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緣分?範青嵐在發什麽神經?想不通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施夷光放棄思考,轉移話題。
“好巧,總經理也出來逛街?”未免也太閑了吧!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不需要稱呼我總經理。”在公司裏聽她喊這一聲還不覺得刺耳,一下班再聽她喊這一聲
就覺得怪怪的。
“喔!”不叫他總經理要叫他什麽?施夷光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們四周。
“你在看什麽?”範青嵐不解地問。
“沒有啦!總……老板自己一個人嗎?”她是在看他身邊應該出現的女伴。
“你看見了不是嗎?”老板?聽起來是比總經理舒服一點。
“眼睛所看見的就一定是事實嗎?”施夷光大膽反問,眼睛所見的有時候反而是虛假而非真實。
“如果不相信眼睛所看見的,你——”他低下頭,與她的眼相對。“還能相信什麽?”
施夷先被他突然湊近的臉孔嚇了一跳。英俊的男人實在不能太近看,否則一定會出事。
“你說的或許對吧!”冷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不認為繼續站在這裏和範青嵐說話是明智之舉。
“你很冷?”注意到她的顫抖,一直沒有放開握她的手,不待她回複,將她帶到一家店的門前避風。
這就是她為什麽停在這冷夜裏吹風的原因了,她的一隻手還掛在他手上,而他顯然忘了這一點。就算是老板和員工,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也不需要這麽熱情的寒暄吧!
“我有事,想先走一步,老板不介意吧?”
他看了一下表。“才九點多而已,有什麽事情這麽急著要做,教你陪我一會兒都不肯?”
他一眼就看穿這是她的推托之辭。為此,他臉色浮上不悅。
還說什麽不是上班時間不用叫他總經理,原來也隻是說著好聽罷了,他還是以在上位者的口氣要求她服從。
“總經理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嗎?”實在很不想理他,更想將他的話當作放屁。
看出她極度不滿,但是卻又不想這麽簡單就放走她,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麽。明天到公司時不就能再見到她了嗎?範青嵐反複地問著自己,隻覺得此刻的心情像一片濃濃的霧,霧裏看花。
“陪我去選一套珠寶。你的眼光不錯,替我挑一些首飾,要送人的。”
施夷光聞言笑開,早說嘛!
“好啊!沒問題。”附近就有一家珠寶店。“我們就在這家選吧!”早點選好,她也可以早點閃人。
範青嵐看了一眼她所指的店,剛剛他才在裏頭砸了一百萬元。“你高興就好,我無所謂。”
相偕進了珠寶店,櫃台的銷售員看見自動門開啟,馬上從座位上站起來,堆起職業性的笑容。
“歡迎光臨,很榮幸能夠為您服務——”
“務”字有些變調,緣於他認出了進門來的男子這不是前不久才在店裏花了一大筆錢的金主嗎?怎麽又來了?會不會是來退貨的?如果是,那他這個月的月績……銷售員愈想臉色愈蒼白,而蒼白的臉在看清男人身邊的女伴時又逐漸恢複血色。
不是先前那名媚人心神的美女,很難想象同樣的一個人二十分鍾前和二十分鍾後的品味會有這麽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施夷光的出現,著實令銷售員“歎為觀止”。
施夷光走近展示櫥櫃,開始細心地看玻璃麵下的各式珠寶。
她的接近讓銷售員更加看清了她的麵貌,也看見了她身上沒有多餘的寶飾。沒戴耳環,也沒戴戒指,甚至腕上連一隻表也沒有。銷售員愈看她愈覺得順眼,這女子的市場成長空間不小喔!
看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笑問站在身邊的男人:“我忘了問總經理挑珠寶是要送什麽人的?用在什麽樣的場合、時間,還有總經理心裏有沒有想到要送哪一類型的首飾?或者預估花費的底限?”
範青嵐因她突然冒出的一大串問題而有些怔愣。收回放在她姣好側臉的視線,他重新回想一遍她的每個問題,才道:“隨便,揀你看中意的吧!”
施夷光微皺眉,不太喜歡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珠寶又不是要送她的,她中意,受禮者不中意,不等於送個垃圾到別人家;一不能賣,二不能讓,看了礙眼,丟了又可惜,如此還不如送鈔票算了。
感覺得出她的不以為然,範青嵐淡淡一笑,不怎麽認真地說:“我相信你的眼光不差難道也有錯嗎?”
“不要太相信我,人是最容易犯錯的動物。”話當然要這麽說,可隱含讚美的話聽在耳朵裏還是很舒服。雖然他也不一定是稱讚,而且極有可能是在明褒暗貶,但是人往光明而想才會活得比較快樂呀!
“這一款怎麽樣?”她指著一副造型討喜的水晶耳飾,抬起臉詢問範青嵐的意見。
範青嵐順著她纖白的手指望下,看到的是一副躺在黑絨布上,閃著水珠般耀眼的透明水晶。不僅晶石裏似含著小水滴,就連水晶的形狀也特意琢磨成水滴的形狀,以純金打造的短練與耳針相連,看來既美觀又淡雅,但是價格卻低廉得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也認同這對耳墜的質感,他會認為施夷光是在替他省錢。
銷售員也瞄了眼施夷光所指的首飾,雖欣賞她的眼光,但卻痛在心底。怎麽挑了個“俗貨”啊!起碼也該選一對上萬的。
“怎麽樣?”一直等不到他的意見,她再問。
範青嵐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決定尊重她的意見,點了點頭。水晶雖然便宜,卻也是因為物以稀為貴的觀念所造成,當然不比鑽石、寶石來得有價值,但是什麽東西有價,什麽東西無價,又有什麽絕對呢?全憑個人觀點罷了。
思及此,範青嵐更加肯定地點頭附議。
施夷光看見他的同意動作,綻開花一般的笑容。
銷售員也看見他點頭,心裏卻在盤算著眼前金主聽了身邊女伴的話買了水晶,他將會少拿多少績效獎金。
“就把這對耳環取出來吧!”範青嵐簡短地道。
“好的。”銷售員不遲疑地馬上應諾。唉,不無小補、不無小補。他樂觀地安慰自己。取出耳墜放在玻璃台上,他問:“請問要包裝嗎?”
“當然要。”施夷光搶白道。
銷售員點點頭,取出精美的絨盒和一朵粉紅鑲金邊的紙花。
“不用了。”範青嵐開口打斷他的包裝動作,惹來施夷光與銷售員同樣訝異的眼光。
“為什麽?不是要送人的嗎?”要送人的當然要包得美美的,但他卻說“不用”,為什麽?施夷光不解。
範青嵐沒有立即回答,手探向已置入絨盒中的水晶耳飾,拿起一隻,另一手已將施夷光拉到身前,順手拂開她耳畔的發絲,在她怔愣的當口替她戴上耳飾。
回神過來,她探向左耳,神情既納悶又困惑,或許還有一點戒備。
冷靜下來,她看著他的眼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本來就是要給你的。”範青嵐說得天經地義。“而且也的確很適合你。”
他欣賞地看著圓潤的耳墜子在她粉頰邊經晃。
他的話讓施夷光產生了許多可能的聯想,她說了最有可能及合理的那一個:“你是指它的廉價?”
如果是,那麽她會收下,反正範青嵐從來就不把錢當作一回事,她也不忍明明是一對的耳墜被不懂得欣賞的人糟蹋。
“不是價格上高低的問題,是適合。你跟它一樣,在在散發著屬於自己的獨特;另外,你似乎隻聽了我後頭那一句,我在之前已明白地告訴你,送你,是因為它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如果你今天挑了那一組首飾,”他指向原來放在水晶耳墜旁邊的純金全套飾品。“它們一樣會屬於你。”
施夷光愈聽眉頭皺得愈緊,勉強聽到語末,她道:“你把金錢當作遊戲的籌碼,你不重視金錢,你重視的是遊戲—或者我該說你其實也不重視遊戲的結果,你隻追求遊戲本身的過程。恕我直言一句你真是個差勁的人。”
銷售員一句話也不敢吭一聲。哇塞!這女人嘴好利。不知該稱讚她的勇氣還是罵她的不識好歹?
一般來說,男人的自尊都很強,被女人這麽奚落,很少人還能保持風度。這下子這個女子慘嘍!
銷售員屏氣凝神地等待沉默的空氣被打破。不知會是什麽樣精采的局麵?
原本以為範青嵐會生氣,沒想到他卻不可置否地笑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這種話,或說你這種態度,讓我決定要你當我的女人?”
抽息聲——來自不同的兩張嘴。
範青嵐的話宛如青天霹靂,打得施夷光的腦袋亂七八糟,看了眼玻璃櫥櫃後的銷售員,無暇細思他的抽息所為何來。她轉過頭,蹙起眉。
“你開什麽玩笑?就算你是老板,也沒權利這麽要求。”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我什麽時候‘要求’過你了?”範青嵐手裏把玩著另一隻晶墜。
“你剛剛明明說——”
“說我‘要’你當我的女人?”範青嵐揚唇重複道。
施夷光點點頭,他是這麽說的沒有錯,但是她懷疑他話中的真假——即使範青嵐並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我隻說我‘要’,恐怕沒開口‘求’你吧!”看著她花容失色,他滿意一笑。
他要她,卻不代表她能隨意地指責他,任何女人都不能,也許她有一點例外;她可以講,卻必須付出一倍以上的代價。
施夷光失望了。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要另起新居,卻不是她奉陪得起的。
拔下耳上的晶墜,放回絨盒中,“如果你真的要我陪你玩一場,明天你的公司將會少一個秘書。”
“我不會,相反的我還會多一個情人,而那個人就是你,施夷光。”他逼近一步,盛勢淩人,嚇得施夷光直覺往後大退一步。
施夷光強自鎮定地問:“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她會成為範青嵐的獵物?在他身邊兩年多來,她一向安分守己得很,為何突然間他居然要她當他的女人?
範青嵐大手一伸將她捉到身前,笑道:“你在怕什麽?我會吃了你不成?”
他撫上她的臉,感覺有一股熱流在指間流竄。
“你別靠近我!”她差點尖叫出聲。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範青嵐嗎?臉好熱,氣自己的不爭氣。
“你問得好,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我沒有答案,必須由你來告訴我,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麽蠱?”
“我——”她哪有,他胡說八道。
執起她的手,翻看掌心,他喃喃道:“或許就是一種同類相求的牽引。”看向她。“你害我失去了一貫的原則,你必須讓我破除這個迷障。”
“什麽迷障?”她不懂他的意思。
“由你來告訴我。”她給他的感覺是陌生的,因為不曾有過,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但是——”
“沒有但是。”他低首吻住她的唇,將千言萬語封緘在唇與唇貼合的剎那。
一旁的銷售員看得目瞪口呆,腦子一片空白,微張的嘴有一股涓流從唇角溢出,突然一個煞風景的聲響讓他驀地合上了嘴,下意識地伸手抹去嘴邊的濕潤。
施夷光打人的手被捉在範青嵐手中。被捉得很痛,但是她連吭聲都沒有。
“你太過分了!不要以為你可以掌控每一件事,乃至於我的人生——我不幹了,今後請你另請高明。”她忿忿地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隻好怒瞪他。“放手,放開我。”
範青嵐冷冷地道:“你要我放開第一個膽敢出手送我一巴掌的女人?”
施夷光被看得毛毛的。“那是因為你太過分了。”轉向一旁的銷售員。“請你幫幫我,幫我把這個人拉開。”
“我?”銷售員指著自己道,連看個戲也會被“牽拖”啊!
範青嵐冷瞪他一眼,他吞下本欲相勸的話,回以施夷光一個愛莫能助的抱歉眼神。看向門邊,轉移尷尬的場麵。
自動門剛好開啟,銷售員忙道:“歡迎光臨——”卻在看見來人裝扮時,職業性的笑容頓然瓦解。
兩名黑衣男人走了進來,頭上戴著安全帽,臉孔被口罩遮住。銷售員直覺不對,快速地伸手探向身後牆上的警鈴。
但是黑衣人動作更快,一把冷槍已對準銷售員的腦門。“別動,別打歪主意,把手舉起來,這是搶劫。”
原本還在拉拉扯扯的兩人,為這突發地情況楞住。
搶劫!認知到這個事實,範青嵐下意識地將施夷光拉到身後。
“站過去,快一點!”身形較為瘦小的黑衣男人持著槍指向範青嵐與施夷光,將他們趕到一旁。
另一名體形魁梧的男人則丟出一隻大皮包,吆喝著銷售員將珠寶首飾裝進袋裏。
“操!動作快點,不然老子斃了你!”
無情的槍杆子對著腦門,銷售員苦著臉,不敢不從地將黃金珠寶放進袋中。
魁梧男人冷眼看了眼同伴的舉動,他正在搶奪店內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身上的財物。這個小黑老是做這種事情!他暗嘖一聲,繼續監督店員的動作。
範青嵐不動聲色地看著黑衣男人拿走他手腕上獨一無二的名貴手表和身上的現金。
施夷光站在他身邊,低叫道:“他拿走了你的表!”
那支表少說也有幾百萬的價值。
範青嵐按下她的手,低聲道:“沒關係,拿走就算了。”
她當然知道生命比錢財重要,但是遇到這種飛來橫禍,無端損失一大筆財物,總是覺得不甘心。這些人也未免太過分了,搶珠寶店也就算了,還搶人,真過分。
“少給老子在那邊嘀嘀咕咕!”小黑喊道。“老子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們這些有錢人,今天遇到我,算你們衰。”
從這番話,施夷光可以肯定這個搶匪以前一定曾經受過什麽刺激,再不,就就是馬列主義的信奉者。
“還有你,查某人,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無就給你好看。”
施夷光氣憤地將身上的皮夾掏出,小黑一把搶過,哼了聲。“你的男人對你不慷慨喔!這麽少。”
她聞言差點跳出去打他一頓,但念在他長得那麽瘦小,可能會被她打死,所以她強將怒氣壓下。
“不要衝動。”範青嵐緊緊拉住她的手,怕一個鬆手,這女人會跑去找搶匪決鬥,而屆時他可能必須替她準備一口棺材。她一向都是個懂得見機行事的聰明人,他不明白為何她會有這種情緒失控的舉動。
不要衝動,她當然知道,但是她實在很難做到,尤其在發生過那一件事之後,麵對這情形,她無法平靜。
小黑丟下空的皮夾,有點不甘心,見施夷光頸上戴著一條銀練子,又伸手去搶。
“不行!你不能拿走它!”練表被扯出衣襟,施夷光捉住一端,不讓搶匪奪走她最心愛的東西。什麽東西都可以給,就這練表不行,絕對不行。
小黑見這練子精致漂亮,看也知道很值錢,又施夷光緊捉著不放,揚手就用她一記耳括子。但沒有如預期的打到她白皙的頰,他的粗掌被一隻手臂擋下。
範青嵐將施夷光擁進懷裏,一隻手擋下足以將她的臉打腫的大巴掌。“不要動她,你要什麽都拿去,就是別動她一根寒毛。”
魁梧男人轉過身來,抬起已裝得滿滿的大皮包,看了範青嵐和施夷光一眼,冷道:“夠了!該閃人了。”
銷售員趁他轉身的當口按下警鈴,一槍射來,略過他的發頂,將他身後的牆壁打穿一個洞。
“媽的,快走。”魁梧男人喊道,奔出店外,鑽進未熄火的車中。
小黑也咒罵一聲,看了眼施夷光頸上的銀練子,突然衝上前去,大手一抓,硬要將練子扯下來。細練哪裏堪受他這麽用力拉扯,當場斷掉,也將施夷光的雪頸畫出一道血痕。
施夷光痛得掉出眼淚,頸上的傷口緩緩泌出血絲,卻仍執意緊捉著已斷銀練的一端,與小黑僵持不下。
沒遇過這麽棘手的女人,偏她愈是不給,他就愈要。槍已上膛,奪搶之心占滿了他全部的心思,扣下扳機時,他的腦袋空白成一片。
收不回來了,扳機一旦扣下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施夷光張大著嘴,耳裏猶回響著巨大的槍聲,身上撲來一具沉重的身軀,她的手濕濕黏黏的,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早被鮮血所染紅。
是血,是範青嵐的血!
“女人,你不要命了嗎?”範青嵐差點沒被她給嚇死。到底是命重要還是一條銀練子重要?
“你才不要命了!”眼淚從看見他手臂上的槍傷時就決堤而出。“這是騎士精神嗎?狗屁!”
血怎麽一直流?再流下去會死人的。
“無關什麽狗屁精神,也不是因為‘救人’為快樂之本。我不知道我的秘書會說粗話,以後最好別再讓我聽見,否則我就扣你的薪水。”
“你平常就在剝削我了,還有臉扣我的薪水?”叫她滾蛋不是更幹脆?她也比較樂意接受。
“不想讓你死,是因為你還必須幫我找到答案,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比我先死。現在請你馬上去叫救護車好嗎?因為我也還不想死。”
範青嵐有氣無力地道。
蒼白的臉霎時有了一抹血色,是困窘和抱歉。“你不說我倒真忘了。”
他該笑嗎?這個世紀大笑話!範青嵐發現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搶匪不知在何時已逃逸無蹤,警察和救護車在十五分鍾後陸續趕來,醫護人員將範青嵐送上車時,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施夷光則在一旁陪著他。
上車時,他沒受傷的那隻手緊捉著她的,道:“當我的情人吧!你對我應該也是有感覺的,何不就讓我們試試看?如果能讓我找到答案,就還你自由。”
如果接受,勢必也代表她將會不自由一段日子,而這段時日有多久?似乎也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該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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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o之於他,是白玫瑰!他以他的血將她一瓣一瓣地染成鮮紅,即使不是原始的紅,卻終究掩不去已然成為紅玫瑰的事實。
施夷光告訴自己,會答應他的要求,成為繼江愛咪之後的情人,是為了給妹妹明曦一個交代——一個暫時性的情人,不會是範青嵐也會是其它人。
有了這個理由,她比較能正視她與他的關係,而不讓自己陷入。她之所以會答應,說不定也有一點是如他所說的,她對他並不討厭;如果真的沒有半點感覺,甚至厭惡,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但是她答應了,而明曦卻不是全部的理由,這讓她無法接受。
“我跟一般女子其實也沒什不一樣。”還以為自己抗拒得了範青嵐的魅力,而與一票仰慕他的眾女子略有不同。
一切都是自以為是,自我陶醉,乃至於自我催眠。
“一不一樣我不知道,一樣又如何?不一樣又如何?你不需告訴我,以後我會知道的,那將是你的自由能不能重新屬於你的關鍵。”範青嵐這麽說。“試試看再說吧!現在隻要當我的情人,其它的你無須煩惱。”
“當你的情人,我也許就當不好你的秘書,兩個角色之間,我隻能扮演一個,而對後者,我比較有信心。”
“那麽就什麽也不要演,隻要當你自己,讓我看看真正的施夷光,讓我看看她令我迷惑的原因何在。”
“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失望的。”施夷光淺淺笑道。
江愛咪好能耐,在範青嵐身邊待了大半年,本以為江愛咪會是創下新低紀錄的那個人,沒想到反而創了新高紀錄。現在大概要由她來打破王茵茵三個月又零一天的紀錄了。
病床上的範青嵐認真地觀察施夷光的每一個表情。
“我必須要下一個但書,如果一段時間之後,我還你自由,請你繼續留在公司裏。你清楚你對我的重要性,但是不要挾此來做任何具有威脅意味的事。”即使看重她,也不能讓她爬到他的頭頂上。
她坐在病床邊的看護椅上,被銀練子劃破的傷痕已被白紗布包紮起來。
他撫向她的頸子。“鏈子斷了?”
施夷光點點頭。
他道:“我會再買一條給你。”
再買一條,這就是範青嵐所能給予的嗎?所有用金錢買得到的東西?還是暫時性的情人不需要以情感為交換?
“而這一條,你不再需要以生命來護衛它。現在,告訴我你的練表為何重於你的生命?”要知道這些事並不難,但是他要聽她親口告訴他。將她的秘密無遺地展露在他麵前。她將必須為他盛開。
“因為它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媽的遺物。十五歲那年,因為生意的關係,我爸媽到美國去處理一些事情,在珠寶店看上了這支練表,打算送給我當生日禮物。跟今天的情形一樣,遇到了搶劫,當場有五個人受到槍擊,三人死亡,我爸媽就在其中。我這樣說,夠詳細了嗎?”
她淡淡地說,如平日一般。
範青嵐不語,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
許久,他緩緩開口對她說:“如果自由對你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那麽,想辦法讓你自己永遠當我的情人。”
沒有把握他們的未來會怎麽走。是迎向必然的結束,或是沒有結束?他一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但是卻也喜歡挑戰與探險。隻要有一成的把握,加上十足十的自信,他就能將所有的事導向他要的結局。
但是這回不同,他依然可以主導局麵的發展,而且非常容易,因為她是一個被動的女子。她的主動往往隻是曇花一現,是隱藏在血液裏被壓抑的基因;但是他不,不僅是因為不願,更是因為他無法確定他所要的結果是什麽。
如此,毋寧任其發展,就讓時間來決定一切吧!這回,他要退出主導的地位。
“我們戀愛吧!”
從來和女人之間隻有金錢交易,對她,卻覺得不該隻是如此。這個與他有著同樣情感本質的女子,也許值得他更深層地付出。
看見她因他的話而訝異地微張唇低呼了一聲。他笑開,沒受傷的手勾住她的腰身,讓她更接近自己,趁機輕薄上嬌豔欲滴的紅唇。
施夷光驚慌地看著貼近的麵孔,直到唇與唇相親,她措手不及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切的遲頓與失常皆為他的那一句話。她以為他們之間該隻是一場交易的。
他是不是神智錯亂了?不然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他真的隻有一隻手臂受傷嗎?
還是連頭殼也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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砟策食q梯隻搭到十五樓,電梯裏的人接頭交耳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本來我也想加入他們插插花,但才稍微走近,聲音就頓然止住。
你知道嗎?那種細細碎碎,聽得不分明,可又確實存在的聲音,在一瞬間驀然消失,那種感覺有多奇怪嗎?好比飆車飆到一百四十,緊急煞車卻聽不見輪胎與地麵猛烈摩擦的刺耳聲響,是完全不合常理的。
說不定他們竊竊私語的某些話剛好是我聽不得的,因為我們在談論的某些話也不能讓某些人聽見,所以當我一接近時,才會出現這種在短短的一秒就由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的世界奇景。
想想也就算了,但是電梯內的氣氛實在凝重得可怕,我再不出去換口氣,絕對會窒息死亡。
結果當我前腳才踏出電梯門,身後的男男女女又開始吱吱喳喳起來。我更確定有事情是不能當著我的麵說的。
正納悶著,步行上樓,走到十七樓,遠遠地就聽見一片交談的聲音。心想大概是一些職員在摸魚閑磕牙,平常我私底下也當做這種事,女人間永遠有講不完的八卦和話題。公司暗盤運作的“每周新聞”就是靠這些嘴在傳播,而且純粹是公益事業,不收半毛錢的。
才剛過九點,不急著工作,我走近她們,想收聽一些娛樂新聞。
“大家早。”我笑著迎向她們。
眾女子轉過頭看向我時的表情,讓我很後悔之前的問候。我該趁她們沒注意時偷偷摸到她們身邊就好的。
“施小姐,早……啊!”
見鬼了不成?怎麽大夥全一副驚嚇過度的鳥樣?而且禮貌性地打完招呼後便紛紛作鳥獸散。在玩躲貓貓啊?過分,怎麽可以叫我當鬼!
不知道我跑百米需要二十五秒嗎?
與剛剛在電梯裏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了第二遍。一般說來,隻有新聞的當事人才會遇到像我這樣的狀況,我不得不懷疑起,不知何時我又成了被傳誦的傳奇人物,為什麽?
想來想去,平凡如我目前也隻有一件事足以掀起浪潮。但是不太可能吧?我跟他之間也不過是這幾天的事情,平時也沒看見有狗仔隊跟在身後,有可能這麽快就將公司弄得滿城風雨嗎?
我希望不是,卻愈來愈沒信心,幾乎以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與範青嵐不再是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私底下的。工作時間我是秘書不是情人。
如果真被知道了,今後我該如何自處?
走進秘書室,看見小妹和助理小姐隔著張小桌子,不知在聊什麽聊得好起勁,音量卻與亢奮的情緒不成正比,愈看愈覺得詭異,什麽事不能正大光明地講?
我走過去,想偷聽一下她們的談話,卻因被發現而作罷。
“施小姐早!”小妹見到我,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助理小姐也笑笑地打了個照麵,低下頭假裝整理東西——哇!偷學我慣用的手法。
我瞇起眼,忍不住地問道:“你們在說我的壞話不成?”
助理小姐和小妹連忙一齊否認道,搖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可愛。
“是嗎?”我故意拖長語氣。“要不然怎見我一來就不說了?如果不是怕我聽,幹嘛這麽神秘?”
小妹連忙搖頭又搖手。“不是你想的那樣,絕對不是。”助理小姐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我當然知道不是在說我的壞話,但是極有可能在說我的閑話。原諒我疑心病重,很難不朝這方麵想。尤其又擔心別人知道自己的,那是一種極尷尬的事。
“那麽……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我追著問道。
小妹和助理小姐對望了眼,才道:“跟你說,你不能再和第三人說喔!”
如果小妹不是第一個說是公司裏有老虎的人,我相信我已是她的第三人了,甚至是第四人、第五人……“那是當然的啊!”遊戲規則嘛!隻要不跟第三人說就行了。
既是能夠讓我聽的,那麽便不是我與他的事了,好險!我暗自鬆了口氣。即使我與範青嵐之間的關係不同於以往是個事實,我卻仍是希望這件事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否則對我便是一種困擾。
有了我的保證,她們才道出這件幾乎全公司都在竊竊私語的事──是阿寶。
她們說:“那個信息部的周寶菡懷孕了,聽說孩子的父親是一個牛郎。”
我愣住了。是的,這就是我的反應。
“很不可思議吧?雖說她平時也很前衛大膽,但是沒想到她會和一個牛郎有來往。她都不怕得病嗎?嘔,牛郎。”助理小姐一臉嫌惡地道,彷佛一提起,身上就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我也沒想到周小姐會這麽大膽,真的很令人訝異。”小妹的臉,看得出涉世未深的純真和未遭到人情染色的世故。她靦腆地告訴我說:“因為本想說周小姐和施小姐的交情不錯,所以先前才沒敢告訴你。你千萬則誤會,我們真的不是在說你的壞話喔!”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件事。”我點頭道,走向我的辦公桌,一屁股坐下,望著滿桌的文件,完全失了動手處理的。
秘書室的門被打開,老板走了進來。他在醫院待了三天,昨晚才出院。助理小姐和小妹亂成一團地向他道早。他微一點頭,走了過來。
“總經理早。”我懶懶地開口。
“早,施小姐。”他微笑道,突然彎下身,在我頰邊印了一吻。
我睜大著眼看向助理小姐,發現她跟小妹也瞪大著眼看著我們。範青嵐神色自若地走進他的辦公室裏,我仍反應不過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要平息一則新聞,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再製造一個更大的新聞。
也許我該先擔心我自己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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砟中
員工餐廳吃飯,我遇見了阿寶。
點了餐,將餐盤端到她對麵的座位上,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偶爾將眼光望向她看起來仍然平坦的小腹時,不免又懷疑起傳言真實性。
我有點不曉得該如何應對,倒是周寶菡若無其事地笑了。
“你也知道啦?”
這是間接的一種承認嗎?我心想,卻仍是問:“大家說的是真的?”
這是個笨問題,我知道。
“是真的啊!你以為我會是那種任憑別人胡亂散布流言的人嗎?”
不是。我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她伸手敲了我一下頭。彷佛看出了我的疑慮,她又道:“現代人**本來就是很普遍的,在Happy的時候一不小心中個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要嘛,就生下來,不要就拿掉,根本不必大驚小怪。我們早都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自己做過的事,自己負責,這是遊戲規則,不能遵守的就不要玩,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那,這個孩子你要嗎?”我問。誰都可以說得很瀟灑,卻不能不一味地灑脫而不正視日後的種種問題。畢竟這不單單隻是一個人的事,還關係到一個新的生命,他有他的人生要走。
周寶菡看向她仍然平坦的腹部。“如果生小孩,我一定會和我媽一樣變成一個胖歐巴桑。”
“要這個孩子的話,你打算當未婚媽媽或者跟孩子的父親結婚?另外,孩子的父親也知道你懷有他孩子的事嗎?”我很認真地在問一些尋常人都會考慮到的問題,周寶菡卻不當一回事地笑了出聲。
“拜托,你真的那麽好奇啊?問那麽多。”
“不是好奇,是關心。”我拿起桌上的錢包,站起身,發現周遭有很多眼睛和耳朵很喜歡我們的位子。“走,陪我去化妝室。”我繞過桌沿,牽起她的手道。
穿過雙雙好奇的眼睛,我們一前一後地走進化妝室,才關上門,我轉過身,將手臂環過她的肩膀,讓她放聲哭泣時不會覺得無助。
哭了好一會,她由號哭轉為低泣,終於停止了抽泣,才開口說話:“他不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
我拍著她的後背。
“他是誰?”我問,當然已不是問身分。
“你也是見過他的,就是去年我們去Friday帶我們進去的那男人,我們當夜就發生了關係。因為走得早,後來聽李慧美說才知道之後有警察來臨檢,而我原本也隻是想玩玩而已,那夜過後,我就沒跟他再聯絡。直到上個月初我與他不期而遇,可能是覺得寂寞吧!很自然地就走在一塊,後來我們陸續又過了幾夜,原本一直有做避孕,但有次我們都醉了,沒想到就剛好那麽倒黴……他現在有貴婦人在包養,給他開名牌車,吃穿用都是舶來品,根本不願意承認這個孩子是他的。他要的是奢侈和享受,不是感情和其它事物的牽扯——”
“感情?”難道阿寶她……她抬起頭,一雙會說話的弱水大眼哭得紅通通的,看起來好不可憐。“最糟糕的就是這個,我居然愛上了一個午夜牛郎——很荒謬吧!
我真的是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她甩甩頭發,重新揚起臉又道:“我一定是頭殼壞去才愛上這麽爛的男人,路上隨便挑一個都比他好得太多。”她忽而又一臉哀怨。“但是愛情就是這麽不講道理,我從來都沒想過我會沒眼光到這種地步。”
麵對這情形,我能說什麽呢?輕擁了擁她。阿寶太堅強,隻需要祝福,不需要同情,同情在她眼中必和辱罵她一樣。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還是問一點實際些的事吧!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準備當媽媽嘍!”她恢複精神道。
“就這麽簡單?”我不太相信。
“是很簡單呀!我一定要再找一個比他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的好男人來當孩子的爸,讓他後悔一輩子。我就不信憑他這種靠陪女人睡覺的男人能留多少種,他敢不認孩子是他的,我就讓他後繼無人。”她義憤填膺地道。愁雲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又是萬裏無雲的晴天。
她一旋身,大力拉開化妝室的外門,又退開一步,門口一群人跌的跌,摔的摔,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好盛大的場麵呀!
這回換她拉著我跨腳走出門,恍如下偈語一般,她道:“我的事大概也就隻能傳到這地步,我是無所謂,反倒是你,臉皮薄又死愛麵子,小心啊!你跟老總的事,被盛大傳播的日子大概不遠了。最好別叫我親眼瞧見你們在卿卿我我,否則我絕對會替你大肆宣揚的。記住,口
耳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一旦你跟範青嵐有了啥不清不楚,你就會成為全公司女性同仁的眼中釘,那將是非常可怕的。”
紙果然包不住火,早上那一幕還是被傳出來了。已經到十八樓了嗎?還是繞了圈又回到原點?
“也包括你嗎?”我抱著薄弱的一線希望問道。
“廢話!”她哼笑一聲。
我就知道!她說的我也都懂,但是根本防不勝防。除非有更聳動的新聞來分散大家的關注,否則我一定會哭,哭給大家看,滿足人們看好戲的。
周寶菡說錯了一件事,我的臉皮說薄,其實也不怎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