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風勁 萬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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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十月七日晚上七點半鍾,天野影視城正在上演新電影《一個都不能少》。農曆已是九月初二,那個彎彎的眉月已經隱在得道山裏了,星光把王步凡的小院落照射得朦朦朧朧。知秋在小院裏種了葡萄樹和絲瓜,葡萄一串串地垂掛著綠的像翡翠,紅的像瑪瑙,絲瓜長得像棒槌一樣粗壯,它們在炫耀自己的同時,好像也在展示主人的勤勞和小院落的充實。
尤揚現在主抓市委辦公室的工作後,趙謙理成了王步凡的秘書,因為尤揚還是代理主任,有事沒事仍然往王步凡這裏跑,他認為在通往正式主任的道路上還需要得到王步凡的支持。他買了六張電影票,準備帶著劉暢,邀請王步凡夫婦及趙謙理葉慕月一同去看電影。
知秋很長時間沒有看電影了,接了尤揚的電話早早做了晚飯,單等王步凡從得道山工地上一回來,吃過飯就去看電影。等到七點半鍾王步凡還沒有回來,葉知秋就打了王步凡的手機說了去看電影的事,王步凡說他正在工地上開工程協調會,十分鍾之後到家。
尤揚和葉知秋又等了十分鍾,劉暢打來電話說她下鄉趕不回來了,讓尤揚自己去看電影,尤揚心中很不是滋味。這時葉羨陽開著車回來了,葉知秋讓王步凡吃飯,王步凡看一下時間已經七點三十五分,就說:“先去看電影吧,回來再吃飯。”他不想再冷落尤揚,故意顯得很高興,尤揚心裏美滋滋的。
王步凡去換了一下衣服,出來後問:“劉暢呢?”
尤揚苦笑著說:“說好的,剛才又打了電話說在鄉下趕不回來。”
王步凡又問趙謙理說:“葉慕月呢?”
趙謙理搖搖頭說:“她不愛看電影,好像說省旅遊局來了一個什麽領導,讓她去介紹天野的情況。”
王步凡坐的車剛出老地委家屬院手機響了,一接是墨海打過來的,墨海在電話裏語無倫次地說:“王書記,不好了,出大事了啊,天野影視城發生天然氣爆炸,現在起大火了,估計要死不少人。”
王步凡左手裏拿著的手機差點兒被嚇掉,右手不自覺地就放在了胸前,一邊撫摸胸口,一邊大聲問:“老墨,你沒搞錯吧?什麽原因發生的爆炸?天野不會有恐怖分子吧?”
墨海在那邊嚷道:“現在一切情況還不清楚,我正往現場趕呢!”
王步凡嚇出了一身冷汗,對知秋說:“我們如果早去十分鍾可能就沒命了,天野影視城發生天然氣爆炸。羨陽,走,趕快到天野影視城去!”聽王步凡這麽一說,尤揚和趙謙理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葉知秋的鼻子上已經滲出了汗珠,葉羨陽的手抖了一下,小車偏了一下方向,王步凡叮囑葉羨陽開車要小心些。無意中他看了一眼尤揚,尤揚就像犯了謀殺罪正在接受審判,臉色灰暗,不停地擦著虛汗,他最怕因此王步凡對他的看法更加糟糕。
小車狂奔在天中大道上,王步凡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是二零零二年十月七日十九點四十五分。那麽爆炸的時間應該在十九點四十分到四十五分之間。
小車在天中大道上狂奔著,王步凡就想起今天下午夏侯知給他說的話。夏侯知過去信佛,現在開發得道山了,他又改信道,還跟那個自稱天道真人的道士交上了朋友。據那個道士向夏侯知透露,侯壽山和文史遠經常去找道士指點迷津。道士說文史遠和侯壽山今年大不吉利,因為風馬牛不相及,侯壽山和文史遠都是屬牛的,侯壽山在十月份有個坎兒,如果邁過去了,則仕途順達,命裏注定能夠升到副省級,一旦邁不過去這個坎兒,連目前的榮華富貴也難以保住,並且極有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侯壽山給那個道士扔了兩萬塊錢,道士給了他一個破法,畫了一道符,讓他在十月份裝到口袋裏,二十四小時不離身,這樣過了十月就萬事大吉了。說文史遠秋草逢霜,困難疾弱,雖出豪傑,人生波折。還說他成功運被壓抑,不能有所伸張,徒勞無功,反受災害,明知他人有詐,而不能矯正自己而陷入苦境……好像還說文史遠在今年的五月份有血光之災,在明年的四月份將被色字所困,數理難免凶災,命中注定該有此劫。因為那個道士會猜字,文史遠給他寫了個“情”字,道士說情字中有心有月,月上邊的那部分是四畫,如果把它理解成主字即應驗在施主身上,還是在五月份。困於色的時間將應驗在明年四月。文史遠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血光之災已經發生了,文史遠給那個道士掏了三萬元。道士贈他四個字“見色莫迷”,文史遠點頭稱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後來在電話上讓道士猜了個字,他說的字是少了一點的“富”字,取富貴無頭之意。道士認為呼延雷說的這個無頭富字大吉大利,富貴不斷頭嘛!還道破玄機般地說呼延雷將於明年十一月份升任省長,因為他猜的字是十一畫。再過三年會升任省委書記,因為富字那個寶蓋頭是三畫,去掉一畫應以兩年為期。呼延雷聽了這話很高興,承諾日後讓侯壽山給道士送去五萬塊錢。事後那個道士對夏侯知說萬事心誠則靈,呼延雷連這點錢都是別人掏的,不但不靈驗,反而會起反作用。呼延雷猜的那個無頭的富字大不吉利,注定他的富貴之路是要斷頭的。王步凡不信這些東西,認為道士純粹是在瞎扯淡,迎合官員的官欲心理。夏侯知還告訴王步凡說,他讓道士給王步凡猜了一個“喜”字,道士說此高士當有意外驚喜,應驗在明年十一月二十日,因為喜字中間含有十一和二十。
王步凡想到這些無稽之談就想笑,可是他現在已經笑不出來了。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正好發生在十月,又是在侯壽山成為市長前夕,看來這個坎兒他是真的邁不過去了。即使這場災難跟他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但是有兩點他很難推卸責任:一是輸氣管道工程是他弟弟侯壽岩幹的,王步凡估計爆炸的原因會與輸氣管道的用材質量有關。二是侯壽山是代理市長,身為市長不能保一方平安,即使上邊不追究他的責任,人大代表可能也會行使自己手中的權力,讓他步歐陽頌的後塵。這僅僅是巧合,還是這個道士確實是個高人?王步凡暗自決定有時間一定去得道觀裏見見那個自稱天道真人的道士。
小車離天野影視城還有一千米的距離,王步凡已經看到衝天大火在熊熊燃燒著衝向天空,火勢遠不是建築物燃燒起來的大火,好像是油田裏的油井在噴火,濃煙籠罩了天空,模糊了王步凡的視線。事實正如王步凡的判斷,是輸氣管道出問題了。他問尤揚:“小尤,你是否聞到了天然氣的味道?”
尤揚猛然醒悟:“是的,不好了,肯定是天然氣管道爆炸了,那麽粗的管道就是從天野影視城下邊穿越過去的。當初侯壽岩為了節省資金和縮短工期就抄了近路,這下可慘了。”
王步凡在車上焦急萬分,似乎大火正在燒燎他的心髒,讓他一陣陣地心慌胸悶,恨不得一步跨到天野影視城去,可是路上的車太多,他又不能催小葉,小葉已經闖了幾個紅燈了。這時墨海又打過來電話,嗓門有些沙啞:“我呢已經到達現場,現場局勢很亂,火光衝天,煙霧嗆人,有幾百人脫離危險,有幾百人生死不明,大火呢,還沒有得到控製……”
王步凡提高嗓門打斷墨海的話:“老墨,別囉唆了,你趕快通知山岩公司董事長侯壽岩,讓他們趕快采取果斷措施,那是天然氣在燃燒,不切斷供氣源,火勢根本得不到控製,消防大隊到了沒有?”
墨海高聲答道:“向天歌呢,已經帶領消防大隊到了,現在火勢還沒有得到控製,我這就趕快通知山岩公司,讓他們趕緊采取措施。”
王步凡急火攻心,又在電話裏吼道:“救人,救人是關鍵,趕快救人,一定要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
這時王步凡的車已經離天野影視城很近了,熊熊烈火把整個夜空都映紅了,濃濃的黑煙遮住了天上所有的星光,火光令人觸目驚心,後果肯定非常嚴重。他急忙撥打喬織虹的手機,關著。再打侯壽山的手機,同樣關著。他覺得天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應該馬上向省委匯報一下。就撥通了劉遠超的電話,向他簡單匯報了天野影視城天然氣大爆炸的情況。劉遠超在電話裏對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非常重視,很嚴厲地說:“我將馬上向馬書記匯報,省裏會盡快派人去天野的。步凡同誌,你們要盡全力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盡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一刻也不要耽誤,救人要緊。記住,一點兒也不要隱瞞情況,要實事求是地上報,隻怕省裏還得向中央有關部門匯報呢,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千萬不能疏忽大意。”劉遠超並沒有說他在哪裏,也沒有說他能否當夜趕到天野,隻是強調了事故的嚴重性。
王步凡立即表示:“請劉書記放心,我們會立即采取果斷措施,把傷亡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
劉遠超並沒有問喬織虹的情況,王步凡懷疑劉遠超可能與喬織虹在一起。墨海隻知道賈正明和喬織虹一塊兒出去了,但他不一定知道劉遠超和喬織虹在一起,按王步凡的估計,劉遠超和喬織虹今晚會乘飛機趕回來。
王步凡的車駛近天野影視城,不時有警車消防車和救護車呼嘯著超過他的小車,在天中大道上狂奔著湧向天野影視城。車剛停穩,王步凡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抬頭望去,大火仍在燃燒,七八輛消防車一齊把水槍朝著大火注水,濃煙伴隨著蒸汽騰空而起,這裏已經天昏地暗,一切都處在黑暗和朦朧之中,火光忽明忽暗地映照著消防隊員的臉。幸好天野影視城的兩邊與其他建築物不連,大火還沒有蔓延到其他建築物上。王步凡一下車就來到墨海和向天歌身邊,大聲吼道:“大火怎麽還沒有撲滅,輸氣源頭切斷了嗎?”
墨海臉上滿是煙熏的痕跡,怕王步凡聽不見,也大聲吼道:“已經通知了,不知道他媽的侯壽岩是怎麽搞的,到現在還沒有斷氣,這個……這個……侯壽岩也是他媽的一個混蛋!怎麽不斷氣呢?”
王步凡立即要通了侯壽岩的電話喝問:“喂,我是王步凡,你現在在哪裏?”
侯壽岩在電話裏聲音有些顫抖地說:“王書記,我接到墨秘書長的電話後就立即趕到了現場,閥門生鏽了,我們正在采取果斷措施。”王步凡在電話裏聽見侯壽岩心急火燎地問:“怎麽樣了?你們他媽的是死人,連個閥門都關不住?”又聽見有人說:“好了,關上了。”這時侯壽岩才又對著電話說:“王書記,閥門關上了。我已經斷氣了,不,我已經把氣斷了。”
王步凡合住手機,就看見火勢慢慢地小了,又過了十分鍾,大火才徹底被撲滅。消防隊員和圍觀的群眾都自覺地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王步凡葉知秋尤揚葉羨陽和墨海都撲進影院裏去救人。幾家醫院的救護車已經來到天野影視城前的廣場上,隨時把重傷員送往醫院裏。
天野的十月,本是幹旱少雨的季節,也不知是那些被燒死的亡靈太冤屈,還是天公為之垂淚,忽然下起一場大雨來。得道山在煙雨蒼茫之中隱現,天野市在秋雨連綿中戰栗,一派肅殺悲涼的景象。大雨為救援工作帶來了諸多的不便,但是救人要緊,誰也沒有顧及大雨和寒冷。
當初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從鄭清遠手裏承接輸氣工程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現在因為輸氣管道爆炸死了人,老百姓自然要恨侯壽山和侯壽岩。人民群眾一邊救人,一邊罵侯壽山兄弟兩個不是人。四十分鍾後,一排排焦黑的屍體擺放在天野影視城門前的廣場上,令人觸目驚心。
王步凡平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悲慘的情景,許多屍體衣服已經被燒得不複存在,大多是著的。雖然屍體麵目全非,但是很明顯能夠分辨出男女老幼,隻是在秋雨中顯得愈加悲愴。今晚的電影很賣座,三口之家一同來看電影的很多,他們哪裏會想到當他們踏入影院的門就等於邁進了地獄之門。慘狀讓王步凡感到一陣頭暈,葉知秋急忙攙扶住他,他才沒有跌倒。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幸運的,如果他不是在工地上召開工程協調會,如果不是侯壽岩大談開發得道山得道洞的困難,無理要求追加預算資金,他也許早就葬身火海了。當時與侯壽岩僵持不下,東方霞和莫妙琴都不在工地上,隻有一個負責人在,那個負責人又站在侯壽岩的利益上老是替侯壽岩說話,讓王步凡十分惱火。王步凡本想發一通火撤了那個負責人的副主任職務,但礙於侯壽山的麵子,最終還是平心靜氣地作出了讓步,讓侯壽岩把開發得道洞由一期完成改為兩期完成,但必須在二零零三年十月四日前完工。十月四日,即陰曆九月初九重陽節,那時得道山要配合天野市迎接第二屆石榴節的勝利舉辦。今年的石榴節是第一屆,石榴又是剛剛栽上的,隻是象征性地做做樣子。最終侯壽岩答應了這個條件,協調會延長了十五分鍾時間,不然那片令人悲哀的屍體中間也許會有他和葉知秋,甚至還會有尤揚和葉羨陽。
這次火災不同於一般性的建築物失火,一般性的火災真正燒死的人少,被含有有毒化學氣體煙霧熏死的人多。這次火災據初步斷定是因為穿越影院下邊的輸氣管道質量太差,漏氣了,影院內又有人點火抽煙,引發了爆炸,爆炸後源源不斷的天然氣灌輸到影院內引起大火,除部分靠近進出口和安全門的觀眾逃離火海外,其餘都被燒死了。因為火勢太大他們被燒光了衣服,燒黑了軀體,連麵目也分辨不清。處在輸氣管道上邊的觀眾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保住。
天野影視城一共能容納一千多人,幸虧現在看電影的人少,經常隻能坐半場,甚至少半場,人員坐得也不集中,容易逃脫。如果放在十年前發生這樣的火災,死亡人數將會超過一千人,不僅要創全國火災紀錄,甚至會打破世界火災傷亡的紀錄。
王步凡和向天歌到爆炸現場查看時,天野影視城已經麵目全非,慘不忍睹。因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太大,房頂被掀飛了三分之一,東西兩邊的牆被炸塌了三分之二,地上一條黑糊糊的深溝,像個能夠吞噬萬物的魔口,深溝底下顯露出一個很大的古墓,現場的慘狀,讓人看了心悸。
這時人大常委會主任向天吟聞訊趕來,向王步凡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後,語出驚人:“要立即逮捕侯壽岩!對天野影視城經理和城建委主任也不能放鬆警惕,小心有人殺人滅口,這起特大事故肯定與這三個人有直接關係。”
王步凡與向天吟沒有打過多少交道,平時他隻看到向天吟不善管理企業的一麵,沒想到這個人的政治敏銳性這麽強。看來向天吟在政治上是成熟的,不然他不會在天野汽車廠仍然有那麽高的威信。他當了人大常委會主任之後,利用手中的權力,把天野汽車廠的那批銷不出去的天野牌中巴車全部賣給了縣裏,現在天野十個縣都開通了公交車,用的全是天野汽車廠的中巴車,僅此一項天野汽車廠就收回資金六千萬元,把多年的外欠賬還掉,又拿出五百萬解決下崗職工的生活問題,職工們都說向天吟好,有的職工竟然高喊向廠長萬歲。看來向天吟其人疏於企業管理,卻精於官場之道。
此時廉可法時運成王宜帆智奇紹和馬一鳴都陸續冒雨而來。新聞記者也趕來了,有的在忙著采訪群眾,有的在忙著拍照。王步凡自作主張地說:“市委市政府其他領導均不在家,我提議咱們組成一個臨時事故處理小組,向主任擔任組長,廉主席擔任副組長,下麵由向主任布置今天晚上的應急救災工作。”大家異口同聲地表示讚同。
向天吟也不推辭:“同誌們,在這種非常時期,我們作為黨的幹部,是該挺身而出了。人民的生命財產高於一切,誰如果在這次救災工作中行動不力,人大將行使自己的權力,到那個時候我們人大可是隻認法律不認人的。咱們分一下工,步凡和宜帆兩位同誌負責安撫醫院裏受傷的群眾,運成天歌無塵和奇紹四位同誌負責抓捕山岩公司經理侯壽岩和天野影視城經理以及城建委主任,這起重大事故與這三個人有著直接關係。在此我特別強調一下,一要小心他殺,造成殺人滅口的事實;二要小心自殺,弄得死無對證;三要嚴格保密,絕不允許任何人向犯罪嫌疑人通風報信。這個案子很可能牽涉到天野市的現任領導,如果沒有了人證,那麽在處理事故的時候,我們可能就被動了。在抓捕過程中,你們要依法辦事,該抓的一定要抓,一個都不能少!當然沒有根據,沒有事實的就要慎重一些。一切有牽連的人現在隻能說他們是犯罪嫌疑人,這個尺度大家一定要掌握好。老廉和光源兩位同誌負責把新聞記者組織起來開個會,在喬書記和侯市長沒有回來之前,在省委沒有派人來天野作具體指示之前,不要盲目報道這件事,要以天野的穩定大局為重,等省委市委作出決定之後再報道,再上報,充其量也不過是推遲幾小時。我和墨海同誌負責現場的保護和清查工作。我再次強調一下,公檢法係統的同誌們,天野出了塌天的事情,你們一定要秉公執法,這次天然氣輸氣管道爆炸事件不論涉及誰,不論他的官職有多高,後台有多硬,都要依法辦事,一查到底。不然我們就沒法向組織上交代,沒法向天野市人民交代。天歌,今天晚上總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歌用黑糊糊的手擦了把頭上的汗珠說:“死亡二百五十五人,其中五十人屍骨不全,隨著進一步的搜救和送往醫院的人一部分可能難以求活,死亡人數還會增加。”
向天吟臉色凝重,把手一揮說:“大家分頭行動吧,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
大家遵照向天吟的吩咐分頭行動,向天歌和智奇紹隨時運成去抓捕侯壽岩等人。王步凡和王宜帆去各大醫院裏看望被燒傷的人員,廉可法和馬一鳴在組織現場采訪的新聞記者開會……
向天吟在這次爆炸事故中,充分顯現出他的精明和果斷,他看各路人馬都按照他的吩咐分頭去執行任務了,就督促消防大隊進一步搜索現場。從爆炸的壕溝兩邊的土裏,從倒塌的瓦礫裏邊,不時有屍體被抬出來,盡管是零零星星的,但廣場上的屍體仍在增加,向天吟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了。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並不是沒有根據的,對於省內高層的矛盾他也很清楚,他與省委馬疾風書記是大學同學,這次他出任天野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正是馬書記點的將,如果不是向天吟年齡大了,或許他還要當市長或者書記呢。關於天野市市長的人選也確實讓馬疾風頭痛過,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現在已經把手伸向河東省幹部的任免上邊來了,這類大事過去一般都是省委書記拍板的,隨著馬疾風的任期縮短和年齡的增長,呼延雷接替他出任省長似乎已成定勢,因此馬疾風也不想過多地限製呼延雷,新老交替是自然規律,呼延雷重用一些自己的親信也好為日後順利開展工作打個基礎。可是令馬疾風擔心的是呼延雷重用的人大多數官品人品不正。比如這次劉遠超井右序邊關聯名推薦王步凡任天野市的市長,就被呼延雷否決了,馬疾風想讓省建設廳的一位副廳長來天野市當市長,省城裏馬上就有人告那位副廳長養了情人,在這種情況下呼延雷力主讓侯壽山升任市長。馬疾風知道呼延雷和侯壽山的私人關係很好,也知道侯壽山的官品人品不好,因此以侯壽山剛提了市委副書記馬上就提市長不符合有關規定為由否決了呼延雷的提議,而呼延雷三番五次地找馬疾風談心,口氣還相當強硬。馬疾風無奈之下,在作出最後決定的時候,尊重了呼延雷的意見。事後他曾把自己的複雜心情透露給老同學向天吟,向天吟勸他要堅持原則,任人唯賢。而他則以人老了,不想與人爭執為由作了解釋。向天吟從馬疾風的話中明顯感覺到馬疾風和呼延雷之間有暗流。但是在這股暗流還沒有明朗之前,高層也在搞平衡,也以穩定為重,你省委書記可以提拔自己的同學出任天野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我呼延雷是河東省資格最老的副書記為什麽就不能提拔我的秘書出任市長?看來官場上的這種平衡在什麽地方都有,而平衡的結果就使官員們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現象。向天吟通過與侯壽山的接觸,尤其是他對兩個弟弟的縱容和袒護,使向天吟對他很有看法,他不想讓侯壽山這個市長在人大會上順利通過。現在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承包的工程出了問題,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向天吟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即使不把侯壽山弄進監獄,也不會讓他當上市長,他要通過外圍殲敵的方法為老同學掙回一點兒“麵子”,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行使人大的監督權力。因此他今晚的話就很有針對性,在場的人也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當別人離開後,向天吟在雨傘下把電話直接打給了馬疾風,向他詳細匯報了天野市爆炸案的經過和傷亡情況,最後他還特別指明:這個工程是天野市代理市長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建造的不合格工程,侯壽山曾經插手過這個工程,負有責任,難辭其咎。
馬疾風在電話那頭沉吟了一會兒,說明天讓省委副書記呼延雷來天野一趟,對爆炸事故卻沒有表什麽態。向天吟覺得這樣的安排就很微妙,好像馬疾風要看看呼延雷如何表演,看他如何把這件讓全世界關注的事故擺平。總之,看來馬疾風不急於插手天野的爆炸案,是不想讓呼延雷產生什麽想法對救援工作不利,還是對省委班子的團結看得太重要了?向天吟一時也搞不清楚。
夜深了,雨停了,地麵上的明火暗火都被撲滅了。蒸汽也隨著夜晚的清涼消失,天上的濃霧漸漸散去,天上那些星星羞答答地露出小眼兒,在雲霧中半隱半現,顯得特別清冷。微弱的星光照耀著廣場上那一大片死屍,這裏簡直成了幽幽的冥府。向天吟和墨海站在那片死屍旁邊,讓他們無法理出頭緒,不知道先從哪一步工作入手。此時有大批的群眾從四麵八方湧來,由於無法辨認哪一具是自己親人的屍體,隻有圍在廣場四周哭號,一時間天野的上空飄蕩的盡是哭聲,有父母哭兒女的,有兒女哭父母的,十月七日這天晚上可能是天野曆史上最昏暗的夜晚。今晚天野發生的大爆炸案,已經死亡近三百人,事故的原因又極有可能是責任事故,現在的責任事故又無不和貪官汙吏聯係起來,如果這個事件真的與侯壽山有牽連,那麽就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就無法向天野人民交代。向天吟在心中反複念叨著這兩句話,他下決心要做一回孤臣了,假若馬疾風不好下手對付侯壽山,他也絕不會放過侯壽山的。
王步凡和王宜帆趕到天野市人民醫院的時候,醫院裏燈火通明,局勢很亂。由於傷員太多,一時病房裏容納不下,整個大院裏躺的都是燒傷病人,病人們的呻吟聲,醫生護士們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家屬們的啼哭聲響徹雲霄。王步凡的鼻子一陣一陣地發癢,右手不停地在胸口上撫摸,此情此景讓他傷心欲絕。這是天野的一個不眠之夜,他相信整個天野市的老百姓都不會安眠,要麽在為失去親人悲慟,要麽在為處於生死邊緣的親人們祈禱,要麽在議論市委市政府的失職和對現象的痛恨。他多麽想大義凜然地站出來,把侯壽山的問題公布於眾,把呼延雷養情婦,搞封建迷信活動的事情向中央寫信反映,可是最後外圓內方的做人原則又起了消極作用,使他改變了主意。
王步凡突然想起夏侯知曾經對他說過,侯壽岩在承包供氣管道工程中花過錢,末了因工程不合格又花錢才擺平此事,那麽城建委主任的手腳肯定不會幹淨,不然輸氣工程是如何驗收合格的?此時此刻城建委主任的麵目在他的腦海裏慢慢地就變得猙獰起來。憑著自己的政治敏銳性,王步凡覺得向天吟是個可堪大任的人物,他對天野的一切情況都了如指掌,隻是平時不多表態而已。他身為市委副書記,此時也該積極主動地發揮一點兒作用,不然就把他顯得太沒有水平了。他給向天歌打了個電話,讓他們盡快把城建委主任和鄭清源監控起來:“天歌嗎?我是王步凡。據我推測,天野影視城發生天然氣泄露引發的爆炸案,很可能是一起責任事故,城建委主負不可推卸的責任,鄭清源肯定與這個案子有關,你們要立即對城建委主任實施二十四小時監控,一有證據立即拘捕他,對保外就醫的鄭清源立即拘捕。”等向天歌在那邊答應後,王步凡才掛了電話。
過了一個小時,向天歌打來電話說侯壽岩攜天野影視城經理外逃了,他們正在追捕,拘捕鄭清源的任務則由檢察院的檢察長智奇紹帶人去執行,監控城建委主任的任務讓法院院長帶領幹警去執行,院長已經帶領幹警對城建委主任的住宅實施了監控。王步凡立即對著電話說:“天歌同誌,侯壽岩和天野影視城的經理可能是這起爆炸案的直接責任人,絕不能讓他們逃掉,一定要將他們捉拿歸案!”向天歌在那邊向王步凡做了保證,王步凡合了手機仍然心裏不踏實,在天野醫院裏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踱來踱去。葉知秋不知什麽時候來到王步凡的身邊,見他頭發零亂,滿臉憔悴的樣子,就心痛地問:“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扯淡!這個時候我還有心思去休息嗎?”王步凡這是第一次對著葉知秋發火。葉知秋有些委屈,忍不住掉淚了。王步凡有些後悔,急忙說:“對不起,我氣昏頭了。知秋,在這種非常時期,你們女同胞應該發揮點兒作用了,你立即發動全市副科級以上女幹部,做好如下三件事:第一,要捐獻衣物,使那麽多光著身子的屍體都有衣服穿。第二,要把女同誌組織起來幫助醫護人員照顧傷員,協助火葬場的工作人員收拾屍體,以便家屬辨認。第三,要發動全市婦女開展援助活動,捐款捐物撫恤死難者家屬。”
王步凡見葉知秋走了,才向葉知秋消失的方向揮了揮手。他這樣安排,一是要讓葉知秋開展一次能夠產生轟動效應的工作,讓她在全市婦女界樹立起自己的形象,不要讓人家再說工商聯婦聯文聯社科聯是四大閑。二是為了配合他的工作。葉知秋有了成績他王步凡臉上也光彩,不至於讓人們再說葉知秋是隻花瓶,是靠自己的男人才爬上市婦聯副主任高位的。
王步凡站在天野醫院裏有些心神不寧。他牽掛著鄭清源和侯壽岩這些犯罪嫌疑人,覺得自己不應該老待在醫院裏。他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是三點鍾了,就囑咐組織部長王宜帆在醫院裏坐鎮指揮,自己和尤揚趙謙理葉羨陽離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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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王步凡很想現在就組織力量著手調查侯壽山,又覺得不合適。現在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人整人這一套,每個官員與上級官員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現在隻是天野市委副書記,走得過於超前,有的人會說他想整倒侯壽山取而代之。
王步凡考慮了這些問題,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出風頭為好,讓向天吟坐鎮指揮,讓向天歌智奇紹和時運成他們去衝鋒陷陣,將來自己進退都有路。一旦按責任事故處理,在這些犯罪嫌疑人身上有所突破,也有他王步凡的一份功勞,如果按意外事故處理,侯壽山順利渡過這次劫難,呼延雷也不至於很討厭他王步凡。
尤揚不失時機地把茶水放在王步凡的麵前。他喝了一口水,點了一支煙,這時耳朵開始癢了,隻要耳朵一癢,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裏順暢了。他看了一下牆上的石英鍾,已經三點半,他揮了揮手說:“你們到車上休息一會兒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有事我叫你們。”尤揚趙謙理和葉羨陽悄悄退出去了。
王步凡吸完一支煙,又點了第二支,他才開始跟向天吟通話:“向主任,我估計天一亮,最多到八點鍾,省委就會來人,就會召開緊急會議,讓我們匯報案情。你是否準備一下,到時候在會上匯報一下‘一零七慘案’的詳細經過。”
向天吟在電話上說:“這個,這個,是否應該市委那邊進行匯報呢?隻是喬書記不在家,你匯報吧?”
“向主任,非常時期還分什麽市委和人大,現在人大可不是二線,是一線呢!況且您老兄德高望重,今晚在救援工作中又是組長,對一些情況掌握得全麵一些,可以說今晚如果沒有您坐鎮指揮,還不知亂成啥樣子呢,還是您匯報吧。”
“好吧,那我就代表天野市人民行使一下我的權力,希望得到王書記的支持。”
“那是,那是,咱們都是為了黨的事業和人民群眾的利益嘛!”放了電話,王步凡覺得向天吟的話裏邊暗藏著什麽,一時又說不清楚。他又打通了向天歌的電話,向天歌說侯壽岩駕駛著三菱吉普車在太行山裏逃竄,他們已經快追上了。王步凡強調說:“天歌同誌,人大向主任讓我轉告你,侯壽岩和影視城經理是‘一零七慘案’的主要嫌犯,絕不能讓他們跑掉,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其緝拿歸案,給天野人民一個圓滿的交代。”
向天歌在那邊向王步凡做了保證。王步凡才放下電話,又點了一支煙。他抽著煙又撥通了智奇紹的電話,問他抓捕鄭清源的行動是否順利。智奇紹在電話上說:“鄭清源沒有在桃花源別墅裏住,我們不知道他現在的具體住址,就到天野市拘留所向值班的副所長了解情況,副所長提供了幾個地方,我們都去找了,可是目前還沒有找著人。據知情人士反映,他最近和左繡來往密切,隻是我們不知道左繡的具體住址。王書記放心,我們會進一步加大搜捕力度,力爭在天亮前將鄭清源捉拿歸案。”
王步凡隱隱覺得鄭清源突然神秘起來。如果他不是個關鍵人物,如果不是他身上還有什麽秘密,何以狡兔三窟,藏得這麽秘密。再說左繡原是雷佑胤的情人,現在不避嫌疑地跟鄭清源套上了,其中就有些奧妙,說不定雷佑胤鄭清源和侯壽山之間還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於是他高聲對智奇紹說:“奇紹同誌,鄭清源是個關鍵人物,你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並且要活人不要死人,左繡在桃花源那裏也有房子,你們應該去那裏查一下。”
智奇紹在那邊答應之後王步凡才放下電話。他又點了一支煙掛通時運成的電話,時運成告訴他城建委主任一直待在家裏,且整個夜晚家中燈火通明,一會兒接電話,一會兒在窗前踱步。王步凡用命令的口氣說:“運成,城建委主任對輸氣管道工程中存在的質量問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懷疑他有重大受賄行為,如果他天亮後去上班,就繼續監視他,等待市委開會作出決定後再采取措施,如果他有外逃的跡象,就立即逮捕他,絕不能讓他逃掉。”
天野影視城突發的那場大災難把天野的社會秩序燒亂了,整個市區一夜之間陷於癱瘓,人人自危,家家不安,機關和學校放假,工廠停工,一切人都在忙乎這場大災難。
王步凡給劉遠超打電話的時候,喬織虹確實和劉遠超在一起。劉遠超喬織虹和賈正明三個人是大學裏的同學,喬織虹和劉遠超之間的曖昧關係賈正明早就知道,因此劉遠超和喬織虹的事情從來不背賈正明,這次他們去雲南旅遊是賈正明安排的,賈正明與天野旅行社的經理熟悉,那個經理與雲南一家旅行社有業務往來。他們一到雲南就有人很熱情地接待他們。賈正明也帶了情婦,叫萬千紅,是賈正明的表弟梅慧中離開之後賈正明物色的辦公室主任。萬千紅原是天野市第一人民醫院裏的護士,因為嗜賭如命經常曠工被醫院開除。她很有姿色,一般情況下是既陪人賭博,偶爾也陪人上床,現在沒有工作了,因為與賈正明是牌友,就投奔到賈正明門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萬千紅愛賭,與賈正明成了知己,劉遠超愛賭,喬織虹和賈正明很自然就成了劉遠超的牌友。
“十一”黃金周總共有七天假期,對於愛旅遊的人來說是不會放過的機會,對於愛打麻將的人來說則會整整耗費七天時間,在麻將桌上鏖戰,而那些既愛旅遊又愛打麻將的人則會把旅遊和賭博二者兼顧起來。
省委副書記呼延雷攜東方霞,侯壽山攜白杉芸去了海南,旅遊經費是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掏的腰包,也是天野旅行社安排的。呼延雷他們是十月二日的飛機,比劉遠超晚一天。劉遠超他們到雲南的第一站是昆明世博園,雲南的旅行社為他們配了專車,司機兼導遊。在昆明世博園裏看了半天,下午沒有安排什麽活動,四個人在賓館裏壘起長城來。賈正明現在過夠了銀行行長的癮,準備步入政界,正和劉遠超商量著要當天野市的副市長。起先賈正明想給劉遠超和喬織虹在省城濱海開發區買一套別墅,被劉遠超拒絕了。因此這次用兩個密碼箱整整帶了一千萬現金,要讓劉遠超過一把賭癮。十月一日這天下午,劉遠超整整贏了一百萬,喬織虹贏了五十萬,萬千紅輸了五十萬,賈正明輸了一百萬。雖然輸了錢,賈正明和萬千紅並不懊喪,他們心甘情願輸錢。劉遠超和喬織虹贏了錢十分高興。吃過晚飯大家都有些困,沒有開夜車,早早休息了。第二天還要去石林看。其實這些地方他們早就看過了,最大的心願是去中緬邊境的金三角賭城賭一把。
喬織虹去衛生間裏洗澡去了,劉遠超就取出了隨身帶來的藥酒喝了兩口。那是朋友從美國給他帶回來的性藥,他今年已經五十二歲,在性的要求方麵沒有喬織虹那麽強烈,因此在喬織虹麵前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每次和喬織虹過**,都是服了性藥才能夠滿足喬織虹。
喬織虹洗完澡,一絲不掛地來到劉遠超的床前。她渾身的肌膚潔白如玉,因為沒有生過孩子,也保護得很好,四十歲的女人,仍然堅挺,身上仍然保持著青春氣息。劉遠超望著喬織虹的玉體,心情很好卻沒有進入興奮狀態,為了給自己留個緩衝的時間,他說:“小喬,你先躺著,我也去洗個澡。”
喬織虹有些吃驚,過去劉遠超要麽是在**前後都不洗澡,要麽是在**之後才去洗澡,今天卻有些反常。喬織虹是個愛幹淨的女人,她每次和劉遠超在一起都要催劉遠超先洗澡後上床,劉遠超大多以太累相推辭,現在主動提出先去洗澡,喬織虹心裏很高興。
喬織虹在耐心地等待,就像一個獵手等待著進入視野的獵物。十分鍾後劉遠超洗完澡來到床上,兩個人相依著躺在一起,劉遠超仍然沒有那方麵的衝動,他覺得很累。喬織虹就跟他開玩笑:“遠超,那個啥,我在雜誌上看到男人有‘見花倒’和‘進門哭’兩種現象,我看你都占住了。”喬織虹說著話就用手去摸了一下劉遠超的小二,那東西仍然軟綿綿的,便笑嗔道:“這不是見花倒嗎?那個啥,有時候你剛上去,我還沒有進入狀態就完事了,那叫進門哭,每逢出現這種情況我就沒有滿足感,不過你還沒有出現依門哭的現象,還算個男人。”
劉遠超歎口氣說:“一是工作太累,二是年齡不饒人啊!你沒聽老百姓說的粗話:想當年硬如鐵,十次八次不用歇,如今不行了,十天一次用手捏。我現在是種了別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園,你嫂子那裏我現在三五個月也不奉獻一次,她身體不好也習慣了,好像已經沒有這方麵的要求。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看你小喬就是一隻猛虎。”
喬織虹很不滿意地說:“遠超,我現在還是別人的田嗎?不早成了你的自留地。那個啥,我把**給了你,為了你我和丈夫又離了婚,以後不許說我是別人的田,得把我看成是你的責任田。那個啥,狼也罷,虎也罷,反正我是吃定你了。”
劉遠超笑道:“好好,不說不說,是責任田,還必須種好。”說罷他擁抱了喬織虹,喬織虹很熱烈地狂吻他,並抽出一隻手不停地去劉遠超的下邊撫摸,劉遠超漸漸來了興趣,就給了她。二十分鍾的**,使喬織虹很滿足,趴在劉遠超的身上喘著粗氣說:“遠超……今天……今天那個啥,你又服藥了吧?”
劉遠超沒有直接回答:“沒辦法啊,責任田不種是要交荒蕪費的。”說罷吻了喬織虹。
喬織虹一臉幸福又有些頑皮地說:“今天這次還可以,那個啥,真的還可以。哎,你說咱倆的位置是不是搞錯了,這個樣子我倒像個男的,你反而像個女人。”
劉遠超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思考的問題太多,影響了。
喬織虹把臉貼在劉遠超的胸膛上,用靈巧的小手在數點著他胸口上的那些汗毛,兩個人還都沒有睡意。喬織虹想到天野官場的複雜,就埋怨道:“那個啥,當初我在省財政廳工作的時候,環境多麽好啊!現在當了這個破書記整天忙死了。天野的情況很複雜,那個啥,我現在真的後悔了,當初我就不願下去,是你勸我下去的,選掉了一個歐陽頌,讓馬疾風批評了一頓,說我沒有駕馭全局的能力。現在呼延雷又扶植起來一個不得人心的侯壽山,天野人對他沒有好感呢。誰敢保證他在這次選舉中就能夠順利通過?那個啥,我現在對天野的官員隻看好王步凡,如果讓王步凡當市長,肯定會在代表那裏順利過關,而侯壽山可就不一定了。現在的人大常委會主任向天吟是馬疾風的同學,不知道他在侯壽山當市長一事上是什麽態度?我覺得他似乎不怎麽支持侯壽山。”
劉遠超微微一笑道:“在政治上你還是有些稚嫩啊!王步凡雖然有些群眾基礎,但是他上邊沒人,馬疾風不重用他,呼延雷也不看好他。在地市正職上,其他人一般是說不上話的。你以為把你提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是容易的嗎?我可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最終你是和平州那個女市委書記一起提拔的。關於侯壽山當市長的事,向天吟那裏我想他會以大局為重的,既然馬書記同意讓侯壽山當市長,他就會勸向天吟以大局為重。咱不說他們了,說說你吧。當初我讓你到天野去當書記是有想法的,你看啊,馬疾風明年就該退了,省長牛耕野因為健康原因不一定會當省委書記,我估計呼延雷會當省長,省委書記會從其他地方調來,你別看呼延雷現在人氣很旺,省裏也風平浪靜的,一到關鍵時候就會有人出來說話了,到那時極有可能會出現風雲突變的局勢。呼延雷與剛提拔上來的常務副省長路坦平關係最好,呼延雷如果當了省長肯定會推薦路坦平當省委副書記,而路坦平又養情婦又貪汙受賄,這在省城是盡人皆知的,形象很不佳。不過這個人很會籠絡人心,他在平州市當書記時口碑很好,知道他劣跡的人並不多。呼延雷隻要一有當省委書記的可能,其他副書記副省長就不會袖手旁觀,據我所知,有幾個副書記和副省長暗地裏正在搜集呼延雷的材料,也有老幹部對呼延雷的做派很不滿,一到關鍵時候他們就會搞突然襲擊,把他們的問題反映上去,中央現在反的力度很大,對有問題的幹部是不會重用的。呼延雷呢,也並不是沒有問題。我聽說侯壽山給他購買了別墅,最近還給他弄了個情婦,這些事情都是定時炸彈,一旦有人引爆,呼延雷就完了。不過最近路坦平的態度好像轉變了,和誰都套近乎,還主動和我搞團結。我現在是保持中立,坐山觀虎鬥,一旦將來兩股勢力在鬥爭中兩敗俱傷,省長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我的。因此我現在做事情必須謹慎,我是省委副書記,會沒有人給我送別墅?我不要!能沒人給我搞情婦?有了你再好的姑娘我也看不上。我現在需要處處以廉潔的形象出現,因此我在省委常務會上點名提拔王步凡是為公,因為王步凡工作有成績,又跟我沒有任何經濟關係。而賈正明就不同了,誰都知道他跟你我是同學,提拔了他就是為私。因此不光今年不能提拔他,明年也得看看形勢再說,隻有等我當上省長的時候他才有高升的機會。我讓你到天野來當市委書記也是為你好。你想啊,我一旦當了省長,將來也許能把你提個副省長。你是女幹部,又是河東省少有的女市委書記,這樣你各方麵的條件都有優勢,事情可能會好辦一些。對了,在此我提醒你一點,以後咱們要盡量少接觸,你我的關係也盡量少讓人知道,不然對你對我都不好,為了遠大的目標,為了將來的幸福,我們必須作出暫時的犧牲,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人家路坦平現在處處表現自己,說明他也有當省長的想法。”喬織虹聽到這裏,兩行清淚早已流下來了,哽咽著說:“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到什麽時候啊,那個啥,我的青春都要葬送在你身上了……”
劉遠超長歎一聲說:“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啊,再等等吧,目前我們還要顧及影響,你嫂子的身體也不太好,我看她也沒有幾年光景了。再等等吧,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走到一起的。對了,你不是收養了水向東的兩個女兒嗎,你要在這上邊多花些心思,多造點兒影響,這樣對你是有好處的。”
喬織虹這時擦了一把眼淚說:“遠超,你知道嗎?那個啥,在學校的時候我就愛你,常常自言自語地說,這個男人真傻,怎麽結婚那麽早呢?”
劉遠超也歎道:“頗有同感啊,我那時也恨自己,為什麽就那麽早結婚了呢,還有了孩子。”
喬織虹歎著氣不再說話,兩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在想心思。
劉遠超推一把喬織虹問:“小喬,在想啥呢?”
喬織虹覺得冷落了劉遠超,急忙把目光投向他,莞爾一笑說:“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在想以後怎麽照顧好我的兩個養女。她們很聽話,學習成績也很好,我想把她們培養成才。”
劉遠超用手指刮一下喬織虹的鼻子說:“這就對了,每做一件好事,人民群眾就會說你好。至於官場上的事情,你是書記怕什麽?當初呼延雷是想讓你去當市長的,理由是說你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是我在馬書記那裏反複爭取,再加上你本身就是正廳級幹部,才讓你當了書記,你管他誰當市長,不還得聽你市委書記的。”
喬織虹歎道:“話是這麽說,隻是工作太吃力,太累了。那個啥,你別說,王步凡還真是個人才,我現在簡直有點兒離不開他了。他點子多,有思想,政治上也很成熟,你要關心關心他的進步呢。”
“下屬太精明你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劉遠超見喬織虹有些愕然,就進一步解釋說:“這也是我不支持王步凡當市長的原因。市長能力太強,你這個市委書記還能幹穩嗎?多虧王步凡上邊沒人,這樣他就得始終以你為中心,如果他上邊有人,你就難以駕馭了。駕馭下屬可是一門學問呢!要不然怎麽會有武大郎開店高過自己的不要這種說法呢?你在政治上還是不夠成熟啊。這一點也是我最擔心的,其實能讓林濤繁當市長最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喬織虹的臉色微微有些紅。她是個不善於用心計的人,現在逼著她去鉤心鬥角,她著實感到很累。“我並沒有那麽高的官欲,副省級對我也沒有那麽大的誘惑力,其實我更想到省人大或政協去,圖個清靜。林濤繁不走上層路線隻怕不行。”
劉遠超搖搖說:“這事由不得你,得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得按照我的意圖行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到人大政協去。林濤繁確實沒有多大希望……”
喬織虹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劉暢這閨女我看不錯,很有培養前途,你準備怎麽安排她?”
“現在天野的政局一直不穩,等穩定下來時,我準備讓她到其他地方幹個副市長。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優勢,現在女幹部隻要幹到副廳級,再往上升就好辦了。如果在天野競選副市長,也隻能把她內定為差額對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不然別人會說三道四的。”
喬織虹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劉遠超無話找話地說:“小喬,劉暢也不小了,你在天野給她找的那個對象我看可以,你要好好培養培養他。”
喬織虹想了想說:“尤揚是不錯,隻是級別低了些,剛剛才升了個副處級。”
“級別是次要的,素質是主要的,級別好提高,素質可不好提高啊。”
“尤揚已經是市委辦公室代理主任了,過一段時間我準備把他扶正。”
“這樣也好,如果劉暢和尤揚談得來,應該讓尤揚到縣裏邊去鍛煉鍛煉。”
喬織虹想了想又說:“那個啥,也沒有必要讓他到縣裏去,市政府那邊的秘書長已經幹了十年,也該提拔了,是否把那個秘書長提個副市長,就讓尤揚到市政府那邊去當秘書長。市政府的秘書長是正處級。”
“這樣也行,過兩年他們一結婚,把尤揚調到其他地方去當個市委副書記鍛煉鍛煉。不過無緣無故地把那個秘書長提拔了,誰會去替他說話呢?我看這是個難題啊。以後再說吧。”劉遠超此時好像已經把尤揚當作自己的女婿了。
喬織虹有些困,把胳膊搭在劉遠超的胸前說:“睡吧。”劉遠超不再說話了。
十月二日劉遠超他們看了雲南的石林,三日四日遊了大理,五日飛抵景洪遊西雙版納。這期間他們一邊旅遊一邊打麻將,幾天下來劉遠超贏了五百萬,喬織虹贏了三百萬。劉遠超也感覺到賈正明是在故意輸錢,卻不明說,隻裝作啥也沒有覺察到。他準備到中緬邊境去大賭一次,如果贏了,就把賈正明的錢如數還給他,如果輸了,活該賈正明倒黴。
劉遠超他們看過西雙版納植物園之後回到景洪,用過晚餐後又觀看了少數民族的舞蹈,第二天準備去中緬邊境的賭城去。這時喬織虹接到了秘書長墨海的電話,說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指示,要天野市在十月七日審判雷佑胤,盡快給天野人民一個交代。因此她才給王步凡打了那個電話。
墨海打電話時,劉遠超在邊上聽到了電話內容,等喬織虹合了手機,就冷笑著說:“呼延雷又在耍手腕了。還不是為他那個寶貝秘書侯壽山當選市長造造聲勢。”
喬織虹很無奈地搖搖頭說:“政治真複雜。”說了這話,她才給墨海回了電話,讓他通知法院和檢察院按照呼延雷的指示,十月七日如期審判雷佑胤,還囑咐墨海要配合王步凡把這件事情辦好。
十月七日劉遠超一行四人到中緬邊境去,路過一個小鎮,司機說:“各位,這裏的娛樂城有很好看的舞蹈,是否欣賞一下?”
劉遠超和喬織虹沒有表態,賈正明和萬千紅的興趣很高。其實劉遠超和喬織虹也並不是不想看,隻是不好意思表態,賈正明見劉遠超沒有讚成,也沒有反對,就對司機說:“那就看一下吧。”
小車停在一個叫“怦然心動娛樂城”樓下,賈正明就去拉劉遠超,劉遠超半推半就地下了車。司機去買了票,每張票三百塊,四個人入場後,賣票的給司機回扣了四百塊。
舞場裏裝修不是很豪華,卻故意弄了很多帶有性色彩的壁畫和雕塑,壁畫上麵有男女**十八招,每一張都是的姿勢,而每個姿勢都與其他的姿勢不同,雕塑也都是男女,有的在撫摸,有的在男女**。看著這些壁畫和雕塑,萬千紅早就順勢鑽進了賈正明的懷裏,兩個人十分親熱。喬織虹無意間看見賈正明的一隻手已經探入萬千紅的懷裏。
他們坐下不久,舞蹈開始。在昏暗的燈光下,隨著美妙的樂曲,一個妙齡女郎款款從幕後走出,她披了件綠色的長裙,隨著音樂聲起,綠色長裙慢慢墜地,又呈現出一身紅色長裙,紅色長裙墜地後便是透明的白色長裙,兩隻若隱若現,就連下邊的**都能讓人影影綽綽地看到。
喬織虹對劉遠超小聲說:“其實人體貴在朦朧美,暴露無遺就失去神秘感了,我看可以到此為止。”
劉遠超沒有表態,舞女也沒有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把白色長裙全部脫掉,一絲不掛地把玉體呈現給觀眾了。她扭捏了一陣子在一片掌聲中退了場,喬織虹看得不是很專注,而劉遠超卻看得很投入。
第二個節目是一男一女上台,女的脫光了衣服,男的隻穿了個小褲頭,他們在台上做著各種各樣的示範動作,這時喬織虹有些動情,悄悄地依在了劉遠超的肩頭。看來劉遠超真是力不從心了,在這種足以讓人受到感染的環境下,竟然無動於衷。喬織虹環顧四周,見很多觀眾已經擁抱在一起了,賈正明比劉遠超小幾歲,可能因為身體保養得好,已經和萬千紅吻上了。
喬織虹兩眼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劉遠超,劉遠超卻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節目。這時喬織虹就陡然產生了一些失落感,她忍不住隔著褲子去摸了一下劉遠超的那東西,空落落的好像什麽也沒有摸到,她仔細摸,那東西竟然小得幾乎摸不到,軟得沒有一點兒反應,就嗔怨地看著劉遠超的臉說:“蔫茄子!”
劉遠超很羞慚地笑道:“對不起,今非昔比啊!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夜是五次?那個時候哈哈……寶刀已老,夫複奈何!”喬織虹笑了笑沒有說話。
節目有十餘個,大同小異,整整演出了一個小時,演出結束後他們趕路到中緬邊境去,喬織虹依然麵頰紅潤,劉遠超表情木然。
33
到中緬邊境去路過邊防檢查站,每人花了二十元錢就辦了邊防通行證。越過一個小橋到了邊界,這邊是中國,那邊就是緬甸。小車在山路上行駛了十幾分鍾就到賭城了。這裏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景色,過去是有名的罌粟種植區,每年有大量的毒品從這裏運往世界各地,現在這裏不允許種罌粟了,人們就以經商為主。緊臨賭城是一個娛樂城,廣場上有很多人妖在搔首弄姿地招攬生意,據導遊說與人妖合一次影二十元,摸一次他們的要一百元。賈正明好奇心強,去跟人妖照了相,還摸了人妖的,給人妖掏了二百元。
接下來導遊把他們四個人引進了賭城。一般的賭客在下邊的大廳裏圍在萬家樂老虎機前賭,而貴賓們都被安排在二樓的貴賓室裏。迎接他們的是一位中國姑娘,問他們是玩撲克還是打麻將,劉遠超自恃牌技高超,說:“打麻將吧!”
那姑娘說:“二對二,你們上兩個人,賭城出兩個人。”
劉遠超點點頭,他和喬織虹被安排在一起,賈正明和萬千紅被安排在另一個房間裏,小姐說要把現金兌換成籌碼。萬千紅把一隻保險箱遞給那個小姐,小姐下樓去總台兌換籌碼。這個箱子裏的五百萬已經歸劉遠超所有了,喬織虹贏的三百萬在旅行社發的包裏,放在車上。事實上賈正明手裏現在隻剩二百萬了,等小姐把兌換的籌碼拿上來後,劉遠超和喬織虹進了房間,那個小姐又去給賈正明和萬千紅兌換籌碼。
進了房間,裏邊有兩位服務小姐,很禮貌地給二位讓座倒茶。兩個人剛坐下不久,進來一男一女,男的是個彪形大漢,戴著墨鏡,女的長得很秀氣,都是緬甸人。因為語言不通,點點頭就開始打麻將了。籌碼都是一萬元一張的,一位小姐介紹說打法和內地打的通吃牌一樣,準許放碼子。
戴墨鏡的男士說了一句緬甸話,女的也說了一句,小姐翻譯說:“這兩位先生和女士都放十幹十濕,請問先生和小姐放多少?”
劉遠超在河東省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豈能在麵子上輸給對方,就說:“我們也放十幹十濕。濕的是平贏即有,幹的是自摸才有,這個規矩是小兒科,剛學打麻將的人都知道。”這樣一來如果某一個人自摸了,其他人一次就得付給四十二萬元,而自摸的那個人就能獨得一百二十六萬元。
第一局開始,劉遠超平贏得了三十三萬元,第二局喬織虹自摸贏了一百二十六萬元。此時兩個人的情緒高漲,信心大增。誰知此後不行了,牌局發生了逆轉,兩個人幾乎沒有贏過牌,劉遠超偶爾還能平贏一局,喬織虹沒有平贏一次,而那兩個男女總是自摸。
有一局劉遠超停了個夾七萬,他去揭牌時正好是七萬,可是坐在他上邊戴墨鏡的那個男子打了個八萬,對麵那個女的碰了,到劉遠超這裏他揭了個六萬,隻好把八萬打了,贏東風對六萬,誰知到下家那個女的揭牌時,獨釣六萬自摸。
又一局,喬織虹停了三六條,每逢該她揭牌時那男的和女的總是相互碰牌,三下五除二那男的隻剩一張獨釣牌了,喬織虹沒有揭住三六條,輪到那男的揭牌時,他不知揭了一張啥牌,把手中獨釣的發財打了,那女的就碰了,輪到劉遠超揭牌時,他揭了個一萬,打了,那女的也打了一萬,喬織虹揭了個二條沒有打,打了發財,到那男的揭牌時竟然獨釣一萬自摸,劉遠超和喬織虹暗暗佩服人家的膽略,獨釣一萬竟敢連放兩碼。
如此這般一直戰到中午一點半,劉遠超和喬織虹的籌碼已經輸光了,隻好散場。那男的和女的很友好地與劉遠超和喬織虹握了手,又退給他們每人十個籌碼,說了句什麽。服務小姐說:“先生和小姐每人贈給你們十萬元的路費。”
劉遠超本不想要這錢,又怕賈正明也輸光了,就接住了。下到樓下,見賈正明和萬千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等在那裏了,也是垂頭喪氣的樣子,劉遠超見賈正明望他,不待賈正明問就說:“全軍覆沒!”
“彼此彼此。人家的牌技真高,咱們自愧不如啊!”賈正明搖著頭說。
喬織虹有些不服氣,拿了二十萬元的碼子去萬家樂老虎機邊上觀陣,她見一個留胡須的人總是輸,壓莊莊輸,壓閑閑輸,她就故意與那個人唱對台戲,那個人壓莊,她就壓閑,第一局莊七點,閑九點,贏了十萬。接下來喬織虹專門與那個人唱對台戲,竟然贏了二百萬……
當劉遠超怕人多眼雜去叫喬織虹時她已經贏到五百萬了,喬織虹有些戀戀不舍,劉遠超硬是把她拉過來了,喬織虹笑著說:“這種玩法真刺激,以後有機會要到澳門去玩玩。”
劉遠超知道賈正明沒錢了,就給喬織虹使了個眼色,喬織虹把那些碼子都給了賈正明說:“這些戰利品都歸你了,你去兌換現金吧。”賈正明笑了笑沒說什麽,去總台兌換現金。
他們離開賭城上到車上,都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導遊就問:“你們打的是麻將吧?”
賈正明點點頭。
導遊問:“他們戴墨鏡沒有?”
賈正明道:“戴了。”
導遊用力拍一下自己的腦袋說:“哎呀,我忘記交代你們了,他們的麻將有鬼呢。麻將和眼鏡是配套的,戴上那種眼鏡,把對方手中的牌和下邊的牌看得一清二楚,你們能不輸?有經驗的都是先讓男的把墨鏡摘下,再檢查一下女人的眼睛,一副是墨鏡,一副是隱形眼鏡。”
萬千紅很惱火,吼道:“咱們找他們老板去,這不是在玩人嗎?”
賈正明很生氣地說:“現在去隻怕已經晚了,牌換了,眼鏡也換了,你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
劉遠超擺擺手說:“算了算了,買個教訓吧!小喬,這次正明老弟損失不少,你贏那三百萬也還給他吧。”
喬織虹並不是個愛財的人,就把那個旅行包丟給了賈正明。賈正明推辭不要,劉遠超說:“收下吧,就當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回去不要亂說。你自己輸的二百萬算你倒黴!”
賈正明看推辭不掉隻好收下了。
本想來這裏過把賭癮,四個人打麻將輸掉了七百萬多元,喬織虹又贏了五百萬,最終隻損失二百萬。大家都很生氣,隻有喬織虹很興奮。他們沒有吃午飯就返回景洪。劉遠超此時覺得導遊很可能是個托兒,說不定這個導遊從中得了多少好處呢!他本應該提前提醒大家的,等輸光了再放馬後炮還起什麽作用?但他不好明說。
回到景洪,已經是下午五點,大家再也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就坐飛機回到昆明,吃過晚飯已是晚上七點了。他們回到賓館本想好好休息一晚上,八號上午再坐飛機回河東。七點五十分劉遠超剛剛喝了藥酒,就接到王步凡的電話,聽到天野影視城爆炸的消息,手機差點兒嚇掉。接過電話,他趕緊催正在洗澡的喬織虹說:“小喬,快穿衣服,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事故,估計死人不會少,咱們得連夜趕回去!”
喬織虹也嚇愣了,腳下一滑摔倒在衛生間裏,把右胳膊也碰破了。劉遠超急忙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包紮在喬織虹的胳膊上,然後把她攙出衛生間。
劉遠超也顧不得照顧喬織虹,趕緊給賈正明打電話,讓他火速去弄飛機票,連夜要趕回河東去。他沒有跟賈正明說是什麽事情。
過了十分鍾賈正明回過來電話說到天野夜間沒有飛機,到省城有,是夜裏十一點的。
劉遠超心急火燎地說:“快去弄機票,今天晚上務必趕回去。”打完電話,劉遠超才想起受傷的喬織虹,當他來到她身邊時見喬織虹的淚水流了一臉。劉遠超還以為是剛才跌痛了,就問:“要緊嗎?”
喬織虹這時像一頭發怒的母獅吼道:“又出事了。這天野真他媽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三天兩頭出事。那個啥,當初在省財政廳多自在,偏要讓我去當這個破書記,整天提心吊膽的!”
劉遠超把愁容換作笑顏安慰喬織虹說:“現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要趕緊回去做善後工作,等弄清楚爆炸原因再說。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虧,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這時喬織虹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悲痛,一頭撲進劉遠超的懷中大哭起來。
喬織虹哭了一陣子,在劉遠超的安慰下才止住哭聲。劉遠超親自幫她穿好衣服,趕緊收拾行裝準備離開。
賈正明這時打來電話說,雲南旅行社的車已經在賓館外麵等著,現在就送他們去機場。劉遠超急忙扶著喬織虹下樓。
夜間的昆明機場十分美麗,燈火輝煌,如同白晝。然而劉遠超和喬織虹誰也沒有欣賞夜景的心情。不時有飛機降落在機場上,每有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傳入耳朵裏,喬織虹的心就會顫抖一下,她似乎聽到了天野影視城的爆炸聲,似乎自己就置身於火海之中,心中煎熬難耐,恨不得一步跨回天野去。她牽掛著天野的事情,又不想當著劉遠超的麵給王步凡打電話,就借去廁所的機會開了手機,給王步凡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情況,並說自己一定在天亮前趕回天野,讓王步凡先撐著。
王步凡在電話裏向喬織虹簡單匯報了死亡情況和有關責任人的情況,並說他已經與時運成商量過了,對有關責任人將采取必要的措施。他知道喬織虹對向天吟一直很不感興趣,因此在電話上沒有提到向天吟。
登上飛機,喬織虹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現在看來明天早上她終於能夠回到天野了。如果在今天晚上她不在天野還能說得過去,那麽明天早上她再不出現在市委,她這個市委書記就沒法向組織上交代,沒法向天野市民交代了。甚至會有人說她外逃或者已經被“雙規”。
飛機起飛後,鑽入漫漫的黑暗之中,隔窗望去,星光點點。大地像個無底的深淵,喬織虹此時此刻莫名地產生出從未有過的恐懼和悔恨。天野發生了大爆炸,而作為市委書記,她卻正在外地與情人旅遊,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失職大罪。她現在甚至後悔不該與丈夫離婚,不該愛上一個她不該愛的有婦之夫。劉遠超雖然有風度,有能力,但她明顯感覺出他們不是一路人,她把感情看得高於一切,甚至願意為感情犧牲生命,而劉遠超則不是這樣的人,他把權力看得高於一切。
兩個小時的飛行,對於喬織虹來說簡直就像過了兩年,好不容易飛機在河東機場降落,他們快步走下飛機。當劉遠超正要給自己的司機打電話時,遠遠望見呼延雷和侯壽山站在另一架飛機旁邊等人,跟隨他們的兩個女人劉遠超不認識,就急忙拉了一下喬織虹說:“咱們晚一點兒出機場,那不是呼延雷和侯壽山嗎?”
這時喬織虹才發現呼延雷和東方霞,侯壽山和白杉芸站在一起,他們的飛機先降落,而他們出機場很晚,顯然是怕別人認出來。劉遠超叫了賈正明,他們躲在一邊等著,一直等到呼延雷他們出了機場,劉遠超才給司機打電話,讓他來接他們。劉遠超他們又停了十分鍾才出機場,司機已經在外麵了,他們上了車,劉遠超直接到省委去,送他到省委後,他又交代司機把喬織虹他們送到天野去,並特別囑咐說:“隻送到市委門口,車不準進市委大院。”
司機點了點頭,他根本弄不懂劉遠超為什麽把事情搞得這麽神秘複雜。喬織虹知道劉遠超是怕別人發現他與她有不正常的來往,引起人們的非議。
呼延雷和侯壽山他們也是得到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的消息後匆匆忙忙趕回來的。
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後侯壽岩急忙與哥哥侯壽山聯係,誰知當時侯壽山的手機關著,侯壽岩知道哥哥與白杉芸在一起,就打了白杉芸的電話。當時白杉芸正與侯壽山在賓館裏洗鴛鴦浴,洗完之後還要陪呼延雷和東方霞去打保齡球,電話響了很長時間她也沒有聽見,快把侯壽岩給急死了。等白杉芸從衛生間光著身子出來,聽了電話內容她嚇了一跳,趕緊讓侯壽山出來接電話。侯壽山接了電話,知道事態嚴重,趕緊穿了衣服去見呼延雷。呼延雷和東方霞也正在洗鴛鴦浴,敲了半天門,東方霞才開門,呼延雷一見侯壽山神色慌張的樣子就知道又出麻煩事兒了,他不想讓東方霞知道他與侯壽山之間的事情,就讓東方霞跳舞去了。
當侯壽山把天野影視城爆炸案的情況向呼延雷匯報之後,呼延雷麵無表情地問:“這件事情與你有關係嗎?”
侯壽山說:“當初輸氣工程是雷佑胤批給鄭清源的,因為鄭清源當時手頭工程很多,就把這個工程二包給我的弟弟壽岩了,據我所知壽岩用的材料都不太合格,為了省錢和趕工期,就與天野影視城經理協調私自更改設計方案,然後從天野影視城下邊挖洞讓管道穿越過去,可能是管道質量差漏氣引起的爆炸。我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如果繞過天野影視城施工,將延長五公裏的管道增加五百萬的費用,延長工期十五天,抄近路的結果使鄭清源節省了五百萬。因提前完成任務,當時市政府還獎勵給鄭清源五十萬。”
呼延雷聽後足足有十分鍾沒有說話,用手敲擊著他那多少有些禿的頭蓋骨在室裏踱著步子思考這件事。他忽然抬起頭對侯壽山說:“這些情況你將來在事故分析會上說吧,這個事情畢竟與你弟弟有牽連,你現在趕快給你弟弟打電話,三十六計走為上,讓他先出去躲一陣子,沒有人證事情就會好辦些,等事情擺平後再讓他露麵,即使露麵也不要在天野,而應該是其他地方。”
侯壽山哪敢怠慢,趕緊給弟弟打了個電話,說讓他出去躲一躲。侯壽岩曆來很聽大哥的話,答應立即走人。呼延雷這時表情很嚴肅地說:“壽山,看來那個天道真人的話是對的,十月你是有個坎兒啊,這個坎兒還不小,我看你是邁不過去了。我本想好好地培養你,可你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問題,你讓我怎麽說你呀?你弟弟承包的工程出了這麽大的事故,你能脫得了幹係嗎?在天野你還能站得住腳嗎?”
侯壽山表情木然地說:“隻怪我命不好。老首長,你要救我啊,都怪我不爭氣。”說罷他給呼延雷跪下了。他此時真有點兒相信命了,也許自己真的沒有當市長的命,兩次當了代理市長,就差那麽一點點兒當不了市長,唯獨他沒有反省過自己的過錯。
呼延雷仰聲長歎說:“哎,如今之計隻有變被動為主動了,我必須擺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架勢,提議省委先撤了你的職,然後讓你離開天野,隻有這樣才有回旋餘地,才能保護你,不然就很被動了。”
“我一切聽老首長的安排。”
呼延雷又沉默了一陣子問:“當初雷佑胤是把工程批給鄭清源的,現在最關鍵的人物是鄭清源,最好能讓鄭清源不說話,那樣什麽事情就好辦了。壽山,這個事情不用我多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要自己想辦法。起來吧,你先把工作做一下,咱們得趕快飛回去,我現在就讓他們去弄夜間的飛機票。”呼延雷說罷擺了擺手,侯壽山很知趣地離開了呼延雷的房間。
侯壽山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立即想到了左繡。雷佑胤出事後,左繡立即投靠了侯壽山,他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卿卿我我的愉快經曆。因為鄭清源的存在一直是侯壽山的一塊心病,當初他弟弟侯壽岩接攬了輸氣工程,最後因不合格通不過驗收,是他給鄭清源打了個電話,又讓弟弟給送了一百萬元,讓鄭清源給城建委主任的,他收了錢,就將工程驗收合格了,為了避嫌疑,這個工程自然都是鄭清源照頭的。侯壽岩在這個工程中撈了一千萬元,而鄭清源並沒有得到什麽好處,為了捂住鄭清源的嘴巴,侯壽山指使弟弟給鄭清源送了一百萬。雷佑胤競選市長出問題之後侯壽山已經猜到組織上會從經濟上入手查處雷佑胤的問題,如果查起經濟問題來,必然要牽涉到鄭清源,於是他又給鄭清源打了個電話,讓他好好配合組織上查處雷佑胤的問題。雷佑胤是沒救了,可他鄭清源還有救,隻要他不亂說別人的“閑話”,他侯壽山會讓人輕判鄭清源,甚至在判刑之後可以給他弄個保外就醫。侯壽山在電話上還暗示:隻要有病,比如說頭痛之類的病,到醫院去檢查就可能會弄個很理想的結果,這樣就好辦了。鄭清源也不是傻瓜,當然能夠聽出侯壽山的話外之音,於是向他發了毒誓說自己絕不會胡言亂語,出賣朋友,請侯市長一百個放心。
鄭清源被判刑之後,在侯壽山的周旋下,果然因頭痛被保外就醫,但是侯壽山一直對鄭清源不放心,唯恐有人在鄭清源身上做文章,於是讓弟弟給了左繡一百萬元,又曉以厲害派她投靠了鄭清源,明裏是做情婦,暗中其實是在監視他。侯壽山曾向左繡承諾,隻需自己平安當上市長,她左繡將來就能當上天野電視台的副台長,或者是市委宣傳部新聞中心的副主任,在名與利的誘惑下,左繡心甘情願充當了侯壽山手中的一顆棋子,任其擺布。
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案發生之後,侯壽山立即意識到不能再讓鄭清源活在這個世界上了。一旦鄭清源被判了死刑,他會把什麽事情都說出來的。因此必須盡快除掉鄭清源,殺人滅口。於是他用白杉芸的手機打電話給左繡,讓他想辦法把鄭清源毒死,以絕後患。當他安排好一切,呼延雷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就匆匆忙忙趕到海口機場,從海口飛抵河東。
侯壽岩在接到他哥哥的電話後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他的老婆在省城,家也在省城,因為承攬了得道山的工程他手裏現在也沒有多少錢。東方雲現在是他的情婦,他在春風路買了一套房子,經常和東方雲住在春風路,他的房間裏有個保險櫃裏還有幾十萬塊錢,為使逃亡的生活不至於過分貧苦,他開車到春風路去,準備帶上東方雲到外地去。可是回到家中,不見東方雲的人影,見桌子上留了一張字條。
親愛的:
我去天野影視城救災,你回來後先睡覺,我可能回來晚一些。
你的雲
即日
侯壽岩看過字條,知道等不及東方雲了,就急忙打開保險櫃,取了錢準備出門。這時他想到了這套房子,賣是來不及了,幹脆送給東方雲算了。於是他拿起桌子上的筆在東方雲寫的字條後麵寫道:
雲:
我要出一趟遠門,不定什麽時候回來,這套房子留給你,或賣掉,或自己住。房產證上本來就是你的名字,給你留下,你自己斟酌。
吻你,再吻你。
你的岩
侯壽岩慌得沒有落日期就匆匆離開了房子。這套房子買的時候就是以東方雲的名義買的,房產證就放在保險櫃裏,平時保險櫃的鑰匙是侯壽岩拿著,現在那串鑰匙留在保險櫃上不停地晃悠著。
侯壽岩離開春風路後,給影視城經理打了個電話:“老兄,天野影視城這一爆炸,我看咱們兩個是活不成了,你趕快離開家,在石榴園門口等著,我去接你,咱們到外麵躲一躲。”
影視城經理是聽說天野影視城失火之後逃回家的,當初侯壽岩為了節省資金,找到他要求輸氣管道從天野影視城下邊穿越過去,他也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可是經不住侯壽岩的金錢誘惑,侯壽岩先給他買了一套房子,又給他送了二十萬塊錢,他見錢眼開就答應了。現在天野影視城出了大事故,他知道自己不被槍斃也得判死緩,於是匆匆忙忙與妻子兒女訣別,準備出逃。他是聽著妻子兒女的哭聲離開家門的。他含淚坐了出租車趕到石榴園門口,見侯壽岩的三菱吉普已經等在那裏,他急忙給出租車掏出一張百元麵值的人民幣,出租車司機找他錢時他已經鑽進三菱吉普車內,車子開動了。出租車司機覺得此人形跡可疑,一邊跟蹤,一邊給市公安局打電話報警。十分鍾後侯壽岩的車駛出市區,向太行山方向而去,由於出租車的車況很差跟不上,司機隻好折回來,然後又給市公安局打電話,報告了車型和牌號,以及車所去的方向。
在車上,影視城經理心驚膽戰地問:“侯哥,咱們到哪裏去呀?我可是一分錢沒帶,外麵也沒有熟人。”
侯壽岩不耐煩地說:“餓不死你,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太行山裏有我一個朋友,咱們隻好先到山裏去躲躲。”
出了機場,呼延雷叫了出租車和東方霞回別墅去,侯壽山則和白杉芸坐出租來到自己的別墅裏。剛到別墅裏,左繡就打來了電話,說鄭清源已經被抓了,是在桃花園別墅裏被抓走的。聽了這個消息侯壽山嚇出一身冷汗,就急忙設計了另一個毒死鄭清源的方案,並把秘訣傳授給左繡,左繡怕進不了天野看守所,侯壽山在電話上說:“這個你放心,影視城經理的妹妹是看守所的副所長,她會幫助你的。記住,事後不要再和我聯係,等過了這一陣子,我會跟你聯係的。”左繡答應依計行動。
與左繡通過電話之後,侯壽山又覺得左繡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這個女人也不能留下。他先讓弟弟侯壽岩向影視城經理傳達他的意思,讓他跟妹妹聯係了一下……
事情安排妥當,然後讓白杉芸出去叫了個出租車,侯壽山要在天亮前趕回天野去。出了別墅,他給天野市西城區公安局一個公安幹警打了個電話。這個幹警過去因為吸毒要被單位開除,他認識侯壽岩,就求侯壽岩幫他通融通融。侯壽岩通過侯壽山給新任西城區公安分局局長打了個招呼,那個局長不但沒有開除那個幹警,還給他提了個緝私隊的副隊長,因此他十分感激侯壽山。侯壽山給那個幹警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左繡的手機號碼,並要求他在天野市看守所門口等著左繡。見左繡出來後,就在電話上約她到西郊湖鐵橋上談點兒事情,就說是侯市長讓轉告的,然後伺機把她推到橋下去。
安排好一切,侯壽山才叫了一輛出租車,然後給白杉芸打了電話,讓她從別墅裏出來,他們一同回天野去。出租車駛出省城上了高速公路,東方天空已經出現了微微的魚肚白,天快亮了。
侯壽山坐在車上疲憊不堪,但他沒有一點兒睡意,心裏想的啥又不願跟白杉芸說,白杉芸見侯壽山微閉著眼睛想心事,也不想打擾他,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其實侯壽山此時此刻腦子正在高速運轉,天野出了大爆炸案,死亡二百多人,震驚全國乃至全世界,他作為代理市長難逃法網,而作為這起事故的主要責任人又是他的弟弟,注定這件事情他是難逃幹係的。眼下的上策就是如何能夠保全自己,使自己邁過這道或生或死的門檻。他也深信,他在呼延雷身上投資的一千多萬不會不起作用,現在他與呼延雷已經不僅僅是上下級關係了,而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經濟合作夥伴,呼延雷在這件事上不會也不敢不替他說話。因為有一點是很明白的,隻要他前腳進去,而隨之進來的就有可能是他呼延雷。以呼延雷的精明他不會不權衡這種利害關係。呼延雷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侯壽山,這樣才能使他自己也平安無事。
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案震撼了整個河東省,引起了天野市民的極大恐慌,各種謠言也相繼而起,先是說燒死了一千多人,後來在救災中始終沒有見到喬織虹的身影也沒有看見侯壽山和文史遠露臉,就有人說這些人都在大火中燒死了。有人說王步凡會當市委書記,有人說林濤繁會當市長,這種謠言又都是在那個最悲慘的夜晚裏傳揚出來的。七日夜晚天野市民幾乎都沒有休息,凡是到天野影視城前的廣場上看了一圈的人,無不帶著恐怖和僥幸心理離開,既恐怖別人的慘死,又僥幸自己的幸免。
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時省委書記馬疾風正帶領省內老幹部“發揮餘熱先進個人考察團”在泰山慶祝國慶節,一聽說天野發生了重大爆炸案,就委托省老幹部局局長照顧好老幹部們,自己連夜趕回省城。
馬疾風回到省委已經是八日早晨了,他立即召集在家的省委常委開會,呼延雷和劉遠超正好跟上參加會議。馬疾風向大家通報了天野影視城大爆炸的有關情況,最後強調省裏必須派出得力人員親赴天野處理這起特大事故。呼延雷當即表示自己要親臨天野,責無旁貸地站到第一線去。馬疾風聽了呼延雷的話沒有立即表態。
至於派誰去天野,馬疾風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天野出了特大事故,代理市長侯壽山應該是第一責任人。當初讓侯壽山出任代理市長時馬疾風就不同意,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一再堅持,最後馬疾風讓了步,現在如果他親自去天野,恐怕呼延雷會以為他馬疾風是要去整治侯壽山。為了避開這個嫌疑,最終馬疾風還是決定讓呼延雷去天野,至於侯壽山有沒有責任,要不要拿掉,待呼延雷去調查之後再說。他既不急於表態,也不急於插手天野的事情,他要以靜製動,靜觀其變。
十月八日,原定八點鍾召開的天野市常委擴大會議,不知為什麽要推遲到八點半鍾召開。
開會時間還不到,王步凡也沒有過早去會議室。為了使自己顯得精爽些,他想先洗個澡。當他放好水準備洗澡時,又覺得還是保持一臉倦容好,就把放好的水又放掉了。他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看見尤揚拿著當天的《天野日報》在等他。見他從衛生間裏出來,尤揚把報紙放在王步凡的老板桌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退出去了。王步凡覺得尤揚的眼神裏有名堂,就抓起報紙看,頭版頭條竟是一篇題為《尊重人大決定權》的文章,署名是天野市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
……人大具有立法監督的功效,人大決定權是人民當家做主,而不是地方大員說了算,然而多少年來,人大機關成了舉舉手的擺設,人大代表並不能代表人民群眾的意誌,代表的卻是長官們的意誌,長官叫舉手,代表們就舉手,長官叫舉誰的手就舉誰的手,這種現象很不正常。天野是個有過深刻教訓的城市:廉潔奉公的歐陽頌同誌落選,大貪官雷佑胤當選,強奸民意的結果是天野製造出一幕鬧劇。假若雷佑胤當了市長,天野的經濟會是什麽樣子,天野的官場又會是什麽樣子?現在人代會召開在即,代表們又麵臨著艱難的抉擇是服從組織,還是尊重民意?究竟要選出一個什麽樣的市長?
……
向天吟精心策劃的這篇文章顯然是有針對性的。據王步凡推測,向天吟既對侯壽山的官品人品不讚成,也對喬織虹和王步凡前一階段在任命幹部上的隨心所欲有看法。也許文史遠與向天吟現在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不然文史遠抓宣傳,他與侯壽山又都是呼延雷線上的人,他不會同意報社發表這篇文章。也許文史遠已經看到了侯壽山的危機,他要落井下石。這隻是王步凡的猜測,總之,從這篇文章中他能夠品出一些味道,隻差沒有寫上“這次人代會究竟選出什麽樣的市長,人民拭目以待”這句話了。
王步凡知道向天吟與呼延雷不是一條線上的人,而文史遠這個呼延雷的親信,現在天天與向天吟套近乎打得火熱,也許這次“一零七慘案”會給文史遠帶來什麽機遇,也許他現在正在窺視市長的寶座,不然他抓宣傳,沒有他的首肯,《天野日報》社的主編未必敢簽發這樣的文章,看來天野官場新一輪的權力之爭又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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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公室裏看完《天野日報》上的文章,王步凡看了一下牆上的鍾表,已經八點半了,他離開辦公室到會議室去。進了會議室,王步凡看見喬織虹侯壽山文史遠向天吟廉可法和墨海他們已經坐在那裏。他有些吃驚,不知道喬織虹侯壽山和文史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看他們疲倦的樣子,像是剛剛進入會議室。王步凡剛坐下,時運成王宜帆和馬一鳴也進來了,隨後進來的是一個副市長。
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一個個都像失戀者那般目光呆滯,不說一句話,看樣子大家像是在等省裏的領導。過了五分鍾省委副書記呼延雷帶著他的秘書邁著健步走進會議室。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大家沒有鼓掌歡迎,會場顯得冷清而沉悶。
呼延雷不及坐下,用手理了一下稀疏的背頭道:“今天早上省委把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向中央有關部門進行了匯報,之後從北京打過來的電話發過來的傳真和明碼電報一直不斷。國家安全生產管理局國務院辦公廳中央有關方麵的領導相繼下達指令,要求我們盡快查明爆炸原因。省委對天野的爆炸案十分重視,專門召開了省委會,馬書記派我來天野了解情況,處理問題。咱們現在開始開會吧,請天野的同誌先介紹一下事故發生的簡單經過吧。”
喬織虹把目光投向向天吟道:“那個啥,向主任匯報吧。”
向天吟也不推辭,習慣性地用手理一下花白的寸發頭,開腔了:“事情還得從頭說起。據群眾和知情人士反映,二零零零年秋天,天野市新城區開始鋪設供氣管道,這個工程是經雷佑胤手批準的,當時的清源石油天然氣公司承攬了整個工程,鄭清源承攬下這一工程後,自己並沒有幹,而是二包給了私營企業主侯壽岩,侯壽岩在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購進大量生鏽的管道,然後用這種不合格的管道鋪設施工,從中牟取暴利。因為輸氣管道往西城區鋪設要繞過天野影視城,會增加很大的工程量,鄭清源和侯壽岩與天野影視城經理私下協商,要在天野影視城下邊挖洞穿過,他同意了侯壽岩的施工方案,至於他們之間有沒有經濟交易,隻有侯壽岩和那個經理知道。由於天野影視城下邊的管道沒人能夠看見,用的管道質量最差,到了今年就有些地方開始漏氣了,昨晚的爆炸初步查明是天然氣泄露後彌漫在天野影視城內,有人吸煙引起的爆炸,影院內炸出一條深溝,還把一個古墓給炸開了。在這裏我需要補充說明的是,當初驗收這個工程時,就有人給它定了不合格工程,不知道後來城建委主任是怎麽搞的,又將該工程驗收為合格工程交付使用,因此我認為這起爆炸案應該是一起責任事故,有必要追究有關人員的刑事責任,甚至應該深挖在事故背後存在的現象,不管牽涉到誰,必須給予嚴懲。我們應該給天野人民一個圓滿的說法,不然我們沒法向死難者家屬交代。另外我也建議省委和市委,天野出了這麽大的事,人代會是否推遲召開,因為侯壽山同誌與此案有牽連,在沒有澄清事實之前我認為召開人代會不太合適。我匯報完了。”
會場上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呼延雷講話表態。針對向天吟的匯報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表態。誰也不會在呼延雷表態發言之前發表什麽意見。侯壽山的臉色灰白,兩眼死盯著前麵的茶杯,似乎杯子裏有什麽東西要仔細地觀察。喬織虹好像要說點兒什麽,最後望了望呼延雷,還是沒有說話。王步凡用右手不停地撫摩著胸口,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廉可法一臉嚴肅,其他人也都是木木呆呆的樣子,隻有文史遠微微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侯壽山突然以攻為守地說:“向主任說的情況與事實不符。在此我需要解釋一下:供氣工程自始至終都是鄭清源的法人代表,我弟弟侯壽岩隻是鄭清源公司的一個工頭,這個責任應該由鄭清源來承擔,而不應該讓我弟弟承擔,即使侯壽岩有什麽責任,也不應該把我扯進去。工程是雷佑胤批給鄭清源的,鄭清源不可能轉包給我弟弟,也不可能放著掙錢的工程自己不幹拱手送給他人。據我所知,僅從天野影視城下麵挖洞施工鄭清源就節省了五百萬,又因提前完工市政府還獎勵給鄭清源五十萬。如果鄭清源不是法人代表,市政府為什麽要獎勵鄭清源?即如說我弟弟有責任,那也是在鄭清源的指使下犯了錯誤,好像還不該推到我身上吧。”其實侯壽山比誰都清楚,節省的五百萬讓他弟弟獨吞了。
向天吟冷笑道:“那就讓事實來說話吧!”
呼延雷一臉微笑地用左右手理了理雙鬢,說:“壽山同誌這個態度就不對嘛,既然這個事情牽涉到你弟弟,你現在就有瓜田李下之嫌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是黑的白不了,是白的也黑不了,一切都要尊重事實。在事實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就認為不要急於下結論,你侯壽山也不要神經過敏,向主任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接著他話鋒一轉道:“截至目前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一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吟說:“根據昨天晚上的統計數字已經死亡二百八十八人,有十人由於傷勢嚴重,生命垂危,估計隨著時間的推移,死亡人數還會增加。”
呼延雷先是很吃驚,隨即馬上又恢複了常態:“既然你們認為這是一起責任事故,是否已經采取措施,對有關涉案人員是否已經采取行動?這可是一件轟動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大案,我們要對黨負責,對人民負責,絕不能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讓人民群眾罵我們昏庸無能。根據天吟同誌的匯報我認為雷佑胤和鄭清源的責任最大。他們是主要責任人嘛!”
向天吟道:“我們已經采取措施了,公檢法的同誌們昨晚一夜未眠,對涉案人員進行了追捕和監控,他們現在就在外麵等著準備向市委和省委領導匯報。”
喬織虹望了望呼延雷,見呼延雷點了頭就對墨海說:“那個啥,讓他們進來匯報把!”
墨海站起身小跑著出去了,過了不到一分鍾,向天歌智奇紹和時運成依次進來,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王步凡覺得這時自己該說點兒什麽了,就說:“向天歌智奇紹和時運成你們就依次匯報吧,省委對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十分重視,呼延書記在百忙中抽出時間親自來天野現場辦公,咱們要盡量詳細地向省委領導匯報情況。”
向天歌先說:“昨天晚上天野影視城的大火撲滅之後,我們就奉命逮捕嫌疑犯侯壽岩,可是他和影視城經理外逃了,根據群眾提供的線索,我們向太行山方向追去,追進太行山裏,侯壽岩駕駛著三菱吉普車在山道上狂奔,我們幾次喊話,他們就是不停車,眼看我們就要追上了,情急之中,侯壽岩的車在轉彎處跌進一百多米的深溝裏爆炸起火,我們好不容易下到溝底,侯壽岩和影視城經理已經燒得麵目全非。”
侯壽山聽到這裏,臉部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眼眶裏的淚水將要溢出來,他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沒有讓淚水流出眼眶。
智奇紹說:“我們檢察院昨晚提前介入,負責搜捕鄭清源。鄭清源本是戴罪之身,最近經常頭痛,經有關部門進行鑒定弄了個保外就醫。昨晚我們搜查了很多地方,最後在他的情婦左繡的一套房子裏抓住了他,然後將他重新關押在天野看守所內。今天早上鄭清源的情婦左繡去給他送衣服,左繡剛離開不久,鄭清源就死在看守所裏了,我們得到看守所副所長的報告後,立即聯係法醫對鄭清源的屍體進行解剖,在他的胃裏發現一個布條子,上麵的字跡還依稀可辨,字條上的內容是:請你放心,我的好朋友會保你平安的,你什麽話也不要多說。看後把字條吃掉,別讓人發現。署名是雷佑胤,但字跡是左繡寫的。很顯然布條上有毒,鄭清源吞下布條後中毒身亡,我們又去左繡的另一套房子裏抓捕她,沒有找到人,七點多鍾有人在西郊湖鐵路下發現了左繡的屍體,看樣子是從鐵路橋上墜地身亡的,目前還不能斷定左繡是自殺還是他殺。”
王步凡聽說侯壽岩和鄭清源相繼身亡,他的心為之一顫。分明有一隻黑手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要殺人滅口,丟卒保車,照這樣下去一切證人都會很快死掉,那麽還有誰能夠證明天野的爆炸案與侯壽山有關係?
時運成也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我們在爆炸案發生後就對城建委主任的住所進行監控,今天八點鍾見他老婆和女兒出了門,八點十分仍沒有見他去上班,我們就找借口去敲門,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我們意識到情況不妙,等砸開門法警衝進去時,見他已經用皮帶吊死在電扇上了,等取下他的時候,他的心髒早已停止了跳動,我們搜查了他的住室,並沒有發現什麽犯罪證據,存折上也隻有幾年來累計存入的五萬元錢,這些存款每次數百元或一千元不等,像是從工資中節省下來的錢。需要補充的是,我們在大爆炸之後就對城建委主任進行了監控,他接了幾個電話後就有些魂不守舍。我們通過通信公司查閱他手機上的通話記錄,打給他的電話都是用大街上的磁卡電話打的,查不出是誰給他打了電話,電話的內容就更無從得知了。”
喬織虹此時緊鎖眉頭,王步凡有些大惑不解,而侯壽山此時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似乎多少還有些得意。
這時呼延雷說話了:“你們天野公檢法係統一定要集中精力,協調辦案,再不能出問題了,你們這三家是怎麽搞的,犯罪嫌疑人一個個都死了,還怎麽以責任事故來對爆炸案進行解釋?更不應該捕風捉影地懷疑我們幹部。首先聲明一點,我不定調子,但是就目前的情況看,我建議是否以意外事故上報,你們想啊,既然管道下麵有一座古墓,會不會是由於古墓坍塌,造成輸氣管道斷裂?當然在專家沒有作出鑒定之前,我們不能排除責任事故的可能性。你們要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查找每一個蛛絲馬跡,抓緊破案。在沒有破案之前,是否暫時以意外事故上報?這樣你們進退都有路,可不要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呼延雷把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重,接著就講起了大道理:“責任事故和意外事故的概念是不一樣的,處理起來也是有區別的,現在自上而下都以穩定為大局。在此我不定調子,隻談個人看法,小喬書記來天野時間短,雖然對天野的爆炸案負有領導責任,但畢竟沒有什麽直接責任,教訓要吸收,思想上卻不能背包袱,既要大膽開展工作,又要繼續深挖大爆炸背後的一些東西,看一看究竟是否與貪汙有牽連,一旦發現問題就要深挖細究,絕不能放過一個分子,絕不能讓一個經濟犯罪分子逍遙法外。當然如果隻是一起意外事故,我們就要站在保護幹部的角度上去處理問題,不能一出事故就和貪汙聯係起來,全國那麽多的煤礦出事故,有的是責任事故,有的就不是責任事故嘛!在此我不得不點名批評啦,侯壽山同誌就與別人不同,據剛才同誌們反映,供氣工程的承包人雖然是鄭清源,但是你弟弟侯壽岩畢竟參與了嘛,即使說你自己是清白的,即使說你弟弟也是清白的,即如說這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是這個慘案的賬老百姓是要記在鄭清源或者是你弟弟頭上的,將近三百條人命啊,他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他們的生命高於一切。那些貪汙分子雖然死了,但他們推脫不掉責任啊!也許你侯壽山確實是清白的,但是天野市的老百姓會這麽想嗎?在他們眼裏你侯壽山是代理市長,是侯壽岩的親哥哥,他們能不罵你?你能夠說你沒有領導責任?我很讚成向天吟同誌的意見,天野市的人代會要推遲召開。在這裏我也代表省委表個態,侯壽山同誌身為天野市的代理市長,在爆炸案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對弟弟侯壽岩的教育上也負有失職之過,因此我有個建議,侯壽山同誌從即日起停職檢查,交省紀委審查處理,等我回省城向馬書記和省委匯報之後再作最後決定。”呼延雷說罷這句話,還向侯壽山狠狠地瞪了一眼,侯壽山這時才像個犯了錯誤的學生低下了頭,淚珠子撲簌簌地掉在地上,接著就發出了低微的抽泣聲,不知是傷心還是感激。如果說傷心,侯壽山隻能傷心他的仕途不順,在平州時就當了代理市長,結果因為自己的風流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次隻怕要與上次出現驚人的相似,所不同的是上次是因為色,這次是因為財。如果說感激,他知道呼延雷先停了他的職是在保護他,他一離開天野矛盾的焦點就會有所轉移,他留在天野對他是很不利的。
王步凡能夠明顯感覺到呼延雷是在保護侯壽山。第一,先停了侯壽山的職務就會使他變被動為主動,避免別人說他呼延雷在保護侯壽山,事情一旦有了好的轉機,他就可以把侯壽山調到其他地方去任職,如果事情變得很糟糕,他呼延雷也不至於陷進這起震驚全國的大案之中,不至於讓別人說他縱容原來的秘書犯罪。第二,呼延雷很清楚侯壽山在這起爆炸案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承擔著什麽樣的責任。呼延雷如果不明確表這個態,憤怒的天野市民就敢砸了他的車,讓他回不到省委去。因為侯壽山曾經是他的秘書,他隻要不停侯壽山的職,天野人就會說他是侯壽山的保護神。第三,既然那些涉案人員一個個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說明侯壽山做事很果斷,這樣他就有了生路,呼延雷就有了為他周旋的餘地,責任事故就有可能變為意外事故,意外事故的結果會對侯壽山極為有利,最多負個領導責任,在天野幹不下去還可以調到其他地方去任職。雖然這個重大事故對侯壽山多少有點兒影響,但是異地任個市委副書記或副市長的難度並不大,還不至於讓他敗得很慘。假若把侯壽山逼到絕路上,保準會把後台老板供出來,呼延雷對這一點是有心理準備的。因此呼延雷就反複提醒,想把人們的思維誘導到意外事故上。
在會上,呼延雷的話已經從側麵把天野的大爆炸定了意外事故的調子,隻差沒有用“人力不可抗拒”六個字。其他人盡管心裏有想法,但都沒有表示出來。喬織虹的思維有些單純,真的以為“一零七慘案”就是一起意外事故。王步凡心裏是再清楚不過了,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百分之百是責任事故,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侯壽山,而不可能是已經被判了死刑的雷佑胤。一夜之間出了一係列的滅口事件也必定是侯壽山在暗中操縱的,侯壽岩是真的出了車禍,還是為了保全他的哥哥自己墜入深溝的?臨死還拉上幾個陪死鬼。城建委主任肯定是自殺。他自殺的原因無外乎兩條,一是自己知道自己因受賄瀆職造成了輸氣管道泄漏爆炸事故,奪去了近三百條人命,這樣的罪過除了死刑還是死刑,他不自殺,將來也要被槍斃。二是他的死對侯壽山有利,對他那個副市長哥哥也有利。王步凡能夠猜測出,在城建委主任家裏沒有搜查出什麽東西,不等於他沒有受賄。那麽他受賄的錢也可能放在其他地方,他死了,錢成為別人的,別人可能會繼續照顧他的妻兒,使他們衣食無憂。如果城建委主任不死,也許還會連累到其他人。王步凡盡管對這些情況揣摩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不會說出半個字,他要靜觀其變,明哲保身。如果省委避重就輕,不了了之,他也隻好裝糊塗,以省委的大局為重,忘掉自我,愧對那些燒死的亡靈。
向天吟對天野的爆炸案也有自己的看法。當呼延雷表明自己的態度後,他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呼延雷在袒護侯壽山。他想借助這件事撼動一下呼延雷的權威,為老同學馬疾風出一口惡氣。於是情緒激動地提出了反對意見:“呼延書記剛才的話我隻讚成一半。目前還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就是一起意外事故,試問輸氣管道為什麽會漏氣?為什麽橫穿天野影視城的輸氣管道的質量特別差?當初的設計方案並不是從天野影視城下邊橫穿而過的,是誰私自變更了設計方案?這些具體的事項不可能是原市委副書記雷佑胤,隻可能是城建委主任請示某位領導後批準的。大爆炸發生後,與之有關的人員相繼身故,他殺的他殺,自殺的自殺,這又說明了什麽呢?難道我們就沒有想到這些人是在丟卒保車嗎?那麽誰是車呢?這個問題不查清楚,我們如何向天野人民交代?我們可以瞞過黨中央國務院,可以瞞過省委,但是我們瞞不住天野人民。老百姓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他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能夠辨明是非,誰想糊弄老百姓,隻怕沒有那麽容易。因此我認為目前還不能說是意外事故,隻有加大查處力度,待查明事故的真相後再下結論,這樣對侯壽山同誌也是負責任的,如果真的是意外事故,那麽侯壽山同誌似乎還夠不上任何處分吧?”
侯壽山聽了向天吟的話如坐針氈,麵部表情又複雜起來。他現在隻想一走了之,不想爭論功過是非。喬織虹有些暈頭轉向,她這時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今天麵對這種局麵,她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幾乎沒法應付。
呼延雷聽著向天吟的話顯得非常鎮靜,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即使向天吟在情緒激動地否決他的意見,蔑視他的權威,他也不生氣,還不時點頭表示讚同。等向天吟談完自己的看法,呼延雷開腔了:“我首先對向天吟同誌的意見表示讚同。我們都是人,都是為了人民群眾的利益工作的,黨性和職責賦予我們這樣的權利和義務,要敢於提出不同意見,也要敢於聽取不同意見,這是我黨的一貫作風和傳統。我不說大家也明白,正因為侯壽山當過我的秘書,我對他的要求必須嚴格,不管他有沒有錯誤,必須先停職反省,這一點是無可否認的。我看天野爆炸案一定要加大力度查處,要敢於挖掘深層次的問題,不管牽涉到誰都不要有思想顧慮,如果牽涉到我呼延雷,我也難逃法律的製裁。另外我回去要向省委認真匯報,省委會立即召開‘一零七慘案’專題研究會議,並向中央有關部門請示匯報,經過進一步調查,如果認為這確實是一起責任事故,會責令省公安廳派人協助你們快速破案。最後強調一點,天野的穩定壓倒一切,河東省的穩定更是壓倒一切。在此我說幾句喪失原則的話,先破財消災吧,在醫院裏救治的受傷人員,一定要為他們解除一切後顧之憂,讓他們安心養傷。已經死亡的二百八十八人,再也活不過來了。故去的人一無所知,但是留給他們親人的是無盡的痛苦。你們一定要做好善後工作,該怎麽賠償,按照有關規定賠償,天野財政解決不了,還有省財政做後盾嘛,一定要妥善解決理賠問題,在理賠過程中,群眾勢必會有激動的情緒和過激的言行,你們要理解他們,善待他們,向他們解釋清楚,千萬不能激化矛盾,既不要讓他們在天野鬧事,也不要讓他們到省城去上訪告狀,這個事情要上升到講團結講穩定講政治的高度去理解去執行。最關鍵的是不能讓群眾進京告狀。你們市委市政府要通力合作,絕不能使天野出現失控局麵。至於追究責任的事,我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誰如果有罪是跑不掉的,安撫才是當務之急。步凡和史遠兩位同誌要與小喬書記緊密配合,要向省委省政府負責。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定調子,隻談見解,希望老向同誌不要誤解我的意圖。好啦,我的話完了。我還得趕回去向省委匯報,事故現場我就不去查看了,醫院裏請小喬書記代我向受傷的市民們表示慰問,另外還是請壽山同誌代表你們天野市委市政府和我一起到省委做個情況說明吧。”
會場上沒有任何人發表什麽意見。人們覺得呼延雷的話前後矛盾,剛才已經宣布侯壽山停職反省了,現在又要讓他代表市委市政府到省裏去匯報,不知呼延雷這次來天野是解決什麽問題的,似乎僅僅是為了把侯壽山帶回省城去。呼延雷不讓人們送他,自己帶著侯壽山匆匆地離開了會場。在走出會場時呼延雷再次用手示意大家不要送了,其他人都站著沒有動,隻有文史遠走出會場與呼延雷密談了幾句。
在離開天野市委去省城的時候,呼延雷為了避嫌,沒有讓侯壽山坐他的車,自己先走了。侯壽山坐了自己的車遠遠跟在後邊。
侯壽山坐在車上離開天野市委就流淚了。此時此刻,天道真人的話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十月是個坎兒。看來這個十月對他是大不吉利的,弟弟摔死了,自己還不知將是個什麽樣的下場。車子走在天中大道上,他望著路兩旁掛著果子的石榴樹,百感交集。在平州時他離當市長隻差一步之遙,在天野又是如此。這時他心中產生了假設:如果不出現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案,九日開幕的人大會議就會把他選舉為正式的天野市人民政府市長,而現在看來又是南柯一夢了。
小車走近市政府的時候,侯壽山有氣無力地對司機說:“走春風路吧。”司機打了一把方向盤,小車從天中大道上拐上春風路。漸漸地,小車駛離市區,進入市郊,侯壽山又扭頭望了望天野市,再次流下了傷感的淚水。
侯壽山正在車上傷感的時候真的禍從天降了,不明不白地從天野的路邊產生一聲巨響,像是炸彈爆炸,汽車受到襲擊,司機回頭看時,彈片擊碎車窗玻璃,正好擊中侯壽山的頭部,侯壽山倒在後座上,兩個後輪胎都沒氣了。司機沒有受傷,急忙從車裏爬出來給文史遠打了個手機,向文史遠匯報了這一不幸的消息,然後去看侯壽山,他好像已經死了。
正在會議室裏開會的文史遠接到電話,聽說侯壽山的車中了炸彈,就驚叫起來:“不得了啦,真的不得了啦,看來天野真的有恐怖分子,侯壽山同誌的小車被炸彈擊中好像已經不行了,說不定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與恐怖分子有關係呢?”
文史遠的話讓會議室裏的人都驚呆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天白日的哪裏會飛出個炸彈來,是否有人要殺人滅口?是不是事先在侯壽山的車裏被安放了炸彈?一時議論聲揣測聲不斷。喬織虹站起身說:“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走,現場看看去。”
時運成對向天歌說:“向局長,你通知幾個公安民警一起去吧。”
向天歌一邊往會議室外走,一邊把電話打到了市公安局,刑偵隊立即派出人馬趕往春風路。
市領導們趕到侯壽山出事的現場後見小車的兩個後輪胎都沒氣了,民警們從附近的一個收破爛的廠裏揪出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被公安幹警押著的那個女人突然大喊起來:“步凡哥,你要救救我啊,我們不是故意的。步流那個死鬼用切割機切割炸彈,他……他已經炸沒了……”王步凡仔細一看才認出是他老家那個族弟王布流的媳婦,就急忙說:“弟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慢慢說。”
王布流的媳婦嚇得渾身發抖,哭著說:“我……我……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不讓他切炸彈,他說沒有事,現在人都炸沒了,我的媽呀……”這時步流媳婦跑到王步凡麵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著說:“這個挨千刀的,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春天的時候他就收破爛收了炸彈被公安抓了,前天他可又收了炸彈,那個民工說是在地下挖出來的廢炸彈不會響,現在它響了,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王步流你個死鬼呀……”王步流的媳婦已經哭昏過去了。
直到這時王步凡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對向天歌說:“王步流是個收破爛的,民工們把炸彈當廢鐵賣給他了,他沒有知識。就用切割機去切炸彈,結果把炸彈切炸了,看來不是什麽恐怖襲擊。先救人吧。”
聽了王步凡的話,喬織虹出了一口長氣,總算把懸著的心放下了,一開始他還真的認為天野出了恐怖分子。文史遠聽王步凡這麽一說,就立即給呼延雷打了個電話,呼延雷聽了結果竟然說他已經到省城了,下午常務副省長路坦平可能會過來。
下午,常務副省長路坦平奉命來到天野市,問了問侯壽山死亡的情況,說:“一個收破爛的愚昧無知,用切割機切爆了炸彈,小侯的死亡很明顯是一起意外事故,算他小侯該倒黴啊!牛耕野省長對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十分關注,從北京的病房裏親自打電話給我,讓我代表他向死難者家屬表示慰問。走吧,既然我到天野來了,就要到天野影視城去看看,天野的大災難令人很痛心啊!”說罷自己先上車了。
對於路坦平的這個態度,大家很感動。王步凡卻認為侯壽山的死對呼延雷可能是一種解脫,現在所有與爆炸案有牽連的人都死了,不管怎麽定性都對呼延雷有利。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呼延雷會責成有關方麵重新認定,把他上午反複強調的意外事故改為責任事故,這樣更能顯示出他公事公辦不徇私情的工作作風。即若把侯壽山說得死有餘辜,也隻是侯壽山個人的事情,並不能說他呼延雷有什麽錯。即使侯壽山該殺一萬回,他也永遠不會說出對呼延雷不利的話了。
王步凡見喬織虹還愣在那裏,就走近提醒她:“喬書記,走吧,路省長要到天野影視城的現場看看。”喬織虹聽王步凡這麽一說才回過神,趕緊上車,其他人也都上車跟了去。
路坦平和天野的領導們來到天野影視城廣場之後,這裏的情景讓他們流淚了。廣場上放著一排排穿了衣服的屍體,家屬們正在哭號著辨認自己的親人。此時不知誰高聲喊了一聲:“鄉親們,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駕車逃竄,摔到滲溝裏摔死了!”群眾一聽這話,許多人大聲喊道:“報應啊!老天有眼啊!”
路坦平望著眼前的慘狀緊鎖著眉頭,喬織虹嚇得身子有些發抖。當大家走進影院的廢墟中時,一條深溝呈現在眼前,溝邊上就有輸氣管道爆炸後殘留的碎片,路坦平俯下身子撿起一塊碎片看了看,很薄,而且上邊鏽跡斑斑。他這時一臉氣憤不平的神色。故意大聲說:“鄉親們,我代表省政府來看望大家來了。牛耕野省長對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十分關注,從北京的病房裏親自打電話給我,讓我代表他向死難者家屬表示慰問。小喬書記,我們不搞調查研究就是沒有發言權啊,有人說是意外事故我剛開始還半信半疑,現在看來這絕對是一起責任事故,鄭清源可殺,侯壽岩該死,侯壽山難辭其咎。也不知他們貪汙了多少昧心錢,竟敢用這些劣質管道,這不是拿著人民群眾的生命當兒戲嗎?教訓,又是一次深刻的教訓啊,不除,國無寧日,貪官不殺,民不聊生!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天野影視城發生的大爆炸事故絕對是一起責任事故,侯壽山死有餘辜!你們還要以這次事故為契機,深挖天野存在的現象,對分子一個都不能放過!”
群眾聽到路坦平說了這番話,有人帶頭高呼:“路省長,我們熱愛你!”
路坦平眼含熱淚來到群眾中間,他的秘書把傘舉到他的頭頂,他一怒之下奪了雨傘扔到地上然後大聲說:“鄉親們,天野影視城發生了大爆炸事件,震驚全國乃至全世界,我受省委省政府的委托來看望大家,慰問大家,省委省政府對天野發生的惡性爆炸案件極其重視,請鄉親們節哀順變,我們一定會嚴懲那些貪汙的蛀蟲,不管他們的職位有多高,後台有多硬,不除蛀蟲我這個副省長就不當了!”
群眾又一次喊出“路省長,我們熱愛你”的口號,路坦平掛著淚花的臉上呈現出無盡的欣慰。
在離開天野影視城的時候,路坦平很嚴肅地對喬織虹說:“小喬書記,我現在就回省裏向馬書記匯報,然後再向中央匯報,你們也要開會認真研究處理這個大爆炸案,在此我強調三點,一要及時撫恤死難者家屬,把黨的溫暖和政府的關懷送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二要針對侯壽山縱容弟弟搞豆腐渣工程展開深挖細查,看看我們的幹部隊伍中是否還存在現象,一經發現,必須從嚴處理。以雷佑胤和侯壽山為反麵典型,進行一次反腐倡廉教育,使我們的幹部在教訓麵前得到啟發,使分子無處藏身,使天野的明天更加美好。”
喬織虹趕緊說:“我們一定落實路省長的指示,牢記您的教誨,把天野的事情辦好。”
聽了喬織虹的話,路坦平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在中國不是有這樣的話嗎?做官要學曾國藩,經商要學胡雪岩,何況我們是人呢?最起碼的一點,不能為人民服務的官員絕對不是好官啊,希望你們都能做個好官。”然後一一和大家握手再見,文史遠很恭敬地幫路坦平開了車門,路坦平一邊上車一邊對文史遠說:“小文,希望你這個市委副書記一定要協助小喬書記做好爆炸案的善後工作,給組織和群眾一個交代。”
文史遠點頭哈腰地說:“一定一定,路省長放心。”好像他現在已經是天野市的代理市長了。而路坦平最後的話無異於告訴人們在天野市委內部文史遠的作用比王步凡的作用更大。
路坦平的小車消失在蕭瑟秋風之中,天野影視城廣場上的屍體開始往運屍車上裝,家屬們哭聲一片。喬織虹擦了擦眼淚,揮了一下手說:“大家回市委開會。”說罷上車走了。其他人也都分別上了自己的車回市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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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市委會議室,向天吟就嘲諷般地說:“咱們省領導的態度變化也真快啊,上午呼延書記還口口聲聲說天野的爆炸案可能是一起意外事故,下午路省長又說爆炸案肯定是一起責任事故,還美其名曰有調查才有發言權,那麽是不是說明呼延書記根本就不肯調查研究?侯壽山一死才有人來搞調查研究?真是說的比唱得好聽啊!”
文史遠急忙附和向天吟道:“其實根本就不應該讓侯壽山離開天野市,代理市長也是第一責任人嗎,況且他還是天野影視城爆炸案的嫌疑犯,天知道他貪汙了沒有,怎麽能夠讓他離開天野呢?不過現在侯壽山死了,即使說他應該千刀萬剮也沒有什麽意義了。”文史遠的話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廢話。
喬織虹沉著臉沒說話,廉可法瞪一眼文史遠說:“咱們的小文同誌就是愛放馬後炮,這話如果侯壽山死前說出來是多有分量啊!也許還能解救小侯一命呢。”文史遠聽了廉可法的話紅著臉低下了頭。
其他人沒有參與口舌之爭,都在等著喬織虹下達具體的指示。
喬織虹開腔了:“我看我們還是落實路坦平副省長的指示吧,那個啥,一是加大力度破案,看天野有沒有分子;二是盡快拿出一個理賠方案,避免天野出現動亂局麵。大家談談吧。”
時運成先表態:“我準備去省城一趟,向省紀檢委建議,有必要的話對侯壽山的案子進行審查。雖然侯壽山死了,但事情遠沒有結束,組織上還得下個結論呢。”
喬織虹點點頭說:“這樣也好,不過那個啥,要看看省委和省紀檢委的態度呢,我們隻是建議,不能越權啊!”
向天吟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以我看,‘一零七慘案’顯然是一起責任事故,現在又有那麽多的涉案的嫌疑人死亡了,如果不懲辦元凶,下個恰當的結論,隻怕我們難向天野人民交代。那麽元凶究竟是誰?也許他在天野,也許不在天野!”
王步凡道:“目前最要緊的是穩定人心,誰是元凶,組織上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省委在這個問題上肯定會很慎重,目前是否可以實行一下理賠承包責任製和號召全市人民捐款,天野隻怕也有正副處級幹部幾百人吧。兩個處級幹部承包一個死難者的理賠工作,工作和責任都要具體到人。在財政上還沒有拿出資金和捐款沒有到位之前,讓幹部們自己去想辦法,另外把侯壽岩的所有資產沒收,充作救災物資,這樣也許對天野市的穩定會產生比較好的效果。”
喬織虹點著頭,覺得王步凡的話特別稱她的心,每逢到了關鍵的時候,王步凡總能想出一些讓她滿意的辦法,她越來越看重王步凡了。喬織虹這時望著向天吟說:“向主任,我們要把這次救災工作當成政治任務去完成,誰完不成任務就摘誰的官帽子。我看步凡同誌這個建議很好,希望市委的這個決定得到人大常委會的支持。”
向天吟當即表態道:“我讚成王書記的意見,也擁護喬書記的決定,是否應該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對副處級以上幹部曉以利害,明確責任。”
喬織虹又點了點頭,對墨海說:“老墨你去通知吧,下午三點鍾開會,讓各個縣區的領導都來參加。這樣吧,那個啥,咱們分成兩組,一組由向主任帶領,文史遠王宜帆和廉主席配合,到事故現場去,講明政策,穩定人心。我和步凡等同誌為一組,發動處級以上幹部救災。那個啥,咱們要雙管齊下,同心協力,一定要穩定天野的大局,絕不能再出什麽亂子。”
就在天野市委召開副處級以上幹部會議動員全力以赴救災的同時,省委也召開了緊急會議,研究天野的事情。下午五點鍾省委書記馬疾風親臨天野,事故緊急調查組也進駐天野,對天野發生的大爆炸案進行實地鑒定,至於鑒定的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要拿到省委常委會上邀請省安全委員會的專家去研究。而馬疾風的行蹤也有些神秘,隻找了個別人談話,沒有召開大型會議,也沒有會見天野的官員們。
十月八日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向陽來叫王步凡,說是喬書記讓他去開個會。
王步凡來到喬織虹的辦公室裏,見向天吟已經坐在那裏。他坐下後,向陽給他倒了水退出去。喬織虹也不再玩什麽深沉,直截了當地說:“剛才省委馬書記分別與向主任和我通了電話,省安全委員會的專家們初步認定天野市的爆炸案是一起責任事故,誘發事故的原因是地下古墓坍塌造成不合格的管道斷裂而後引起爆炸,責任當然要侯壽山和侯壽岩來承擔,決定給侯壽山追加一個撤職處分,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長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經貿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長一律撤職,其他同誌就不追究責任了,這個處理意見已經向中央有關部門匯報了。”
王步凡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省委在捂蓋子,馬疾風在和稀泥,看來一切都是根據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意圖在運作的,現在把責任全部推到侯壽山這個死人身上,就能夠起到一舉兩得的效果,其他人就不用擔心,對天野燒死的二百九十八條生命好像也有了一個交代。他這時胸口有些發悶,似乎有一條巨蛇在胸膛裏吞噬他的心髒,陣陣作痛。他忽然良心有些不安,很想站出來大聲疾呼,或者想向中紀委反映侯壽山與呼延雷之間的關係,做個反的英雄,可是他隻有這個心卻沒有這個膽,他沒有可靠的證據,也不可能得到省委的支持,最後隻得保持沉默。他點了一支煙,左手夾著煙,右手不停地在胸口撫摸。
向天吟歎道:“一開始我也想不通,侯壽山是怎麽爬上去的,他自身不幹淨,難道他的後台老板就幹淨了嗎?還是省委馬書記站得高看得遠。他強調要以河東省的穩定大局為重。私自改變輸氣管道的路線,責任在雷佑胤鄭清源和城建委主任身上,當時雷佑胤主抓這項工程,是他們把關不嚴造成的,不應該把誰都牽涉進去。”
王步凡覺得自己在這種是與非較量的同時,想保持中立是十分困難的,不表個態也不合適,就說:“那我們隻好與省委保持一致了。我有個提醒,咱們身在基層,對情況比較了解,我可以肯定地說天野的爆炸案是一起責任事故,但是上級不一定清楚,他們是聽匯報的,這個事情我們不要下結論說哪些人應該承擔責任,最好讓省裏下這個結論,一旦中央對結論有懷疑,重新展開調查,將來我們也不至於陷入被動境地。不出問題,皆大歡喜,出了問題,我們也還有個退路,免得自己織個套子套住了自己的脖子。這起重大事故肯定與侯壽山有責任,至於與其他人有沒有責任,會不會牽涉到其他人,我們也沒有必要去猜三猜四,就等省委來作決定吧,我說的話可能直爽了些,不管誰是元凶,隻要抓住就行。”
向天吟顯然很聽馬疾風的話,經過秘密交談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上午還情緒激動地要為民請命,現在卻平心靜氣與高層保持一致了。王步凡很佩服向天吟的應變能力,他甚至覺得《天野日報》上的那篇《尊重人大決定權》的文章也是應時之作,現在也許向天吟已經不再計較什麽決定權了。不管元凶是雷佑胤還是侯壽山,隻要能給天野群眾一個交代就行。
喬織虹一直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省委“把主管安全的副市長撤掉,城建委主任已死,經貿委主任和安全局局長一律撤職,其他同誌就不追究責任”的決定正合她的心意。她不是開拓型的幹部,更像個看家的老媽子。她的後台老板劉遠超現在像個縮頭烏龜,總不肯露麵,是在坐看風浪起,還是要從天野這次爆炸案中獲得點兒什麽好處,一時還讓人看不透。
大家要離開喬織虹的辦公室時喬織虹說:“王書記留步,我還有點兒事情說。”
王步凡又坐下,喬織虹等別人走後就挨著他坐下說:“尤揚和劉暢談上了,你知道了嗎?”
王步凡以為喬織虹要提拔尤揚,就笑笑說:“知道,小夥子不錯,挺能幹的。”
“是這樣,那個啥,劉書記的義女和尤揚談上了,市委辦公室主任老方有病,幹脆把尤揚的職務明確了吧。”
王步凡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真沒想到喬織虹會是這麽一個沒有壓力感的人,天野現在像炸了鍋似的,她還有心思去考慮尤揚的事。他知道喬織虹和劉遠超的關係非同一般,領導身邊無小事。隻好說:“我沒有什麽意見,就照喬書記的意思辦吧。”
喬織虹又笑道:“如果尤揚能夠娶了劉暢,對他的前途也是有好處的,也是你培養的結果。”
王步凡點點頭:“這是不爭的事實嘛!”忽然王步凡想起駐京辦事處的那三個人,就說:“喬書記,咱們天野駐京辦事處撤回來的那個事我向你說過,現在他們回來了,主任梅慧中一直在組織部閑置著。”
喬織虹點點頭沒有表態。
王步凡又說:“駐京辦事處是李直當年搞的東西,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我把葉慕月安排在旅遊局了,趙謙理回了市委辦公室,他原來就是市委辦公室的人,墨海的意思是讓他當我的秘書。”
“這樣也行,那個啥,梅慧中這個人怎麽安排呢?”喬織虹因為有些累,靠在沙發上閉著眼說。
“駐京辦事處的主任梅慧中是個正科級,我看人挺能幹的,是否提拔一下讓他去城建委當個副主任?”
喬織虹睜開眼睛沉默了一陣子說:“前幾天賈正明也這麽說,不過一下子提個城建委主任怕影響不好,我還沒有最後作出決定。”
“你考慮得很有道理啊!不過這樣的提拔也沒有什麽,正科級提副處級也正常啊!”
喬織虹點了點頭說:“一般應該提拔到縣裏邊,那就讓梅慧中還到縣裏邊當副書記吧。這個事情你安排,我就不插手了。尤揚的事情就這麽定吧。啊,對了,文史遠說那個葉慕月原來就是個副科級幹部,省旅遊局領導推舉她當旅遊局的局長助理,就給她弄個副處級幹部吧,反正也不是實職。”喬織虹好像隻關心尤揚和葉慕月的提拔。王步凡覺得葉慕月突然神秘起來,他不能否決喬織虹的提議,再說葉慕月還是趙謙理的未婚妻,就更不能提反對意見,就起身告辭。
王步凡回到辦公室後把尤揚叫過來,向他透露了喬織虹的意思。
尤揚沉默了一陣子說:“娶官家女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對自己的高升有利,現在我不就當了市委辦公室主任嘛,我在市委辦公室已經待了六年,要不是遇上王書記我現在可能還是個秘書。壞處是一開始就會處在政治鬥爭的漩渦之中,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領導,在別人眼裏娶個政協副主席做老婆可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卻不這麽看,是好事,也是壞事。”話雖這麽說,但是尤揚的表情已經告訴王步凡他正在偷著樂呢。
王步凡覺得尤揚能夠認識到這一點說明他很有思想,不過他最後說的這些話就有些自相矛盾,口是心非了。
“小尤,咱們共事也快一年了,對你我是很賞識的,也寄予厚望。原來我計劃讓你到條件比較好的縣裏去當個副書記鍛煉鍛煉,現在看來沒有那個必要了,你已經是正處級了。”
尤揚的臉上表現出不能自禁的欣喜,在竭力掩飾著。
王步凡很友好地說:“小尤,好好幹,你是個很有天賦也很有前途的苗子,有劉書記喬書記以及我在,你以後會有出息的。”
尤揚急忙奉承道:“還不是王書記栽培的結果。這一年多來我在王書記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增長了不少見識,您是良師益友啊!我永遠不會忘記是您給我提了個副處級,現在又提了正處級。”
王步凡不想聽這種奉承的話,就站起身送尤揚。尤揚快出門的時候,王步凡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小夥子不錯,好好幹,肯定會有出息的。”
尤揚回過頭向王步凡很燦爛地笑了笑。那笑容就像臣下得到了皇帝的恩賜之後的笑容,盡管顯得有些做作,但根據王步凡的猜測,尤揚這時絕對會感激他,不會怨恨他。去北京搞書展的時候王步凡有意冷落尤揚,沒有讓他去,他也許會有想法,現在被冷落的心思早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衝淡了。他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在王步凡的心中,他尤揚還是有地位的。
馬疾風到天野來了解災情,有點兒微服私訪的味道。一開始他對大爆炸的案情很重視,但是到天野一了解情況,所有的涉案人員都死了,有些是殺人滅口,有些是出現了意外情況。如果說城建委主任的死是自殺的話,那麽鄭清源的死肯定是他殺,這一切都極有可能是侯壽山暗中操縱的。當然,侯壽山的死顯然是一起意外事故。侯壽山死前,呼延雷不去察看天野影視城的事故現場就武斷地下了意外事故的結論;侯壽山死於非命之後,呼延雷一次也沒有再到天野來。路坦平冒雨到現場察看災情之後,當場宣布爆炸案是一起責任事故。既然是責任事故,就要追究有關的責任人,可是責任人都成了死人,再去追究誰?馬疾風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侯壽山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呼延雷,出盡風頭的是路坦平。而現在呼延雷口口聲聲叫喊責任事故必須追究有關的責任人,最被動的人是他馬疾風。既然是責任事故,確實要追究責任人,如果責任人都死了,說明天野市委沒有把工作做好,河東省委也推脫不了責任。馬疾風明明知道呼延雷又在將他的軍,也知道呼延雷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就是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呼延雷存在什麽問題。現在呼延雷又與文景明合穿一條褲子,一心要讓文史遠出任天野市的代理市長,馬疾風不同意,隻答應讓文史遠出任天野市的常務副市長,暫時主持天野市人民政府的工作。雖然各讓了一步,馬疾風暫時還沒有考慮讓文史遠出任代理市長,他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必要的時候他會再給天野調來一位代理市長,讓文史遠永遠當他的常務副市長。呼延雷最大的特點就是“敢出風頭”,而馬疾風最大的優點是“容人有量”。呼延雷的所作所為總讓馬疾風心裏反感,但反感之後又總是妥協。他沒有打算和呼延雷鬧翻,甚至有些時候還要讓他三分,這在河東省屬於一種很不正常的現象。省長牛耕野的病已經確診,是肝癌晚期。馬疾風與牛耕野在工作上配合默契,自從牛耕野患病以後,馬疾風總有一種勢單力孤的感覺。而呼延雷明顯在窺視省長的寶座,馬疾風采取的是中立態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馬疾風第二次來天野的時候,才找了一些人談了談,最後也沒有召開什麽會議,更沒有下什麽結論又回省城了。他臨走隻留下一句話:“天野的爆炸案要冷處理,不要熱處理。最後的定性要省安全委員會拿出意見,具體怎麽處理等省委研究之後再說。這並不是說你們這些主要領導就沒有責任,隻是處理要慎重……文史遠兼任天野市常務副市長,暫時主持市政府的工作。”他的話很籠統,沒有人能夠真正領會他的用意,更不知道“暫時”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但文史遠從此就有了市委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的雙重身份,有人叫他文書記,有人叫他文市長。喬織虹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馬疾風說的“主要領導也有責任,隻是處理要慎重”,是桌麵上的話,還是將來真的要處理她。
盡管天野市委決定副處級幹部承包受害者的理賠問題,但是人們聽說侯壽山死了,群眾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他們打著“鞭屍侯壽山,平我不白冤”和“為二百九十八個亡靈討說法”的牌子,到天野市委門口來遊行示威,把天野市委圍得水泄不通,有的人甚至高喊:“如果不挖出天野最大的貪官,我們明天就去北京上訪,我們就不信沒有人為我們主持公道!”
外麵群情激昂,喬織虹在辦公室裏一籌莫展。她急忙招來向天吟廉可法王步凡時運成和文史遠商量對策。
文史遠一進喬織虹的辦公室就嚷道:“反天了,不行就抓幾個算了,可不能讓刁民們壞了天野市的穩定大局。侯壽山一死了之,哪還有什麽最大的貪官?這怎麽行呢?我已經把天野百姓圍攻市委的事情向呼延書記作了匯報!”
其他人對文史遠的這個態度沒有附和,大家都不讚成抓人這種方法,一抓人肯定激化矛盾。
向天吟斜一眼文史遠說:“文史遠同誌,請你注意說話的方式好嗎?你是的天野市委副書記,是人民政府的副市長,黨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的,請你不要用刁民兩個字來形容人民群眾。”文史遠紅著臉不再說話。
廉可法來得更幹脆:“小文市長,你是人民政府的副市長,群眾成了刁民,你這個副市長是不是就成了刁市長?”廉可法的話把文史遠說得低下了頭。
王步凡說:“抓人不是上策,目前的首要問題是穩定群眾的情緒,阻止他們到北京去上訪,而阻止上訪的最好辦法就是安撫。”
時運成說:“我非常讚成王書記的意見,要阻止群眾到北京去,就必須給群眾一個說法,群眾現在認定‘一零七慘案’與貪汙有關,應該懲辦元凶,如果不懲辦元凶,也得有個不懲辦元凶的理由,讓老百姓心服口服。”
向天吟說:“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群眾到北京去,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我們就無法向省委交代,省委會認為我們這幫人無能,不稱職。侯壽山就是元凶,現在還要再找誰?難道能找到呼延雷頭上?”
喬織虹頭都大了,她現在沒有一點兒辦法。她給劉遠超打過電話,劉遠超告訴她要聽從省委馬書記的意見,要顧全大局。因此她也想把責任事故定成意外事故,就像當年山東一家煤礦出現特大透水事故死了不少人,鬧得人心惶惶,政府官員各自設法自保,意外事故和責任事故一時爭執不下。後來上級經過調查屬於斷層出現地下河湧進行道,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災難,換句話說是出現了天災而非,很多領導人虛驚一場,有驚無險。這次天野的爆炸案偏偏又炸出一個古墓,省裏的專家經過調查分析也曾以人力不可抗拒的災難定了性,並且準備把結論上報中央有關部門,呼延雷後來又認定是責任事故,就不得不重新定性了。呼延雷存心不良,出爾反爾,想看馬疾風劉遠超和喬織虹的笑話。現在群眾偏偏又認定還有分子沒有被挖出來,圍攻市委,久久不肯離去,著實讓喬織虹有些頭疼。她用手不停地揉著太陽穴,一言不發。看樣子她昨晚又是一夜未眠,現在困得直打瞌睡。
此時喬織虹辦公室的門開了,文史遠的秘書探進頭說:“文書記,你的電話。”文史遠急忙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王步凡這時用手撫摸著胸口道:“群眾有意見是可以理解的,就連我們不也想不通嘛。為什麽一出事故,侯壽山侯壽岩鄭清源和左繡這些人會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呢?盡管侯壽山的死有些意外,然而他們一死了之,可把難題留給了我們。鄭清源的死因是被毒死的,之後他的情婦左繡也神奇般地死在西郊鐵路橋下,這麽多疑點足以說明在這些人死亡的背後肯定會有文章。鄭清源的死即使說是雷佑胤手下人幹的,雷佑胤也未必會這麽傻,字條上還明明白白地寫上自己的名字,以我看這件事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喬織虹點點頭:“王書記說得有道理。那個啥,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呢?目前的上策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王步凡對喬織虹的說法沒有讚成也沒有反對。時運成搖了搖頭在無奈地思考。向天吟突然冷笑著說:“咱們的呼延書記高明啊,侯壽山如果不死,我敢肯定他是選不上天野市的市長的,人大這一關他就過不了。侯壽山沒死前呼延書記說是意外事故,侯壽山一死呼延書記再也沒有來過,路省長一來立即又變成了責任事故。這可好了,讓我們去怎麽處理一個死人?追查誰的責任呢?”
這時文史遠進來了,剛坐下就說:“剛才呼延書記打過來電話,說他與馬書記等省領導經過研究,認為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應該是責任事故,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隻是鄭清源手下的一個工頭,承包商是鄭清源,批給鄭清源工程項目的是雷佑胤,天野影視城大爆炸的主要責任人應該是雷佑胤,雷佑胤與鄭清源之間肯定有權錢交易,爆炸案雷佑胤應該是最大的凶手,鄭清源是造成這起事故的責任人。現在鄭清源死了,為了平息眾怒,天野法院必須特事特辦,最好在近期內公審雷佑胤等犯罪分子,在此之前要向群眾說明雷佑胤和鄭清源之間權錢交易的真相。省委已經把這個決定上報中央了,省委定的調子是很恰當的,要求我們認真領會省委的意圖。”
王步凡聽文史遠這麽一說,會意地望了時運成一眼,時運成也在會意地微笑。他們不得不佩服呼延書記處事的高明,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輕輕一撥,就把所有責任推到了雷佑胤身上,把矛盾的焦點從侯壽山的身上轉移到雷佑胤身上。反正雷佑胤已經是死罪了,再加上一百條罪狀也是一死。而事實上雷佑胤現在有口難辯,他確實把輸氣工程批給了鄭清源,還收了鄭清源的賄賂,至於鄭清源是如何在下邊做手腳的,他並不清楚。
喬織虹這時將了文史遠一軍:“史遠同誌,你是抓宣傳的副書記,一向有鐵嘴鋼牙的美譽,還是你去向群眾解釋真相吧,這個任務非你莫屬,你要盡力辦好這件事。”
文史遠似乎很樂意去辦這件事,站起來說:“請喬書記放心,我保證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說罷出去了。
文史遠剛出去,向天歌智奇紹和時運成相伴來向喬織虹匯報對案件的偵破情況,喬織虹示意他們坐下,然後說:“那個啥,正好幾位書記和人大主任政協主席都在,我們就集體聽取匯報吧。”
向天歌先匯報:“我們公安幹警根據喬書記的指示對一切線索進行了排查,第一,對侯壽岩出事的現場進行了搜索,在墜崖爆炸車輛不遠處的草地上撿到了侯壽岩的手機,根據手機上的記錄,在爆炸案發生之後,他打過一個電話,接過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打的是白杉芸的手機號碼,時間為兩分鍾,第二個電話接的是侯壽山的手機號碼,通話時間是三分鍾,第三個電話也是侯壽山打進來的,時間是十分鍾。根據這個情況分析,我們初步斷定,天野發生爆炸案的時候白杉芸和侯壽山在一起,可能是侯壽山關了手機,侯壽岩隻好打了白杉芸的手機,讓她通知侯壽山打開手機然後給侯壽岩回電話,侯壽岩與侯壽山通了電話,向他匯報了天野影視城發生爆炸案的事情經過。僅隔了兩分鍾,侯壽山就又給侯壽岩打過來電話,估計是指令他立即外逃。第二,我們還對鄭清源的情婦左繡進行了調查,左繡原來是雷佑胤的情婦,雷佑胤進去之後,左繡被電視台開除了。開除的理由是紀律散漫,曠工次數過多。後來左繡經常出入侯壽山的住處,再後來鄭清源被保外就醫,左繡竟然神秘地成了鄭清源的情婦。我們又對左繡死亡的現場進行了勘察,發現了兩個重要線索,一是在左繡的背上發現一個手掌印,因用力過猛,屍體的皮下留有淤血,顯然她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一掌推下鐵路橋摔死的。她的衣服口袋裏還裝著她的手機,十月七日晚到八日晨手機上接過兩個電話,打過兩個電話,接的電話是侯壽山的號碼和一個公用電話號碼,打的是侯壽山的電話和影視城經理的妹妹的電話,根據這些情況分析,左繡的死是否與侯壽山有關係,或者說與那個副所長有關係,我們去調查那個副所長,她已經失蹤了。第三,我們走訪了城建委主任的老婆,她說十月七日晚上八點左右,她正在衛生間裏打掃衛生,聽見丈夫接了個電話,先是大聲說啊是侯市長啊,接下來的內容因為聲音小她沒聽清楚。最近他們夫妻兩個鬧矛盾,原因是丈夫在外包養了情婦。兩個星期以來丈夫隻要回家就睡在書房裏,她也沒有在意他有什麽反常表現。丈夫的自殺時間應該是在第二天早上,即十月八日早上他老婆上班之後。因此我們認為侯壽山和白杉芸有犯罪嫌疑,影視城經理的妹妹有可能利用職務之便私自放左繡進看守所看望鄭清源,導致鄭清源吞了帶毒的布條死亡。”時運成和智奇紹都表示要全力以赴配合公安幹警破案,必要的時候對涉案人員采取果斷措施。
喬織虹搖了搖頭說:“破案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那個啥,省委已經定了調子,把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定為責任事故了,侯壽山已經死了,白杉芸隻是侯壽山的情婦,充其量隻是個人生活作風問題,並沒有犯罪事實,左繡去看望鄭清源雖然與那個副所長有責任,現在人已經失蹤……那個啥,這個事情就不要再查了。現在的首要問題是這一切罪責都要找雷佑胤清算,是雷佑胤造成的,那個啥,你們明白嗎?雷佑胤已經判了死罪,早晚是要被槍斃的,聽說雷佑胤不服判決提起了上訴,我相信省高院肯定會駁回他的上訴。現在天野市不明真相的群眾以為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與更大的官員有牽連,這種說法和看法是很不負責任的,其實最大的禍首就是雷佑胤侯壽山和鄭清源,侯壽山和鄭清源已經死了,我建議在天野廣場上開個公審大會,那個啥,把雷佑胤所犯罪行向人民群眾講清楚,尤其是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就是元凶,死有餘辜!我的話你們明白嗎?你們要轉變觀念,要和省委保持一致呢。在這裏我強調一條紀律:我們的工作始終要和省委省政府保持一致,誰如果不保持一致,那麽隻好讓能夠和省委保持一致的同誌到法院檢察院和公安局去主持工作。對已經掌握的情況要絕對保密,不得外傳,不要再添亂。沒有省委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再查處這個案子。”
向天歌時運成和智奇紹麵麵相覷,無話可說。原來他們沒日沒夜地進行偵破工作,到頭來都是白費力,領導一句話讓他們的工作全成了無用功。向天歌有點兒不服氣說:“這樣我們怎麽向幹警們交代?怎麽向省公安局交代?難道我們的工作做錯了?”
喬織虹很嚴厲地說:“省廳不用你交代,隻怕呼延書記早已經交代過了,至於怎麽向幹警交代那是你公安局長的事,如果你不會說話,不知道怎麽說話,那個啥,你就向你大哥去請教吧!”喬織虹最後的話有些蠻橫。
向天歌不敢再說話了,向天吟也微微有些臉紅。
王步凡和時運成沒有表態。向天吟這時很無奈地說:“大家要諒解領導的難處,這也是為天野的穩定大局著想,僅那二百九十八個死人就夠我們頭疼了,不要再出什麽新麻煩,天野已經經不起折騰,你們就按喬書記的指示辦吧。”
喬織虹這時也聰明起來:“向主任,我糾正一下,這是省委省政府的指示,而不是我喬織虹的指示。”
王步凡為了不使更多的人進行口舌之爭,就岔開話題說:“對理賠事宜我拿一百萬元,並且還要動員我的司機葉羨陽捐一百萬,盡管是杯水車薪,也算一點兒心意吧!”
聽了王步凡的話,大家都有些吃驚,把目光一齊注向他。
王步凡見大家都在看他,急忙解釋道:“我利用‘十一’黃金周期間進京搞了一次個人書法展,賣了不少字,一共收入一百萬元。本來想在家鄉搞個希望學校,不巧天野出了這麽大的事故,隻好把錢用在這上邊了。葉羨陽買彩票中了個大獎,就讓他也做點兒貢獻吧。”
向天吟表態說:“像步凡同誌這樣的幹部,現在已經很少了。喬書記,咱們應該向省委馬書記建議,天野的市長應該由王步凡同誌出任,如果上邊不這樣安排,到時候我可要違反組織原則,讓代表們選王步凡同誌了。”
王步凡弄不清楚向天吟這話是愛他還是害他,急忙擺手說:“別,千萬別這樣。還是服從組織決定吧,我捐款可不是為了沽名釣譽啊。”
喬織虹和向天吟都很理解地點了點頭,隻有文史遠的表情有些怪異,他平時一直與向天吟套近乎,誰知到了關鍵時候,向天吟還是站在馬疾風的立場上,說出來的話明顯對他不利。
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和市政協的領導們都表示要捐款,但數目都沒有超過一萬元,最少的是一位政協副主席說捐出一個月的工資,公檢法係統的三長每人捐款五千元。葉羨陽因為捐了一百萬還被《天野日報》表揚了一次。
智奇紹這時冷不丁地說:“是啊,我看白杉芸還是不動她的好,人家原來是雷佑胤的情婦,最近聽檢察院的同誌說她與侯壽山打得火熱。既然是侯壽山的情婦肯定與呼延書記關係也很密切,侯壽山死了,說不定人家已經有了更大的靠山,我們在沒有什麽有力證據的情況下隻怕也動不了她。侯壽山在省裏有一套別墅,有人見過她和侯壽山出雙入對的,前幾天白杉芸還跟我說準備調到省裏去工作,也許她與呼延雷的關係也不一般呢。”
喬織㊣(98)虹白了智奇紹一眼說:“奇紹同誌,這是在開會,無根無據的話最好不要說,尤其是牽涉到省委領導的事更不要信口開河。那個啥,我知道你對雷佑胤有意見,但是不要因為個人矛盾影響了情緒。”喬織虹顯然對“情人”這個詞語有些神經過敏。
聽了喬織虹的批評,智奇紹臉紅著不敢再說話。會議以智奇紹被批評作為結束語,喬織虹宣布散會。
天野影視城大爆炸之後的十月十五日,天野市在天野廣場上公開宣判雷佑胤,街上慶祝人大會召開的標語換成“以法治國,保持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了。老百姓其實也真好糊弄,讓文史遠用三寸不爛之舌一鼓動,他們真的認為天野影視城的爆炸案與上層沒有關係,而雷佑胤才是罪魁禍首。十五日這天他們取消了原定到省城上訪的計劃,到天野廣場去觀看公審雷佑胤。
天野廣場仍然處在細雨蒙蒙之中,卻熄滅不了人們心中的正義之火,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了,公安幹警在維護秩序,廣場上已經容納不下前來參加公審大會的人,還有大批群眾源源不斷地向廣場湧來。
喬織虹這時開腔了:“同誌們,市民們!對天野發生的爆炸案我心裏十分悲痛,在此請允許我提出一個建議,大家為死去的二百九十八名無辜群眾默哀三分鍾。”
整個天野廣場上出現了戛然的沉靜,許多人在默默地流淚,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似乎整個廣場突然凝固了,隻有廣場上那麵國旗在蕭瑟秋風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