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傷痛
不知什麽時候,陰沉沉的天開始飄起細雨。
此情此景,腦海裏反反複複都是那幾句歌詞:
外麵下著雨猶如我心血在滴
愛你那麽久其實算算不容易
就要分東西明天不再有關係
留在家裏的衣服有空再來拿回去
不去想愛都結了果舍不得拚命找藉口
不勉強你再為了我心不在留不留都是痛
好像從此,我就會和淩眉咫尺天涯,再也走不回從前。
仰望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天際,忽然覺得自己是一隻長年生活在井底的青蛙,周圍林立的高大建築物便是密不透風的井壁,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痛苦,孤獨,與世隔絕的壓抑,讓我好想去鳳姐火鍋。經過昨夜,梅豔那單薄卻無限溫暖的肩膀,成了我唯一能想起也唯一能給我療傷的地方。
但我沒去,我不能去。我記起了她笑眼裏時常飄浮著的憂傷,記起了今天早晨她那幾許得之不易的羞澀和甜蜜。我不忍心破壞她一整天的幸福。我的被淩眉打過耳光的半邊臉頰正輕微的紅腫著,我不要讓她為我擔心。
細雨如絲,我在風中飄蕩,睜著一雙茫然而傷痛的眼。
不知是心裏直到現在還有些不甘,還心存渺茫的希望,還是要讓自己徹底的滅了對淩眉的幻想,我打開了手機。
我竟然看到手機上有十多個未接電話和沒有讀的短消息。短消息全是淩眉發的,其中最近的一條是淩晨五點,她問我,老公,你在哪裏?真那麽恨我嗎?為什麽要關機?
我眼睛竟莫明的有些濕濕的,她昨夜果然沒有置我於不顧,果然牽掛我,直到淩晨五點都還在對我念念不忘。
但我很快就記起了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闖入我眼簾的李浪的怪異表情,記起了她剛才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打我耳光的凶狠,記起了她在身後喊我滾的無情無義,聲嘶力竭。
我把眼睛裏濕濕的東西逼了回去,心變得堅硬而冰冷。
而未接電話除了淩眉打的,竟還有姐打的,打了兩次。時間是晚上十二點以後,兩個電話間隔半個多小時。
我想姐是不是有什麽事,便把電話撥了過去。
姐接到電話便接二連三的問我,昨夜怎麽關機了?是不是和淩眉吵了架?
我說,不是。
不是?不是她怎麽打電話給我,問你有沒有在我們家,或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我有些不耐煩,我說,姐,真沒事,你少說點行不?
她在那邊歎了口氣,道,難得你姐夫今天有空,你和淩眉過來玩吧,你們好久沒來過了,你姐夫常在我身邊念叨,說他好像都忘了還有你這個小舅子呢。
然後,也不等我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我心裏有點酸酸的,剛才真不該用那樣不耐煩的口氣跟姐說話。姐從小吃了那麽多苦,後來遠嫁重慶,在家鄉那些人聽來也許很是風光,其實日子卻過得並不好。姐夫家,是靠近烈士墓那邊的城郊,一家四口全擠在姐夫爸媽的兩室一廳的單位房裏。兩年前,我去過一次,很小的室,很小的廳的那種。那時我的外侄貝貝,都三歲了,一家五口,更是擁擠不堪。
好在姐夫性格溫和,跟我一樣,也不在外麵亂來。姐艱辛的日子裏才有了些平淡的甜蜜。
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東拉西借,去年她們總算在漢渝路附近買了套房子。雖然是首付,也仍是兩室一廳,但到底一家人分成兩家人住,寬敞了許多。
搬新家那天,我和淩眉都去幫了忙。小貝貝趴在明亮的窗前,對著外麵的繁華,興高采烈的拍著小手歡叫。
姐看著小貝貝,更是幸福得亮晶晶的淚光在眼裏直閃。
這在有錢人眼裏,根本算不了什麽,可對於姐來說,是多麽不容易啊。
姐從小就一直很疼我。我想,十年來,漂泊了那麽多城市,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重慶,除了心裏終於感到孤獨,想找一個親人依靠,還跟姐對我的疼愛有著太大的關係。
我知道姐為什麽要叫我和淩眉過去玩,還怕我不去,拿姐夫的念叨來說事。她其實是猜到了我和淩眉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快,想借機會讓我和淩眉和好。
我想,也沒什麽地方可去,也真該去看看姐姐了,我便去了車站。
我坐的711路公交車去姐那邊。漢渝路是711路的終點站。姐家就在附近。
經過石門大橋時堵了會車。同往常一樣,一堵車,大家就議論起了去年那次慘重的車禍。
2006年10月1日,也是711路公交客車,也是由江北區觀音橋開往沙坪壩區,也是經過嘉陵江石門大橋,就在前麵不遠的引橋處,客車躍過1米高的石台階,穿過隔離帶左拐進入逆行車道,衝過路墩及大橋護攔,墜落於橋下30米的地上,當場造成30人死亡、21人受傷,其中11人重傷。
那件事故發生後,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談“7”色變。直到今天,很多見過當時那慘烈的一幕的,回想起來也心有餘悸。而從橋上經過的乘客,聽別人談論起時,也無一例外的覺得後背涼涼的,直透骨髓。
想想也是,那麽多鮮活的生命,那麽多美好的明天,轉眼便說沒就沒了。
我忽然有了個可怕而又奇怪的想法,要是又發生一次車禍,而我不幸就在其中。淩眉,會不會為我流淚,會不會為昨夜和今天她所做的一切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