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剛剛吃了你那麽多杯子蛋糕，這下不報恩不行了。”雷斯蔚打趣著，拿出移動電話，幫忙聯絡拖吊公司。
聯係妥當後，他並沒有拍拍屁股走人，而是陪康曉陽一起頂著太陽站在馬路邊等拖吊公司的人過來。
“你如果有事可以先走。”她怕耽誤他的時間。
“不差這一點時間。”站在康曉陽身旁，姿勢瀟灑得活像在拍雜誌封麵。
他很閑，而她已經讓他等得夠久了，真的真的不差這一點時間。
再說，他若真走了，待會車子被拖吊走了她一個人怎麽回台北？難不成要坐在車裏請拖吊公司一並拖吊？
康曉陽好感動。瞧，這世界上真的到處都是好人哩！而且還是長得又帥人又好的超級好人。“雷斯蔚，謝謝，你人好好喔，人帥心地又好。”
雷斯蔚才不管自己心地好不好，他對當好人好事代表沒興趣，比較在乎那個令人興奮的字眼，“你覺得我帥？”
康曉陽沒有多想，單純且用力的點頭。
雷斯蔚得意的笑了……算你有眼光，不愧是我欽點的女神，讚。
在等待拖吊車到來的時間裏，他們兩個也沒閑著，除了聊衝浪之外，康曉陽還主動說了很多關於甜點的話題，一旁的雷斯蔚越聽越煎熬－－
他不是討厭聽她說話，事實上，康曉陽是個言之有物的女孩，講話的口吻又很真誠可愛，不像很多女孩，光會打扮得漂漂亮亮，言語卻乏味得令人想哭。
隻是，當腦子裏充斥著各種繽紛甜點的美好想像，現實裏卻一口也吃不到，這對嗜甜的他來說，已經不是折磨，而是酷刑。
他想吃，好想好想吃……
拖吊公司的人總算是來了，將拋錨的車拖回台北，雷斯蔚載著康曉陽一路尾隨在後。
回到台北，雷斯蔚也沒閑著，陪她到修車場和修車師傅討論維修事宜，之後因為康曉陽還趕著回小日子工作，兩人分道揚鑣。
康曉陽匆匆忙忙趕回小日子，裏頭果然要炸翻了，袖子一挽，趕緊洗手準備張羅客人點的甜點－－
黑亮眼眸不意看見手掌心上的數字，她彎唇一笑。
因為手機沒電，她從櫃台拿來便條紙騰過數字，小心翼翼的收進錢包後，這才摁下洗手乳，把雙手洗淨開始工作。
今天生意非常好，還沒打烊，玻璃冰櫃裏的甜點就已經銷售一空，望著空蕩蕩的玻璃冰櫃，康曉陽覺得自己又被深深的肯定了。
“允達，我好開心，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小姐，車子拋錨還美好啊？你都不知道我可是捏了好幾把冷汗，下次一定要給我帶備份電池，不然就乖乖給我把手機充飽電才可以出門。”
別過頭，她表情莞爾的看向李允達，“你說話的口氣怎麽越來越像我大哥了？”
“是誰把一個好好的男人變成唆老媽子的？”瞪著始作俑者。
“嗬嗬，怎麽這樣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陪笑。
“光長年紀不長心眼有啥用？社會是很險惡的。”這個康曉陽就是太天真太單純太善良，別說康曉東不放心，他也很不放心。
“可是我今天就遇到好人啦！”話落，似是想起什麽，康曉陽起身蹦蹦跳跳的跑到櫃台拿來自己的錢包，確認寫著電話號碼的便條紙還在，她笑了。
“打烊了還不走啊？”
“你先回去，今天甜點都賣光了，我得先準備好材料，免得明天手忙腳亂。”
“那好吧，記得要注意安全，我會幫你設定保全係統，有什麽事情隨時打電話給我，要離開前也打通電話給我，回到家……”
“Stop？！”康曉陽阻止李允達，“你已經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掰掰。”不讓他繼續叨念下去，她頑皮的將他一路推出店門口，再唰的關上大門。
回到店裏，康曉陽手裏捏著便條紙，腦中有個計劃在形成……
這廂，城市的一隅，剛沐浴過的雷斯蔚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往客廳沙發坐下。
他朝擺在茶幾上的移動電話看了一眼－－
她會打來嗎？
會不會又像三年前那樣忘得一幹二淨？
其實，他可以跟她要她的電話的，而不是故技重施的隻把自己的電話寫在她的手掌心上，讓自己又一次處於被動、傻傻等待，可要了電話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老是他握著發球權太無趣了，偶爾，等等別人發球給他也不賴。
再說，比起跟她要電話，他更喜歡給她電話－－
他想要她主動打來。如果有心，就該打來，不是嗎？
如果沒心……
雷斯蔚還沒想出結論，手機響了，他雙手盤胸的盯著發出音樂聲的手機，片刻，一把抓來按下通話鍵－－
“喂。”
“喂，請問是雷斯蔚的手機嗎？我是康曉陽。”
電話那端的女嗓讓雷斯蔚難掩喜悅的揚了揚嘴角，故作平靜的回應一聲。
“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在睡了嗎？”康曉陽問。
“沒有，我沒那麽早睡。有什麽事嗎？”雷斯蔚得用盡全力克製自己，才不至於開心的笑出來。
“是這樣的，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忍不住搶白說：“你下午已經說過了。”
“……我想問你明天有空嗎？”頓了一下，她又說：“我明天要做奎尼亞曼奶油甜點，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邀請你到我的店裏來，嚐嚐我的手藝。對了，我們店裏的咖啡也很棒喔……”
“我明天有點事。”
她怔住，“啊……這樣啊……”覺得小小遺憾，也覺得自己有點冒失。
“我可以處理完再過去嗎？確切的時間我也不知道，我隨時過去都方便嗎？”
“當然！你隨時過來都可以！明天，我等你！”康曉陽頓時心情飛揚、聲音雀躍。
結束對話，雷斯蔚嘴巴幾乎要咧到耳朵去。
打來了，這次終於打來了，而且她說了，她會等他。雖然他們才剛開始，但他在她心裏肯定是不一樣的，就如同他對她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大男人骨子裏的自尊心，又一次得到滿足。
依著地址來到小日子，已經是下午三點以後的事情。
和康曉陽的約定讓他興奮得幾乎整晚睡不著覺，索性躺在客廳沙發上一口氣看了三出電影，直到天光微亮，才揚著喜悅的淺笑爬上床，暢快昏睡。
醒來，一天都過了大半，他才慢條斯理的梳洗，一身清爽的換上衣服，悠悠哉哉安步當車的出門去。
至於今天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
嘿嘿，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攤手，睡覺睡到自然醒算不算？噗哈哈哈……
好吧，他承認，會那麽說，其實是為了吊康曉陽胃口。
有人說，真正的快樂不是無止境的滿足，而是要先狠狠的落入痛苦深淵，再慢慢的得到所要的，苦果之後的微甜，最是雋永。
同理，愛情也是。
得先用力的甩出距離，才能在下一次靠近的時候，完全感受擁抱的濃烈，這種好遠又好近的感覺，正是愛情美妙之處。
他是很閑沒錯，但也不能給她隨傳隨到的廉價印象，太容易就會被當成屁。
他雷斯蔚可不是來當屁的，他是天生的太陽，高高在上的萬人迷，他要占領她的心！
沒錯，就是這樣。握拳。
邁著兩條長得令人羨慕的腿，人行道上的雷斯蔚端詳著位在地址上的建築物－－
暗紅色的遮陽棚，白色的窗簾，濃濃的法式風情，原以為隻是間法式甜點的烘焙坊，沒想到還有令人神魂顛倒的咖啡，隔著馬路站在人行道上都可以嗅到獨有的美妙氣息，的確是個很適合坐下來喝杯咖啡、嚐口甜點的好去處。
望著眼前的法文招牌，雷斯蔚忍不住莞爾一笑。
人啊，真要有緣，什麽巧合的事情都會發生！
昨天以前，他打死都不相信他和康曉陽的距離會這麽近。
同一個小區耶！從他租屋的地方走到這裏，根本十分鍾不到。這下果真應驗了那句話－－好遠又好近。
小日子，“如此美好”的意思，他想，他和康曉陽接下來的故事，一定也會像店名一樣，如此美好！
雷斯蔚揚起笑容，帶著天生的優越感，邁開步伐傲然走向小日子。
他今天穿著襯衫、背心，打了一條窄版領帶，合身長褲下穿著一雙充滿雅痞風格的樂福鞋，帥氣度一整個破表，他一走進小日子，裏頭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在同一時間內轉過頭來，目光追隨他而行。
藏在目光裏的情緒，他熟得不能再熟，嫉妒、羨慕、欣賞、垂涎……
雷斯蔚站定，雙眸瀟灑且從容的梭巡，從門口到櫃台，再從櫃台到門口－－
咦，怎麽沒看到康曉陽？
帥氣俊逸的濃眉不由得蹙起。
原以為他的出現會受到康曉陽的熱烈歡迎，結果人呢？跑去哪裏了？她不是說過，不管他什麽時候來，她都會在這裏等他的嗎？
康曉陽，你這個放羊的女人……
怏怏不樂之際，身後的門被一把推開，伴隨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哭聲。
“哇，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啦！”
雷斯蔚循著惱人的噪音回過頭去，門口走進個小女生，一手揪著洋娃娃，很瘦，肺活量卻很大，正在啕哭，而牽著小女生不斷柔聲安撫她的正是康曉陽。
雷斯蔚一掃陰霾，宛若伸展台上的男模瀟灑站立，等著康曉陽發現他、對他露出驚喜萬分的歡迎表情，孰料－－
她，沒看見他，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個死命大哭的小女生占據了。
“不哭，婷婷不哭喔，再哭會醜醜的。你跟陽陽姊姊在這裏吃蛋糕，媽咪晚點就會來接你回家，不哭。”康曉陽揚起一抹甜死人不償命的溫柔笑容，彎著身耐心哄著小女生。
好你個康曉陽，擺著大帥哥不看，光看那個涕泗縱橫的小女生，有沒有這麽浪費社會資源啊！
雷斯蔚的好心情頓時跌到馬裏亞那海溝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媽媽騙人！媽媽每次都騙人……”小女生肺活量驚人，吼得令隔著些許距離的雷斯蔚耳膜都痛了。
“這不是婷婷嗎？”婆婆媽媽們率先認出哭得可憐兮兮的小女生，“怎麽啦，哭成這樣？她媽媽人呢？”
康曉陽淡笑解釋，“婷婷媽媽臨時有事，請我幫她看著婷婷。”
現在是怎樣，除了甜點跟咖啡，難不成這裏還提供托育服務？被晾在一旁的雷斯蔚覺得很荒謬。
“一定又是自己跑出去玩，嫌小孩礙手礙腳，就丟來這裏給曉陽照顧，有點心吃又可以省保母費，那女人算盤打得真精！”婆婆媽媽們不以為然的數落。
“曉陽，你就是太好說話－－”
“梁阿姨，噓……”康曉陽搖搖頭，示意大家別在小孩麵前說太多。
婷婷的母親年紀輕輕又未婚生女，心性不定的她在小區的風評並不好，可不管怎麽樣，在孩子麵前批評她的母親，總不是好事，康曉陽是極不喜歡這樣的。
“婷婷啊，別哭啦，爺爺給你糖吃。”一名頭發花白的老翁放下手中的報紙慈祥說。
“才不要糖果，我要吃蛋糕……”滿臉淚痕的小女生堅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