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拉上棉被,梁書樂躲在被窩裏回味今晚的那個吻,就連在夢裏也會微笑。
這一夜,她的夢裏充滿了酒糖巧克力的味道……
上個禮拜俞初泰和幾個表哥表妹一起出國玩,今天回來,梁書樂算準了時間上門去伸手討禮物。
“你應該沒忘記要帶點東西回來孝敬我吧?”
坐在俞初泰房間的和式榻榻米上,梁書樂笑咪咪地看著俞初泰整理行李。
“梁書樂,你就隻記得跟我要禮物,沒看到我剛下飛機很累需要休息嗎?”俞初泰嘴上罵著,整理中的忙碌雙手卻從行李箱拿出禮物。
梁書樂開心地將禮物接過來,立刻著手拆開,打開盒蓋,裏頭放著兩隻對杯,陶瓷材質,杯麵繪了很細致的圖樣,杯口還鑲了金邊。
“啊,是杯子。”
“怎樣,你不喜歡?不喜歡就還我。”俞初泰作勢要搶回來。
“我又沒說不喜歡。”梁書樂趕緊蓋上盒蓋,想想又問:“你就隻帶了這個給我?”
“還有這個。”俞初泰又從行李箱的夾層拿出一包巧克力。“我們回來的時候有繞到奧地利去找我表妹,她今年春天就過去那邊讀書。”
梁書樂看著那袋巧克力,遲疑了一下才接過來,腦海又浮現前天晚上在俱樂部包廂裏的那一吻……
俞惟謙的舌尖翻弄著她的,兩人的唇舌全沾滿了甜膩膩的巧克力,巧克力內餡的萊姆酒全化在他們口腔裏,像是一種特殊的禁忌氣味。
那種味道,隻要試過一次就會上癮……
“你臉怎麽紅了?冷氣不夠涼嗎?”俞初泰問。
“哦,對啊,好熱好熱。”梁書樂伸手搧風,低下眉眼,害怕被俞初泰發現自己滿臉的嬌羞。
“聽說你還是乖乖到駕訓班報名了,怎麽樣,是不是那個懶骨頭教得太爛?”大概是感情不親的緣故,俞初泰不喜歡叫俞惟謙叔叔,私底下都叫他懶骨頭。
“不是,是我自己技術爛,不好意思麻煩他。”一想起那日撞車的糗事,梁書樂臉更紅了。“而且駕訓班可以原地考照也比較方便。”
“哦。”俞初泰瞟了梁書樂一眼,眼神有點說不上來的古怪。
“對了,你三叔不在嗎?”梁書樂假裝不經意地問。
“懶骨頭昨天早上就搬走了。”
“什麽?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這麽激動幹嘛?”俞初泰被梁書樂忽然站起身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有啊,我隻是有點驚訝……啊,我想起我媽剛才叫我晾衣服,我先回去了。”梁書樂也發現自己失態,趕緊持著巧克力就走。
“等一下。”俞初泰一個箭步上前,扣住梁書樂的肩膀。
梁書樂順勢轉過頭來,不解地回視俞初泰。
“梁書樂,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回答。”
“什麽問題?”
“妳……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懶骨頭了?”俞初泰的麥色臉蛋出現了一圈暗紅,表情也變得相當瞥扭。
“我哪有!”梁書樂打死不承認,雙頰卻冒出可疑的紅暈。
“他大了我們九歲耶!”俞初泰根本不信。
“就跟你說我沒有喜歡上他!”梁書樂急了,撥開俞初泰搭在肩上的手,可是下一秒,俞初泰的手又扣過來,密密實實地壓著。
“那你為什麽讓他親你?”
梁書樂楞了楞,又轉回頭,表情浮現不自在。“你怎麽會知道?”
“當然是他告訴我的。”俞初泰臉上有絲狼狽,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看得出來。
“他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梁書樂心裏五味雜陳,根本弄不明白俞惟謙的動機和用心。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你管他為什麽要告訴我!我告訴你,妳最好不要喜歡上他,他是個浪蕩子,而且又很風流,他親你隻是覺得好玩,根本不是因為喜歡你。”
“俞初泰,你說話會不會太難聽了?再怎麽說他也是你叔叔。”
“他是我爺爺再娶之後生下來的,跟我爸又不是同一個媽。”年輕氣盛的俞初泰像是被惹火了,口不擇言。
“你怎麽這麽冷血!”梁書樂氣歸氣,但是嬌柔的嗓音使她的氣勢硬是矮了一大截。
“總比一天到晚喜歡玩女人的男人好。”
“俞初泰你有病!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叔叔!”雖然知道俞初泰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但梁書樂還是氣得直發抖。
“我從以前就不喜歡他,根本不稀罕他當我叔叔!”
畢竟兩人都還年輕,沒有人願意先退讓一步,氣氛頓時僵持不下。
梁書樂覺得不管自己有沒有喜歡上俞惟謙,那都是她的私事,就算俞初泰是她從小就認識的青梅竹馬也沒資格過問。
情竇初開的少女心很敏感,經不起別人一再的刺激,梁書樂也不知是發了什麽神經,忽然衝口就朝俞初泰說:“對,我是喜歡他,我就喜歡他,我喜歡他又關你什麽事?”
俞初泰倒抽一口氣,雙眼睜得又圓又大,難以置信地回以大喊:“妳真的瘋了!他大了你九歲!”
“那又怎樣?俞惟謙說他也喜歡我,隻要這樣就夠了!”這當然是梁書樂一時氣憤編出來的謊話。
“他說他喜歡你?那都是騙人的!他對身邊的每個女人都這樣說!”
“我就是相信他。”梁書樂存心跟俞初泰嘔氣到底。
“他這樣是誘拐未成年少女,如果我跟你媽說,你媽一定會去告他!”
“俞初泰你有病!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敢跟我媽講我就跟你絕交!”梁書樂不敢相信俞初泰連這種話也說得出來。“而且明天就是我的十八歲生日,隻要過完生日,我就是個成年人了,我想跟誰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我爸媽也管不著。”
房門忽然從外麵被打開,兩人的爭吵聲引來俞媽媽的探望。“怎麽了?吵架了?”
“阿姨再見。”
梁書樂扭開臉,甩掉俞初泰抓在肩上的那隻手,扔下手中那袋巧克力就跑,一回到家裏就鑽進自己房間,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趴在床沿,拿起手機,打開手機裏的電話簿,找到俞惟謙的那組號碼,大拇指在撥出鍵上麵磨蹭不定。
她很猶豫,擔心電話撥出之後得不到回音,擔心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這一刻,梁書樂恨死了自己的年輕,多希望現在的她已經是個成熟女人,足以匹配得上俞惟謙。
她不知道為什麽俞初泰要對自己說這些話,還把俞惟謙說得這麽難聽,在她心裏,俞惟謙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
還記得那天俞惟謙拿著衛生紙替她擦掉眼淚,陪著她一起走遍大街小巷找妙妙,在昏暗的包廂裏親吻她,這所有畫麵盤旋在梁書樂腦海,一時之間想的全是俞惟謙的好,半點瑕疵也挑不出來。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梁書樂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那組號碼,拇指毫不猶豫地按下。
答鈴響了一遍又一遍,慢慢磨光梁書樂的勇氣,就在她幾乎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電話終於被接起。
“是我。”俞惟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倦,身後也充滿吵雜聲,像是一群人正在開派對,熱鬧滾滾。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突然接通,梁書樂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說話我就掛了。”俞惟謙不耐煩了,以為是哪個愛糾纏的女人打來鬧。
“等一下!請你先別掛掉……”
“書樂?”俞惟謙的嗓音明顯上揚,疲意隨之淡了一些。
“是這樣的,我剛剛聽初泰說你今天早上已經搬走,所以想打電話問一下。”梁書樂忐忑不安地說。
“我的新屋已經裝修完畢,今天朋友準備幫我開個喬遷派對,如果沒事的話,晚上你也一起過來吧!”俞惟謙笑笑地說。
梁書樂太年輕,分辨不清他這句話是出於認真還是隨口問間,一顆心像是被高高吊起,不知道該在何處輕輕放下。
“可以嗎?我也可以過去加入你們?”
“當然可以,熱鬧的場合永遠不嫌人多,你過來吧!”俞惟謙念出了一串住址,梁書樂趕緊拿來筆和紙記下來。
中間一度沉默了幾秒鍾,梁書樂聽著俞惟謙那頭不斷傳來嘻笑聲,忽然覺得那頭是座很遙遠的世界,自己真的能加入嗎?
“怎麽了?為什麽又不說話?”俞惟謙很有耐性,等了近一分鍾才開口問。
“有件事情想問你。”
“你問。”
“為什麽你要把我們……接吻的事情告訴初泰?”
“他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俞惟謙像是自問,聲音充滿笑意。“所以初泰把那對杯子送給你了?”
“對。”但是跟那袋巧克力一樣,全留在俞初泰房間裏。
“你知道男人為什麽要送女人杯子嗎?”俞惟謙笑笑地問。
“不知道。”
“男人送女人杯子的意義有兩種,如果是送單隻,那就代表是勸女人享受單身時光;如果是送對杯,那就代表是希望女人可以邀請自己一起共飲。”
女人往往隻在意男人贈送的禮物貴不貴重,卻忘了去深入探究禮物背後的用意,隻能說女人在男人麵前,再複雜的心思最後都是枉然。
梁書樂不笨,但是對於男女感情一事還沒開竅,聽完之後腦子還是迷迷糊糊,恩來想去不得其解。
“這跟初泰送我杯子有什麽關係?”
“他送你的是對杯,你說這會是什麽意思?”俞惟謙問得七分戲謔、三分慵懶。
梁書樂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他把我當妹妹。”
她想起這些年來和俞初泰的相處過程,怎麽也想不出他對自己有特殊想法。
“相信我,初泰不隻把你當作妹妹。”俞惟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所以你才把我們接吻的事情告訴他?這又是為什麽?”
“隻是想確認初泰對你的認真程度有多少,看來,初泰很喜歡你。”俞惟謙靜默了幾秒,似歎似笑地問:“怎麽辦?我該退出嗎?”
聽見俞惟謙最後那句話之後,梁書樂的呼吸幾乎快停止,整顆心因為興奮而脹疼,又像是不敢置信自己聽見的。
俞惟謙怕她沒聽清楚似的,又問了一次:“書樂,你覺得我應該退出嗎?”
梁書樂的嘴角已經往上彎起,因為羞怯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一徑裝傻。
“退出什麽?我不懂你意思。”
“妳肯定懂的。”俞惟謙在女人堆中向來是無往不利,稚嫩的梁書樂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幾句話就能摸透她心思。
俞惟謙這一聲太深沉、太低醇,幾乎快鑽入梁書樂的心底,耳邊頓時起了一陣麻癢感,敏感的身體升起一股燥熱,年輕的她卻弄不懂這異樣的底覺是什麽。
這一刻的梁書樂隻認清到一點,那就是她無可自拔地喜歡著俞惟謙,不管他對她究竟是抱持著認真或純粹玩玩的心態,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這個男人是魔,太美麗也太邪惡,稚嫩的少女一不小心就會徹底迷失,成為這尊妖美魔物的俘虜。
“你……喜歡我嗎?”
梁書樂不知道當一個女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等同於把自己所有的籌碼都ALL IN,連想喊暫停的機會都已經徹底失去。
“你覺得呢?”俞惟謙問得又輕又淡,像個經驗老到的獵人,使出欲擒故縱,等著獵物主動跳入陷阱。
梁書樂告訴自己,俞惟謙是喜歡她的。
著了魔似地,她不斷這樣在心裏告訴自己,他是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