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稚娸把母親拉起來。“沒時間跟你詳細說明,上了車就知道!動作快一點,叔叔在車裏等我們!”

“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媽媽啊”奇怪了,她的心跳怎麽加速了?

“因為你一定會說不要啊!”稚娸對她扮個鬼臉。“親愛的範心瑀小姐,我知道你也想跟吳悠叔叔出去玩,許瑞陽先生都有女朋友了,你也要快點找到幸福才可以!”

“你在說什麽啊?”心瑀哭笑不得的看著女兒,心髒卻忽然緊緊一縮,鼻尖驀然酸酸的。

有這麽貼心懂事的女兒,就算真心付出的一場婚姻以離婚收場,她也沒有遺憾了。

匆匆梳洗換裝,二十分鍾後,她和稚娸上了吳悠的轎旅車,而多多赫然也在車上,和稚娸坐在後座,也是一臉開心。

“我們到底要去哪裏?”見他上了南下的高速公路,她迷惑地問。

她以為隻是去日光公園走走,不然就是去附近的閱讀咖啡店坐一坐,想不到還上了國道?

“我們要去學甲。”陽光刺眼,吳悠戴上了墨鏡。

心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什、什麽?”學甲不是在台南嗎?台南耶……

“我們要去學甲看蜀葵花。”稚娸補充說明。

“為什麽?”心瑀楞楞地問。她想也沒想過他們要去那麽遠的地方,而那蜀葵花又是什麽花?

“因為很美,我想讓你們看看。”吳悠帶著笑意說道。

心瑀還是一頭霧水。“就隻是專程去看花?”

“還要去日月潭。”稚娸在後麵接話。

“還要去日月潭?”心瑀不禁詫異地問:“可是這樣我們來得及回家嗎?會很晚吧?”

她對路程沒有概念,但一個在台南,一個在南投,想也知道有段距離。

“我們今晚沒有要回來,要在日月潭過夜。”吳悠溫和地對她說:“我已經訂好房間了,所以不必擔心沒地方住。”

“什--什麽?”心瑀感覺從起床到現在,自己隻有驚嚇的分。他們是什麽時候計劃了這些的?

“範心瑀小姐,我們要去日月潭的環潭公路騎自行車哦!”稚娸興高采烈道。

“可是過夜……我什麽都沒帶……”她期期艾艾的說。

稚娸從後麵摟住母親的頸子,親親她臉頰。“範心瑀小姐,你放心啦,我什麽都幫你帶了,鹽洗用具飯店都有,保養品、換洗衣服、內衣褲,還有睡衣、拖鞋、外套,全都帶了。”

心瑀啞口無言了。

這樣跟他過夜真的可以嗎?

吳悠彎起嘴角,露出笑容。“不要想那麽多,你就安心度假吧!”

心瑀悸動不已的看著迎風搖曳的蜀葵花,一大片盛開的蜀葵花美得令她屏息,更別說還被暖暖的陽光籠罩,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放眼望去,花兒色彩繽紛,既茂盛又亭亭玉立,每株花的高度都在一到兩公尺以上,花莖直挺挺的,沿著整個枝幹都有花苦,美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出發前的擔憂一掃而空,站在萬裏無雲的晴空下,在田模花叢間穿梭,慢慢欣賞每一朵不同顏色的蜀葵花,她很慶幸自己來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稚娸牽著多多,逐一在數蜀葵花總共有幾個顏色,數得不亦樂乎。

吳悠陪在她身邊,他們沿著田梗漫步拍照賞花,和其他遊客擦身而過時,彼此都給對方一個笑容。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她雙眸發亮,好奇地問他。

這裏不是什麽知名的花田農場,隻是個鄉下地方,花田的入口處僅僅有個“歡迎賞花”的木製牌子。

花田的主人既沒有收門票費也沒有收清潔費,更沒有販售蜀葵花的相關產品,純粹是無私的把美景與有緣人共享。

“因為我是花田的主人。”吳悠給她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心瑀張大眼睛驚訝地望著他。“什、什麽?”好不容易放鬆心情了,這下又嚇到了。

他是花田的主人?所以說,這塊地是他的?這片花海也是他的?

“正確來說,是我姑姑的。”他簡單地說:“她過世之後把田地留給我,我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花田的主人。”

“哦--這--那--”心瑀張口結舌的,有很多問題,卻沒概念,不知從何問起。

她在想什麽一點都不難猜,他微笑道:“蜀葵花是姑姑生前最喜歡的花,所以就繼續種著,我請住這裏的遠房親感來管理這片花海,每年花季時,我都會過來,摘一大束各種顏色的蜀葵花去看姑姑,讓她知道,她愛的花,每年都長得很好。”

“原來是這樣……”

她剛剛還在心裏感謝花田主人無私的分享哩,原來主人就是他。

“明年花季時,我們再過來。”他薄唇掛著淡淡的微笑。

心瑀的心怦地一跳。

明年?

她明年還能是他的鄰居嗎?房子是因為宜嬉學姊他們夫妻倆在國外工作才借給她住,如果他們回來了,她和稚娸勢必要搬走……

“範心瑀小姐!我肚子餓了!”稚娸帶著多多跑過來。

吳悠不慌不忙地說:“我已經交代要在這裏用餐,我們進去吧!”

心瑀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交代誰?在哪裏用餐?田裏嗎?

帶著滿腹疑惑跟著他在太陽下走,才走沒幾分鍾,一部很拉風又可愛複古的賓士車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一名皮膚黝黑的老人家扯著嗓門朝他們喊--

“少爺,天氣這麽熱,快上來、快點上來!我送你們過去!”

“徐伯。”吳悠露出一個笑容。“我的車還停在花田前麵……”

徐伯不由分說道:“回頭我叫小安來開過去。”

“哇,好可愛的車哦!我想坐!”稚娸已經帶著多多跳上車了,還大聲問候徐伯,“阿公你好。”

心瑀想叫女兒下車,叫女兒不可以隨便跳上陌生人的車,可是好像沒人會聽她的。

“上車吧。”吳悠輕扶她的肩,一手替她開後座車門。

他高大的身體抵著她的背,臂膀剛好圍住她,她被他完全包圍了,心瞬間瘋狂跳動,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吳悠上了車,坐在前座,驀然板起了俊顏。“徐伯,林院長跟我說,您又不肯做健康檢查了。”

徐伯一時慌了手腳,車身還因為他沒有握好方向盤而傾斜了一下。“啊--那個--不是那樣啦,是--是--”

吳悠的唇角一抿。“是怎樣?我在聽。”

心瑀沒看過他這麽嚴肅,剛才的遐思驀然全都飛走了,她有些坐立不安。

“我那天就--就剛好肚子痛啊,所以才沒去檢查,又不是故意不去檢查,我啊,正打算找個時間去補做檢查--”

徐伯還沒說完就被吳悠打斷,他不苟言笑地問:“什麽時間?”

徐伯忙不送地應允,“明天!明天我就去!”

“我記下來了。”吳悠依舊板著臉。“如果明天您沒有去做健康檢查,那我就把花田賣了、民宿賣了,把錢分給你們,永遠不再來了。”

徐伯寵物似的誕著臉,一臉的討好。“知道、知道!我一定會去!少爺,您說什麽都不可以把花田和民宿賣掉,我們不要您的錢,我們幾個老人隻想幫您看管花田和民宿,如果您把花田和民宿賣了,那我們幾個老人就真的閑閑沒事隻能等著老死了。”

吳悠挑起一道俊眉,跟他淡交易,“所以,隻要您去做健檢,我就不會賣掉花田和民宿,不但不會賣掉,還會回來看你們。”

徐伯連忙拍胸脯擔保,“我一定會去做!我一定會去!”

心瑀忽然發現,他怎麽像在跟小孩子做交易似的?

難道他是為了讓徐伯去做健檢才會這麽嚴肅的嗎?.

疑問還在肚子裏打轉,不知不覺間,車子慢了下來。

“到了嗎?是不是到了?”稚娸興奮的問,連多多都躁動的汪了一聲。

心瑀往窗外望去,夕陽餘暉灑落在田野間,她看到前方有一整排充滿著異國氛圍的建築,入口雕花鐵門旁的立牌寫著“紅色莊園”,那一排三層樓的建築物至少有二十棟,更何況看過去不隻一排,至少有兩排建築物。

難不成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民宿?

民宿?

這是飯店規格了吧?

車子停了,稚娸和多多又一馬當先的跳下車,一人一狗興奮的東看西看,靜不下來。

“我家那口子從早上就在等您了。”徐伯笑咪咪的看了心瑀一眼。“要是知道您帶了女朋友回來,一定會高興到說要再去炒兩個菜!”

女、朋、友?心瑀臉頰辣紅了起來。

老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可是吳悠也不阻止錯認,唇邊還浮起一抹淺笑,這又是怎麽一回事?他怎麽不跟徐伯說清楚咧?

“快進來!”徐伯興匆匆的打開雕花鐵門。

心瑀看到一條長長的南美風情磚紅色走廊,牆上掛了一幅又一幅接框的畫,垂掛在天花板上,那一盞又一盞的雕刻噴砂玻璃燈美得教人不禁多看好幾眼,空氣裏還彌漫著悠揚的音樂,像條藝術街似的。

通過了長廊,一個法式花園映入眼簾,入目所及是一個個或靠牆、或懸掛於木質牆麵的植物盆栽,造景很雅致,每個角落都有不同的景色。

接著她看到了民宿大廳。

大廳非常寬敝,同時容納五十個人都不成問題,以溫暖的鵝黃色為主調,中央懸掛著一隻華麗的長長水晶燈,挑高的大廳頓時讓人感覺精神都好了起來,所有的家具和擺飾品都極度的複古有味道,看得她目不轉睛。

“少爺!”一個穿著圍裙的老婦迎了出來,一看到他眼眶就紅了。

吳悠看著老家仆微微一笑。“我餓了,徐嬸。”這是止住徐嬸淚水最有效的方法。

果然,徐嬸抹去滿眼淚水,匆匆忙忙往廚房裏去張羅。“菜都弄好了!你們快去坐好,我再去把雞湯熱一熱,少爺喜歡喝熱湯,我還另外煮了地瓜紅豆湯,我們自己種的地瓜又甜又綿密……”

“我要不要去幫忙?這樣不好意思……”心瑀輕聲問他。

吳悠咧嘴而笑,黑眸看進她的眼底。“不用了,徐嬸不會讓你幫忙的,你是客人,而且是我的『女朋友』。”

心瑀的臉迅速紅了。“你怎麽不跟他們說清楚,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吳悠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因為我希望是。”

他一副怡然的神情,看得她心跳加速,被他的話嚇得不輕。“什、什麽意思?你在胡、胡說什麽?”

他還沒回答,餐廳就傳來稚娸興奮的叫聲,“哇,好多菜哦!範心瑀小姐,快進來,有你最喜歡的三杯雞耶!”

心瑀忘了剛才那令她心跳加速的話題,急著要阻止,“老天,這孩子一興奮就會變成大嗓門,我去叫她小聲一點,萬一吵到民宿別的客人就不好了。”

吳悠溫柔地微笑,黑眸閃動著光芒。“放心吧,今天沒有別的客人,隻有我們三個和多多。”

她一陣錯愕。“呃、為、為什麽啊?”

這麽大一間“民宿”,一天不營業損失很大吧?

吳悠對她展開笑容。“這是徐伯徐嬸的堅持,隻要我過來,他們就不接待別的客人,他們還有根深抵固的主仆觀念,聽他們還堅持叫我少爺就知道吧。”

心瑀潤了潤嘴唇。“對了,他們為什麽叫你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