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學徒利維

第8章 學徒利維

為什麽……自己會拒絕那個祭司?究竟自己是為了什麽?一路狂奔回自己臥室的利維,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雙手扶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根本沒有任何說得過去的理由,似乎隻是一時興起,而不是什麽經過仔細思考的?還是說……利維看著周圍狹小的空間,一種無法說得過去的理由浮現在腦海中……也許,自己打從心底就不想從這裏離開?

這似乎很荒謬……利維苦笑著想道。不過就從現狀來看,自己在這座藏書塔生活的並不壞,輕鬆的工作,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老德薩管家,可以讓自己了解很多事情的書籍……當然,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爺,僅此而已了。

對,自己隻是不想在改變生活環境了而已,畢竟現在的樣子也沒什麽不好,誰知道離開後會變成什麽樣呢?利維這樣說服著自己,漸漸平息了不停跳動的心髒。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工作。”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推開了,路德維希近乎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利維的耳朵旁邊掠過,剛剛平複心情的利維心髒又一次被提了起來。低著頭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站起來:“對不起,我這就去收拾,路德維希老爺。”

“把藏書室收拾幹淨,另外……”路德維希上下打量著利維身上破舊不堪的襯衫和長褲,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你需要一身新衣服。”

利維臉紅的撓撓頭,自己似乎確實需要把身上這件洗一洗了。隻是路德維希卻沒有和利維多耽誤時間的想法,轉身就離開了。等到利維發現他不在的時候,自己的床上已經多了一套略顯舊的長袖衫和褲子,除此之外還有一身深棕色的長袍。

“這個……”利維有些困惑的換下自己身上的舊衣服,手裏捏著海倫娜留給自己的那枚額鱗,有些不放心在自己身上和床鋪之間來回打量著,最後還是沒有放心的下——不管怎樣,這件東西還是貼身保管的好。

無論如何,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朋友,所交給自己保管的唯一一件“遺物”。利維有些哀傷的打量著手中如大海般碧藍的額鱗,仿佛那個嘰嘰喳喳,膽子和她個頭一樣小,卻在最後能勇敢的對死亡的,密雲海的海倫娜。

“我永遠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海倫娜。”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利維自言自語著緊緊攥住手心裏的額鱗,鄭重其事的將它重新塞到了腰帶的縫隙裏,然後披上了路德維希給自己的那身深棕色的長袍。

因為是第一次穿上長袍,利維內心的孩子心理一下子被激發出來了,前前後後仔細打量著自己身上的這件“新衣服”——沒有太多修飾,隻在袖口、衣領、衣角底擺的地方縫製著銀色紋邊。雖然看起來很肥大,卻很好的將身體襯托了出來,下端的底擺剛剛到腳踝的位置,完全不會影響到走路什麽的,衣領的後麵還有一個連襟的兜帽。

還好,利維還沒忘記自己現在究竟該幹些什麽,在稍微擺弄了一下之後,就立刻趕到了自己呆過的那間藏書室收拾東西了。

雖然還沒有真正逛過,但是利維已經差不多將這座藏書塔的內部摸清楚了——最底層是大廳,接下來二層則是和底層與三層樓梯連起來的,連樓梯的旁的牆壁都是書架的主要藏書室,三層則是自己的房間和老德薩的房間(雖然他從未見老德薩回過屋),以及一個規模稍小,原本可能是抄寫間的藏書室。四層是餐廳、浴室、廚房還有路德維希老爺的儲物間。

至於最頂層的第五層,利維至今都沒有去過一次,應該是路德維希老爺的專屬樓層,或者是他的臥室什麽的。

等到利維真正回到藏書室內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真的留下了一個十分嚴峻的工作——顯而易見的,在他沉浸在閱讀樂趣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究竟拿了多少個卷軸,又是從什麽地方拿的。

“這可真是麻煩了。”利維撓著頭看向抄寫台上一堆堆雜亂無章的卷軸,老德薩肯定是不會幫自己的,除了一個一個原原本本的放回去似乎沒有什麽別的好方法。他甚至有種奇怪的念頭——自己真的拿了這麽多卷軸嗎?

“這個是,《奧斯吉利亞建國傳說》第四卷,還有第七卷?我都是從哪裏哪的呀?”

“《先賢舊事》,好像是放在第二層的吧?”……

抱著一摞卷軸的利維滿頭大汗的在書架之間不停的跑來跑去,直到把最後一個卷軸小心翼翼的塞進了原本的位置,這才扶著書架鬆了一口氣。

……“另外,如果你不想腦漿迸裂的話,就不要碰最上麵的那些卷軸。不過……或許你看看也沒關係。”……

突然想起之前老德薩所說的利維,皺著眉頭看向書架的最頂端,一種難以名狀的魔力似乎在吸引著他,近乎鬼使神差的下定決心似的從旁邊搬過來梯子,心驚膽戰,戰戰兢兢爬著梯子讓自己一點一點靠近了書架的最頂層。

真的會腦漿迸裂嗎?利維瞪大了眼睛,喉頭狠狠的**了一下,顫抖的右手輕輕的抓住其中一個卷軸,一點一點,將它從最頂層的卷軸堆裏麵抽出來。

“所有的都收拾完了嗎?”路德維希的聲音如同鬼魂一樣從利維身後飄過來,渾身猛地僵硬的他嚇的差點脫手,慌裏慌張的將卷軸趕緊塞回了原位。

“就差最後一個了,路德維希老爺。”利維緩緩從梯子上下來,背著雙手看向路德維希,故作鎮定的說道:“已經,全部都收拾好了。”

“我原本以為你會和那個祭司走的。”路德維希雙眼眯成一條縫,似乎看到了利維剛剛的某些“小動作”,銳利的眼睛深不可見底:“事實上,你很讓我驚訝——理智正常的人,都會認為答應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呃……也許是那樣的。”利維點點頭,用他最真摯的目光看向麵前這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巫師:“可是,您救了我的命不是嗎,而且我已經答應要做您的學徒了。”

“……”路德維希意味深長的望著麵前似乎竭力表現自己“真誠”的利維,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當中。在這位大師麵前,所謂“報恩”,“承諾”之類,才是差不多和垃圾一類屬於近義詞,或者幹脆就是同一種東西。

人們總是在需要的時候才“報恩”或者“承諾”不是嗎?一旦和自己利益相關,馬上就變成了“情況特殊”,以及“我很遺憾”。

路德維希走到抄寫台旁邊,隨手將一本破舊的大部頭放在了上麵。利維眯著眼睛盡力看過去,略有些殘破的封麵上印著幾個燙金大字,隱隱約約能看清楚,《高等亞述符文詳析——奧斯吉利亞997》

最後那一串似乎是時間,利維記得那本《奧斯吉利亞建國傳說》裏提到過,奧斯吉利亞人紀念都是從傳說中賢者建立奧斯吉利亞城開始算,今天似乎是1036年——這本書是四十年前修訂的?!

利維膽戰心驚的走過去,在路德維希的注視下打開翻了翻,一行行緊湊整潔的小字,旁邊還滿是手寫的大量注釋和修改痕跡,從墨跡上來看,確實是有許久的年頭了。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最起碼能夠清晰的記住上麵的內容——作為我路德維希·阿哈爾特的學徒,這是最基本的。”路德維希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什麽不值一提的小事,隨即朝著利維露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對,那是微笑,看的利維渾身毛骨悚然。

“如果你辦不到,或許那個祭司才更適合你。如果你真的那麽想要報恩的話,也可以作為我的實驗品來完成這一崇高的道德舉動——反正如你所說,你的命是我救的。”

利維深深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努力的點點頭:“遵命,路德維希老爺。”

路德維希搖搖頭,卻沒有多說一句話,挺拔瘦削的身影轉身離去。

……夕陽西下,冰冷冷的月光照耀在夜色帷幕中的汙泥鎮中。藏書塔三層的抄寫台上,微微明亮的蠟燭光亮不停的搖曳著。昏暗的火光照耀在黑發少年的臉上。黑色的眸子聚精會神的在麵前一本殘破的書本麵前瀏覽著,如饑似渴的樣子令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的學習熱情。

對,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這才是我真正會選擇留在這個藏書塔的真正原因!利維內心近乎歇斯底裏的大聲呐喊著,心劇烈跳動都快要蹦出來了!

自己真的是害怕嗎?是畏懼嗎?不,是向往。利維現在越發的看清自己了,從那個匪徒到路德維希老爺,自己深深向往他們的力量,並且無比的渴望著。

隻要成為巫師,就再也不用那麽軟弱了,再也不用無力的看著自己的朋友被殘忍的殺死在麵前了。無依無靠,孤身一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利維,急切的尋求著某種安全感。

奧斯吉利亞——巫師建立的國度,巫師統治的國度,還有比成為一個巫師更合適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