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常年在世界各地亂跑,尼克不排斥這些,他對各種宗教都抱持尊重與敬畏的態度,東方神隻對他來說極具神秘色彩。

他好奇張望,看著蘇鬱婷取香,他詢問步驟,之後決定替彼此求平安符。蘇鬱婷教他如何拜拜,以及為什麽要依序參拜,他依樣畫葫蘆,跟在她後麵繞著廟宇中的神明及香爐轉。

「這是帝君,關聖帝君。」她邊帶領他參拜,一邊跟他解釋各種隻。

她跟他解釋大殿中央這五位被稱為五恩主的神明,其中以關聖帝君為首,所以關聖帝君又被稱作恩主公,而恩主就是救世主的意思。

她仔細地一一為他解釋。

他聽得著迷,沉浸在這場文化洗禮。其中他對被稱為恩主公及關聖帝君的關雲長非常有親切感。他在曆史中是名智勇兼具、勇猛善戰的武將,又以忠義著稱。他讓他想到自己在戰場上的每一位夥伴,他想,他應該推薦大夥一起來台灣拜拜。

依序拜完,蘇鬱婷再教他如何求平安符,該在心中默念什麽。他花了點時間背下該默念的台詞,但在此之前,還得先問神明在不在家。

他擲菱請示,清脆的敲擊聲如心中鳴鍾,他挑起眉,盯著同樣呈平剖麵朝上的兩塊彎月狀的菱杯,轉頭看了眼女友。

「這個是『笑菱』,表示不確定的意思。一正一反才是『聖菱』。要擲三次,如果是三個聖菱,代表帝君在廟裏,我們才可以去跟帝君求賜平安符。」蘇鬱婷在旁當老師指導。

原來神明還會出門。尼克覺得台灣的種明真的很有意思,廟宇是神明的家,信徒們進來請求神明賜予平安符,得先確定神明在不在家。

他想想覺得挺有道理的,你要神明保佑自己平安,當然得確定神明有聽見。而且這很人性化,竟然可以詢問神明在不在,聽起來超酷!

他充滿興味,撿回菱杯繼續。

這過程不短,他第一次詢問神明在不在家的結果是否定的,非常巧的,蘇鬱婷也是同樣結果。

她告訴他帝君不在的話,要到外頭的天公爐呼請帝君回駕,他跟著照做,十分鍾俊再次詢問帝君是否在宮中,而第二次兩人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最後是一交定結果。女友跟他解釋,向神明「盧菱」是非常不敬的舉動,所以一定要誠心請求,帝君答應的話就感謝,如果沒求到平安符,則請帝君保佑自己即可,重點是誠心。

在女友的叮囑下,他集中精神,心中誠懇默念。菱杯擲落,兩人都順利求得了平安符。交換手中的符,尼克看著這塊布製的黃底紅印小小方符,感到有趣之餘也充滿敬意。

最後的步驟是將平安符過爐,他依樣畫葫蘆,之後慎重地將布符收入皮夾。

「如何?」

「很有意義。」他展開笑顏,感覺自己遭受一場文化洗禮,這行程比任何觀光更令人感覺充實,他非常開心。

兩人最後朝大殿雙掌合十拜了拜,準備離開。

還沒走到門口,迎麵而來一位穿著藍色道服的廟裏人員,他們禮貌地朝對方點頭微笑,那位穿藍色道服的白發老翁也同樣笑臉回應,但他同時向他們招了招手,尼克和蘇鬱婷疑惑地相視一眼,還是走了過去。

那看起來非常健朗、滿麵紅光的老翁先是看向蘇鬱婷,沒頭沒尾地便對著她笑道:「你在做好事,很好,很好。」

笑著說完,接著他又轉向尼克。

「外國來的年輕人……」他麵容慈祥,伸手握了握尼克的手。「你很辛苦,很辛苦,要加油。有空就多來看看帝君,請他給你保平安,知不知道?」

尼克愣愣地和女友交換了個眼神。

「對不起,老伯伯,我不懂?」尼克疑惑地問。

「我也不懂。」

老伯伯的話讓蘇鬱婷和尼克兩人都感到哭笑不得,但他又接著道。

「你呢,小心身體。受傷在所難免,不過隻要做好事,帝君會保你平安,記得有空就回來拜拜。」他維持一貫和藹笑臉地交代。

尼克臉上慢慢爬上不可思議,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個意思。

蘇鬱婷還是滿臉不解,她看了看身旁的男友,又望向眼前和藹的老人家,但對方說完話後笑了笑,逕自走開了。

幾年後尼克向老婆提起這件事時,蘇鬱婷表示台灣有不少這類的奇聞,也聽說某些修道者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不曉得是巧合或其他,總之信者恒信,就自由必證嘍。

他發現台灣大部分民眾對信仰的態度很特別,他想他從中嗅到「禪」的味道。

這意外插曲成了尼克對台灣宗教的另類體驗。此後他雖沒因此擁有道教的信仰,但他確實每年都會跟蘇鬱婷一起到恩主公廟去拜拜,有國外友人來訪時,他也會極力推薦來一趟拜拜之旅,這成了他日後很有趣的習慣之一。

冬去,春來。春走,夏至。地球公轉了一圈多,尼克和蘇鬱婷的戀情就這麽穩定下來。

尼克中途回了美國幾趟,時間從一個禮拜到一個半月不等,結束行程就會立即提著行李回到台灣。

蘇鬱婷的不歸則成了習慣,她的家人和尼克也熟了,對這小妞老是賴在尼克下榻的飯店不回家的事沒發表任何意見,算默許了這舉動。

因為尼克長期待在台灣,蘇鬱婷要他退掉飯店,改租房,他在台北市租了間近二十坪的大套房,兩人都擁有鑰匙,這裏成了他們愛的小窩。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偷鑽進屋裏來,仿佛輕柔的手掌,逐漸驅趕床上人兒的瞌睡蟲。

蘇鬱婷躺在床上,無聲的空調和鬆軟的棉被繼續催眠著她,陽光的暖意隻是讓她感覺更舒適,她翻身蜷縮成蝦米狀,繼續熟睡。

突然有個東西鑽進了棉被,在她腳底搔癢,她雙腳動了動,驅趕不知名的玩意兒。那東西沿著她的腳往上爬,直到重量完全壓下,睡眠中的她露出了笑容。

「嗯……」她發出輕哼。

偷襲她的家夥親吻她的耳垂、粉頸,大掌已迫不及待地探進她寬鬆的睡衣內。

她閉著眼,卻能憑著已刻在身體裏的熟悉去反應。她雙手貼上了偷襲者的身軀,感受他結實強壯的肌肉與柔軟細致的每一寸肌膚,手探進了他薄薄的T恤內,感受肌肉隨他身體動作而收縮的力與美,此時她的衣服已被撩開了。

「唔……」

他的熱情讓她呻 吟出聲,欲火迅速燎原,在隔著窗簾的微弱晨光中,喘息與汗水讓空間幾乎沸騰,旖旎春光充斥一室。

結束熱情的晨間運動,她渾身汗濕她趴在偷襲者的懷中低喘。「你不是……後天才要回來?」

「工作結束就提早回來了。」尼克摟著她,一手在她挺翹的臀部上輕撫把玩,他還有精力繼續下一回合。「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我先發現家裏有位睡美人。」他輕笑。

交往中,尼克很快地便發現,這在工作上獨立又勇敢的美人兒在感情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孩。她喜歡撒嬌,但當他不在台灣時她卻很少打電話,隻會像現在這般賴在屬於他們兩人的小窩,她的柔軟與獨立讓他迫不及待想回到她身邊。

「我被停職了。」她突然道。

「你又打了誰嗎?」他笑。

蘇鬱婷也忍不住笑出聲。「我協助抓到某個壞蛋,結果被對方指控收賄,在還沒證實清白之前我都不用上班了。」

「天!你沒告訴我!」尼克訝異地撐起上半身。「什麽時候的事?」

「上禮拜三。」她聳肩。

「八天了!」他蹙眉。「你可以告訴我,我……呃,我能在電話中陪你。」他原本想說自己可以早點回來,但想想不對,他昨天才從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回到美國,一下飛機他就立刻轉機回來了。

「又沒事。」她在他懷中翻轉半圈,像撒嬌的小貓。「沒有我原本想像的那麽嚴重,收賄是真的,不過我的長官出麵擔保,那是經過報備的臥底行動,等調查結束就可以回去上班。」

在事情還沒發生以前,她以為世界會崩塌,結果沒那麽嚴重。她老早就不斷地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雖然個人的清廉操守遭到質疑令她非常難受,但讓她二哥等人開導過後她感覺好多了。

「鬱婷——」

「噢,拜托!」她立即壓到他身上,伸出雙手食指放在他嘴唇前交叉。「我可以。」她露出頑皮的笑容。「我可能沒你那麽偉大,不過這點事我辦得到。我可以調適過來,這是對的事,我應該開心。」

尼克瞪大眼。「你——」

「嗯?」

「呃……我沒有偉大。」

「是哦,」她的笑容很甜,雙手頑皮地在他臉上捏了好幾下,鼻子貼近他的。

「可是我知道耶。」莫約半年多前,她知道了他的「打工」。

「你知道?」

「我二哥有告訴我。」

「喔……」他表情有點詭異,「呃,他告訴……」

「告訴我。」

「喔……嗅!好吧。」他看似接受了事實。

她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我嚇了一跳。」她笑道。「我本來以為我二哥在跟我開玩笑,不過我大哥也這麽說,我隻好相信了。」

「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

「是!」她捧住他的臉頰。「我原本還有點擔心,因為我不確定會不會有壞蛋找我或我身邊的人麻煩,我會擔心你的安全,知道後我鬆了一口氣。」她雙掌緊緊夾住他的臉蛋,對他說。

「唔……」他狀似思考地挑眉。「或許我才該擔心。」

「擔心你的大頭啦!」

他聳肩,笑了笑。

和其他地方比起來,台灣很安全,蘇鬱婷在這塊土地上也算是擁有高自保能力的那群人之一,他的確不太需要擔心。

「所以你才不打電話給我?」每次出境,這小甜心幾乎不主動聯絡他。

「我怕影響你的工作。」

他表情變得極為柔軟。

她沒反對。

她沒反對他的工作,甚至以他為榜樣,因他而驕傲。這愛撒嬌的小妞在他不在時從不主動打電話給他,隻因為怕影響他的工作。

他感覺心中一片溫暖與感動充盈。

他突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鬱婷。」臉頰幾乎貼在一起的距離,他嗓音迷蒙輕喚。

心裏有太多無以名之的玩意兒充斥,讓他胸口發脹,脹得有些疼。他想告訴她些什麽,可滿盈的感動最後隻化成了兩個簡單的字——她的名字。

「鬱婷……」

他輕喚,雙唇再度貼上她,所有未出口的話全化為行動……

停職,代表有了長假。換個角度想,那的確不是壞事,他將可以擁有她很長一段時光。

看著頭頂上無法直視的大太陽,蘇鬱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停職期間跑到墾丁渡假。

「天呀,尼克!」雙腳剛跨出車子,她表情徹底失寺,無法掩飾唇角的上揚,卻又不得不尖叫幾聲代表自己的不敢置信。

「享受假期。」尼克替她將車門關上,遙控將租來的車上鎖,臉上咧著大大的笑容。

「天呀,天呀……我在停職……」她碎碎念,卻又一臉興奮張望。

天曉得她多少年沒渡過假了,更別說離開台北。工作很累,休假她隻喜歡窩在家裏,在市區找地方走走逛逛就已經算是休閑了。

現在她竟然跑到台灣最南端來!

「走吧,我的比基尼小姐。」尼克替她戴上墨鏡,曲臂讓她挽著自己,兩人一起步入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