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像今天，他也是整整走了一天路，直到傍晚才進城，若再不填個肚子，他大概就會餓昏在路上了。
說實在話，這裏日子並不好過，而且他也很想念唐悅真，但是……
不管風吹日曬或雨淋，還是這種餐不飽飯的生活，隻要能找到那位嚴大哥，他都以忍受。
偏偏他離開桑城這麽久了，卻還是探不到半點嚴大哥的消息，這點比較令他焦躁難耐。
因為他實在好想回桑城見唐悅真。
他希望能見到她開朗的笑容，也想見到她幸福的模樣。
那件鴛鴦圖案的新娘服穿在她身上，一定會很美吧？
悅真，再等一下，我一定會把你喜歡的嚴大哥帶回去見你的！
尤青言強壓著想偷偷回桑城見唐悅真一麵的念頭，繼續啃著花生米。在找到嚴大哥之前，他實在不想回去，不然大概隻會見到她失望的表情。
幾杯茶下肚，加上一盤被吃空的花生，讓尤青言又有了力氣，在等候白麵上桌的時間，他從懷裏掏了地圖出來。
他現在離桑城約有三座城的距離，這兒叫水津鎮，從這裏以西的四城五鎮他都跑遍了，半點嚴大哥的消息都沒有。
所以他折回分歧點水津鎮，想從東門出去，將東邊的地方全探過一回。
希望這次的尋人能有點收獲，不然他真會捺不住性子，偷溜回桑城去見他朝思暮想的唐悅真了……
“喂喂喂，你聽過那個傳聞沒有？聽說桑城有口井，喝了之後生下來的女娃兒，長大一定是美人耶！”
就在尤青言正想念著唐悅真，隔壁桌的客人突然蹦出了他熟悉的字眼。
桑城的水井？
這又是哪兒流傳出來的啊？
他在桑城工作的那段時日，可從沒聽人提過這件事，也見過哪裏座水井圍著很多人在打水……
“我知道，聽說那有名的唐家三美，就是喝那口井的水長大的，所以一個個生得有夠漂亮啊！”
鄰桌的客人自是不知尤青言來自桑城，隻是逕自討論著桑城的順口溜跟美人兒。
“是啊！我聽說最美的是最小的那個，據說她比嫦娥還美咧！”
“我知道，她就是最嬌豔的那個吧？”
“對對對！就是那個，聽說她美得不可方物，見過的人都為這驚歎啊！”
聽到這兒，尤青言倒忍不住想笑了。
沒想到那順口溜會讓唐悅真她們三姊妹的事傳得這麽追，雖然誇張了點，不過在他的心目中，唐悅真確實是媲美天仙的存在……
“不過我最近聽到一個消息，說那個嬌豔的唐家三美生了重病啊！”
令人錯愕的消息竄進尤青言的耳中，讓他心頭一驚。
他知道傳聞免不了加油添醋，但這消息是怎麽來的？
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讓他忍不住豎起耳朵，繼續偷聽著隔壁桌客人的閑談。
“什麽？生重病？什麽樣的病啊？”
“據說她現在的臉變得很醜！不但變形了，而且還長瘤、流膿！”
客人們不知道有人在偷聽，僅是自願自地談論著。
“不會吧！這是怎麽了？桑城有傳染病嗎？”
“不是，聽說這是有原因的。傳聞說那個三姑娘，前輩子也是個絕世美女，還入宮當妃子，可是她心地不好，為了爭寵便毒害許多人，這輩子才有了這樣的報應。”
“所以才生病長瘤嗎？”
“是啊。那些瘤可是人麵瘤啊，模樣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而且膿就是從人麵瘤的眼裏流出來的！”
客人們比手畫腳地聊著，隻當這是飯後閑磕牙，聽在尤青言耳中，卻是令他背脊發涼。
不可能的！唐悅真明明是那麽樣的健康，就算生病，八成也是染個小風寒什麽的，這些一定是以訛傳訛的流言……
“我聽從桑城來的搬貨工人說，唐家人起初是找大夫想醫好她的病，卻怎麽那樣醫不好，後來又請了道士幫忙，卻抓不到半隻妖怪，接著是有個路過的高僧突然上門拜訪，指點他們，說要她這輩子多多行善，不然的話，過去她害死的十三個女人，會全都變成人麵瘤長在她臉上耶！”
雖然明白傳聞不會都是真的，但是多少還是有點真實性，隻是……
不曉得真實的部分是哪些？
可以確信的是，唐悅真她該真的病了，而且可能病一直沒治好，才會演變出這種怪異的謊言……
“喂，咱們接下來做生意不是得跑一趟桑城嗎？要不要去數數她臉上有幾個瘤啊？”
“看不到的啦，你笨啊，她沒生病前確實會在店裏挺招呼買布的客人，但現在變那麽醜，哪還敢見人？聽說她前陣子還上吊過，結果被救回來了……”
“砰”的一聲，尤青言聽到這兒，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拍桌站起，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緊張。
老天！上吊自殺？如果這是真的，那就表示唐悅真一定為病所苦……
不成啊！他還沒能把幸福送到她身邊看著她生病死去！
“這位大哥，你的麵來嘍！”跑堂的小二哥不知道尤青言幹嘛突然站起來，隻是把他要的白麵端上桌。
“抱歉，我突然有事要走了！”
焦慮的心情讓尤青言也顧不得肚餓了，他扔不銅板付了賬，然後便撈起自己的簡單行囊，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客棧，直奔城門而去。
老天哪！他得趕回桑城探望一下唐悅真才行，他要告訴她，他一定會替她找到嚴大哥的，她要好好，漂漂亮亮地等待著嚴大哥回桑城娶她啊！
悅真！你千萬要等我啊！
春是將盡。
初夏的氣息滲入了桑城，唐家布行的架子上開始陳列許多新款布樣，供客人裁製夏衣。
不過以往總會在店裏熟絡招呼客人的唐悅真，卻已不見蹤影。
取代她位置的，是有些迷糊的唐桂華，以及唐家老爹。
當尤青言連夜奔波、趕回桑城，還刻不停歇地趕往唐家布行時，看見的便是兩父女在店裏工作待客的情景。
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見到這景象了。
說真的，他好懷念啊！
唐家人親切待他的態度，一直是他心裏的支柱，而唐悅真的笑容與嬌美的模樣，更是深深烙印在腦海裏，才能讓他在外咬牙苦撐，誓言找回嚴大哥。
可如今……唐悅真卻不在店裏。
看來那傳聞有部分是真的沒錯，唐悅真八成是身染重病，臥床不起，否則店裏的事，又怎麽可能交由唐老爹跟唐桂華看管？
老天哪！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莫非唐悅真是太過思念嚴大哥，最後終於病倒了嗎？
不行，他得問清楚才行！若她生了重病治不好，他就去給她找來最好的大夫！
尤青言下定決心，大跨步地越過大街，往布行走近，就在他剛踏進店門口時，唐桂華眼尖地瞄到了他，立刻迸出了高音尖叫聲－－
“青言！你回來了！”
“什麽？”唐老爹正忙著算帳，一聽見這熟悉的名字，當下也顧不得客人了，立刻轉頭往門口瞧去。
父女倆看見盼了數個月的尤青言站在門前，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立刻激動地衝上前去。
“老天哪！青言，你終於回來了！”
“你這個衝動的小子！幸好你還知道要回來！”
唐家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幾乎沒能給尤青言一點開口的機會。
“什麽？青言回來了？”
打斷父女倆激動追問的是城燕南，他從店後走了出來，一看見模樣帶點淩亂的尤青言，臉上終於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
“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青言。”城燕南拍拍唐老爹安撫了幾聲，又示意妻子先去招呼客人，然後便直接拉著他轉進後頭的自家宅院。
“抱歉，我之前也沒打招呼就離開了，幸虧你們都不計較……”尤青言沒想到唐家人還是這樣親切，讓他疲累的身心都得到了些許撫慰。
“那都是小事，隻要你回來，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城燕南帶著他直往樓上走去。
“說到問題……我聽說悅真病得很重，那是真的嗎？”尤青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臉上露出明顯的擔憂。
“是真的。”城燕南神情嚴肅地點頭，“而且她很想念你，所以才一病不起。”
“想……想念我？她應該是想念嚴大哥吧？我真的很抱歉，因為線索實在太少，至今還是沒能找著他……”尤青言帶些沮喪地歎了口氣。
“那些事……我想你自己跟悅真談談比較好。”城燕南也沒跟他多解釋，隻是停下腳步，敲了敲門，然後直接把尤青言往唐悅真的房裏推。
跟著“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尤青言懷抱著擔憂的心情踏入房裏，由於時值正午，所以房內的窗戶是開著的，隻見唐悅真正坐在窗邊，半倚著扶手，像是在翻著書冊。
逆光使得尤青言看不清楚她的麵孔，但是光瞧見那個讓他天天夢裏相會的身影，他的心口便已開始發疼起來。
原來，他竟是如此地渴望見到她，僅管數個月不見，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她……
“悅真！”尤青言盡可能地想以平靜的態度麵對她，不想表露出自己的情意，省得讓唐悅真為難，但是藏在聲調裏的微顫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青……言？”正在專心翻閱書冊的唐悅真終於抬起頭來，她的聲調帶著激動，還有驚訝的情緒，甚至忘了將書本收起便直接站了起來，以至於書冊整本掉到了地上。
“是我。你還好嗎？我聽說你病得很重，所以回來探望你，怎麽你不躺在床上休息，卻還在看書？”尤青言一步步地往唐悅真走近，每接近一步，他都覺得艱因無比。
其實，他多想衝上前去，直接抱住她啊！
但他不行，他不是唐悅真朝思暮想的對象，這樣對她來說反而不幸福……
“青言！”
沒等尤青言說完，更沒等他走近，唐悅真已經起身朝他奔近。
“什麽……”尤青言先是一愣，跟著，一個軟玉溫香的身子已撞入了他懷裏。
“青言！我好想你！想得不得了啊！”唐悅真緊緊地摟住他，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體熱。這副硬朗結實的身軀曾將她抱在臂彎裏，然後又離去，如今……
老天哪！她終於又能重新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悅、悅真……”尤青言頓時有些混亂了。
他現在該怎麽辦？他確實也眷戀著她，但是……他能夠抱住她，宣泄自己的情意嗎？
雖然事實上，他好想念她柔嫩的嬌軀與笑容，更希望能將她狠狠地擁抱住，可是……
“對、對不起，悅真，我還沒找到你愛的嚴大哥。”尤青言僵著手臂，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最後索性迸出了歉疚的回應。
“別再提嚴大哥了！”唐悅真抱緊了他，就怕懷裏的這副身軀推開自己，再次因為誤會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