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吉爾飛到多雷的窗口,看到令他驚駭的一幕。

那是什麽?

為什麽班傑明手中會拿著鞭子鞭打多雷!而多雷為什麽不逃?為什麽他還要乖乖的跪伏在地上,讓班傑明施虐於他?!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費雪用鳥語跟吉爾對談。

「他明明那麽強壯,為什麽不逃?」吉爾不解的喃喃自語。

「因為他逃了,班傑明便會報複在你身上,而你——你手無縛雞之力,很好欺負。」費雪點出重點。

所以說,多雷寧願自己承受這種淩虐的行為,也要保護他!

吉爾驚訝於這樣的事實,他看得膛目結舌,卻再也說不出話來,最後,吉爾選擇了當一隻鴕鳥來逃避事實。

他說:「不!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一定是你使用巫術,讓我產生幻覺,是你變的把戲,想騙我的。」他要逼自己相信這才是真相。

「你若是要這麽想也無所謂。」費雪不再跟吉爾羅峻,他把吉爾帶離那個窗口,飛到地上。

吉爾安全著地,立刻變回人形。

「你若不信,大可現在就闖進去看一看事情的真偽。隻是,我勸你不要。」

「為什麽不要?你是不是怕了?你怕我若是真的闖進去,那你的謊言、你的把戲就要被人揭穿了。」

「我怕的若是這個,那倒還好,我怕的是,你若真的闖了進去,看見多雷的醜態,日後,你教他怎麽麵對你?

「你若是真忍心看到多雷被人施暴,那你就進去吧!」這一次,費雪沒攔吉爾。

可吉爾卻怎麽都無法邁開腳步,理所當然的走出去。

他……輸了!

他沒有辦法在得知多雷為他做了那麽多之後,還那麽殘忍的去揭穿多雷的傷口,硬去碰觸他不願意示人的痛楚。

吉爾失魂落魄的返回他的房間。

他把自己關在房裏一整天,沒有出房門一步。

***

吉爾把自己關了一整天的事也傳到多雷的耳中,所以,他去看吉爾。

吉爾這次沒有橫眉豎目的凶多雷,隻是以兩個眼睛直直的盯著多雷瞧。

吉爾從來沒有這麽和善的對待過多雷,一時之間,多雷竟然感到有點受寵若驚。「怎麽了?你今天的舌頭是讓貓給咬走了嗎?」他試著損吉爾。

吉爾又一反常態,沒跟多雷抬杠、鬥嘴。

吉爾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太對勁,多雷不禁收起他的嬉皮笑臉,開始擔心起吉爾的身體狀況。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今天怎麽這麽沒有精神?」多雷直覺的以為吉爾病了,拉著吉爾的手,要他去床上躺著。

吉爾揮開多雷關心的手,冷峻地開口道:「我沒玻」

「你確定嗎?可是,你今天看起來很不對勁。要是平常,我這麽拉著你的手,你不早就對我大呼小叫了,哪能像剛剛那樣心平氣和,隻是揮開我的手而已。」

多雷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吉爾的頭都痛了。

他實在不懂,為什麽多雷昨晚讓人那麽對待,今天卻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他麵前處之泰然?

會不會……會不會昨晚那一幕隻是個騙局?

有可能,畢竟昨晚那個人的來曆不明,如果那個人真的跟多雷是同一夥人,那麽那個人或許多多少少會有那麽一點巫術;而如果真是那樣,那人要使幻術騙過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吉爾心思這麽一轉,心情便有了極大的轉變。

「你把你的衣服脫了。」

「叫我脫衣服!你想對我做什麽?」多雷笑得很邪氣,除了沒正經之外,他還戲弄起吉爾。

吉爾被多雷糗得兩臉發紅。

「你到底脫不脫?你若不脫,那、那、那我就……」

「就、就、就怎麽樣?」多雷見吉爾發窘,心裏樂得直盯著吉爾的紅臉瞧,而且還學起吉爾的結巴來。

「那我就、就幫你脫了。」吉爾雖然不願意跟多雷有身體上的接觸,但是,為了厘清自己心裏的疑惑,他願意委屈一下,替多雷代勞。

吉爾深吸了一口氣,直奔到多雷麵前,伸手就要幫多雷脫衣服。

多雷趕快攫住吉爾的手腕,寒著臉道:「放手!」

「不放,除非你讓我看你的身體。」

「你就那麽想看我的身體嗎?」多雷的眼中帶媚,口氣輕佻,他腦子裏想的分明就是歪念頭。

「隨你怎麽說。」吉爾不想理會多雷的言語輕佻,他隻想查清楚事情真相。

多雷雖不明白吉爾為什麽突然想看他的身體,但他知道他若強力拒絕,隻會讓吉爾更多疑,所以,多雷采取欲拒還迎的手段來逼退吉爾的好奇。

「好呀!要脫我衣服可以,但是,我們得先上床去是不是?」

「誰、誰要跟你上床?」一提到上床,吉爾又是滿臉通紅。

「不就是你想跟我上床嗎?」多雷故意曲解吉爾的用意。

「我哪有!」

「你沒有!你沒有,那你又想脫我衣服!這不是怪極了嗎?」多雷刻意用言語把吉爾帶到難堪的處境。

吉爾無話可以反駁,最後心一橫,他爬上了床。

「我上來了,你也過來吧!」吉爾紅著臉,要多雷過去。

多雷沒想到吉爾會有這一招,這下子換他遲疑,似乎難以舉步往前行。

「怎麽了?我讓你過來呀!你不是說我上床,你便脫衣服給我看嗎?」

「我反悔了。」多雷口氣不佳的說,拜托!他身上滿是傷,哪能讓吉爾看啊?

「你不能反悔。」吉爾從床上跳下來,赤著雙足,又奔向多雷。「你為什麽態度這麽鬼祟?」

「我哪裏鬼祟了?」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你若沒有鬼祟,為什麽不大大方方的讓我看你的身體?」吉爾愈來愈覺得多雷有點奇怪,他一向不是個忸怩的人啊!

「你說這話才奇怪咧!我的身體又不是物品,幹嘛要大大方方的讓你看?」

吉爾說一句,多雷就反駁一句,要是在平常,吉爾才不會理會多雷,但是,這個時候多雷表現得如此曖昧,他的心中就更加感到誌下心不安,深怕昨晚的事會是事實,不是虛幻。

吉爾頹然地放開手,他決定不來硬的,改來軟的。

多雷不知道吉爾改變策略,隻當吉爾放棄了要他脫衣服的主意。

多雷把他剛剛端來的食物遞到吉爾麵前。「你好歹也吃點東西。」

「我不吃。」

「想成仙呀?不吃東西!」

「我的事不用你管。」吉爾跟多雷杠上了。

他這個態度才是多雷慣見的模樣,所以,他鬆卸了對吉爾的提防,捱近吉爾,手裏拿著小點心,硬往吉爾的嘴裏塞。「吃吧!你再不吃東西,肯定要餓死了。」

多雷的口氣雖然強硬,但是,吉爾知道在多雷強硬的口吻背後,藏著的是多雷對他的關心。

其實,多雷一直都對他不錯,是他始終不願意去正視這件事實,所以說,如果多雷真的為了他,才讓班傑明那樣對待,那他這輩子豈不是要恨死自己了嗎?

「你怎麽了?這樣看著我!我臉上長花了嗎?」多雷摸摸自己的臉,調侃著吉爾。「嘿!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鬼才喜歡你。」

「那班傑明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鬼羅?」

聽多雷以如此坦然的口吻談班傑明,吉爾臉上的表情又是一黯。

多雷當然看到吉爾不自然的表情。「算了,不提班傑明。」

「不,就提班傑明。」吉爾不願意再逃避現實。「你告訴我吧!班傑明是個什麽樣的人?」

「由我來說?」

「對,由你來說。」

「你不怕我惡意詆毀班傑明嗎?」多雷故意如是說。

「怕。」

「怕你還聽?」

「我隻是想知道班傑明在你心目中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對你好嗎?」吉爾的雙眼直視著多雷。

那目光清澄得猶如兩麵鏡子,多雷沒法子對那樣的目光說謊,所以,他隻能挑了個不傷人的答案。「他喜歡我。」

「除此之外呢?他善待你嗎?他有沒有刻薄你?」吉爾問出心底的疑惑。

「沒有。」

「你說謊。」

「笑話,我怎麽說謊了?」多雷口氣狂妄的問:「你也不想想我是誰啊!班傑明隻不過是個人類,他若刻薄我,我還饒得了他嗎?」

「或許你有弱點。」這是唯一的可能。

「我能有什麽弱點呀?」多雷嗤之以鼻。

他以為他這樣不可一世的態度,就能瞞過吉爾,但愈跟多雷深談,吉爾愈明白多雷的弱點在哪裏。

「你的弱點就是我。」他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在他的心底深處,他就是無法否認。

「你!」多雷用鼻子冷哼了一聲。「你太抬舉自己了吧?」

「我有沒有抬舉自己,我心裏很清楚。昨天晚上,我離開你的房間後,有一個人來找我,他給了我一把匕首,告訴我,那把匕首就是我要找的那一把……」

才聽到這裏,多雷的臉色已經變了——

而吉爾卻繼續說:「——那個人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說我當初取得雙腿是要付出代價的。」「他騙你的。」多雷不想讓吉爾知道。

「我也覺得他是騙我的,所以,我現在想證明它。」吉爾已經做好決定。

「怎麽證明?」多雷問。

吉爾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多雷。

「你拿匕首給我做什麽?」多雷拒絕接受那把匕首。

「那個人說,隻要你拿這把匕首刺入我的心髒,那麽你就能獲得自由。」

「你信他的鬼話嗎?」多雷想以不屑的態度,讓吉爾打消實驗的念頭。

「不信。」

「不信你還拿匕首出來做什麽?」多雷皺著眉,不愛看吉爾手裏拿著凶器的模樣。「你快丟了它。」「不,我不丟它,我要用它來結束我自己的生命……」吉爾把刀鋒一轉,轉刺向自己的胸膛。

「你瘋了嗎?」多雷沒有細想,轉過身子就要奪走吉爾手中的匕首。

吉爾不跟他爭,把匕首給了多雷,但他的手卻轉而剝開多雷的上衣。

多雷沒料到吉爾會有這一招,冷不防的,他上衣襟口已經被吉爾拉扯開來。

多雷的胸膛上有著一條條的鞭痕,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那一條條的鞭痕證實了吉爾昨晚所看到的一切不是虛幻,而是事實。班傑明真的對多雷做了可怕的事!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反抗?!」多雷為什麽要乖乖的讓班傑明施虐於他?

「我不能反抗。」多雷無奈的說真話。

「為什麽?」

「因為你。因為你人在這裏,心也在這裏,如果我告訴你班傑明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會相信我的話嗎?不!你不會信的。你會以為我是在刻意詆毀班傑明的為人,你會以為我是在造謠生事,不是嗎?」

「你可以不管我。」吉爾喃念道。

「我不能。」「為什麽不能?」吉爾問。

多雷卻說不出原因,而他說不出口的答案,吉爾卻心知肚明。

「你之所以不能,那是因為我身上流著你的血,如果你不管我,讓我一頭栽在自以為是的愛情裏,你便會淪入萬劫不覆之境地是嗎?」吉爾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多雷沒有反駁。「原來費雪真的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你了。」

「對,隻是他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那麽做?」這就是吉爾要做的,他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是我的。」

「我隻把自己賣給你七天。七天後,你就該還我自由。」這明明就是他們先前說好的條件。

「不!隻要我沒有厭倦,你就還是我的,而隻要是我的東西,我便不許別人染指。」多雷說出吉爾所能誤會他的理由。

「東西,原來你隻當我是你的東西!」吉爾激動的心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

原來多雷處心積慮,甚至委曲求全地跪伏在地上讓班傑明欺淩,就隻是為了要他再當他的玩具,排解多雷無聊時的日子!

如果他夠理智、夠冷血,那麽他就不該再管多雷。他才不用理會多雷被班傑明欺淩的事實,反正他們兩個是一丘之貉,一個是豺狼、一個是虎豹,兩人歹毒的心腸根本就可以說是不分上下,不擇手段的心態也同是一般。

如果可以,吉爾真想叫他們兩個全都滾出他的生活,但他知道多雷是不會認同這個決定,多雷寧可自己被欺淩,也會要他待在他身邊。

「我跟你回去,我不會再愛班傑明了,所以,你不用再受製於他。」吉爾終於厭倦了班傑明跟多雷兩個人,他現在隻想趕快把欠多雷的人情還掉。

「那你會在我身邊嗎?」多雷滿懷期待的問。

「你別想。」吉爾寒著臉拒絕。

要他再回去忍受那種非人的對待,除非要他死。

不!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要再當多雷的玩具或寵物。

「怎麽?你不答應嗎?你還要再留在這個鬼地方是嗎?」吉爾擺出高姿態的問。

「不,我答應、我答應。」隻要吉爾願意離開班傑明,那多雷什麽事都願意妥協。

「除此之外,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吉爾繼續說出他離開陸地的條件。

「什麽條件?」

「你不能心存報複,不可以動班傑明一根寒毛。」他不要多雷為他大開殺戒。

「我做不到。」

「為什麽?」

「因為我得討回我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拜托!有仇不報,那他還叫做多雷嗎?

「那些委屈是你甘願承受的,班傑明隻是愛你——雖然他愛你的手段有點可怕,但——那並不是他的錯。」吉爾還是忍不住為他先前愛上的人類說話。

「不是他的錯!那是誰的錯?」

「我的錯。」是他不該愛上人類,而且不該在愛上人類之後,還妄想太多,去貪圖自己不該有的雙腿。

「如果不是我的關係,你不會跟班傑明有所牽扯,班傑明也不會利用我來牽製你,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造成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吉爾解釋道。

「說來說去,你還是念著班傑明是不是?」

「隨你怎麽說,我隻要你一個答案,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吉爾的態度很強硬,多雷能說不答應嗎?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動班傑明一根寒毛。」

多雷給了他的承諾,而就在當天夜裏,多雷便帶著吉爾返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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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回去?」吉爾看著自己的兩條腿。

沒有魚尾巴的他雖然一樣能用鰓呼吸,但是,頂著人類的兩條腿回到大海,隻怕他父親見了會暈倒。

多雷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喝了它,你就會變回人魚。」

「這麽簡單?」吉爾不禁懷疑起事情會如此容易解決。

「就是這麽簡單。」

吉爾不疑有他,將瓶內的藥一飲而荊

不一會兒,吉爾便暈了過去,他的雙腿也慢慢的合並,最後攏成了一尾魚尾巴。

費雪霎時也出現了,他歎了口氣。「你這麽為他,就不怕自己被他給害死嗎?」多雷又為了吉爾,賤賣自己一次。

「這一次你賭的是命,吉爾若是不愛你,你就準備拖著一身的病痛過日子好了。」費雪生氣的說。

「他不會不愛我的。」多雷很有自信的說。

「這麽篤定?」

「就是這麽篤定。」多雷深信,吉爾終有一天會明白他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