇口氣。

現在,我們的鋸條切進了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那個時期,有數以萬計的人們為解決一個紛爭而死,這個紛爭是:由人們組成的群落,是否會分崩離析?他們似乎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即便是他們,還是現在的我們,也許並未意識到,同樣的問題,也發生在人和土地構成的群落上。

其實,在這十年裏,人們還探索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1867年,有人說服政府部門提供獎金,獎勵那些植樹造林的人。1866年,最後一隻土生土長的威斯康星赤鹿被人殺死了。1865年,是老櫟樹生長的第一個年輪,它在慢慢地生長髓心。在這一年,有個叫繆爾的人,打算購買他弟弟的一塊土地來種花,因為野花曾讓他年輕的青春激情澎湃。他弟弟的家庭農場就在櫟樹以東30英裏。可是這個吝嗇的家夥,不願意把土地賣給哥哥。不管怎麽說,他應像所有的人一樣,開始對大自然野生的、無拘無束生長的事物萌發慈悲之心,這也在威斯康星的曆史上,是值得銘記的一年。

現在,我們的鋸條切進了樹心,我們也逆著年輪了解了其中的曆史。鋸條開始順著樹幹的年輪切去,切向樹幹的另一半。最後,老櫟樹粗壯的樹幹“咯吱”響了一下,切口的裂縫突然變大,鋸木工們趕緊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一齊喊著:“木材。”老櫟樹一邊傾斜,一邊呻吟,不一會兒就轟然倒在地上,靜靜地躺在養育了它八十年的移民古道上!

接下來的工作很單調,就是劈材。樹幹被鋸成一截一截,又一一被豎立起來,上麵植入鋼楔子。粗大的鐵槌有節奏地錘擊在鋼楔上,伴著鏗鏘有力的響聲,樹幹裂開,成為芳香的木材,雜亂堆在路邊等著人們將它們堆好、擺好。

在曆史學家們看來,鋸條、楔子和斧頭的不同功能還包含其他的寓意!

先來說說鋸條。鋸條隻能橫切樹幹,依次經過樹幹的各個年輪。鋸齒拉出一堆堆的碎屑,伐木工稱之為鋸屑,而曆史學家則稱它為史料。不管是伐木工人,還是曆史學家,都根據它的外形來判斷根據它蘊藏的曆史。隻有當鋸條從樹幹的這一頭切到另一頭時,大樹才倒下。我們從樹幹的橫切麵上,清晰地看見所有的年輪,依次排序,毫不混亂,這不也就證實了曆史的連貫性嗎?

再來說說楔子。楔子的應用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樹幹上有裂口。當把楔子插進合適的裂口時,再用其他工具使勁敲打楔子,如果幸運的話,裂口就會被完全打開,你就會清楚地看到裏麵所有的年輪。而如果沒有成功的話,你會什麽也看不見。如果暫時找不到裂口,那隻能讓樹幹幹燥一年,等有了裂口後再用楔子劈開。許多人在用楔子劈木的時候,會不小心把楔子完全敲進裂縫裏,楔子隻能在裏麵等著生鏽了。

最後說說斧頭。斧頭的功能是朝著各個年輪斜砍,而且砍中的是最新幾個年輪。它有一個獨特的好處,那就是可以修理樹枝。在這個方麵,鋸條和楔子就比不上它了。

如果你想得到絕好的櫟木,想看到清楚的曆史的話,那麽,這三種工具是必不可少的。

我的思緒回到了現實。此時,爐子上的水壺響了,告訴我裏麵的水已經沸騰了。望著爐子裏燒得通紅的櫟木,我又開始了思考。我想,當春天到來的時候,我要讓櫟木燃燒後的灰燼回歸到沙丘下的果園裏。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會再次看到它們,那時候,它們或許已經變成了紅蘋果,或許變成了鬆鼠身上的進取精神,督促著鬆鼠熱心地播種櫟樹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