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岑哲笑了,其實她也不是很討人厭。

過了一會兒,莫岑哲離開了,夏佳仁看著他消失在轉彎處,接著有幾個膚色黑黑的外國員警嘰哩呱啦地對她說了好多話,她猶如石頭般僵硬在那兒,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父親沒有來,他也走了,所以,她又一個人了,一個人在這個她完全陌生的環境。

最後員警終於放棄與她交流,不僅僅是語言不通,這個小女孩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她看著那個不斷對她釋出好意的員警,摸摸鼻子自討沒趣地離開,她縮起雙腿,將臉埋進了膝蓋中,一陣香味傳進了她的鼻子,熟悉的溫柔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餓嗎?”

夏佳仁又驚又喜地抬頭,看著那個原本離開的人出現在眼前,他的手裏捧著一杯暖暖的熱飲,一個袋子掛在他的手腕上。

莫岑哲把手裏的咖啡放在她的手裏,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熱騰騰的漢堡,“喏,這附近沒有中式料理,先吃麥當勞,好不好?”他哄著她。

夏佳仁呆愣了很久,一雙漂亮的眼眸看看他,又看看他遞過來的食物。

他挫敗地驚呼,“你是鐵打的嗎?都不餓!”

莫岑哲逕自將漢堡塞在她的手裏,自己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體積可觀的巨無霸漢堡,大剌剌地咬了一口,滿足地歎息一聲:“真好吃!”

一股熱氣從夏佳仁的手心燙了過來,直燙她的心,她的肚子應景地響了響,又安靜了,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專注地吃著漢堡,根本沒有時間搭理她。

夏佳仁吞了吞口水,將咖啡放在凳子上,雙手小心地打開包裝,一股撲鼻的漢堡香差點引得她口水直流,她小口地咬著,第一次發覺兩片麵包夾著肉的滋味實在美味,沒有再矜持,她大口大口地咬著。

在母親過世後,每個人都教她不要悲傷,卻沒有人問她餓不餓、渴不渴……

“你怎麽了?”莫岑哲解決完手裏的漢堡後,發現她竟然滿臉淚痕,“你……你……”他緊張地結巴了。

“我父親是不是不會來了?”夏佳仁用摻雜著哭腔的聲音稚嫩地問。

莫岑哲默不作聲,低著頭看著腳上的皮鞋,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聲音,他轉過頭去,驚訝地發現她像餓了很多天似的,愣愣地看著她快速地解決漢堡,一雙淚眸還是直盯著自己看。

他會意地把袋子裏的另一個漢堡塞進了她的手上,他沒有想過,她的胃口會這麽大,莫岑哲不知道的是她不是胃口大,而是餓。

當初夏佳仁的母親受不了親朋好友異樣的目光,離家出走,獨立撫養夏佳仁,母親去世後,辦完後事,根本沒有勝多少錢,要不是方律師過來找她,告訴她父親要見她,自己也許真的是孤立無援。

當夏佳仁真的以為自己要成為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時,父親,那個絕情的男人,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我以後要跟你一起住嗎?大叔……”夏佳仁問道。

莫岑哲差點就把嘴裏的咖啡給噴出來了,他看起來真的有這麽老嗎?不過她的資料上寫著是十四歲,他今年二十四歲,所以……她叫他大叔也算正常,可……就不能叫哥哥嗎?

“是的。”

“大叔有女朋友了嗎?”夏佳仁又問。

“沒有。”

“大叔,那……”

“小妹妹,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夏佳仁眨著不解的大眼望著他。

“拜托,能不能不要叫我大叔。”莫岑哲擠出滑稽的笑容。

“可是你不像哥哥呀!”

童言無忌,莫岑哲要自己心胸寬闊一點,“那我像什麽?”

“大叔!”

“我隻比你大十歲!”莫岑哲臉皮抽搐地說。

夏佳仁放下漢堡,打量他一番,誠懇道:“還是大叔呀!”

咻咻,莫岑哲死於萬箭穿心,話都說不出口了,在他垂頭喪氣的時候,夏佳仁的眼裏閃過一抹類似惡作劇的光芒。

這個男人,真是很好玩!她本來心情不是很好,可她發現戲弄這位大叔,她的心情**轉多雲、多雲轉晴。

“大叔為什麽沒有女朋友?”

“目前沒有。”

“是不是大叔太花心了?”

“不是。”

“那大叔就是喜歡男人了?”

拜托,現在的少女都這麽成熟嗎……

一輛跑車停在了一幢美式別墅前,少女下了車,男人停好車,拿著她的行李,打開門,領著她走進別墅。

別墅的前麵還有一塊綠油油的草坪,莫岑哲給夏佳仁安排的房間比她原來的房間還要大上兩三倍,有獨立的浴室,小型的沙發椅,棕紅色的木板上還講究地鋪著一層軟綿綿的白色地毯。

“怎麽站在這不動?”莫岑哲疑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少女,“不喜歡嗎?”他很少跟小女生有交流,對於她這個年齡層會喜歡什麽樣的東西,他還真的是一點也不懂呀。

“這是我的房間?”她好像作夢一般。

“是的。”莫岑哲小心地觀察著夏佳仁的模樣,發現她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喜歡的神情,他想她大概是不習慣吧。

“大叔……”

“嗯?”一路上費勁心思都無法令她改口,莫岑哲已經放棄了。

“你真好!”不僅僅給她吃、給她住,還給她這麽棒的房間,如果說十四歲之前的生活是惡夢,那麽現在就是像一個美夢。

莫岑哲愣了一下,“你……”他抓住了她眼裏一閃而逝的感動,他的嘴邊也跟著綻放出一朵花兒,她還真的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女生呀。

“我父親給了你多少錢?”天使的臉龐轉而掛上了像惡魔一般冷冷的笑容。

莫岑哲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覺得自己有空應該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她忽冷忽熱的態度、時好時壞的心情不像是一個十四歲少女該有的。

這個年記得女生不是應該想著談戀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嗎?其實她也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她的眼神太過成熟,如果光從她矮小的身材上來說,莫岑哲以為她最多就是十一、十二歲,她很瘦,臉色也很蒼白,好像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過,像是一個生病的人,莫岑哲的眼眸深處閃著睿智,這個女孩也許真的有病,心理疾病。

“你父親確實是給我錢了……”他喃喃道。

夏佳仁臉色一黯,可下一刻她又恢複了正常,早熟的她早不相信這社會有什麽好人,每個人都有目的,都是偽善的人。

“不過我沒拿。”他冷靜道:“因為你父親曾經幫過我,所以他請我幫忙照顧你時,我很樂意。”

夏佳仁的臉上一陣尷尬,他說出的實情讓她臉上一種“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瞬間瓦解,她心虛地看了他幾眼,他的神色自然,並沒有任何隱瞞。

夏佳仁噤口,不再說出那令人厭惡的話語,她靜靜地看了一圈房間,主動接過他手上的行李,低著嗓子說:“謝謝。”

也許是因為父親的關係,她才有了一個照顧自己的人,她不該這麽偏激,認為任何人都是壞人,可她習慣了,她幾經習慣把所有人都當做是敵人。

就像童子琳,她明明知道童子琳是一個很善良,想跟她做朋友的女生,她卻很怕,怕什麽?令人害怕的東西太多,自己已經說不清了,她得到的東西一向太少太少,就連母親都無法給予她太多的母愛,她怕得到的太倉促、太短暫,一個轉身,也許什麽都沒有了。

男人不置一詞,看了她一會,帶著溫暖的笑意,喊著她的中文名字,“佳仁,以後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她的臉兒一紅,不服輸地頂回去,“大叔,我才不要做你的家人。”

“為什麽?”磨岑哲摸摸下巴。

“因為我沒有家人。”她沒有情緒起伏地說。

“什……”

“砰”的一聲,夏佳仁將莫岑哲關在門外,同一時間將自己的心也關起來。

現在是什麽情況?青少年的叛逆期?莫岑哲莫名其妙地瞪著門,一肚子的惱火。

一個月後,夏佳仁在莫岑哲的安排下進入了當地的一所私立學校,然而某一天的中午,莫岑哲就被通知“問題少女”蹺課了。

是了,問題少女,這位問題少女非常有個性,她沒有到處惹是生非,她隻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很顯然讀書不是她的興趣。

那什麽才是她的興趣呢?

莫岑哲站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看著問題少女笑容滿麵地為客人點餐,從她熟悉的動作來看,一定是在這裏工作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這一個月來她都這樣嗎?莫岑哲因為這一段時間在忙自己的博士論文,所以沒有多少時間來關心夏佳仁,沒想到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當起了“童工”。

他真不知道,這家咖啡店怎麽會敢用她這個未成年少女,或者問題少女用了什麽方式使那敦厚老實的老板有了勇氣與國家法律對抗。

但莫岑哲不否認,不會說英語的她以燦爛的笑容和豐富的肢體語言,輕鬆地駕馭著這份工作,她很聰明,隻是用錯了地方。

他默默地點燃一支又一支的煙,等到他腳下丟了一堆的煙蒂時,問題少女踩著輕快的腳步走了出來。

夏佳仁一走出門,立刻感覺到一陣冷風吹進她的領子,她縮著身體,緩慢地移動著,左邊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使她停下了腳步,轉過頭。

莫岑哲臉上寫著冷意,以往的招牌笑容已經不見,此刻的他更像是要衝過來打她一頓的樣子。

夏佳仁緩慢地走了過去,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好巧!”

“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嗎?”他的聲音冷冷的,活像是攝氏零度下的冰柱。

夏佳仁低下頭,看著他腳邊的煙蒂,默默地數著,一個,兩個……數不清了,他肯定站在這裏很久了。

“沒有話說?”莫岑哲反問:“不喜歡讀書?”

夏佳仁仍是不做聲,一陣冷風吹過,她瑟縮了一下,一件外套馬上蓋在她的身上,頭頂傳來他的斥責,“這麽冷的天氣,為什麽不多穿一點?”

夏佳仁仍是保持沉默。

莫岑哲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現在他應該帶著她回家,跟她好好談一下,而不是像一個瘋子一般地罵她。

“走吧。”他率先上了車,夏佳仁躊躇片刻,默默地上車。

“坐副駕駛座。”他開口。

站在車外的夏佳仁乖乖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上莫岑哲的下巴緊繃著。

瞄到她有一頭亂得可以的頭發,男人瞬間改變了主意,握著方向盤的大掌往另一個方向開去,一直低著頭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方向發生了變化。

直到車停了下來,她抬眸望著窗外,“這是哪裏?”

“下來。”莫岑哲仍在氣頭上,臉色不是很好看,問題少女不趕再作怪,聽話地下車,跟在他身後走進了一個房子。

“喬森,麻煩你幫她剪個頭發。”

剪頭發?夏佳仁聽著莫岑哲與一個香港人在講話,她頭抬了起來,莫名其妙地看著莫岑哲,“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