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爾凡眼神清冷地望著他,輕輕地從嘴裏吐出一句,「恕難從命。」
塞勒粗魯地抓過王幼昕,「若是再加上你妻子的命呢?她肚裏還有你的孩子吧?你就忍心讓他們跟著你一起死?」
金爾凡先是看了看她,才橫下心看向塞勒,「既然成為我金家人,就該知道有國才有家,即使今日他們犧牲了,那也是我們金家的命。」他不會讓他們母子孤獨地赴黃泉,他會一起去的。
「金將軍話倒是說得硬氣,但就不知道你妻子這樣嬌滴滴的一個女人是怎麽想的了?」他將刀子抵上她的脖子,她嬌嫩的肌膚馬上滲出一絲血痕。
她忍不住痛呼出聲,旋即咬著唇,不再多說話。
在看見她頸項滲出血時,金爾凡用力要緊牙關,雙手的指甲陷進掌心中。
王幼昕平靜地朝他笑了笑,像是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一把鋒利的刀,而是一束沒有殺傷力的芒草。
「說話!」塞勒不耐煩地催促著她。
她隻是看著丈夫,與他用眼神交流著。
他說得對,既然嫁進金家,成為他武定侯的妻子,她的個人生死便在國家安危之下,她不能受武力的脅迫而退縮,令他為難。
兩人都不說話,塞勒忍不住動了氣,「金將軍,隻要你放了我們世子,大家什麽都好商量,要不然就別怪我們手下無情了。」
「你廢話太多了!」他舉起手中的劍,閃閃的寒光在月色下更顯駭人。
塞勒將王幼昕推給負責看守的人,然後吹起口哨,一群人立刻攻上,金爾凡不畏不懼,大步一跨,與他們展開廝殺。
不斷有鮮血在眼前飛濺,還有手上的哀號,卻沒有後退的聲音,他和他們都隻能前進。
突然草原裏傳來一陣火燒的幹焦味,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向距離他們約一丈外的芒草如同圓陣一樣,由外往內延燒。
塞勒瞬間變了臉色,「你竟然敢用火攻。」
手上滴著血,金爾凡淡淡地看著他,像是他問了一個無趣的問題,「那又如何?」
「你瘋了?」塞勒幾乎快發狂。
不知是他們太小看敵人,還是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像是瘋了一樣的男人。
草原一旦點火,會以極快的速度形成燎原之勢,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虧他想得出來。
就在他們談話時,那火已經逼近到離他們不到三尺遠,火勢的熱度以及在火中紛飛的火苗都近得似在眼前。
塞勒見狀咬著牙,手一揮,大喊,「退!」
所有人紛紛縱身而起,就要往外退去。
金爾凡冷冷一笑,打了個暗號,頓時黑夜火圈外飛來密密麻麻的箭雨,走得快的幾乎人人都中箭了,有些落在地上,但絕大多人落在火裏,被火紋身痛苦地哀號翻滾。
事情到此似乎已經進入尾聲,雖然王幼昕想著在這樣的火場中他們該怎麽脫身,但是有他在,這問題似乎不需要她太粗心。
沒了那些男人的鉗製,她小跑著往他而去,才跑沒兩步,他就已來到她眼前。
「沒事吧?」
兩人同時問出彼此的關懷,然後她露出美麗的笑靨,搖了搖頭,「沒事。」
「沒事就好。」
一旁因為疼痛而站不住的姚璿歡看著他們甜蜜恩愛的互動,嚴重恨意加深。
憑什麽?憑什麽在被大火圍繞,可能命在旦夕的時候,這個女人還在向她炫耀她從她身上搶走的幸福?
姚璿歡紅了眼,從靴子裏拔出塞勒給她的匕首握在手裏,她慢慢地靠近,然後趁著他們轉身時猛地衝上前一刺。
「去死吧……」
尖銳的刀尖劃過的聲音傳來,卻沒有聽見王幼昕的痛呼,姚璿歡不解地抬頭,卻在下一瞬間被一掌打飛出去,重重地飛跌在地上後,她忍不住直咳血。
她硬撐著一口氣抬起頭,看見那把匕首落在地上,而金爾凡一臉冰冷地看著她,他的手上則多了一條細長血痕,分明局勢那把匕首劃出的傷痕。
唇邊沾滿血漬,她趴在地上大聲泣吼,「憑什麽?憑什麽啊?是她搶走了我的幸福?搶走了我的富貴?搶走了我的人生……咳咳……」
像是杜鵑泣血前最後的愛體,她的每字每句都顯得無比哀戚,讓王幼昕想捂住耳朵,不忍多聽。
金爾凡則是冷哼了聲,沉聲說著,「沒有人欠了你,怪得了誰?若要怪,隻能怪你自己貪心不知足。」
幾乎滿臉都是血的姚璿歡瘋了一般聽不進他說的話,邊咳邊說:「我不貪!那些本來就是我的,是她哈有那對夫妻搶走的,是他們欠我的……咳咳……」
金爾凡抱起妻子轉過身去,在離開火場的瞬間,王幼昕在他懷中閉上眼自省。
「是我欠了她……」
「不,是她自己種下的因。」
就算身世之事是真,他也向她強調過他要的始終都是王幼昕這個人,無關她的身份。
是她執迷不悟,一心求著不屬於她的東西而入了魔。
那份貪,就是她的魔障,所以她誰也不能怪。
金爾凡抱著她,幾個起落便擺脫了火海的包圍,但在講她放在地上站好之後,他卻踉蹌了幾步,口中噴出一口黑血。
「噗……」血濺上她的臉,王幼昕一臉惶恐地看著他。
然後在她的眼前,他就這樣緩慢地倒下,接著,周圍傳來的驚呼她再也聽不見了,隻感覺到他倒下的瞬間,她的狐疑一窒。
疼痛驟起……
她捂住肚子蹲了下來,眼中泛淚地抓住他的手,輕輕地喚著,「爾凡……爾凡……」
黎彥儒從其他起火點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該死的!這是怎麽一回事?」向來好脾氣的她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急急地跳下馬,他一首抓過她的手號脈,旋即臉色一變,「快!將金少夫人送上車,她要生了!快!」
看完一個,他又抓住金爾凡的手,臉色再度大變,「該死的,他中毒了!快!兩人都要送回城,動作快!」
黎彥儒臉色蒼白地在心中喊著,金爾凡!你給我振作一點,不要到時候我救活你妻兒,結果你卻掛了,到時候我這個神醫的招牌看你怎麽賠我!
三百精兵當下快馬加鞭護送他們夫妻回城,那車上黎彥儒滿頭大汗的一下紮針,一下放血,忙到城門口時,王幼昕醒了過來,但因為早產情況危急,而金爾凡則徹底地陷入昏迷中。
武定侯府的人早就收消息,派了人在城門接應,看到自家少爺昏迷不醒,少夫人抱著肚子哀號,全都不敢大意,一邊讓人回去稟報消息,一邊快馬將人給送回府裏。
頓時真個股武定侯府忙亂成一團,尤其是金爾凡的院子裏更是忙得人仰馬翻,夫妻倆同事被送進房,一頭黎彥儒忙著解毒放血,另一頭則是穩婆忙得團團轉,底下的丫鬟小廝都忙著燒熱水,準備幹布,花廳裏,金老爺、金夫人和金老夫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想派人進去打聽情況又怕造成幹擾。
聽到兒子目前中毒生死不明,媳婦因為受驚而早產,金夫人險些暈闕過去,金老夫人雖好一點卻也是慌了手腳,唯一鎮定的隻有金老爺,雖然緊張得臉色蒼白,卻還是拚命安慰著妻子和母親,然後差人再去請兩位大夫進府候著。
所有人都在祈禱,希望金爾凡夫婦沒事,金老夫人更是閉上眼,拿著佛珠不斷地念著佛號。
這小兩口無論是誰都不能出事啊!
若是都保不住……
她老太婆拿什麽臉去麵對列祖列宗!
當夜,武定侯府麽有人熄燈睡覺,知道天明時分,王幼昕的房裏傳出一陣響亮的嬰蹄,擔心了一整晚的武定侯府眾人才稍微放下一半的心。
金老夫人甚至等不及穩婆出來,便走到房門口,等著穩婆把孩子抱出來。
忙了一晚,倒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終於將孩子順利接生,穩婆自己也鬆了口氣。
「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老爺,少夫人喜得貴子啊!」
穩婆說著吉祥話時,金老夫人忍不住將孩子接抱過去,瞧著懷裏的孩子除了瘦弱點之外,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她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金夫人見婆婆紅了眼眶,自己也是差點哭了出來,隻有金老爺還保持著冷靜。
「我媳婦怎麽樣了?」方才那一盆盆的血水實在是怵目驚心,他不禁開口問著。
穩婆笑著點了點頭,「畢竟是早產,少夫人折騰了一晚也累了,剛才看了一眼孩子後就睡了,請金老爺放心,母子均安。」
一句母子均安讓眾人都鬆了口氣,尤其是小桃,因為是未嫁的姑娘不能進去,終於放鬆下來後抽噎起來。
金夫人拭了拭淚,讓人把孩子抱進去,以免在外吹風,又給穩婆包了個大紅包。
「幸好……幸好……」金老夫人喘了口氣,又喝了杯熱茶壓驚,坐在椅子上等著另一邊的消息。
「幸虧當時去找玄明大師合了八字,否則今日要如何逢凶化吉……」金夫人有感而發。
金老夫人聽到這句話,想到昨日的爭執,並未說話,隻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金老爺點頭附和,本來的擔憂也少了一點,畢竟有個會化險為夷的信念在,讓他們也多了點信心。
不久,黎彥儒一臉疲憊地走出來,他的身上有著一灘一灘的黑血,是在幫金額飯放血排毒時沾染上的。
「老夫人,伯父、伯母。」他簡單地作了個揖。
「免禮了,現在爾凡怎麽樣了?」金夫人急急追問。
黎彥儒抹了抹臉,一臉的頹喪,「這毒不好解,比上次他腿上中的那支箭上的毒更麻煩,而且解毒的許多要次啊得進宮去要,我現在也隻能讓他就先這樣昏迷著,暫時壓住毒性不蔓延開來。」
金夫人一個踉蹌,滿臉蒼白,「怎麽會……」
金老爺咬了咬牙,沉聲道:「藥材隻有宮裏有?那我去求皇上賜藥!」
黎彥儒搖了搖頭,「伯父,宮裏的要還是其次,重點是要解這毒害需要兩味藥引,意識無根水,另一個則是純陰之女的血引,這無根水還好找,但純陰之女的血引卻難尋啊!」
金老夫人見幾個小輩全部都束手無策,忍不住提醒他們,「實在不行的話,我們距上玄明大師那裏吧,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而且,她也要向玄明大師問清楚,娶了八字不對的人,該用什麽方法來彌補。
黎彥儒見最難尋的藥引有了尋找方法,也就起身準備告辭,「那我就先入宮求藥,到時再過來看那些藥引尋得怎麽樣了。」
「嗯,那就萬事拜托了。」金老爺誠心地說道。
黎彥儒一臉愧煞的表情,「伯父,千萬別這麽說,中毒的又不是別人,而是我兄弟,做這些是我應該的。」
不再浪費時間,黎彥儒匆忙上馬離開,隻是看著眼前巍峨的皇宮,他卻有種像是要賣身的錯覺。
兄弟啊,這回我為了你好得去求那位公主幫我弄到大內秘藥,你醒了可要好好地感激我啊!
要金總管去找尋無根水後,金老夫人和金老爺夫婦便搭著轎往一座遠離塵囂的古刹而去,向來緊閉的山門此刻大開,金老夫人頓時喜出望外,心想,玄明大師這個世外高人莫非早就算到他們的到來?當下催促抬轎的下人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