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漸漸地,他們兩個人都愛上這種方式。

白天不見麵、不聯係,然後在深更半夜盡情纏綿。

隻有在黑暗裏,他們才可以釋放真正的自己,他不隱忍自己欲 - 望,她也順應本心,不故作矜持。

在方麵,他們從來配合得天衣無縫。

隻是,也隻能在這方麵配合得天衣無縫。

司寇玉想要什麽,韓水很清楚,但是卻給不了,既然給不了、走不開,隻能日漸沉默下去。

偶爾半睡半醒間,韓水都會感覺黑暗中有雙眸子在深沉地盯著自己。

“我愛你。”

“不要離開我。”

有些纏綿的話語,即使聽到,韓水也隻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可是即使如此,她的心還是抑製不住地疼痛。

到底是怎麽了?

今天提前下班,韓水卻想不到那麽早回去,那座公寓每天都是她一個人等著,那種空洞的寂寞感覺太可怕,安靜得好像連自己的心跳聲聽起來都是那麽響亮。

翻出手機裏的通訊薄,一行一行地看了很久,韓水終於放棄,她根本沒有什麽聊得來的朋友,還是自己一個人去餐廳吃個飯、看場電影,然後去酒吧喝杯小酒再回家好了。

去了常去的餐廳,韓水習慣性地想點石鍋拌飯和人參雞湯,話到嘴邊還是變了,“牛排,八分熟。”

有些習慣是要好好改一改了。

輕抿了口紅酒,韓水隨意地打量餐廳裏的客人,人生總是很戲劇性,眼睛不經意地一掃,就看見門口進來一對熟悉的男女。

司寇玉和那個當紅的玉女演員相攜走了進來,女明星巧笑倩兮,司寇玉笑容滿麵,一點也看不出來有什麽落寞痕跡。

韓水咽了咽紅酒,覺得味道也不是剛喝得那般醇香美味了。

司寇玉的目光一掃,很自然地就看到坐在窗邊的韓水,笑容隱了下去,眼底一片漠然,韓水的心裏莫名地酸了一酸,自己還沒找他算帳呢,竟然還擺起臉色了。

突然又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眼神不由得黯了黯。

那個當紅玉女演員也順著司寇玉的目光看過來,自然看到了韓水,她的表情微訝,欲言又止,眼神卻分明有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司寇玉低聲說了什麽,那女明星笑得花枝亂顫,然後很乖順地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往裏麵的包廂走去。

司寇玉大步向韓水走來,她捏著刀叉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竟然有些微的緊張。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在這麽明亮的環境裏見麵了。

他在她的麵前坐下,看了看她點的牛排,心裏一動。

“我今天沒事情。”她解釋道。

他點了點頭,“一直在外麵吃?”

韓水點點頭,她雖然在國外待了很多年,可是真的不會做菜,以前和同學搭夥吃的時候,她也從來隻是打打下手,或是洗洗碗之類的,這幾

天,她一直都是叫外送吃的。

然後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

司寇玉看著這個小女人,隻見她的下巴微尖,瘦了不少,本來就很白皙的肌膚更加的白了,看上去倒顯得有些蒼白了。

“有時間可以去如姐那裏,偶爾放鬆放鬆也好。”他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心裏有絲心疼,本來想要給這個女人嬌寵的生活,卻沒想到讓她心裏更苦。

“你也是。”她點點頭。

聽到她的話,他的臉色卻黑了,冷哼一聲,“你巴不得我和別的女人走得近吧,韓水,你就這麽討厭我?”

韓水詫異地抬頭,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啊。

司寇玉卻裏也不理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裏麵的包廂走去。

韓水臉色煞白,切了幾塊牛肉,但卻食之無味,勉強吃了幾口,便買了單,打道回府。

公寓裏一如既往的安靜,少了那個人,似乎一點人氣也沒有。

去浴室泡了澡,然後安靜地坐在臥室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華燈似錦,韓水有些呆呆地想著往事。

最近的她真的很糟糕,似乎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和意義,什麽都變得無所謂起來。

手裏捏著那日喻涵凡送的水晶天鵝吊墜,心裏迷茫的情緒更深。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往後的路又該怎麽走?

曾經她以為隻要有韓氏在,叫她做什麽都願意,可是現在她卻突然開始質疑起來。

現在,韓氏如願以償握在她的手裏,她卻一點也不開心。

她到底在執著什麽,或是留戀什麽?

想到司寇玉的固執,韓水的心有些疼,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本來應該對任何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可是如今,卻如此固執的禁錮著她,或許也在禁錮著他自己。

媽媽,這真的是愛嗎?韓水喃喃自語,不確定、不敢信,但心裏卻由衷地希望。

夜已深了,韓水縮著身體,靠著落地窗就這麽沉沉入睡。

司寇玉的心情在遇到韓水後,變得很容易大起大落,剛在餐廳裏見到她很高興,一轉眼就生氣,但還是抑製不住自己打發了那個女明星走,然後自己往她的座位走去,隻為看看她,然後在看到她蒼白消瘦的容顏時,覺得心裏很憐惜,還沒憐惜完,就被這個女人呆呆的樣子氣瘋了。

韓水這個女人,真的是他天生的克星。

可是在嚐過她的甜美之後,他真的無法再放手了,那麽多個日日夜夜,隻要她在她在他的身邊,他就感到心裏滿滿的不再孤單,所以他刻意忽略她,他怕自己看到她不開心的樣子,就會心軟地想要放手。

原來愛上一個人,再霸道也會變得心軟。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司寇玉拒絕了女明星裸的暗示,更推拒了朋友們去酒吧聚會的邀約,驅車回家。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回家最早的一次。

打開門的時候,公寓裏一片黑暗,司寇玉心裏一沉,韓水竟然沒有回來。

可是不在這裏,她又能去什麽地方?B城裏她並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也許,就連普通的朋友也沒有。

去浴室裏衝了一個澡,然後披著睡衣去了臥室,才發現落地窗前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讓他魂牽夢縈、近在咫尺卻又感覺遙不可及的身影。

韓水,他的心裏微微一動。

臥室裏昏暗的壁燈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有一種模糊的溫暖。

司寇玉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睡容,隻有像這樣的時刻,他才放任自己的目光、放任自己的情感,他怕她質疑的目光,怕她咄咄逼人或是冷漠無情的語言。

“韓水。”他伸手在她的臉上細細地摩挲著,然後將她的身子抱到床上。

韓水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雙有著細碎光輝的眼眸,她揉揉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回來了?”她的腦袋還沒清醒過來,表情很無辜。

司寇玉最愛她剛睡醒那呆愣的模樣,天真、嬌憨,最主要的是,不會對他冷言冷語。

想著,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親吻她的唇。

韓水偏過頭,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有一個冰涼的東西碰到了他的肌膚,司寇玉扯過來,想隨手扔在地板上,卻被她著急的抓住手,“別扔。”那個是喻涵凡送她的禮物。

司寇玉看她緊張的樣子,將手掌裏的東西放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這一看,臉色大變。

韓水看他的樣子,知道他是誤會了,想解釋卻不知道如何解釋,隻咬了唇,呆呆地看著他。

“韓水,你怎麽就這麽的無情無義?”他怒不可遏,狠狠將手中的天鵝吊墜扔到地板上,那水晶質地脆弱,被人用這麽狠的力道甩在地板上,早就散成了碎片。

“司寇玉,你太過分了!”她大喊,吊墜碎了她並沒有那麽心疼,但還是被他冷硬的態度傷到了,憑什麽他可以這樣對待她?像對待奴仆一樣,隨意踐踏她的意願和自尊。

就因為他撥過一筆資金給韓氏,她就得成為他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隻要她乖乖的還好,不乖的話就是無情無義?

這一段時間的壓抑和痛苦讓她的憤怒徹底爆發出來,她扭著身軀,著魔了一般地捶打著這個男人。

司寇玉怒極而笑,冷冷地看她為了一個吊墜就這麽捶打自己、反抗自己,心裏有道傷越來越大、越來越疼。

明明知道這個女人的心裏沒有自己,他為什麽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自己?禁錮著她的同時,他的心也被禁錮著;看她痛苦的同時,他的心何嚐不是在煎熬?

“在你心裏,我永遠比不上他吧?”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她,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一向高高在上、縱情快意的他,竟然語氣如此悲哀、如此低聲下氣。

愛情麵前,任何一個強大的人都忍不住自卑、忍不住自我懷疑。

韓水的心裏有那麽一瞬間的疼痛,但倔強讓她說不出好話來,爆發的憤怒也幾乎讓她失去理智,她一字一頓說出了十九年以來最惡意、最違心的話。

“是,在我的眼裏,司寇玉永遠比不上喻涵凡,永遠比不上。”

韓水看著司寇玉眸裏的那最後的一點星光漸漸暗淡下來,直至成為死一般的寂滅。

此時此刻,她應該感到快意的、應該是開心的。可是她的心情卻更加的難受,即使碎了一千個、一萬個水晶吊墜,都比不上他的眼神讓她難受和絕望。

他們默默對視著,如兩隻相持不下的野獸一般。

司寇玉再也說不出,像“韓水,總有一天你會求著我不要離開”這種狂傲而篤定的話。

她擊碎了他所有的信心和勇氣。

而韓水惶惶不安,明知道自己不做點什麽,一切都將走向不可挽回的結局,卻因為迷惘和驕傲讓她說不出、做不了。

“韓水。”他低低喊她,親吻他的額頭、眉眼,然後嘴唇,前所未有的細致溫柔。

……

交纏越來越深,他狠狠地刺著她,不再講究技巧,隻一味地橫衝直撞,誓要將全部的情感都發泄出來。

她無力地在他的身下動情嬌喘,心底卻很哀傷。

這場激烈的歡愛,注定了是分離的前奏。

該高興嗎?可是為什麽,她的心底卻是一片憂傷?

情愛的節奏越來越快,他們交換了各個姿勢,努力延續著這場愛欲的盛宴,兩人都舍不得就此結束。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激烈碰撞,卻終於在快要來臨的時刻,司寇玉熱烈地喊著“我愛你”,韓水的心一緊,兩人同時到達了快樂的巔峰。

這一夜,格外的長,又格外的短。

十月,B城又分別發生了兩件大事。

司寇玉在媒體上宣稱,因性格不合,與韓家二小姐解除婚約,但保留韓氏的投資,稱兩人以後依舊是朋友。

隨後一個星期,韓水在律師事務所簽署了各類文件,將手中韓氏的股權全部轉移給了司寇玉,但拒絕接受媒體的任何采訪。

簡單地收拾了行李,韓水將手中的訂婚戒指摘下,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留戀地看了看這個曾經屬於她和司寇玉兩人之間的愛巢。

終解決定要走了,她卻舍不得。

曾經她以為韓氏是她的全部,等到最後才發現,她執著的是那一份已經失去和沒有得到的親情,等人全部散了之後,韓氏就不再是她的精神支柱。

曾經她也以為她的人生隻有恨不會再有愛,可是到最後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愛上了被自己傷得最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