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良辰吉時已到,要是耽誤了可就不好了。」總管太監榮公公催著穿著鳳冠霞帔,仍坐在床上發呆的火璃。

火璃隻是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像是沒有聽到般,動也沒有動一下。她看著鏡子裏頭的自己,那熟悉的容顏,就數今天妝點得最美。

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女人一輩子不就是盼這個嗎?她該笑的……該笑的……

榮公公歎了一口氣。「往後你就不是任人使喚的宮女,而是瑞王府的少福晉了。這可是你的福氣。」

火璃聞言,嘴角慢慢的揚起,冷笑道:「是啊!往後我可是少福晉了。」

「隻要謹守本分,做你該做的事,在瑞王府比在宮裏做一輩子的宮女好太多了。」榮公公好言相勸。

火璃看著榮公公,無限悲涼的笑著。她才不稀罕那個虛假的頭銜。說穿了,她隻不過是從這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罷了!

為了水繪被四阿哥要去做填房的丫頭,她衝撞了太後,這事又正好被前來問安的皇上遇著了,皇上一氣之下,就把她許給了瑞王爺那病了一輩子的老六。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就要陪著一個病鬼度過下半輩子,等於是推她人地獄嘛!

「火璃,你是以太後的幹女兒、固倫公主的名號嫁出去,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你別想太多了。轎子在外頭等著了,快走吧!」榮公公催促著。

想到了好姊妹水繪,再想到自己,火璃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說穿了,我們這些宮女根本連人都算不上,隻不過是主子們眼裏的小貓、小狗,高興送給誰就送給誰。」

榮公公趕緊走上來低斥,「你不要命啦!?在宮裏頭這麽久了,難道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要是被人聽見了怎麽得了!你就是為了這張嘴,今天才會落到這種下場……」

「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會在乎這條命嗎?更何況我沒有說錯半句話,我一點都不後悔之前說的話。」火璃冷硬的說道。

「我昨兒個去見水繪,也把東西交給她了。」

聽到水繪兩個字,火璃的臉色才稍轉溫和。「水繪……她……好不好?」

「她……很好。她為了你的事十分自責。要不是她實在不能來,她說真想瞧瞧你出嫁的樣子。」榮公公神情黯淡的說。

火璃的眼眶不由得泛著紅,她努力的眨著眼,把眼淚逼回去。她不能哭,不能認輸。

「替我謝謝她了!」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高了下巴,無限驕傲的走出了房門。

「火璃……」宮裏頭眾姊妹早在她房門外等候多時,一看到她,馬上一擁而上,個個眼角含淚握緊了她的手。

「你們這是幹什麽?大家該高興她有個好歸宿,哭什麽?統統給我收起眼淚!」榮公公一麵拉開她們,一麵斥責。

「火璃,你要保重……」大家紛紛說著祝福的話,好似她就要一去不回,這是最後的訣別。

麵對著哭成一團的眾姊妹,火璃出奇的冷靜。她沒有掉半滴淚,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隻是靜靜的任由她們握緊她冰冷的手。

「好了!把紅帕蓋上,再不上轎就來不及了。」榮公公把這些女孩趕走,由瑞王府的奴婢扶著蓋著紅帕的火璃,慢慢往後宮門口前進。

在上轎前,火璃突然停住了腳步,將紅帕拉起,轉身看了一眼這座宏偉的宮殿。十歲就進宮的她,可以說是在這裏長大的,她在這裏成長,也交到許多朋友,如今她就要離開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用這種方式離開這裏。

紅帕又蓋了上來,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的未來就如同被紅帕蓋下一般,什麽都看不見。

坐在軟轎中,頭上壓著沉重的鳳冠,一身鮮紅華麗的嫁衣提醒著她,將要麵對的未知道路、未知的命運。

*****

婚禮十分簡單但也不失隆重。從進門開始火璃就沒見到新郎,就連拜天地,她也隻是拿著一個小小的玉佩象征是六貝勒。

她竟跟一個玉佩拜堂成親!?真是無比的可笑!

雖然她蓋著紅帕,但在走進六貝勒的院落時,她很明顯的察覺到這個地方十分大。雖是夜晚,她腳下的道路卻被照得如白日一樣清楚。

從紅帕下看去,領著她的丫頭跟奴仆,少說也有二十來個,看得出來這個病了一輩子的六貝勒,在瑞王府裏十分的受到重視。

進了房,待人都走後,火璃便自己把紅帕摘了下來--她想那個病重的新郎大概也沒力氣幫她掀蓋頭吧!

她環顧四周,房間裏點了數十支大紅燭,牆上也貼了象征的雙喜字,桌上還有一箱箱的珠寶、黃金。

要是一般人看著那一箱箱閃爍奪目的黃金,早就歡天喜地迫不及待的去拿了,而火璃看了隻是冷笑。瑞王府這麽有錢卻連夭五子,連第六個兒子也病了一輩子。

她在宮裏對瑞王府的事略有所聞,有人說瑞王爺年輕時壞事做盡,才會有這樣的報應,也有人說瑞王府被有心的人士做法陷害,更有人說瑞王府裏有惡鬼作祟,所以前五個兒子才會生怪病夭折,而第六個貝勒隻怕也難逃一死,隻是時間早晚罷了!

雖有許多紅燭燃著,但是這個房間十分寬敞深長,那些紅燭還照不全整個地方,她甚至連床在哪裏都瞧不著。

嘖嘖!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這裏足足有她以前住的房間好幾倍大呢!

「咳……咳……」一陣咳嗽聲響起,似乎是從裏頭發出來的。火璃拿著桌上的紅燭,循聲走過去。

床上有一個人正吃力的拿起床旁邊的水,他的手顫抖不休,杯子從他手上滑落,眼看就要掉下。

火璃趕緊上前接住了杯子,順著視線,她跟床上的人四目交接,燭光不但讓她瞧清楚了這個人,也讓對方將她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得可怕,唇泛著青,眼睛也布滿了血絲,眼眶發黑,手還不自覺的發著抖,看起來像是生著很嚴重的病,十分虛弱。

他……是不是看到仙子了?是上天可憐他,終於讓他解脫了是嗎?要不然他怎麽會在這裏看到這麽美麗的姑娘?

「你是不是要喝水?」這樣狀貌似鬼的麵容上,竟有一雙十分哀傷的眼睛。那雙眼睛非但沒有嚇到她,還令她心裏不由自主的一抽,一股酸從心底升起。

用不著介紹,她就明白,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但是很奇怪的,她居然不會覺得厭惡。

不,她不是仙女……仙女的身上不會穿著大紅喜服……

天啊!她該不會是……

「他們……真的這樣做了……咳咳……」煒默才說上一句話,馬上就狂咳了起來。

難怪今天額娘會對他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難怪今天沒見到平兒來他的房裏……往常隻要他咳嗽,平兒就會跑進來。

火璃幫他拍了拍背,還扶著他喂他喝下了水。「舒服點了嗎?」

她不怕他嗎?他張著凹陷可怖的大眼驚訝的看著她。他這七分像鬼的模樣,為什麽她不怕他?

喝下了水,他張口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本是太後的宮女,是皇上把我指婚給你,今天才嫁過來。」火璃回道。

煒默聞言馬上閉緊雙眼,掄起了蒼白的拳頭捶了一下床鋪,「怎麽可以這樣……我早跟阿瑪說過……他怎麽能還這樣做……」

火璃不解的望著他,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再往他的手看去--天啊!他的手都泛青了。

「停手!」火璃抓住了他的手。

煒默詫異的看著她。除了額娘和倒楣被派來照顧他的平兒,沒有一個人敢碰他。而這個陌生的女人,竟……竟敢握他的手?從她手心傳來的熱流令他心頭發脹又發熱,傳遍了全身上下。

「你在幹什麽?你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嗎?你看,手都青了。」火璃蹙眉低斥,關心的察看他的手。

煒默心裏既痛苦又無奈。他是一個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阿瑪為什麽還要為他娶媳婦呢?衝喜根本就救不了他,何苦要糟蹋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老天爺到底還要折磨他多久呢?他自己痛苦就罷了,如今還要耽誤人家的青春……日日夜夜他唯一的願望就是上天快快了結他的生命,為什麽他還不死?

火璃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看了看四周,「這兒有沒有藥?」

煒默並不在意自己的手傷,隻道:「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成親的對象是個病鬼……這一切都是個誤會……我明天會跟阿瑪說的……我不能娶你……」

她很美。不但人長得美,她的心也很美。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是嫁給像他這樣的人。

火璃看了他一眼,「我一開始就知道。」隻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你還嫁過來樣!?我隨時都會死,難道……你不知道嗎?」煒默張著大眼睛。聽到她說事前就知道了,心跳竟為之加快……他在雀躍什麽?

「我被皇上指婚,所以……」火璃的臉色暗了下來。

所以不得不嫁過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會答應嫁給一個病鬼,除了這個原因,又還能有什麽呢!

看到煒默的眼裏閃過莫名的憂傷,火璃心頭覺得一絲不忍。她想說一些安慰的話語,卻不知說什麽才好。

「你……是不是犯了什麽錯,所以……」

「我本是太後身旁的宮女,因為出言不遜,所以……」

她未說完他就笑了起來。「我果然猜得沒錯……」

煒默苦笑著,桌上搖曳的紅燭此刻竟顯得如此的刺眼……她是犯了錯不得不嫁給他,而阿瑪則是信了算命師的話,娶了一個女人來為他衝喜……太有趣的組合了。

「你……穿這樣會不會冷?要不要……」火璃看到床頭掛著一件外衣,趕緊拿了下來,想蓋住他單薄的身子。

「不用了!你用不著同情我。」煒默暗著臉說道。

「我……沒有……」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會跟阿瑪說的,我會要阿瑪放你走。」煒默一手遮住了半邊臉,十分痛苦、疲憊。

火璃聞言,說不出半句話來。她是很想回去沒錯,但是他的表情又讓她覺得很可憐。他的背影訴說著寂莫,他的眼睛裏滿是淒然……

「隔壁還有一間房間,你今晚就先到那裏睡吧!用不著陪我了。」煒默歎了一口氣躺回床上,轉過了身子。

「我……」火璃這個時候真氣自己;她難道就不能說些安慰人的話嗎?

「妳走吧!我能照顧自己的。」煒默將被子拉高,悶聲說道。

火璃結結巴巴的回應,「那……那好吧!」

「等等。」

難道他改變心意了?火璃聞聲停住了身子。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火璃。」她轉過了頭。

「火璃……妳出去吧!」

「如果……你又想喝水……」火璃覺得她似乎不該就這樣出去。她好歹也是他剛娶進門的媳婦啊!

「不必了!」他最討厭人家同情他、可憐他了,而火璃的眼睛裏寫滿了同情。

怕他、討厭他都無所謂,但同情的眼神隻會令他痛苦、令他想將自己藏起來。

火璃聞言,心裏頓時明白了。再說下去隻會令他更難堪,她還是走吧!

火璃走進了隔壁的房間,坐在床邊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對於這樁不情願的婚姻她是很反感的,但如今看到了自己的夫婿,她心裏竟又感到很難過。

他的哀傷像是會傳染似的,也令她的心裏悶悶的……

瑞王府的六貝勒,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一路上她還在想,她所見過的貝勒、王爺都驕傲蠻橫得不得了,瑞王爺如今隻剩一個兒子,那他一定是被寵上了天,個性一定也極差。如今他竟說要放她走……敢情娶媳婦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做什麽事都身不由己……她以為隻有奴才們是這樣,想不到身為瑞王府的六貝勒竟也沒有選擇的權利。

火璃歎了一口氣,看著自己一身喜服,頓時覺得可笑。

可笑的婚禮!可笑的人生……

也罷!今後何去何從也不是她能決定的。累了一天,她實在也困了。脫下喜服,吹熄了紅燭,她倒頭就睡。

隻不過這一晚她卻睡得十分不安穩。她做了一整晚亂七八糟的夢,夢裏不停聽到刺耳的冷笑聲,她卻看不清夢裏冷笑的人。

*****

隔日,火璃照例一大早就起床。做了太後的隨身宮女這麽多年,真要她睡到日上三竿,她還不知道要怎麽睡呢!

她下床伸了伸懶腰,將衣物穿戴整齊走出了房門,幾個丫頭見到她十分驚訝,「少……福晉……萬安。」

她們突然行禮,倒令一向對別人行禮慣了的火璃不知讓說什麽才好,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拉她們。「這……都……起來吧!」

「奴才該死!現在就去打水來給少福晉。」幾個丫頭說完馬上戒慎恐懼的快步離去。

這時火璃才想起來以往這項工作都是她在做的--她打水給太後,順便喚她起床。照宮裏的規矩,奴才是不能睡得比主子還晚的。

難怪那些丫頭看到她會嚇一大跳,她們大概也才剛起床吧!

過了一會兒,一名丫頭端了一盆水來,後頭還緊跟著另一個丫頭,齊聲說道:「少福晉,讓玉兒、錦兒伺候您梳流。」

「好……」火璃很不自在的應了一聲。她一直以來專替人梳洗打理,生平第一次這些平日做慣的工作換成別人接手,她還真的不習慣。

兩名丫頭將她剛剛隨意梳的頭發放了下來,再梳上旗人已婚貴婦人的發型,上頭還插上了華麗的瑪瑙、翠玉。看著鏡中活脫脫就是一名貴夫人的模樣,火璃差一點就認不出自己了。

「少福晉,這樣可以嗎?」玉兒笑著問。

「可以……謝謝你們!」火璃不自在的回答。

「這是丫頭們該做的事。」兩名丫頭隨即退了出去。

接著又進來了兩名丫頭。「少福晉萬安!我們是晴兒、敏兒,來伺候您穿衣。」

「喔……」這王府的規矩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哩!排場倒是一點都不輸宮裏頭。

她衣服才剛穿好,馬上有一名丫頭衝了進來,「少福晉,我是專門伺候貝勒爺的丫頭平兒。請少福晉速速到大廳去,王爺正跟貝勒爺吵架……」

吵架?怎麽會這樣?該不會是……

「平兒,你快帶我去大廳!」火璃趕緊隨著平兒往大摩快步走去。

*****

「你這個不肖子……你說什麽!?」瑞王爺氣得大吼,讓剛進門的火璃嚇了一跳。

「我想我說得很清楚。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更不想糟蹋一個好姑娘。阿瑪如果嫌我礙眼,我可以馬上消失在你眼前。」煒默義正辭嚴的說道。要不是他連懸梁自盡的力量都沒有,他才不會容許自己這麽屈辱的活著。

「煒默,快跟你阿瑪道歉!你知不知道他為你操了多少心,好不容易和皇上求來了一樁婚事,你怎麽能這樣固執?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傷他的心啊!」瑞福晉抓著煒默的手焦急的說道。

「額娘,我自己苦就算了,為什麽你們還要增加我的罪孽?難道非要我連死也不能瞑目嗎?」不是他不要,是他不能要啊!要火璃為他守寡,他就算是死了,在黃泉地府也不得安心啊!

「你說的是什麽話!?我瑞麟上輩子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竟生出像你這樣一個好兒子來!要不是瑞王府隻剩下你一脈香火,你以為我會管這麽多嗎?」瑞王爺用力的拍著桌子大吼。

他一共有五男一女,五個兒子都活不到十八歲就病死了,唯一的小兒子也經年累月的病著,不管他請了多少個名醫,個個皆束手無策,再名貴的藥也治不好。難道瑞王府注定要斷了香火?

「煒默……額娘求求你,你別跟你阿瑪爭執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我對不起你……」麵對煒默的固執與瑞王爺的怒氣,瑞福晉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不是煒默的親娘,自己的兒子煒庭也在十年前過世,從那之後,她就竭盡心力的照顧因火災意外去世的玉琴留下來的孩子。

瑞王爺和煒默不是第一次起衝突了,每次他們起衝突,她心裏就無限自責。一定是她沒有好好的照顧他,才會讓這孩子變成這樣。都是她……

「額娘!我一直當您是自個兒的親娘,您沒有錯,是默兒不長進……」煒默看著不到五十歲就幾乎白了一半頭發的瑞福晉,心裏十分感歎。

她雖不是自己的親娘,但是她全心全意的付出他都了解,也都記在心上。

他明白她的無奈與自責,要是他長進一點,別經年累月的病著,她也用不著終年憂愁罩麵。

但是衝喜這件事,他怎麽也不能答應。

「我心意已決!」他冷硬的轉過頭,不去看他們。

火璃默不做聲的看著這一切。看著煒默這樣捍衛她、生怕糟蹋了她、耽誤了她的青春,她覺得心頭好熱、好感動。

雖然他臥病在床,雖然他說話的聲音虛弱,但是在她的眼裏,他比任何一個身體健康的人都令人敬佩。

瑞王爺聞言更是火冒三丈,「我告訴你,今天不是你願不願意,而是你必須這麽做!媳婦已經娶回來了,還是太後親封的固倫公主,無論如何是不能退這門親事的。你不想活,我們還想活!你願意是最好,不願意也得願意!」說完他負氣轉身就走。

瑞王爺才剛走出房門,煒默馬上接道:「那你一輩子也別想抱孫子!」他自有應付的方法。

「煒默!」瑞福晉急得大叫。他就非要把他阿瑪氣死才高興嗎?

瑞王爺聞言停住了腳步,氣得眼角**,他回頭咬牙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瑞福晉眼看情況愈來愈不對勁,趕緊跑到瑞王爺跟前,「王爺,我會說服他的……王爺息怒……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

瑞王爺依舊瞪著那個不肖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是你不能盡一個兒子該盡的責任,那我也就用不著顧念父子之情!」說完就帶著怒氣離去。

「煒默,你聽到你阿瑪說的話沒有?你……為什麽這麽堅持呢?」瑞福晉忍不住流下了沉痛的淚。

「我不在乎。被趕出去也無所謂,死在外頭也比在這裏好。我心裏很清楚,阿瑪打心裏討厭我;要不是我是府裏唯一的命脈,他根本連瞧都懶得瞧我一眼。」煒默麵無表情,毫不在乎的說著。

「不會的,你阿瑪隻是氣頭上說說罷了!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他怎麽可能不愛你?隻要你病好了,隻要你能為瑞王府傳下一脈香火……」

「不會有那一天的。」他冷聲道。

「煒默!」瑞福晉驚得大叫。

「額娘,算我求求您,留一點尊嚴給我吧!我是一個一隻腳跨在棺材裏的人,別再造孽了,讓我無牽掛的走吧!」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可,他恨不得親手了結自己的生命,也好過活著拖累人。

「住口!我不準你再說那個字!要是你有個什麽,教額娘怎麽活?」瑞福晉抱著煒默飲泣。是她沒有用,都怪她……她真恨不得代他受病痛。

麵對這樣令人鼻酸的一幕,再怎麽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深受感動的。火璃忍不住偷偷用衣角拭淚。

「額娘……您到底要用親情逼我到何時?」麵對她的眼淚,煒默無可奈何的歎氣。

「我跟煒默一定會努力達成額娘的心願的。」站在一旁許久的火璃終於忍不住開口。

「火璃……」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這麽一來她這一輩子就得關在這瑞王府裏了!

瑞福晉聞言抬起頭來,這時她才注意到火璃。她走近她,握住了她的手。「皇上果然為我們瑞王府指了一個好媳婦!有你造句話,咱們瑞王府就有救了!」

「你……」她一定是瘋了!有機會不走,難道她真要待在他這個病鬼身邊?

麵對頭發花白、神情憔悴的瑞福晉,任誰都會不忍心的說出「要走」這樣的話。其實仔細想一想,待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雖說她的夫婿是個病人,但遠比伺候宮裏頭那些無情無義的主子好。

「額娘,我會照顧煒默、好好勸勸他的。」

「好好好!好媳婦,你幫我好好勸勸他。」瑞福晉破涕而笑,由丫頭扶出大廳。

火璃轉過身子,看著煒默一臉的不諒解,要說的話也全梗在喉。

「這……」她才想先出聲打破沉靜,肚子立刻就傳出一陣令人尷尬的響聲。

煒默先是愕然,接著一反剛剛的鬱悶,輕笑出聲。

火璃的臉馬上紅透。從起床到瑞王爺訓完話,她別說早膳了,連水都沒時間喝。

「去吩咐丫頭們把早膳端來吧!」煒默搖頭失笑。

火璃紅著臉,尷尬的笑著走出去。

對於她剛剛的話,說他心裏不欣喜是假的。

但是他心裏同時也感到一絲悲哀,因為他明白那隻是同情;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愛上他的,就算她真願意留下來,那也隻代表她心腸好罷了!

不過……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想那些呢!一個將死之人跟幸福是沒有關係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別耽誤人家。尤其是這樣善良的女人,他更是萬萬不能壞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