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頭，皺眉。哇哩咧，這小妞比他還囂張喔，居然命令他！
一大一小對峙須臾，雷斯蔚不甘不願抽來麵紙，用力抹掉小女生嘴上的奶油，繼續讓眼楮追逐康曉陽的身影而去。
“你為什麽一直看陽陽姊姊？”
“吃你的甜點。”小丫頭問題真多。
安靜不到幾分鍾，小女生的甜點還吃不到一半，“我困困了。”猛揉眼楮。
“所以呢？”
“你抱我睡，不然我會睡不著，然後我會哭。”
“那你哭吧。”他是受康曉陽之邀而來，可不是來當小屁孩的保母的。
不料小女生真的雙眸隨即蓄滿淚水，嘴巴一扁－－
不想被噪音攻擊的雷斯蔚趕緊搗住她的嘴巴，“不準哭，自己爬過來找位置。我放手後你若敢哭出聲，我就把你扔到地上去。”
達成協議後，婷婷爬過椅子，在雷斯蔚懷裏找到舒服的姿勢，呼呼大睡。
張爺爺走前又外帶了一塊起司蛋糕，又來了個推娃娃車的年輕媽媽，兩個OL一口氣外帶一大袋的甜點和咖啡，那群婆婆媽媽原地解散，女大生還在打報告，附近高中的學生情侶跑來共食一份午茶餐點，客人一組組來又一組組走……
雷斯蔚覺得自己都快變雕像了。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麽？就算是曬衣架上的衣服，晾這麽久，也該來收一收了不是嗎？
終於，康曉陽出現了，興高采烈的簽收了水果行追加送來的第二批草莓後，轉身看到雷斯蔚和他懷裏的婷婷，冒出一記驚呼－－
“啊！”
啊什麽啊，不過就是忘了咩，忘了他，也忘了婷婷，她呀，忘得非常徹底。
雷斯蔚陰陰的笑著，王子天生的優越感今天被打擊得很徹底。
“不好意思，整個下午都讓你陪著婷婷，還抱著她睡，你手一定很酸了，來，換我抱她好了。”
送婷婷回家的路上，康曉陽越想越覺得對雷斯蔚很不好意思，內疚的伸手想接過在他懷裏睡得不省人事的小丫頭。
“不用。現在換手，她會醒來。”男人端著撲克牌臉說。
別看這小女生小小一隻，份量還挺實的，康曉陽那兩隻手瘦不拉幾，就自己識相點退下吧！
“喔。”縮著脖子，偷偷覷了雷斯蔚一眼，盤石般冷硬的臉部線條瞧不出什麽端倪，康曉陽不敢再多說什麽。
今天真的太對不起他了，明明是自己邀請他來店裏品嚐她做的甜點，結果說好的奎尼亞曼奶油甜點沒讓他嚐到也就算了，居然還把婷婷丟給他看顧，她則自顧自的招呼客人、躲在廚房開心做她的甜點，完全把人給忘了。
她呀她，這顆迷糊的腦袋什麽時候才能長進些？康曉陽很不好意思的敲了敲自己的頭。
“對不起。今天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他睞她一眼，不想太早原諒她。他不全然氣惱她，更多的是王子的自尊心受創嚴重，需要療傷。
這女人該不會是他的克星吧？天生來折磨他的，要不怎麽隻要遇上她，他就有嚐不完的挫敗、氣悶。
“往哪邊走？”站在巷弄組成的十字路口，他冷聲問。
康曉陽抬起頭，伸手往右邊一指，雷斯蔚二話不說立刻右轉，她也跟著趕緊右轉，近四十年的老公寓大門壞了，他們一口氣直上五樓。
康曉陽一馬當先的按下門鈴－－無人回應？！
“是不是還沒回來？”
“可是婷婷媽媽說最慢七點就回來，現在都快八點了欸，應該在家才對。”
“她如果提早回來，不是應該到店裏去接小孩回家？有媽媽自己回家，小孩丟在外麵不管的嗎？”
有啊，婷婷媽媽就是。
“是這樣說沒錯啦……不過，婷婷媽媽大多都會等我送她回來。”康曉陽換個婉轉說法後，食指又飛快的按了一下門鈴。
依舊沒人應門。她打電話聯係，但電話關機。
雷斯蔚冷森森的看著她，“這種事情常常發生嗎？”
看她一點都不意外、很自然的樣子，加上下午在小日子，那些婆婆媽媽的批評他可沒少聽，所以如此問。
“沒有沒有啦，偶爾、偶爾，生活總是有些突發狀況嘛！”
偶爾？突發狀況？雷斯蔚嘲諷的翻翻白眼。
康曉陽這個無藥可救的笨蛋！對別人就是掏心挖肺的好啊，對他怎麽就不拋頭顱灑熱血了？想他好好一個滿懷熱情的大帥哥，被她晾了一個下午不聞不問，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嘴角微揚，冷冷淡笑，“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她最好別叫他再把小孩子抱回店裏去！
才剛這麽想，康曉陽已經悠然發聲，“隻好把婷婷再帶回店裏了。”
雷斯蔚一口氣堵在喉嚨，當下真想一把掐死她算了。他悻悻然問：“萬一她媽媽今天晚上都沒來接她呢？”
“……這個，應該不會這樣吧，頂多就是晚點，但不至於不來。”語氣一整個沒把握。
黑眸高高的挑了挑，男人壓抑住變臉的衝動，“那請問一下，所謂的晚點是多晚？”口吻嘲諷。
“就……淩、淩晨一點。”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咧嘴陪笑。
“淩晨一點？！”雷斯蔚真覺得太誇張了。
康曉陽瑟縮了一下肩膀，暗忖，吼這麽大聲，也不怕把婷婷吼醒了。
“康曉陽，人可以善良，但你有沒有聽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強烈懷疑她有過度熱心的壞毛病，而這個壞毛病還很機車的把他排除在外。雷斯蔚不爽，忍不住腹誹－－
她這麽大愛怎麽不去選裏長算了？
“又不是隻有裏長才可以熱心有大愛……”女人小聲反駁。
雷斯蔚愣住。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心裏的想法也講出來了。
也罷，講都講了，她是該張開耳朵仔細聽聽。
“打電話報警。”
“啥？！”康曉陽不解。
“不要懷疑，馬上叫警察來把小孩帶走，我就不信婷婷的媽媽以後還敢這麽漫不經心。要真的還敢這樣下去，那也隻是證明她是個不用心的母親，應該讓社會局介入才對。”他理智的說。
“不行不行，會嚇到婷婷。”十個小孩有九個怕警察叔叔，這手段太激烈。
“所以現在是怎樣，人家是吃苦當吃補，你是被占便宜占到理所當然啦？”她到底知不知道社會是很險惡的！傻傻的。
這不是婷婷媽媽第一次把孩子丟給她，自然也不是最後一次，但是她從不認為自己被占便宜。
“……能夠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能幫助別人，不是很棒很棒的事情嗎？”
“什麽？”他皺眉看她。
康曉陽仰頭凝視身旁的雷斯蔚，水亮大眼閃著真誠光芒，“就像你，在我車子拋錨很慌張的站在路邊時停下車來，幫我打電話叫拖吊公司、送我回台北，還陪我去修車廠跟師傅討價還價，如果依照你的論調，那我不也是在占你便宜。”
被康曉陽這樣真誠的凝視著，一度讓雷斯蔚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穩住心神，保持理智，“那不一樣，我幫你是舉手之勞，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而且，她也請他吃甜點，算打平了。
“我現在也隻是在做舉手之勞的事情啊！”康曉陽笑得宛若初初綻放的花朵。
好好好，現在是他在多管閑事就對了，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這女人都一樣很有本事惹他生氣！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柔嗓低喃，“雷斯蔚，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好幸運，一路走來總是遇到許多好人給我幫助，我不可以把別人給我的幸運自私霸占，我想要把這份幸運傳遞出去。”
她的話，令雷斯蔚感覺一股暖流自心裏漫出，在四肢百骸流竄，整個人仿佛浸潤在溫泉之中，渾身都充滿了暖意不說，原本的惱怒也跟著消失不見。
要不是懷裏躺著個呼呼大睡的小丫頭，他真想……真想抱抱這個傻氣天真又善良的女人。
定定的端詳她，須臾，他投降了。“走了，回去。”抱著婷婷率先下樓。
康曉陽追在後頭，“雷斯蔚，真的不要換我抱嗎？”
“不用，當作練臂力。”麵無表情的他不忘作勢把睡翻天的婷婷上下舉了舉。
康曉陽噗哧的笑了，揚起一串鈴般的悅耳笑聲。
她看著雷斯蔚，樓梯間的昏黃燈光，在他俊美的臉上形成陰影。
他長得很帥，小日子來來往往的客人那麽多，雷斯蔚卻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個！因為喜歡衝浪，他的皮膚均勻的透著一層淺褐，俊美又不失陽剛之氣。
可現在，她除了看見他外表的帥氣之外，還看見他心裏的一份柔軟－－
雖然嘴巴上說得凶狠無情，可他的行為卻全然不是如此，其實，這種人才真正重情、長情，雷斯蔚有一種別人所沒有的柔軟，卻不自知。
多可愛的人呐，望著他，康曉陽忍不住抿嘴一笑，“你人真的好好喔！”
“在你眼中這世界應該沒有壞人吧？”
嬌嗔的斜睨他一眼，“講這樣，好像我標準很低，我是說真的，你人真的好好、好好……”
“不要再發我好人卡了，你不知道這年頭男人很怕這種東西嗎？”一直說他好，令他不自在，也有點不爽，他要的是她的喜歡！
“怕什麽，這是讚美，發自內心的讚美。”
須臾，沒聽到她跟來的腳步聲，雷斯蔚本能回頭看，就看見她停下腳步下顎微仰，一臉專注的看著天際澄黃又帶點陰影的月。
“突然停下來幹嘛？”
“欸，雷斯蔚，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喜歡在這樣的夜晚裏，走在巷弄中，邊看月亮邊吹口哨，那種感覺好愜意好放鬆。對了，你會吹口哨嗎？”沒等雷斯蔚回答，她便兀自的噘起嘴巴吹起了口哨。
聲音斷斷續續的，不實，可她表情看來開心又認真，顯然是真的喜歡。
黑眸無聲凝望，眸底映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雀躍的來到他身邊，天真的吹著口哨，曲調不成曲調，孩子氣得厲害。
粉紅小嘴嘟起，透著可口的潤澤，看得昏眩之際，燥熱在身體裏流竄，一個瘋狂的念頭無預警湧上－－
他吻她，他想要吻住這張嘟起的小嘴，狠狠的蹂躪她……
驀然，像是被雷打到，雷斯蔚被自己內心的貪婪徹底震懾住，甩甩頭，甩去心裏的不平靜，快步的往前走。
他天人交戰，她還在不知險惡的吹口哨。
雷斯蔚皺眉別過頭，“不要吹口哨。你不知道很多小朋友都是聽這種聲音在排泄的嗎？這丫頭沒包尿布吧？”
說時遲那時快，他才剛說完話，突然感覺懷裏一陣暖熱……
“啊！康曉陽，她真的尿褲子了啦！”雙手迅速前舉，與身體保持距離。
康曉陽詫異，“真的假的？”
水流聲和地上匯聚的一攤**，清楚回答了她的發問。
被小丫頭尿尿在身上的雷斯蔚當場臉黑了大半，惡狠狠的瞪著沒事亂吹口哨的始作俑者。
如果殺人無罪，他真想宰了她！
婷婷悠然轉醒，睜著無辜的大眼楮，“尿尿了……媽媽會打打……”扁嘴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