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回到原點
——原點很近，終點很遠
——舍近求遠，亙古不變
——但心傷時，不變也需變
街道廣播在播放著晚間音樂。
“也許是心靈在呼喊，厭倦了一路的孤單……穿過這黑暗，陌生的溫暖，微妙的預感，體驗著傳說中的艱難。”
站得近了又遠，不知道哪裏才是終點。
音樂聲很響，掩蓋了他們按門鈴的聲音。
“琪琪，你在裏麵對不對？開開門啊。”
“蕭雨，別叫了，她不會開的。今天晚上天很涼，回去吧，受寒了很麻煩。抽時間再解釋了。”
“不行啊，琪琪對我們誤會很重，不能不解釋的。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走了……”
她被他強行帶走了。
站得近了又遠，我多想永遠沒有終點。
轉過了一圈，我才知道原點就是終點。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家裏，爬到我身上。我睜開眼，便看到對麵蜷縮著一個人。亂蓬蓬的頭發，髒兮兮的衣服，殷紅的雙腿。仔細一看，原來是全身鏡中的自己。
記憶中的晚上是一直靠在牆上發呆，腦袋空空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去。
洗了個澡，確定出去不會嚇到路人，才出了門去了學校。
昨天，肯定嚇了不少人。
今天是30號，也就是要進行第二次月考。4號是我離開的日子，我想，也不差這幾天。
你，還有你，我會讓你們內疚的。
“喂，你看，那上麵是不是有個人？”
“真的啊……”
“發生什麽事了？——呀，她要幹嘛？”
下麵迅速聚集了很多人。就像，黑貓事件一樣。
我在欄杆上坐了很久，回想了很多事情。時不時笑著。
“今天是真的想跳樓吧。”
我聽聲音就知道是誰，所以沒有回頭。“你又知道了。”
“為什麽要吸引那麽多人的注意，不一上來就往下跳呢，是怕嗎，我記得你說過會怕。”
“不怕。我隻是在想事情。——既然你這麽說了，好。”我站起身，眺望著下麵的人群。我一下便看到他們，她還穿著我那天我借她的外套。
“天哪，她是要跳了嗎？”
“快報警啊。”
“爍奇，那人是琪琪！是她！快上天台！”
“你在這，我上去就好。”
“不要，快走。”
莫霄說：“如果我說不要跳，你還會跳嗎。”
我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不知道怎麽回答了。跳？不跳？最後還是說：“不知道，看情況了。其實我們又不熟，你為什麽要管我的死活呢。還是下去吧，看著人從自己麵前死去是很痛苦的。”
“你想要報複他們吧。昨天我看到他抱著她走出了學校，接著就看到你了，你撞到我，想必你也不記得了。”
“被你看到了，真不好意思。你有試過被好朋友出賣的感覺嗎？”
他還是撿著我的問題回答。而這次，選擇不答。“如果隻是因為這樣，我認為太不值了。”
“可是你也知道，不僅是這樣。”
“那個醫生說的美智綜合反比症？因為你覺得你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選擇能讓他們內疚的方法？”
“我覺得？”
“琪琪！你要幹什麽？”是他們來了。我知道他們會來的。
她氣喘籲籲地說：“琪琪，你不要嚇我，快下來。”
他問：“琪琪，我聽到莫霄說的話了。什麽叫你時日不多了？”
“我曾經好幾次要跟你們說我的病情，可是你們隻顧忙著自己親熱，哪還會聽我說什麽。”我可笑地回答。
“琪琪，你真的誤會我們了。你下來，我將整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你。”
想要騙我下來？事情已經是這樣，還缺哪一部分？要說缺了一部分，就是他們如何瞞著我，然後又去哪躲了一個星期吧。“不好意思，我不再信你的話。請你不要再跟我說話。”
莫霄不去理我們的對話，忽略他們的存在，對我說：“如果我告訴你，根本就沒有什麽可笑的美智綜合反比症，你還會跳嗎？”
我猛得轉身。“什麽意思？”
“我說，根本就沒有美智綜合反比症。那個校醫有精神病。所以，你還跳嗎。”
答案來得太突然，我無法接受。
“真的嗎？”
“我沒有必要騙你。下來吧，上麵太危險了。”
我沒有生病。我慶幸沒有將病告訴任何人。
於是我聽他的話，下去了。但是我根本不想聽他與她說一句話。擦著他們的肩走過，甩開他們要抓住我的手，沒曾想，頭一陣昏沉。
這次我看清楚了，不是他，是莫霄。
他與她站在我的床邊，一直看著我醒來。我還是不想和他們說話。撇過頭，看另一邊的莫霄。我笑笑說：“莫霄，謝謝你。”
“不用。不想一個人的生命那麽快消逝。”
我可以理解為在乎我的生命嗎，莫霄？
“琪琪，你可以冷靜地聽我慢慢把話說完嗎？”他說。
“你沒事，我先走了。”莫霄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決定走開。
我點點頭。莫霄走了，我卻還是不肯轉頭，依然盯著眼前的空氣。
她繞到這邊，跪坐在我眼前，哭著說：“琪琪，你不要誤會我好嗎？我好難受。”
他拉起她讓她坐在沙發上。“對身體不好，你坐著。”
於是我又將視線撇向無人的另一邊。
“你聽我說！你誤會我可以，但是你就是不可以誤會蕭雨！”他拉起病床上的我，搖動著我的雙肩，朝我吼著。
“陸爍奇！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麽教訓我！你心疼她我知道，你不用再一次次地告訴我！”我也吼回去。
她拉著他：“爍奇，你不要對琪琪這麽大聲，她是病人。”
“不要你管。”我瞪著她。
“憑我是你男朋友！你就得聽我把事情說清楚！”
我突然大笑。“陸爍奇，你不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嗎？虧你還知道。男朋友，這詞太可笑了吧？我的男朋友居然搞大了我好朋友的肚子！”說完這句話後，我挨了他一耳光。我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男生。“陸爍奇你發什麽神經！你居然為了她打我？走！你們兩個通通給我出去！給我出去！”我拿起身邊的枕頭朝他扔去。
她還是在一旁拉著他的衣服：“爍奇，你怎麽可以打琪琪？她是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打她啊，冷靜點好不好？”
但在我看來，這一切是多麽做作。
“萬俟琪！你又發什麽瘋！比起蕭雨的遭遇，你這區區一巴掌算什麽？隻要你聽我說完，如果你聽完後還覺得我們是錯的，我隨你打我多少巴掌我都不還手！”
“好，我就給你幾分鍾。”
他穩定心情和語氣後，開始說：“你還記得我們約定中午一起去學校的那天嗎？”
我記得，那天等了他們很久都不見他們，我還特定在門上留了一張紙條。
“那天早上放學，延遲玩了幾分鍾的籃球後就回家了。走過一個路口時，我也看見了那天你發現的那枚發夾。我當然也知道這發夾對蕭雨的重要性，所以猜想她可能是出了什麽事。”
“順著這枚發夾往一個巷子裏走，我便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衣衫不整的她。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她就大叫，恐懼地捂著腦袋發抖，一直喊著”不要碰我“。”
“過了會兒，她的神智才有些清醒，害怕地抱著我不停地哭。我帶她回了家，讓我媽媽替她洗了個澡。我媽媽說，那時她簡直像是在洗一個玩偶，眼神沒有焦距，不動一下。我看她這樣子是不能去學校的，便讓你幫我們請了一星期的假。”
“她時而清醒，時而呆滯。清醒一下，就說一點當時的情景，說著說著，又突然害怕地哭著，然後又變呆滯。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天，但我也終於大概地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天，她走到路口的時候，突然被幾個混混拉入巷子。接下來的事，不用說都知道了，她被汙辱了。”
“我去找尹小蕾算帳。——對了，那天走進巷子裏前，看到不遠處的尹小蕾在撞到我目光後，匆忙跑了，所以我斷定與她有關。我去找她的時候，她說話吞吐，最後就招了，確實是她指使那些混混幹的。”
“我當時很氣憤，當場甩了她一巴掌，她哭著說，她也不想的，她根本沒有想要對付蕭雨，她一直想要對付的人是你。因為——她喜歡我。”
所以那天，尹小蕾看到他後，才會那麽害怕地跑開？
我突然想起在置物室裏發生的事，然後說：“因為我把外套借給了蕭雨，所以他們才會——認錯了人？”
“對，要不然遭遇混混的就是你。蕭雨替你擋了這一劍，但有人還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讓她的心滴血。”
他的一番話，無疑對我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聽完後，眼淚便刷刷猛掉，擦也擦不幹。我竟然會冤枉我最好的朋友，還不停地傷害她，刺她的心。我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此刻我恨不得自己真的得了美智綜合反比症，以死來換取蕭雨的原諒。
掀開被子，我爬下床，跪在蕭雨麵前，抓著她的手，趴在她的膝蓋上痛哭：“對不起，蕭雨，對不起……我真笨，我竟然會懷疑我們的友誼。蕭雨……你打我好不好，我心裏好痛，好難受……”
她擦擦我臉上流淌而下的淚水，反倒安慰我：“沒事啊傻琪琪，你隻是不知道真相而已，我不會怪你的。反正現在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事了。隻要你不誤會我，我心裏就舒服了。”
“蕭雨才是大傻蛋！蕭雨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為什麽？你應該罵我，打我，罵我是個大笨蛋，大白癡……你罵啊……”
她把我拉起。“琪琪，這並不是你的錯，我為什麽要罵你？乖，不哭了。我真的沒事。”
“不行，我要去找尹小蕾算帳！”
準備跑醫務室的我被爍奇拉住了。“不要。”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很難過，但我想知道為什麽。“因為——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解決？那為什麽尹小蕾還好好地出現在我們麵前？她不應該還如往日一樣橫行霸道！是私了對不對？你們是不是私了了！回答我啊！”
爍奇很久才困難地擠出一個“是”。我還是問了為什麽。
“是我繼母。”蕭雨走到我身旁，“爍奇跟我說那天你打電話到我家，你聽到了一個很凶的女人的聲音是不是？她是我繼母，我親生的媽媽已經去世了。我繼母在嫁給我爸爸沒滿一年，爸爸也去世了。她當然怪他為什麽留給她兩個賠錢貨。這次事件後，禾子去了一趟我家，跟我繼母談了一下午，最後禾子說以後我和我弟弟還有我繼母的女兒的學費就由她來出。這麽大的誘惑，我繼母不可能不答應。何況我也不希望這件不光彩的事宣揚出去，隻好私了了。”她停頓後，又回答了我心裏的疑問：“禾子在小的時候，一次去郊外野餐，不小心落水，尹小蕾的爸爸見義勇為，救了她，自己卻不小心被水草纏住，溺水死了。所以，禾子的爸爸對尹小蕾照顧有加。”
所以那次綁架事件，尹小蕾被抓回警局卻還是安然回來，就不用其他解釋了。
“蕭雨，我發誓，我會用我餘下的生命保護你，不再讓你有一點點傷害。”我舉著手。
“傻瓜啊你。”這是在發生了那麽多事後，我看見的她的第一個笑。
我將蕭雨的手放到爍奇的手掌上說：“爍奇，也希望你替我好好保護蕭雨。”
“琪琪，你這是幹什麽？”他問。
我搖搖頭：“這是我唯一的心願。爍奇，我們分手吧。”
蕭雨抽出她的手說：“琪琪，不要玩了。”
我很認真地說：“我沒有玩。爍奇，當初我們在一起的理由，是因為我想要平凡，但現在已經證實不管我與誰在一起，都會有人受傷，這不是我要的。我不想再有人離開我，所以，好好照顧蕭雨吧。現在我隻要蕭雨開心。”
“琪琪……”蕭雨還是搖頭。
但爍奇在沉思一會兒後，點頭了。他說：“好，現在蕭雨開心，你才會開心。”
讓一切回到原點，重新開始。
讓記憶停留在最開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