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吉爾在「班傑明」的懷中醒來。
這是吉爾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著班傑明。
班傑明有著漂亮而微卷的頭發，睡著的時候，微卷的發絲散在額前，形成一團亂，有著慵懶、閑散的魅力。
吉爾看著班傑明，內心湧起無限的滿足。
打從他興起變成人類的念頭以來，他就從來沒有奢望過，他從來沒有奢求過自己能贏得班傑明的愛。
他原本隻是想待在班傑明的身邊，讓他能每天守著，那樣他就感到心滿意足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比想像中來得幸運。
他不隻贏得了班傑明的人，他還贏得了班傑明的愛。
班傑明是愛他的，沒錯吧？
因為——班傑明昨天是那麽激情的擁抱他，與他做的事。
想到昨天所發生的事，吉爾全身便泛起雞皮疙瘩，他的身體還記得班傑明昨天是怎麽摸他、怎麽愛他的。
那是他所經曆過最動人心魄的一場歡愛了。他們之間的互動是如此的緊密，他們擁抱、他們，他們就像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角，少了對方，自己的生命便將不再完整。
吉爾認為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找到像班傑明這樣契合的伴侶了，而這樣的念頭，讓吉爾的心底感到甜甜的，像是沾了蜜似的。
對於自己選擇變成人類，先前吉爾還覺得有些恐慌，但是，當他的愛得到支持時，這份感情就不再是孤單的。
在陸地上，班傑明已經成為吉爾最信賴的親人了。
吉爾真的好愛好愛班傑明。
吉爾的目光遊移於班傑明的身體，親密的像是要把班傑明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烙進自己的心坎底，但是，他突然看到不該看到的東東！
那是什麽？！
吉爾的視線膠著於「班傑明」的背上，那結實的背後竟然有兩個汙點。
吉爾再靠近一點，想看清楚那是什麽。
那兩個汙點好像是翅膀——兩個黑色的翅膀！
但那應該是惡魔的印記啊！
吉爾看的膛目結舌，他捂著口，不敢置信他喜歡的人竟會是惡魔！
不，不對，班傑明不可能是惡魔，如果他是，那麽那天海上掀起狂風暴雨時，班傑明不會無助的任由海浪將他整個吞沒，任由自己在海上浮沉、自生自滅——所以，班傑明絕不可能是惡魔。
但是，那……班傑明身後的印記又是怎麽一回事？
吉爾還在驚愕中沒清醒過來，多雷卻醒了。
他醒來，看了吉爾一眼，還給吉爾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
那笑中有著多雷慣有的輕浮與不羈。
就是這抹笑把吉爾帶到了地獄裏。
「不！這不是真的——」吉爾拒絕相信他眼中所看到的事實。
吉爾一味的搖頭，拚命的想甩掉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的可怕念頭。
他那模樣像是看到鬼似的，多雷急著想問清楚吉爾到底怎麽了。「吉爾——」他伸出手。
吉爾卻像避開什麽髒東西似的躲開了。
「別碰我！」吉爾拍掉多雷的手。
「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吉爾恨恨的質問道。
「我是班傑明。」
「不！你不是。」吉爾立刻就否定了他的身分，他注視著多雷的眼睛，那是深藍的顏色，是屬於海的眼睛。
他是多雷。
吉爾幾乎是當下就確定多雷的身分，但他卻開不了口去證實他的臆測，他害怕他得到的答案會是肯定的。
從他的眼睛，多雷也馬上明白到吉爾看穿了他的佯裝，識破了他的假身分。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班傑明？」他應該沒有穿幫才對。
「你有惡魔的翅膀。」吉爾回答。
多雷這才想起他的背後有著惡魔的印記。
好吧！既然吉爾已經知道他冒名頂替那個人類的事，那他當然就不需要再頂著這張假臉孔過生活了。
多雷把權杖一揮，片片金光頓時灑了下來，班傑明的臉馬上褪去，換上多雷的臉出現在吉爾的麵前。
他果真是多雷！
吉爾握緊拳頭，氣得隻想揍人。
「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我們有過約定，我當你的玩具、當你的寵物，賣給你七天，但七天之後，你要給我一雙腿。」吉爾好生氣的指控道。
「我給你了啊！」他還有什麽好不滿的，他可是給了吉爾一雙超級美腿呢！
「但你卻用你的巫術，騙了我。」這就是他生氣的地方。
「我沒騙你。」
「你還敢說！你明知道我喜歡班傑明，知道我是為了他才舍棄一切，說什麽也要換取一雙腿，你卻刻意變成班傑明的模樣來引我上當！」吉爾氣得手都發抖了。
多雷……多雷怎麽可以這麽可惡！
他不隻欺騙了他的感情，甚至還騙去了他的身體，讓他誤以為他是他喜歡的班傑明，讓他跟他做了羞人的事……
「你好過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吉爾怒氣衝衝的質問多雷的意圖。「你這麽欺負我、捉弄我，讓我的日子不好過，這樣你就真的能活得比較開心是嗎？」
「我沒想要欺負你。」多雷說的是實話。
「你有！就有！」而且還不隻一次。
吉爾才不相信多雷的話，他聲淚俱下的指控道：「打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存著玩弄我的心態，把我耍得團團轉。你先是欺騙我的感情，利用我的同情心，騙我說你死了一隻寵物，害我的同情心泛濫，陪著你哭了好幾天，而後又心甘情願的答應你，扮成一頭海獅當你的玩物……」
哼！說起多雷的惡劣，那簡直就是十天十夜也說不完，吉爾氣得決定不說了，他用惡毒且凶狠的目光瞪著多雷。
如果目光真能淩遲一個人的話，現在吉爾所做的事就是用目光企圖把多雷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
「你更過分的地方是，你竟然扮成班傑明的模樣來騙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麽渴望見到他，而你卻利用了我的弱點來笑話我。」他絕對不要原諒多雷。
「我沒有要笑話你。」
「沒有！沒有你幹嘛扮成班傑明的模樣來騙我？你這麽做，不是為了要捉弄我是什麽？」吉爾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
「是為了不讓你離開我。」
不讓他離開他，
乍聽到這樣的答案，吉爾的胸口竟莫名的翻騰著一股連他自己都弄不懂的情緒，但那樣的情緒很快就被他的憤怒給淹蓋過去。
「你還想繼續留我下來，讓我當你的玩具、寵物，任你捉弄是不是、是不是？」吉爾被氣憤激暈了，他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瀕臨失控的脾氣。
一向高高在上的多雷，曾幾何時讓人這麽數落過？
吉爾的怒氣終於挑起多雷的霸道與專橫的脾性。他殘忍的對吉爾說：「班傑明不會喜歡你的。」
「他喜不喜歡我，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多管閑事。」
一句「用不著你來多管閑事」的撇清話語，讓多雷跟吉爾的關係在瞬間降到冰點。
多雷的眸光以前所未有的冷寒瞪視著吉爾清秀得猶如水蓮花般的麵容。
看到吉爾把他倆的關係撇得如此清楚，多雷再怎麽喜歡吉爾，也不能忍受吉爾這般看低他。
「你要走就走。」他絕不會再留他。「你也別再肖想我會幫你找到班傑明。」多雷把話給說絕了。
吉爾根本就沒想過要多雷的幫忙。
他隻想趕快離開多雷，不再想起昨晚的事。那是一場可怕的記憶，吉爾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給了他最討厭的惡魔。
吉爾頭回也不回地跑離多雷。
他再也不要想起有關多雲的一切。
***
吉爾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找到真正的班傑明，但是，吉爾雖然找到班傑明，卻沒有一個好理由可以讓他接近班傑明。
吉爾就在班傑明的城堡四周繞著，任他搔破了頭也想不出半個辦法進入城堡。正當吉爾煩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城堡裏卻走出個侍衛，請他進去。
「我？」吉爾指著自己的鼻子，有點不敢相信事情竟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對，我們公爵請吉爾先生進城做客。」
「公爵……」吉爾低喃著：「那就是指班傑明羅？」就是他喜歡的那個人！
「他……不，是你們公爵，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吉爾隨著侍衛走進城堡，卻止不住他滿腔的好奇，開口問侍衛。
侍衛但笑不語，沒有回答吉爾這個問題，隻是領著他來到一道門前，侍衛說：「公爵請先生進去。」
吉爾不曉得班傑明在打什麽主意，但他還是推開門，進去那間房間。
果然，英俊偉岸的班傑明就坐在主位上，對他頷首微笑。
那笑容中沒有多雷的邪氣，也沒有多雷的輕佻。
吉爾當下便確定了這個人是真正的班傑明，他身上的特質就跟那天他在海上見到他時一模一樣，有著貴族般的優雅，又有紳土般的氣質，舉手投足間淨是迷人的豐采。
吉爾幾乎看傻了眼。
班傑明笑如春風，招吉爾過去，坐在他對麵。「聽說你離開家鄉，一個人在外流浪？」
「是的。」吉爾點頭，但隨即一想，不對，知道他離家的人不多，隻有貝提罕跟多雷及魔域的人，那麽班傑明說的「聽說」是聽誰說的呢？
吉爾驀地一愣，眼裏有著明顯的疑惑，但他的疑惑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他的身後傳來「咿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吉爾扭過頭去看。
沒想到進來的人竟是多雷，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吉爾被這一幕驚嚇得從椅子上猛然站起。他下意識的想趕多雷走，不想讓多雷待在這裏造謠生事，破壞他跟班傑明的發展。
但吉爾還沒趕多雷走，班傑明卻開口說話了！
班傑明驚訝的問多雷跟吉爾，「你們兩個認識是嗎？！」他的眼在兩人之間遊移。
多雷是一臉的鎮定，但吉爾卻是一臉的驚惶，兩人的表情有如天南與地北。
「不！我們不認識。」多雷趕在吉爾說話之前否認這個事實。
「可是他看到你，顯然很驚訝。」
「那是因為我在城堡外看過他幾次，他以為我是個無賴，幾次想趕我離開。」多雷胡謅著他跟吉爾的過去。
吉爾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他不懂多雷為什麽要這麽說？但無所謂，反不多雷隻要不扯出他倆的過去，來破壞他跟班傑明的未來就行了。
吉爾不說出真相，但班傑明卻無法接受這個說法。
「無賴！」班傑明一聽到有人竟然這麽形容他喜歡、他愛的人時，實在是有點啼笑皆非。
在班傑明的眼中，多雷可能是隨性了些，穿著隨意，甚至是邋遢，但他隻覺得多雷的隨性與邋遢具有一種墮落之美。
班傑明就是喜歡多雷這種調調，所以，他實在很難把「無賴」這樣的字眼按在多雷這樣邪魅的男人身上。
「看來，以後你得多注意的你的衣著了。」班傑明親密的幫多雷撫開散在多雷額前的發絲，還將多雷的衣領給拉齊、拉平。
他在整理多雷的頭發！
還幫多雷整理衣著、裝扮！
這、這……意味著什麽？
吉爾驚駭的僵著站在他跟前的那兩個人。
班傑明與多雷視若無人，四目相對且交纏著，就像是一對親密的情人那般，用視線傾訴彼此的愛意！
那隨意的舉動就像是一把劍，冷不防的刺進吉爾的心中。
班傑明與多雷——
他們是一對愛侶！
不！吉爾拒絕相信這是個事實。
但是，多雷卻選在這個時候，躲在班傑明看不見的背後，對著吉爾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那笑陰惻側的，讓吉爾看得毛骨悚然。
吉爾看懂了多雷那不懷好意的笑容背後所暗藏著的含義，多雷是在向他挑釁。
*****
「你不愛班傑明。」吉爾終於逮到班傑明沒跟在多雷身後打轉的時候，衝出去質詢多雷對班傑明沒有愛的真相。
多雷也沒反駁，而且還點頭了。「是，我是不愛他。」
「那你為什麽還跟他那麽親密？」跟班傑明親密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你說呢？」多雷將問題又丟回給吉爾。
吉爾自始至終都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才接近班傑明。
「你是因為我！因為我喜歡班傑明，所以你就要跟我搶，是不是？反正，你就是想找我麻煩，不讓我過得稱心如意是不是？」基本上，他把多雷看得很沒人品。
「你要這麽認為也行。」多雷不想再浪費口舌去解釋他的心思，反正，不管他說什麽，吉爾都不相信，那他何必開口替自己脫罪。
「你這麽快就承認自己的罪行？你不怕我去跟班傑明告狀？」吉爾試著威脅多雷。
「告什麽狀？」多雷閑散的坐在椅上，雙腳交疊，上衣有幾個扣子沒扣，衣襟大大的敞開來。
多雷一向長得陰柔，這樣的陣仗擺開來，既有女人的慵懶，又有男人的邪魅——多雷就是以這樣的形象去魅惑班傑明的嗎？
吉爾暗暗吞了幾口口水，內心有如萬馬奔騰似的，激動得連手心都直冒汗。因為，他……也讓這樣邪氣的多雷給迷亂了心神。
但吉爾告戒自己不可以。
他對自己說，多雷是個魔、是個鬼，多雷沒有心、沒有情，今天他之所以扮出這樣的假象，就是存心想讓他跌入他所設的迷情陷阱裏，隻要他跌進去了，多雷就會更猖狂、更得意。
多雷隻會把他的心意撕成一片片，丟在地上踩。
多雷要的隻是一個玩具、一個寵物，絕不是人。而他拒絕當一個讓人玩弄的寵物或是沒有生命的玩具。
吉爾深吸了一口氣，猶如義土斷腕般地開口說：「我要去告訴班傑明，說你不愛他，說你接近他是另有目的，我要去警告班傑明，要他別接近你——」
聽到吉爾說了這麽多，多雷忍不住朗朗笑開。
「你笑什麽？」吉爾又氣又惱，因為多雷的笑聲中輕視的意味太濃太烈，分明就是在嘲笑他，他聽得出來。
而多雷也的確是在取笑吉爾沒錯。
「我笑你太天真，也太單純了，你以為你是班傑明的誰？為什麽你說什麽，班傑明就會信什麽？」
吉爾一愣，很明顯的，多雷的話的確刺中了吉爾的要害、吉爾的死穴。
他的確什麽都不是，那他又該如何讓班傑明相信多雷是包藏禍心、是不懷好意、是另有他圖地來接近班傑明呢？「——再說，我既然是班傑明的親密愛侶，你說，如果你跟班傑明易地而處，你寧可相信一個外人的話，還是相信與自己有親密rou體關係的情人的話？」多雷一語說出他和班傑明的曖昧關係。
「你與班傑明發生了rou體關係？」吉爾攫住重點來聽。
吉爾實在難以相信，才不過是短短的三天耶！多雷竟然不隻是勾搭上班傑明，他還上了班傑明的床。
吉爾不懂自己心裏的憤怒是氣班傑明多一點，還是氣多雷多一點？他隻知道多雷好不要臉、好下流、好無恥。
「是不是隨隨便便來個什麽人，你都能做？」他氣得用最惡毒的話語質問多雷。
「班傑明不是隨隨便便的人，他是我的情人，你忘了嗎？」多雷卻全然沒被吉爾激到。
「你根本就不愛他。」
「不愛，也能有性。」多雷毫不忌諱的讓吉爾知道他是一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
今天，他要吉爾專屬於他一個人，他便什麽下流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多雷的氣勢強盛得讓人心驚。
「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你要這麽邪惡、這麽壞？我跟你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你凡事都要衝著我來？」
多雷明明知道他喜歡班傑明，卻偏偏要來掠奪、要來搶，他讓班傑明先喜歡上他，讓他的希望落空……
「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吉爾好想知道多雷怎樣才會放過他？
「我說過，我不要你離開。」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當你的寵物、你的玩具！」吉爾氣餒了。
對多雷這種不講道理的人，他再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吉爾在心中才不信如果他用他的真心、用他的誠意，還會無法打動班傑明的心。事實上，他一點都不信自己的真情、真心會輸給多雷的別具用心、另有他圖。
「我會讓班傑明移情別戀，喜歡上我的。」吉爾等於是對多雷下了戰帖，他的話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多雷也不生氣，他依舊是那副慵懶、不在乎的表情，回答吉爾道：「你請便。」
多雷那輕蔑的態度，讓吉爾真的感到很不是滋味，仿佛他在多雷的心中根本就不算是個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