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刻,就見穆元煦怒甩袖子,氣呼呼的往書房外走,他的貼身小廝徐漢也急急的跟上去。

穆元煦真的不甘願他的婚事就這麽任由父母擺布,自小就替他訂了什麽娃娃親,一到十六歲就要他娶妻,他努力抗拒了兩年,但重承諾的父親看來是沒耐性了。

可是他心裏隻有一個人,即使轉世從薛辰劭成了穆元煦也一樣!

隻是他一直找不到她,她喝下孟婆湯的那份堅決令他恐慌,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都消失了也沒關係,難道他們頁的不會再相遇了?

不!她是他靈魂的另一半,沒有她就不完整,即使不知道她這一世的姓名長相,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好好補償她,重拾兩人之間錯過的愛。

擁有一身輛黑皮膚的徐漢,長得相當粗壯,此刻亦步亦趨的跟著主子往大門外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主子一眼,唉,又是這麽嚴肅的表情。當主子的貼身小廝十幾年,他很清楚主子一旦遇上一過婚或是碰到摸到任何一個美人兒的小手再回到府裏後,就會有這種表情出現。

當然,還有遇到某個特定人物時,一向做人圓滑好相處的他,也會出現另一號表情--煩、快走,就像現在。

真是冤家路窄!憋著一肚子怒火的穆元煦才剛踏出穆府大門,就見到大街斜對角的倪杏兒,當下想也沒想的又退回大門內,火速掩上門,並從門縫上看到倪杏兒經過後,他才又閃身而出,愉快的往另一邊的街上走去。

“又不是貓捉老鼠,少爺何必一見到杏兒姑娘就躲?”徐漢是真的不明白,何況,倪杏兒可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耶!

“你在暗指我是老鼠嗎?”他沒好氣的瞪著從小跟著自己長大的徐漢。

“呃,當然沒有,我哪敢?”

主子當然不是老鼠,隻是遊戲人間的風流富少,徐漢看到主子又發現新目標,笑容滿麵的朝甫下馬車的何家三小姐走過去時,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而那何家二小姐也在對主子頻送秋波了,唉,人比人,氣死人,瞧他家主子一雙黑眸炯炯有神、鼻若懸瞻,俊美漂亮得無法無天。

今兒個,他仍是一身慣穿的黑色綢杉外罩深紫色錦袍,襯著他英挺的外貌,全身散發著一股尊貴非凡的過人風采,要不惹人注目都難。唉,下輩子投胎,真不知他徐漢有沒有機會也長得這等俊帥模樣……

好戲上場了!

穆元煦勾唇邪笑,來到馬車旁,寬厚的大手輕輕握住何家二小姐的右手,還得寸進尺的往上輕輕撫著白嫩的手腕處,接著又翻過人家閨女的柔荑細細的打量,似乎嫌這衣袖拉得還不夠高似的。

徐漢離了五步遠,不破壞主子好事,也將這一幕看得仔細。

終於,何家二小姐被摸得差不多了,才嬌羞的拉下袖子,抽開手退後一步,不是想到什麽女子的清譽,而是總得做做樣子,矜持一下,才像個大家閨秀。

隻是,穆元煦摸完了人家的右手,卻不摸左手,還頻頻後退。

何家二小姐見狀急了,連忙又上前以嗲柔的嗓音道:“男女授受不親。”這話說得是羞澀臉紅,但整個人卻輕輕依偎的貼往穆元煦懷裏。

呿的!欲拒還迎。徐漢翻了個白眼,世人就隻批評主子性好漁色,是個登徒子,就算當今聖上大讚主子聰明有才華,說自己仍是太子時就曾暗中幫他經營許多生意,獲利豐厚,因見識到了主子的才華洋溢和經商手法,是故在他登基為皇後即下詔封主子為“白玉商”,讓主子一夕之間名揚天下,眾人仍隻在意主子的風流韻事。

畢竟樹大招風,再加上主子又是京城首富之子,有酸葡萄心理的人可不少,對主子逮到機會就摸女人手的事,可是大張提伐,卻不去看當中有多少美人兒是自己製造機會與主子巧遇,讓主子摸上一把的,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但對街又走回來的倪杏兒就不是了,看著身著一襲對襟直領粉紅袖衫的她,徐漢眼裏的不屑馬上讓讚賞給取代了。

多麽清靈娟秀的一張天仙容貌,白裏透紅的肌膚潤而透亮,一雙靈活的美眸,再加上那張菱形紅唇,讓人一見便不禁屏息凝望,她可是公認的美人胚子,卻早已訂了親,對像還是他那風流倜儻的主子,這可令城裏不少公子哥兒扼腕不己,主子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幸運。

倪杏兒來去匆匆的想替染了風寒的娘親買藥,此刻正要返家,就見到她的未婚夫又在當街風流。

穆元煦是皇上眼中社稷的抵柱,卻也是招蜂引蝶的高手,隻要視線所及,任何女眷,不管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平民百姓、青樓女子他那雙毛毛手總是有意無意的碰觸她們的手,今每個人不是羞答答的就是生氣甩手,但大多數的反應都是前者。

因為他浪蕩不羈、風流成性,還有人替他編了順口溜,“京城一奇人,上手摸女人,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問是何許人?紈絝富子弟,穆元煦是也!”

傳述得如此荒謬卻是事實,而這樣的男人竟是她的未婚夫,教她怎能不汗顏。

她直勾勾的盯著他,穆元煦亦無所謂的迎視。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能避就避,但真要撞見打小就知道是未來娘子的倪杏兒,他也不會像個懦夫一樣的逃走,絕對光明正大的正麵迎親。

倪杏兒瞧著他那張俊臉上的魅惑笑容,的確足以將女人的三魂七魄都勾出來,瞧,他懷中美人不是一副暈陶陶的模樣?這麽說來,他消受美人恩的能力實在令人佩服。

至於自己,從小兩人就打過照麵,更在這京城當中遇見不下上千次,她已經對他那張俊臉無感,慶幸的是,也許因為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他也不急著摸她的手,所以認真說來,她可以算是這京城裏的姑娘中,惟一逃過他魔掌的。

畢竟以後成了夫妻,便可以摸到不想摸了。

兩人四目對視,他挑釁的笑,懷裏的何二小姐則被他的魅力迷惑,眼泛桃花,壓根沒注意到倪杏兒這個未婚妻出現了。

倪杏兒無所謂的向末婚夫回以一笑,態度坦然,畢竟看到都習慣了,要說哪一天他不摸女人了,她才會以為天下紅雨、鐵樹開花了。

她很有禮貌的點個頭,然後繼續往前走,自然也沒瞧見某人不著痕跡的挪了一下身子,將懷裏的軟玉溫香稍稍移開了些,盡管那張俊美的臉上仍有笑意,卻隻是為了掩飾他心中的低落。

不是何三小姐!天知道他逮到機會就摸女人的手,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胎記而己,畢竟他隻能靠著胎記認人。

所以,就算被視為浪蕩子、登徒子又如何,就算要摸遍天下女人的手才能找到采薇,他也不會放棄的。

金碧輝煌的巍峨皇宮內,一曲廊環繞的庭團裏,一株老根盤曲、樹冠婆娑的老樸樹旁有三座涼亭,涼亭前方就是蓮花處處的池塘,右邊有白色鵝卵石鋪地造景、左方則佇立著兩排長長翠竹,再加上飄浮在空氣中的香醇茶香,這風景好、味道好,處在其中該是舒適怡人,但坐在亭台內,皇帝季仁甫的惟一座上賓穆元煦卻是一臉的悶。

穆元煦是真的被打敗了,他都說了就算娶了倪杏兒,最後一定丟休書,他爹卻還是開開心心的到處宣布他要娶媳婦了,而且還很快的擇定黃道吉日、大肆布置新房、采辦各式相關物品,聽說就連女方親家那兒也是,鳳冠霞帔、嫁妝頭麵等各式用品皆大手筆的添置。

畢竟倪家不似十多年前風光,家道中落後連名奴仆都請不起了,所以嗜錢如命的倪家老爺對這門親事更是眼巴巴的,希望能早日底定。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像沸騰起來了,一大堆與他家有來往的商家莫不捧著大禮上門恭賀,看得他頭疼想吼人,最後幹脆落跑到皇宮。

麵相俊秀的季仁甫看著逕自拿起茶壺為自己斟茶的好友,不禁歎了口氣。這可是世間少有的黃金貢茶,應慢慢品茗,他竟像在喝白開水般一口接一口。

但也莫怪他悶了,身為首富之子,又被他封為皇商而揚名立萬,朝廷權貴都得買他的帳,這會兒卻讓父親逼著娶妻,怎麽想都委屈。

“別悶了,元煦,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代你的位置嗎?”也就挺想的。

“我不想要,誰要倪杏兒,我讓給他們,就連你也行。”穆元煦語氣鏗然,兩人交情極深,在外人麵前以君臣相稱,私下則直稱名諱。

“我們是好朋友,朋友妻,不可戲。”

“她還不是我的妻。”穆元煦沒好氣的駁斥。

季仁甫忍不住一笑,這就是狂妄不羈的穆元煦,甚有個性,做事不按常理,要迎其所好難,要透視他的心更難。

他太過深沉,不曾有過露骨的情緒,若非他與他因緣際會下有共同的練武師父,一起舞文弄墨,一起打獵,日積月累的培養出深厚的友誼,否則還真難與他結交。

穆元煦不但擅長經商之道,對治國方略也甚有心得,再加上智慧過人又是文武全才,若生於皇家定足以跟他競爭太子之位,也是因為他如此優秀,才讓自己眼高於頂的皇妹情有獨鍾。

“盡管後宮美女如雲,但不諱言,若非她是你的未婚妻,我的確會招她為妃。”

“女人不是美就好。”

“她不隻是美而已。”

季仁甫真的懷疑好友的眼睛有問題,倪杏兒可是難得一見、別有韻味的美人,尤其那雙靈動流轉的黑眸,總是流露著一股極為嬌俏的純真與清新感,讓人一見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季仁甫喝了口茶,也想起了自己的皇妹,“反正眼下倪杏兒是非娶不可了,既然勢在必行,那娶一個跟娶兩個應該沒差吧?”

身為至交好友,穆元煦怎麽會聽不懂他的暗示,“我怎麽好讓碧雲公主做二房,那太委屈,對她也是一種侮辱,她可是金枝玉葉,不必與人共事一夫。”

季仁甫聞言卻有想翻白眼的衝動,“就是如此,我才覺得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是嗎?易地而處,你應該也不會招碧雲公主為妃吧?”他聰明的反問。

季仁甫頓時語塞,沒錯,碧雲是金枝玉葉,五官秀麗,有天生貴氣也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但卻沒有倪杏兒的那分靈秀之氣,個性也嬌蠻霸道了些,但這與她的成長環境有關。

目前在後宮作主的是太後,至於他的皇後與嬪妃也都是由太後欽點入宮,但太後並非他的親娘,他娘親身子骨不好,在升貴妃後不久就染病過世,所以,在這麽多兄弟手足中,他也特別寵愛碧雲這個同母所出的皇妹,任她予取予求,幾乎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她脾氣自然嬌蠻了些,可是她可從不敢在穆元煦的麵前使性子。

“我走了。”穆元煦陡地從椅子上起身,他知道好友還會再替碧雲公主繼續說好話,但他不想聽。

他一楞,“這麽快?”

“茶喝夠了。”穆元煦笑了笑,但黑眸裏不小心流露出的落寞卻令人感傷。

季仁甫知道那股落寞是來自於一個有關前世的秘密,即使貴為皇上,關於那個秘密,他也是使不上力的。

“穆哥哥!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