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理智拒絕去接受男友可能劈腿的選項,蘇鬱婷思緒全亂了。車已停下,她隻能跟著大隊行動,進入報案地點。

常見的社會事件,打架鬧事,這晚換了組演員,地點選在了KTV.幸好店家警覺,早早報警,警方到達時還未鬧出人命,但也已出現傷患,損毀了不少財物,廊上留有血跡。

警方花了些時間掌控現場,將受傷的人送上了救護車,其他相關的鬧事人等則全部送上警車,帶回警局。

尼克在店外不遠處,混在一群圍觀民眾及媒體身後,靜靜等待。

大批警力帶著鬧事的人魚貫走出KTV,蘇鬱婷位列其中。

她出來後,一眼就見到了不遠處的尼克,他鶴立雞群的身高及外貌很難讓人不注意。

她猶豫幾秒,還是忍住了過去的念頭。現在還在執勤中,現場也有媒體拍攝,不適合做私人談話。

雖然她很想立即過去問他剛才那女人是怎麽回事,看來他也知道自己看見了,才會等在這。

回憶起剛才的畫麵,她心中一陣翻騰,扭頭上了警車。

尼克眼睜睜地看著所有警力離開,KTV門口瞬間沒了擁擠,卻不冷清,一群民眾仍在附近徘徊。

從女友剛才看他的眼神以及些許細微的反應,已足夠他判斷接下來該如何反應,在警方離開後,他也隨之招了輛計程車離去。

回到局中,忙碌讓蘇鬱婷沒空胡思亂想。

她忙著做筆錄,處理一堆事宜。一行人中湊熱鬧的、參與鬧事的,一一問清,幾名未成年的小家夥通知父母來帶回去,在忙碌中天色漸亮。

已近下班時間,她打著報告,喝了幾口同事送來的熱咖啡,在下班的整點時刻她的手機響了。

她望向螢幕,上頭顯示的名字讓她猶豫一會兒,但她還是在鈴聲結束前接通了電話。

「喂。」

「下班了嗎?」電話那端是一貫柔和沉緩的迷人嗓音。

「差不多了,等我報告打完。」她回以平靜的語氣,少了平時的雀躍。

「我在外麵。」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蘇鬱婷愣了下。「外麵?」

「如果我沒找錯地方的話。」電話那端傳來輕笑。「我記得你說你在這個分局。」

這下蘇鬱婷坐不住了,她握著手機站起身,直接走向門口,沒幾秒便在局外圍牆邊發現他的身影。

尼克朝她一笑,結束了通話。「早安。」

「你……」她愣了愣。「你怎麽會來這?」

「等你下班。」

她一陣沉默。

尼克在心中歎息。看來他的小甜心真的誤會了。

「鬱婷,我要和你談談淩晨的事。」

原本因忙碌而壓下的情緒被這麽一提又給勾起,蘇鬱婷見他目光清澈,態度大方,稍微咬緊了牙,心中猜測他想談些什麽。

難道兩人未滿一個月的短暫戀情就要到此結束了?

她心煩意亂,卻還是力持鎮靜,手指向不遠處的超商。「你先到那等我,找處理一下事情,馬上過去。」

「嗯。你吃早餐了嗎,我先幫你買?」他態度自然的問。

「等我過去再說。」她說,偏頭避開了他伸過來想撥弄她頭發的手,轉身回到局裏。

尼克手停在空中,見她離去,隻是微微一笑。這還是女友第一次對自己鬧別扭,他笑容有些無奈,卻也沒轍,隻能依她指示的前往那家超商等她下班。

蘇鬱婷心裏不平靜地處理完公事,換下製服。來到超商,等在座椅上的尼克給了她一瓶溫熱的罐裝飲料暖手,他握住她別扭僵硬的右手,牽著她離開。

兩人直接回到尼克下榻的飯店,路上幾乎沒有交談,尼克在附近買了早點,回到他的房間。

他一如往常的體貼入微,可是蘇鬱婷心中已有了疙瘩,態度判若兩人,沒了以往的活力,除了應答,多是沉默。尼克將這些都看在眼裏。

「鬱婷。」吃完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的早餐,他終於開口。「我需要和你聊聊淩晨的事。」

「嗯。」她漫應了聲。

「你有話要問我嗎?」

有。

她心中一堆疑問,她想問那個女人是誰;他為什麽半夜兩三點不在飯店睡覺,而是出現在街上和別的女人幽會;為什麽他們那麽親昵的擁抱及親吻;以及……他們到此結束了嗎?

她腦中有太多太多想問的話,卻在麵對他的此刻吐不出半句。

「鬱婷?」

「那女生是你說的那位中文老師嗎?」她咽下口中溫熱的紅茶,幽幽問。

「不是。」

「你們剛認識?」

「不,我們是朋友。」

「你有很多台灣朋友嗎?」她抬眸。心中不禁懷疑那女生是不是另一個自己,在電影院或哪個地方與他有了交集而接近他。

尼克感覺得出她未竟之語。「鬱婷,凱蒂不足台灣人。我和她認識很多年了,我和她是朋友,不錯的朋友。」

原來那女生叫凱蒂。

她無法得知他話的真假。或許那女生真的是他從國外來的東方朋友,也有可能是尼克出門吃宵夜或他平時在台北亂逛時搭訕上的,她怎麽會知道?她一天值勤十幾個小時,扣除睡覺及交通時間,她最多也不過能占有他三小時左右,其他時間他如何打發?或許他是獨自一人,又或許有位自願的女導遊,她不會知道。

「她看起來像台灣人。」心裏一團糟,蘇鬱婷不知道自己想講什麽,那女生看起來像台灣人,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像刺婿,總忍不住曲解他的話,並認為他在欺騙她。

手上未喝完的飲料被她丟到了一旁,此刻的她狠狠地意識到自己的男友是個搶手貨,甜蜜時,她眼中隻有他的優點,一旦起了疑心,那些優點全成了加深她不安全感的利器,鑽著她的心,她抵不住越來越無助且難受的刺痛。

這時她才發現兩人交往的關係是多麽的脆弱且不堪一擊,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凱蒂有東方人的血統,我不清楚是哪個國家,這與我無關。」他將椅子拉到女友麵前,握住她的雙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想告訴你的是昨晚我們隻是見麵聊了幾句,鬱婷,不要誤會。」

「淩晨見麵隻為了聊幾句?」

老天……這小美人肯定非常擅長偵訊!

尼克終於感到有些頭大了。

他該如何解釋?

說凱蒂需要幫忙,所以打電話給他?接下來他就得解釋淩晨和好友聊上幾句的時間能幫上她什麽忙,或是幹脆說凱蒂有東西在他這,他拿去還給她?但他來台灣養傷,隨身攜帶一位異性好友遺留在他這的東西不是更容易令人誤解……而且天曉得他該說她留了什麽!口紅?粉餅?總不可能是貼身衣物,似乎一切答案都不正確。他難得辭窮。

看來他先前還足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沉默讓蘇鬱婷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因為不想對女友撒謊而保持沉默,但見到女友臉上的變化,尼克決定說出部分實話。

他一早到她上班的地方去接她,目的是為了讓她安心,這才是他現在該做的。

「我和凱蒂在公事曾有過交集,她剛好來台灣,過上一點問題,知道我也在台灣,才打電話請我幫忙。幾個小時前我還不知道她人在台灣,這是突然的通知。」

女友的職業,讓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工作性質,他隻能努力澄清自己與凱蒂間的清白。

蘇鬱婷感到自我厭惡,她想再逼問他幫什麽忙?卻明白毫無意義。

尼克字裏行間諸多保留,說明了他有事瞞她。她很難過,卻不太意外,畢竟兩人交往不到一個月,聊得來,對彼此的私事卻知之甚少,要不是那天恰好過上搶匪,他也不會知道她的職業。

她發現,這段戀情完全建立在純粹的吸引力上,和一夜情差不了多少。

她心中湧起深深的自我厭惡。

此刻,陳萱那日曾問過她的問題一一浮現腦海,強迫她正視並作答。她知道尼克在台灣隻是短暫停留,也知道這段戀情在他離開台灣時就會走到盡頭,但她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以一副真誠姿態讓自己走了進去。

事實上,她隻是想短暫享樂,然後等待結束的那刻,轉身回到正常軌道上。

陳萱說得沒錯,換個角度想,她確實把尼克當成了炮友,隻差她的主動一直沒有成功。

「鬱婷……」

蘇鬱婷將自己縮成球狀,臉埋在膝蓋上。

此刻的她才驚覺,自己沒有資格指責他什麽。

她一開始就居心不良。

尼克看著她,一臉擔憂。

她的模樣教他看得心疼,他上了床,將她擁入懷中。幸好懷中的小女人沒有反抗,他不確定這是不是雨過天青的暗示,但他珍惜此刻的依賴及擁抱。

木然地依偎在男友懷中,感受不到昔日的暖意,蘇鬱婷想起了很多事,包括過去的戀情,每段她全心投入卻又無疾而終的戀曲。

光是想起,就像是被人抽幹了全身力氣。

她覺得丟臉,每次戀情她都是全心投入,卻又被人拋下。

她覺得難過,自己的認真,總是得不到好的結果。

她不曉得如果這段戀情自己一開始就打算當作一場享樂,那麽……她現在在做什麽?

她將自己縮得更緊了。

她似乎不適合談戀愛……她好像隻會搞砸。

「尼克……」

女友終於願意說話了,尼克心裏鬆了口氣。

「親愛的,我在這裏。」

「對不起。」

「什麽?」他疑惑,以為自己聽錯。

她從蜷縮的狀態中抬起頭,神情狼狽道:「尼克……我們分手吧。」

雙腿有規律地在跑步機上走動,時而快,時而慢,有節奏地不斷擺動。

汗水不斷沿著肌膚曲線滑落,沒入肩上毛巾,以及衣褲、鞋襪中。

原本已經休息到對於力量感覺生澀的左大腿肌肉,在近兩個禮拜的勞動下終於找回了熟悉感受,尼克十幾天來都泡在飯店附設的健身房內,為自己的左腿複健。

他的傷口已愈合,先前的跛行是因腿傷初愈得保護,不能過於使力,在來到台灣的一個多月中已逐漸恢複。

他現在已經能跑,或許狀態還沒回到巔峰,不過行動已經無礙。

汗水凝成的水珠由額際滾落,他調整氣息,做運動後的舒緩。跑步讓他感覺愉快,運動一直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重拾生活的感覺很好。

雙手置於兩側扶把上,他放慢速度走動,呼吸平穩,在輸送帶停止的那刻,他離開了這陪伴自己一小時的跑步機,以披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汗水,轉身尋找其他的重訓器材。

一如往常的在健身房泡了一個上午,他回到房間,衝了個澡,腰間圍了條浴巾,種清氣爽地步出浴室。

他發現手機有通未接來電。

「需要幫忙嗎?」低沉沙啞的嗓音帶著笑意,他邊擦頭發邊回撥了電話。

「對,陪我吃頓午餐。」

「我的榮幸。」

凱蒂在電話那端笑道:「尼克,你完全沒變。」嘴巴一直那麽甜。「我今天晚上離開台灣。」

「我請客。」看樣子好友的任務很順利,聽在耳中,他也愉快。

「我不會跟有錢人客氣。」

他笑。「小貓,我不怕你吃,但我要申明,我絕對不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