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減肥過度？還是失戀了？」想也沒想，他隨口就舉出兩個女人最常見的大敵，碰碰運氣。

結果就見身旁的人兒狠狠瞪向他。

「不會吧，這樣也猜中？」他沒能忍住笑。「第一個還是第二個？我猜後麵。」

「閉嘴啦！」她吼。

「也是，我記得前陣子你還紅光滿麵，動不動就自己在那傻笑，還沒找時間問你就吹了哦，那麽快？」

蘇鬱婷有股衝動想掐死他。

「又沒什麽。個性不合，拖下去不如早分，而且是我提的。」她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態度，轉頭望向窗外。

「哦？不是你被甩？」

「圖瑞凡！」

「別衝動，我在開車。」他有恃無恐。

「回到局裏你就完蛋了！」她惡狠狠地威脅。

「好啦，別這樣，關心你咩。有誰敢欺負我家小學妹，告訴我，我一定整死他。」雖然兩人差了五、六歲，沒同在學校裏待過，但圖瑞凡過去曾受過蘇家幾位長輩的照顧，自從與蘇鬱婷同在一個分局後，與她亦兄亦友，兩人關係一直不錯。

「沒有啦，想太多。」她又白了他一眼，轉頭看街景。

「怎樣呀？難道是上次跟你拍拖了三個月的那個後侮分手了是不是？」

「什麽啦！」什麽叫拍拖了三個月的那個，對方有名有姓好不好！

「不是哦？」看反應就知道自己猜錯了，他繼續猜。「還是上上次學長介紹給你的那個中隊長？」

蘇鬱婷翻白眼。

「又錯？該不會是程聖仁那家夥想吃回頭草吧？」

「想到哪去了！」又是程聖仁！怎麽每個人都要跟她提到這名字。「姑娘我也是有行情的好不好，又不是沒人介紹就銷不出去。」她猛翻白眼。

「你又不講，除了那幾個沒眼光的跟那個始亂終棄的爛男人，我還能想到誰？」

「那叫看不對眼，不是沒眼光。」她義正詞嚴地糾正。哪有人看不對眼就說人家沒眼光的，未免也太流氓了。「而且他不爛，你也不用套我的話。」

好歹程聖仁沒劈腿，在他覺得自己可能喜歡上另一個女生時就坦白告訴她。

這下換圖瑞凡翻白眼。

「小不點，你挑男人的標準真的很低。」而且習慣隻看對方優點。

要不是兩人太熟了，不來電，有這種女友其實挺不錯的。

「哪有，他又沒劈腿，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

「哦，所以我也可以和你在一起，消耗你的青春，然後哪天我看上另一個年輕美眉時，就跟你說ByeBye，你還會感謝我沒劈腿，而是坦白告訴你？」

被勾起了難堪的回憶，蘇鬱婷雙頰漲紅。

「你不要亂講！」

「本來就是。」他不在意她的怒吼。

男人是很容易被誘惑的，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大小腦，關係與承諾在這種人身上也就不值錢。

「你——」蘇鬱婷氣得將牙咬得咯咯作響，本想反擊，突然一記強烈撞擊發出的轟然巨響打斷了她——

對向車道發生車禍。

車內兩人同時往聲源望去。

夾雜在略人的驚呼聲中，兩輛相撞的自小客車玻璃及車體外殼碎落地麵，一片狼藉。

鬥嘴中止，圖瑞凡手上方向盤在瞬間俐落地切往快車道，準備來到路口回轉處理事故。

他正想自我解嘲的說局裏的便當要當下午茶吃了，說時遲那時快，其中一輛小客車的車窗采出一隻手，手上赫然是把手槍，另一輛遭撞的車也沒停，迅速踩下油門遁逃。

「操！」圖瑞凡驚叫一聲。

短短一秒內情勢大轉變，事故現場成了案發現場，槍響、路人發出尖叫聲，現場一片混亂。

蘇鬱婷及圖瑞凡幾乎是同時動作，頓時警車警笛大響，一人急忙以無線電回報，另一人踩下油門急速追上。

光天化日下，一場警匪追逐正搏命上演。

轟隆隆地嘈雜聲在晴空下回蕩，空曠的天際，龐大且明亮的建築，尼克來到了機場。

他該離開了。

背著黑色的大背包，他一身輕便地步入航廈。

在台灣停留了兩個月，腳傷已痊愈，該是回歸的時候，他幾乎要忘了緊張的感受。和平很棒，但他知道自己隻是暫時離開戰場。

他辦好登機手續，來到貴賓室候機，拿出筆記型電腦，查詢好一陣子沒接觸的公事。

世界沒因他跑去渡假而停下，眼前密密麻麻的訊息讓他掌握了大概走勢，和幾個月前沒太大不同，戰爭仍未結束，無止境的地下活動與善後工作都需要人手，他很快就能進入情況。

「尼克，聽說你要回來了。」

「誰告訴你的？」他的手機這幾天可真不寂寞。

「我有秘密管道。」

「你的秘密管道是不是叫凱蒂？」

對方笑了笑。「幫個忙，別回來。」

「老白，我以為你會很開心我回去工作。」尼克臉上掛著悠哉的笑容。「不缺人手了？」他手指在鍵盤上跳躍。

「缺，但是不缺不定時炸彈。」

「凱蒂肯定亂說了些什麽。」這隻小貓不斷唆使他營上次的故事創造續集，他以為她早脫離熱愛童話故事的年紀了。

「我不會相信。不過範確實告訴過我，他要你待在台灣。」老白道。「幫個忙，我覺得他怪怪的，他現在在任務中，我得確保他不會分心。」

原來是範。

「老白，我不是保母。我需要工作，我的腳剛恢複，我需要動一動。」他不介意當保母，他看得出那女人對好友很重要，不過他得承認自己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理想，他需要發泄一下。「我可以先回去，之後——」

他打算說出自己的計劃，他可以先參與一些小活動，頂多一、兩個月。他接觸過好友的那位女主人，知道她很安全，也不需要他的幫助，他離開一會兒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可以每結束一趟任務就到台灣來待個幾天，直到好友要他結束保母工阼。

他有很多計劃可行，但此刻的他因某個映入眼簾的新聞網頁，話止在一半。

他看見蘇鬱婷。

「尼克？哈羅？」

「噢……我在。」他失神幾秒，手指迅速滑動，將網頁內容看完，之後又點了動態的影片，徹底了解這則新聞內容。

老白以為他在考慮自己的提議，費盡唇舌地繼續說服，直到他發現對方毫無反應為止。

「嘿？尼克？哈羅？有人在嗎？」他在電話那端努力叫喚。

尼克任他喊，他的心跳飛快，尤其是當他看見那車禍現場畫麵時，差點無法呼吸。

老天……

他發現自己手心沁出冷汗。

「尼克？尼克？」

「……好。」

「什麽？」老白被他突如其來的回應給愣了愣。

「我會留在台灣。」

努力平撫心跳，他開始收拾個人物品，將筆記型電腦塞回背包內，起身往貴賓室外走。

「我以為你沒聽見。」

「我聽得很清楚，而且接受你的提議。」他健步如飛，一邊回應，視線飛快尋找可以協助他辦理出關的地勤人員。「我會待在台灣，至少目前不打算離開。」

「感謝老天。」

「老白，你該感謝的不是老天。」而是某個腦袋容易發熱的衝動小妞，他覺得自己壽命少了好幾年。

「我有急事，幫我向大夥問好，我們再聯絡。」他匆匆地結束了通話。

「嘶——」深深一個抽氣，深夜的分局傳來某人壓抑的河東獅吼。「圖、瑞、凡。」

「抱歉抱歉，沒注意到。意外、意外！」圖瑞凡急忙鬆開自己拍在對方傷臂上正在打報告的蘇鬱婷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著他。

「圖釘，小心呀，小學妹現在可是比你寶貝，弄傷她，小心局長給你好看。」一旁有人笑道。

「我也不差吧！」圖瑞凡揚起濃眉，佯裝抗議。

「不太差，就差那麽一點。」又有人加入談笑行列。

「那些記者喜歡她，現在她可比你紅。」

「唉，不就我不是女的嘛。」圖瑞凡歎道。

蘇鬱婷又白了他一眼，回頭繼續打她的報告。

「手有沒有好一點？」

「你不要來亂就很好。」她咬牙。

手上是前天中午追逐戰的「戰果」，那場追逐戰在支援警力的包圍下，歹徒衝撞警車之後棄車逃逸，因大白天的，到處都有民眾，擔心歹徒會挾持人質，於是她毫不考慮就拔槍衝了上去。

很幸運的最終沒波及到民眾就抓到人，雖然追捕過程很嚇人，免不了被炮轟，但抓到的三個犯人背後竟又扯出其他案件，圖瑞凡和蘇鬱婷也因此意外立了功。

「小婷，你真是天生幹刑警的料。」

「別！」圖瑞凡一臉驚嚇，急忙反對同仁的話。「這家夥那麽容易衝動，幹刑警幾條命都不夠她玩。」

「哈，也是！」一群人大笑。

蘇鬱婷在局中的「業績」確實教人羨慕，而且她的案件很多不是來自民眾的報案，而是自己走在路邊，或者去超商、銀行之類的普通行程過上的。同事們私底下還給她取了個案發婷的綽號，她似乎天生就有過上案發現場的運氣。

這次則在紀錄上又添一筆。

對於同事們的玩笑，蘇鬱婷隻是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沒表示任何意見。

這次的追捕引來太多媒體，因她在追捕途中受了點傷，又是目睹過程的警員之一，加上她的女性身分，在尚未有詳細進度可提供媒體輟導前，莫名成了記者們的報導焦點。

記者們迅速挖出了她過去優秀的工作成績，她不讓須眉的形象有助於警察形象的提升與民眾觀感加分，因此報導一出，上頭長官紛紛致電關心、鼓勵，集中在她身上的光環，大大超越另一名功臣圖瑞凡。

當然，圖瑞凡不以為意，隻是消遣地玩鬧。突如其來的案件與關注讓許多同仁都神經緊繃地忙碌一、兩天了，好不容易放鬆一會兒，耍耍嘴皮子也是放鬆的一種方式。

夜已深，加了數小時的班，蘇鬱婷終於要離開警局。

她換下製服，手臂上包著一圈白布，抬手時隱隱作痛，但不至於動不了，她不當一回事地迅速換好衣服。

在她收拾個人物品的當下，手機發出簡單的基本鈴聲，她看到上頭的名字，頓時怔愣住。

一組未刪除，但已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個月的電話號碼，赫然從螢幕躍出。

她措手不及，呆愣在原地。「……喂？」

「鬱婷，是我。」

「嗯。」她聲音有點僵硬。

電話那端傳來熟悉卻又陌生的迷人嗓音，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又起了漣漪，她得極力壓下激動，表現出平淡自然。

「你……」對方遲疑地頓了下。「我今天看到新聞。」

她腦中出現短暫空白，而後才知曉他的意思。「看到我？」

「嗯，你受傷了。」

「我沒事，你沒看到我被記者包圍還生龍活虎的嗎？」她深呼吸，讓自己保持鎮定，聲音透出淡淡笑意。

時間可以衝淡許多情緒，她的個性本就大方，就算兩人不在一起了，展現友好對她而言不是大問題。

聽見她語帶笑意，尼克狠狠鬆了口氣。

「你現在在工作嗎？」

「正準備要下班。」她揚起唇角，繼續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