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瀑堡(上)
第24章 雨瀑堡(上)
一個姓氏意味著什麽——榮耀、責任、還是什麽?對利維而言,那就是一份歸屬感,一個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烙印。
他不止一次聽到別人自豪的介紹著自己的姓氏和名字。即便是不說出來,那種難以名狀的羨慕還是會從心底升起,繼而就是一陣難以名狀的落寞——自己究竟算什麽,一個連自己究竟是什麽人都不清楚,連姓氏都不曾擁有的,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
而現在,自己至少可以自稱為“利維·阿哈爾特”——濃濃的幸福感,擁有一份歸屬的幸福感充斥在利維的胸口。以至於接下來數天的旅行都渾然不覺,連欣賞馬車車窗外風景的想法都沒有,就這麽在不知不覺間到達了雨瀑堡。
雨瀑堡位於奧斯吉利亞最南端的行省,也是共和國首都奧斯吉利亞直轄行省——奧斯吉利亞行省內。最早的時候這裏曾經是拱衛首都的重要要塞,傳聞中也是聖賢利維最早教授魔法,培養巫師的地方,但是若根據現有的曆史來看,這所學院的建成已經是聖賢利維去世之後的事情了。
整座城市坐落在一座山丘的斷崖下,宛若天際的雲端上落下的瀑布在黎明的金色光芒下拉起一片琉璃鏡和彩虹橋,即便是從城牆外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綿延數裏的城牆將整座城市包裹其中,一座座聳立在城牆之上的尖塔直入雲霄,悠揚的鍾聲在空中回響,長鳴的白鴿展翅高飛……仿佛跨越了數個世紀的時光,將一個夢幻的國度帶到這個時代來。
這裏就是雨瀑堡,巫師世界的大本營,也是最能代表奧斯吉利亞古老傳統的地方。
曾經利維很困惑,在他想法中,那座用來命名整個奧斯吉利亞,乃至於整個民族的共和國首都才是最能代表奧斯吉利亞的地方。在得知他這“天真無比”的想法之後,路德維希回報的隻有一份冷笑。
“或許在三百年前乃至於更久之前,那裏確實曾經是奧斯吉利亞的文明代表。不過現在——那個港口城市僅僅是一個大雜燴,豬圈一樣的地方,碧藍天空下一個令人惡心的黑點罷了。”
顛顛簸簸的馬車緩緩駛入那扇巨大無比的城門,坐在馬車上的利維忍耐不住內心的好奇,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著。就連路德維希,似乎那雙永遠冰冷的眸子裏此時也流露出了一絲眷戀,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車窗外。
蒸騰的水霧在空中泛起金色的光芒,如夢似幻而又若隱若現;幹淨筆直的鵝卵石大道;走街串巷的吟遊詩人和歌舞者,捧著書本站在橋頭的學者;當當作響的鍾塔;靜靜從橋下流淌的河流;昏黃搖曳的,樹立在道路兩旁的螢石路燈;匆匆忙忙,穿著各色長袍的巫師和學徒;街角處隨處可見的咖啡館和小酒館傳出誘人的香味;更不用說那些圖書店、裁縫店、藏書塔、教會神廟……一個仿佛置身夢中的世界湧現在了李維的麵前。
“這裏和汙泥鎮完全不一樣。”利維帶著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感慨說道。整個雨瀑堡仿佛就是由無數個庭院與宮殿組成的城市——造型精致的尖塔和樓房鱗次櫛比,幾乎任何角落都可以被當做是一片風景,高大的梧桐或是落葉鬆、月光花和藍玫瑰……絢麗多姿的一個接著一個,眼花繚亂。
“尼歐奈特學院在哪裏,路德維希導師?”好奇心旺盛的利維迫不及待的問道:“是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裏嗎?”
“你現在就在這所學院裏麵。”路德維希難得開了個玩笑,回到記憶中最令他眷戀的地方也令他心情愉悅了許多:“整座城市,都是尼歐奈特學院的範圍。”
“不過,核心底端是在琥珀湖畔的舊城堡區。”路德維希輕聲說道:“某種意義上說,那裏才是真正的尼歐奈特學院。”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一座旅館的門前。也許是因為正好在尼歐奈特學院招生期間,身穿各色長跑的巫師學徒隨處可見,背著裝滿了羊皮紙卷軸和書本的單肩書袋,圍著一張張酒桌在旅店大廳的各個角落裏小聲交流著什麽。
因為利維是以綠蔭郡巫師行會學徒的名義來的,因而也換上了那身獨有的鉛灰色的長袍,跟在路德維希的身後走進了旅館。
“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你先自己開一個房間住下吧。”走進旅館的路德維希轉身扔給利維一個錢袋:“另外,不想出事的話就不要擅自離開旅館,該走的時候我會叫你的。”說完,就自顧自的從大門走了出去。
聳了聳肩膀的利維隻好自己一個人走到吧台旁邊。接待他的是一個熱情似火的老人,胡子頭發全都灰白一片了,叼著一個和老德薩酷似的煙鬥,十分健談。興高采烈的和利維講述著他是怎麽在這個到處都是巫師的地方獨自一人開了這家旅館的——從酒館幹起,然後改行開了家咖啡館,後來又找了好幾個老家的樂手和廚子來幫忙……唾星飛濺,那“熱情”的態度,讓利維多少明白為什麽沒有一個人願意坐在吧台旁邊休息了。
在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拿到房間鑰匙之後,唯恐避之不及的利維趕緊走上了樓梯,轉身朝著二樓走廊過去,對著鑰匙上的號碼和門牌號一個一個找房間。
“龍神在上,鉛灰色的袍子——這家夥該不會是綠蔭郡的學徒吧?!”帶著幾分驚訝的語氣,旁邊還傳來了哄笑聲:“他們今年竟然還有勇氣來呀!”
利維目光一滯,緩緩轉過身。麵前的三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帶有紫色紋邊的黑色袍子看起來要比利維身上的這件做工和料子都要考究的多。
“幾位先生……”利維雖然感覺到對方過來似乎並沒有多少善意,但還是下意識的開口問道:“請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哦~,我們確實有些事情是需要您幫幫忙,這位綠蔭郡出來的‘先生’。”中間一個個子最高的學徒故作誇張的走過來,話語誠懇,卻還是不能掩飾那濃濃的嘲諷意味:“可以不可以請你還有你的那些‘同學們’,滾回你們那個窮鄉僻壤的鄉下,好嗎?”
“快滾回去吧,你們這些北方的鄉巴佬,你們也隻能丟臉罷了!”
“這裏是正統的奧斯吉利亞人來的地方,北方的雜種統統都滾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跟在高個子學徒後麵的兩人紛紛哄笑了起來,三個人將利維圍在了中央,興奮的表情上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雙眼慢慢蒙上了一層淡紅色,雙手也已經攥成了拳頭。
“幾位先生……”感覺到陣陣惡意的利維緩緩向後邁開步子,左手悄悄伸到了袖子裏麵——自從科爾特斯那次之後,利維就將自己的拆信刀換成了一把真正的匕首,緊緊攥住木柄,無論如何這東西總能給他相當的安全感。
“都給我住手!”一個充滿底氣的喊聲從對麵傳來,三個人幾乎是同時渾身一震,驚恐的轉向身後。那是一個有著一頭褐色卷發的學徒,淺藍色的袍子似乎很久沒有換過了,看起來有些陳舊,清瘦的麵龐上,卻是一張略顯陰鷙的臉,站在那兒指著三個學徒大聲嗬斥道。
“是瓦倫斯,快跑!”高個子學徒大喊一聲,麵色蒼白的朝著走廊另一頭跑過去,另外兩個學徒也是冷汗津津的跟在後麵:“快跑,別讓那個瘋子跟上來!”
“給我站住,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膽小鬼!”被稱作“瘋子”——瓦倫斯的少年快步跑上來,在發現那三個人跑遠了才停下了腳步,卻還是不依不饒的繼續喊道:“有本事你們每次都跑掉——自命不凡的膽小鬼!”
“你沒受什麽傷吧?”長相陰鷙的少年轉過臉來問向利維,那似乎嚴肅的好像棺材一樣的表情讓利維很不適應:“算了,那些膽小鬼也不敢怎麽樣。”
“蓋約·瓦倫斯,也有人叫我瘋子瓦倫斯,瀚土郡巫師行會的學徒——也是那些家夥嘴裏的‘北方鄉巴佬’。”他開口說道:“我剛才聽到了,你是綠蔭郡來的吧?”
“利維·阿哈爾特,很高興認識你。”利維微笑著向他伸出了右手,蓋約挑了挑眉毛,有些別扭的和利維握了一下:“如你說知道的,綠蔭郡的巫師學徒。”
“你已經開了房間嗎?”蓋約看了一眼利維手上的鑰匙,扁了扁嘴像是不太願意開口似的:“我的房間鑰匙弄丟了,現在下去的話可能還會撞上那三個膽小鬼,能讓我在你的房間裏休息一小會兒嗎?”
很別扭的借口,利維欣然會意——這個叫蓋約的少年可能比自己還不會和別人打交道。明明是想和自己交朋友的,卻還說的好像迫不得已似的,用這種“被逼無奈”的方式征求自己的意見。
“當然可以。”利維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對方剛剛幫了自己:“請跟我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