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鄙視
想了又想,
猜了又猜,
欲捉摸不到你的心意,
是情愛,
抑或是錯誤,
請明白告訴我等待的熱情。
「小婷,怎麽兩天不見,你變了這麽多?」商量完正事後,石均先離去,季遠便促狹地上下打量她。
雪婷不好意思地笑笑。
季遠是她大學時的學長,又是小時候的鄰居,所以,他知道她媽媽鬧自殺的事,可能是因為這樣,從小他就很照顧她,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中將他當兄長般看待,以前她總是喚他一聲季大哥,後來,季遠說不想公司的同事誤會他是靠關係進溫氏的,所以要她在公司裏直呼他的名。
「這樣是不是很招搖?」她擔憂地問。
「傻話!」季遠收起玩笑的態度,略帶責備地看著她。「我以前就叫你別老是穿那些死氣沉沉的套裝了,瞧,你現在不是挺好的?」他又一臉不讚同地說:「倒是這老骨董眼鏡和那個發髻,為什麽不一並改了?」
雪婷沒有說什麽,她當然知道這兩樣東西跟她的服飾不相配,但……
季遠看著她的臉,不禁暗歎一句可惜。他從小看著她長大,知道她遺傳了她母親的絕色,可是因為溫伯父年輕時的花心,令溫伯母吃盡了苦頭,使她在不知不覺中對男人存有一份戒心,下意識地對異性相當排拒,所以,總是盡力掩飾自己的美貌,甚至醜化自己,以擋掉那些狂風浪蝶。
「其實,伯母所遭遇到的並不代表你也會碰上,隻要你肯睜大眼睛,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
雪停淡笑。「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如果那個男人會愛上這樣的我,那麽,他才算是真正的愛我,不是嗎?』
大學時,就有許多男生追求她,但她知道,他們喜歡的隻是她的外表,並不是喜歡「真正」的她,這令她相當反感。
季遠笑了。「不要對我們男人太苛刻,喜歡美麗的事物並不是一種罪過,會在第一眼被你的花容月貌吸引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不給他們機會進一步認識你,他們又怎麽知道你的可愛呢?」
問題是,她並不可愛啊!雪婷沉默著,雖然她心中的某個角落也渴望愛情,但自知她的性格並不討人喜歡,所以,早就有了會孤獨一生的認知。
季遠離開後,她又想起盛淩風。他已經兩天沒「召喚」她了,她在鬆口氣之餘,又有一種好像是失望的感覺……
不,太可笑了!她怎麽可能有這種感覺,應該是忐忑不安吧!怕不知何時他又會召她去侮辱一番。
那惡魔侮辱人的功夫可真夠徹底,不僅一張嘴巴惡毒,還當著她的麵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並在那女人麵前對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真是有夠可恨!
最好他三個月內都想不起她溫雪婷這號人物,那麽,她就不用再麵對這個噩夢了。
◎◎◎◎◎
可惜天不從人願,隔天她便收到他的來電……不,是他秘書的來電,而且接下來的十天,他每晚都召她去,有時甚至是三更半夜將她從睡夢中挖起來,如果她之前還不能了解應召女郎的感受,那麽,現在她是確確實實的深刻體會了。
而為了不想讓雙親對她的晚歸起疑,她藉口家離公司太遠,目前公司又很忙,於是在公司的附近租了個小公寓暫住,等溫氏恢複軌道後再搬回去。
自浴室傳來的水聲,讓她知道他正在洗澡。她長歎一聲,在他大臥室裏的沙發上坐下來,知道自己別無選擇,隻能乖乖地等他。
懼於他的怒氣,她不敢再惹火他,總是穿著他買給她的衣服,他要她坐著等,她便坐著等,他要她伺候他吃飯,她便伺候他吃飯,聽話得就像個奴才。
然而,她的溫順還是沒能令他滿意,他仍舊不時地對她冷嘲熱諷,即使在誘惑她的同時,也不忘在言語上羞辱她一番。
或許正因為這樣,每回她在被他挑逗得渾身燥熱難耐的最後關頭,才能存有一絲理智把持住自己,而他也會遵守協定放過她。
然而,她知道,要拒絕他那極富技巧的唇和手是越來越困難了,照這樣下去,她必須悲哀地承認,臣服隻是遲早的事——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可是,她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清白就這樣斷送在一個毫無人性的惡魔手上——幾天下來,她已清楚的知道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除了供他淫樂外,什麽也不是!
還有,她能想像得到,一旦自己滿足了他的征服欲後,那惡魔將會怎樣不留情麵地嘲諷她、譏笑她!
不知為何,一想到他那副嘴臉,就教她的心揪緊。
她的眼眸不經意地接觸到那張大床,呼吸霎時急促起來,臉也微微發燙。
咦!他今天不會是想在這臥室裏對她……前幾天,他都隻將她按在餐桌上,或者讓她躺在客廳裏的地毯上或沙發上,就開始對她上下其手,怎麽今天……要命的是,他就在此時踏出浴室。
麵對全身上下隻穿著一件短褲的他,雪婷的心髒像遭到猛力的撞擊似的,不規則地胡亂蹦跳,直威脅著要蹦出喉嚨。
她並非沒見過半裸的男人,在泳池邊的那些男人穿得比他更少,隻是……隻是她從來沒見過身材這麽好的!
這幾晚,她總是被他扯得衣衫不整,甚至被剝光,可他則連襯衫的鈕扣也從未解開過,所以,這還是她首次看見他的身軀。
她不得不承認,連模特兒都沒有他這樣完美的倒三角體形,而且渾身不見一絲贅肉,也沒有那種讓她看了會想倒胃口的一塊塊拱起的肌肉,反而是那種令人心動的平滑,結實得讓人一眼就看出其暗藏的力道。
總而言之一句話——完美!
完美的五官配上完美的身材,難怪會有那麽多女人臣服於他!
盛淩風冷冷的扯一扯嘴角,他已經非常習慣這種癡迷的目光,女人隻要一見到他的身材,便無一幸免地立即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且從來沒有一個例外,包括這個裝得一副正正經經模樣的女人。
哼!女人就是女人!他不屑的暗忖。
雪婷垂下眉眼,這回是她自取其辱,不能怪他輕視她,她確實是像個花癡一般猛盯著他的身體瞧,就隻差沒淌下口水而已。
沉默在他們之間彌漫,這好像成了他們相處時的必然狀況。
現在雪婷已經學乖了,不會再主動開口跟他說話,因為怕聽到他那些傷人的字句,而他除了命令外,也從不費力對她多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有時甚至連開口也省下,就以一個眼神代替。
「難不成還要我請你上床?」
來了,又是這種冷言冷語!雪婷不用看他,腦海裏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描繪出掛在他嘴角的那抹鄙夷的譏刺。
她緩步走近床邊,猶豫了一下,便自動自發地解開衣裳,她不得不如此,這幾晚,他總是愛扯掉她襟上的鈕扣,害她得遮遮掩掩地走出盛氏大門。
「幹脆一點!」他不耐的說。
雪婷聞言,緩下爬上床的動作,咬一咬牙,將身上已無法蔽體的內衣褲褪下……
「我從沒見過比你更虛偽的女人,給我滾出去!」他驀地暴吼出聲。
雪婷驚駭地張開眼看向他,隻見他緊繃著瞼,一副想吞了她的樣子,完全沒有前幾次她喊停時的那種淡漠及無所謂。
「給你一秒鍾,滾出我的視線!」
雪婷反射性地跳下床,迅速地撿起自己的衣服飛快的跑出他的房間,身後立即傳來門闔上的聲音。
她抖著雙手,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穿戴整齊,可惜又麵對了另一個難題——他若不打開那扇電梯門,她不可能出得了這裏。
猶豫再三,她才舉起手輕敲了他的房門一下,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很意外地,他並沒有用遙控器打開房門,反而親自出來應門。
懼於他剛剛的怒氣,雪婷不爭氣地打了個哆嗦。
「請你……請你……打開……那電梯……」她的視線不敢對上他的,又不知道該將眼光放在哪裏,卻無意間瞥見他握住門框的手關節竟然緊繃發白。
「按三個六。」
隨著他的吼聲,緊接著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甩門聲,嚇得雪婷差點尖叫出聲,慌忙地跑到電梯處,找到電梯小鋼板下的一組數字,按下三個六,然後沒命似的逃出惡魔的巢穴。
天啊!三個六耶!那男人真將自己當成是魔鬼不成,連電梯的密碼都用魔鬼專用的數字。
雪婷癱軟在駕駛座上,久久才有力氣啟動車子。
◎◎◎◎◎
「小婷、小婷……」
雪婷甩一甩頭,回過神來,忙對著眼前的季遠歉然地一笑。「快點菜吧!」
他們正坐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中菜廳裏。
季遠皺起眉頭。「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連她自己也不懂得是怎麽回事,雪婷暗自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盛淩風是不是已經厭倦她了,還是他壓根兒就忘了她這個人,不然,為什麽過了三個多禮拜,仍沒再找她呢?
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內,她的心情變了又變,從剛開始的憤怒、屈辱,轉為害怕地帶著期待與他再見麵,如今則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失落感盤據在胸口「我沒事,隻是晚上睡得不好而已。」
「一個人住很不習慣吧?」季遠關心地問。
「怎麽會呢?」雪婷回避著他的目光。「快點菜吧!這段日子,你為公司的事忙得暈頭轉向,今天就讓我請你吃頓好料的。」
季遠深思地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說吧!丫頭,你究竟有什麽心事?」點完菜後,季遠再度開口問。
雪婷心中一凜,勉強笑道:「我會有什麽心事?你怎麽會這樣想呢?真是奇怪!」
「是嗎?那麽告訴我,為什麽不隻你的裝扮改變了,連你的眼神和表情也改變了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雪婷眼光閃爍,選擇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你不是也曾鼓勵我改變一下裝扮嗎?這會兒怎麽又說這種話?」
「沒錯,我是鼓勵你不要醜化自己,而且,也很讚成你穿著適合你年齡的衣飾,但你哀愁的眼神呢?你悲傷的神情呢?還有,為什麽老是失魂落魄的?」季遠卻不放過她,一針見血地指出她最近的異常。
「我哪有?」雪婷無力地反駁,心中卻大吃一驚,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段日子來總是心緒不寧,但她真的有這麽「哀傷」嗎?
「別人或許隻看到你外貌上的改變,但我認識了你二十多年了,不是嗎?」季遠意味深長地望著她。「告訴我,你是不是戀愛了?」
雪婷瞠目結舌。「誰說的?真是荒唐!」
「不是嗎?」季遠懷疑地瞅著她。「為什麽你看起來好像一副失戀中女人的模樣?」
「失戀?」雪婷這回真的笑了出來?太可笑了!她連戀愛都不曾談過,怎麽可能會失戀呢?「原來你以為我失戀了,哈哈……」
季遠眼見她一副好像他真的說了個天大的笑話的樣子,不禁也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你這些日子的不尋常,難道不是因為你戀愛了,又失戀了?」
「當然不是!」雪婷鏗鏘有力地回答。
雖然他的推測有部分屬實,她的患得患失確實是因為一個男人,但卻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交易,絕非是因為愛。
「你沒被人欺負,我就放心了。」季遠頷首,放下心來。「不過,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下身體,瞧你,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我真的沒事,隻是最近公司的事令我心煩而已。」她深吸口氣,臉色一振,語氣輕快起來。「不過,我們的訂單已經差不多都找到別家公司幫我們生產了,雖然今年公司一定不會有什麽利潤,不過,煩過這些事後,便能著手重建工廠。」
「說起公司的事……」季遠猶豫了一下,才徐徐的說道:「關於那場大火,我覺得有點可疑。」
「可疑?警方調查過,不是說是因為漏電而產生的意外嗎?」雪婷不解地看著他。
「我當時也沒懷疑,可是後來一想,我們的安全措施一向做得不錯,也有定期檢查,這種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得先聲明,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隻是純屬推測,不過……」
「有什麽事你盡管說。」
季遠點點頭。「記得石均曾經對警方說過,發生大火的那天,他下了南部嗎?」
「嗯!他前一天跟我請假說要去高雄一趟,而且一去就是三天,怎麽了?」
「我有一個朋友說,他在事發的當晚,見到石均人在台北的一家夜總會裏,雖然這不能證明什麽,但問題是,他為什麽要說謊呢?」
「你認為他……」雪婷半晌說不出話來。「怎麽可能?」她與石均是表兄妹,雖然他們並不特別親近,但他是姑姑的兒子,她爸爸的親侄兒,怎麽可能……
「不,我並沒有認定是他,隻是納悶,他為什麽要說謊?」
雪婷的心思紊亂,可是她明白季遠不會亂說,那麽……
單就說謊這一點,石均確實可疑,他一向是個風流的男人,也從不隱瞞這一點,可為什麽他當初不說實話呢?可是……他真的會做出這種事嗎?而且,他如何能做得連警方也查不出破綻呢?
「我記得他是念電機工程的,對不對?」雪婷突然說。以他對電機方麵的認識,要引起漏電而發生火災,是輕而易舉的事。
季遠沉重地頷首。「兩者合在一起,就是我會懷疑他的主要原因。」
雪婷心情沉重的閉上眼。
真的是他做的嗎?若是,又是為什麽呢?他們算是親人了,體內流著相同祖先的血,他怎麽下得了手?而且,那場大火還害死了好幾個夜間看守大廈的警衛。
「小婷!」季遠擔憂地看著深受打擊的她,伸手捉住她不停地發抖的手。
「別這樣,我們也隻是猜測,也許根本不是他做的,我們必須再進一步的查證。」
「是這樣嗎?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呢?」雪婷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誠摯地說:「季大哥,除了爸媽外,如今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你暫時什麽也別做,我告訴你隻是想讓你心中有個底,多少防著他一點。我已經找人暗中調查他了,若他真的沒做,便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雪婷點點頭。「謝謝你。」
「叫我一聲大哥,還跟我這麽客氣?」季遠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但願如此!雪婷真心的希望。
而自始至終皆專心地在談話中的兩個人,完全沒注意到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當然更不可能看見,當他們兩手相握時,自那雙瞳眸中所激射出的火焰。
「JACKY,你怎麽了?」莫依莉膩聲道,努力將心中的不悅和不安掩藏住。
從一踏進餐廳趄,盛淩風的注意力就不在她的身上,反而一直盯視著不遠處的一對男女,要不是那女人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而且又帶著一副醜陋的眼鏡,綰著一個老太婆式的髻,相貌看起來實在不怎麽樣,她會以為自己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呢!
不過,聽說這個盛氏集團的老大做事一向不按常理,不知在女人方麵……
「JACKY,你怎麽一直在看他們?你不會是看上那個女的吧?」她嬌笑道,一方麵是試探,另一方麵是要將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而她成功了。
盛淩風將視線轉回到她的身上。
「你說呢?」
他莫測高深的眼神令她心生涼意,忙堆起柔媚的笑顏。「我想,以你的高品味,一定不會看上那種老處女般的女人的!」一句話就將他人貶得一無是處,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她妖媚地貼近他,一隻手在桌子下大膽地撫上他的大腿。「而且,那個女人已經有男人了,看她那個樣子,一定是深愛著她的男人,就算你要她,也沒法子啊!」
盛淩風眼中的寒光更加森冷。「我倒要看看她對『她的男人』有多忠心!」
聞言,莫依莉大吃一驚。「你……你真的要她?」
「你有異議?」他沒有提高聲音,隻是用他那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瞳盯著她,盯得她的心直發毛。
「當然不是,隻要你喜歡就好了。」她隱藏起不悅,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裏。
而另一頭,季遠的一番話讓雪婷的心思陷入一片混亂,一時之間競沒有聽見手機的聲響,還是季遠提醒她,她才手忙腳亂地自手提袋裏掏出手機。
她的手機一向很少在晚上響,隻有前一陣子盛淩風找她的那段時間……但會是他嗎?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竟帶著一絲期待地按下接聽鍵。
「喂?」她的語音有些顫抖,引來季遠好奇的一瞥,她連忙別開頭。
「馬上去盛氏大廈!」
這是她第一次從電話裏聽到他的聲音,但她一下子便聽出是他。
「好……」她還沒說完,就聽到彼端傳來嘟嘟的聲音。
「怎麽了?」季遠關心地問:「是誰打來的?」
「是一個朋友……」雪婷困難地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該怎麽找藉口離去,剛上桌的菜還沒有吃幾口,若就這樣離開,敏感且觀察力強的季遠一定會起疑。
電話再度響起,她反射性地立即接聽。
「我說過馬上,你還坐著做什麽?」
雪婷愣了一下,他怎麽知道她還坐著?除非……她帶著不祥的預感抬起頭望向四周,隨即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他正坐在她的斜後方,懷中擁著一個妖嬈的女人,而他那雙陰沉冷冽的眼眸正牢牢地盯著她。
「給你一秒鍾,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隨著他「啪!」一聲的掛斷電話,她像被針刺著似的跳起來。
「季遠,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沒給季遠開口的機會,她拔腿便跑,因為她看見盛淩風已經起身想朝這邊走過來,這惡魔做事向來肆無忌憚,她怕他跟她的事會穿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