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瞧他呼天搶地的,很欠扁耶!不是常自稱是個硬漢,硬漢哪會這樣出爾反爾的耍無賴?

不過,算他好運,此刻她渾身虛脫無力,連隻螞蟻都撚不死。

“怎麽?誰規定三十歲的男人不準哭?”他都失婚、失戀,連自己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爸爸都搞不清楚了,慘成這樣,她還不準他哭,會不會太沒人性?

是有必要玩得這麽硬嗎?

哼,他宣至澈是鋼鐵般堂堂男子漢沒錯,不幸感情脆弱得像是玻璃做的,隨便亂碰就破了一地,更遑論她的無情像秋風掃落葉,全然沒留半點情分。

難道她以為他都不需要被負責的嗎?咦?負責?

對,叫她負責,她弄碎他的心,掃落他原有的幸福,他幹脆請她為他負責,若請不動、求不動,用逼的,她總也該就範吧!

“可是我沒看見你的淚水啊!你真的哭了?”

不惜哭一把博取同情,他這招也太賤了。她煞有介事的在他慘澹又憤怒的容顏上尋找眼睛流汗的痕跡,結果淚水沒半滴,白眼倒是翻得很大一顆。

“悲情的最高境界是‘欲哭無淚’,明了嗎?嫩晴。”他悻悻然,瞟她一眼。

鋼鐵男人的原罪,明明痛心疾首,眼淚掉不出半滴,唉!

“你簡直無賴。”她想好好的罵他一頓,無奈體力不支,隻能意思意思罵一句。

“無賴?很好,如果耍無賴可以拿回你的愛,那我願意當世上最大、最壞的無賴。”一不做,二不休,她不給他痛快,就休怪他耍無賴。

耍吧!都這當口了,要耍就要大一點,給她耍得飛天遁地,絕不寬待。

“我不跟你說了。”這男人幼稚又不可理喻的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氣結,無語,想瞪他,都還嫌浪費視力,幹脆眼兒一閉,睡覺吧!哪個生完小孩的產婦不休息?隻有她賀嫩晴還留著最後一點力氣跟前夫鬥來鬥去,笨啊!

“丁太太,別這樣,好歹跟我講一下,孩子是誰的?”他開始耍賴,輕推著她的肩膀,拍她的臉,見她完全無動於衷,甚至使出更賤的招數,大拇指與食指一上一下強行撐開她的眼皮,做盡無賴會做的事。

“你很討厭耶!”酸溜溜的喊她丁太太,她聽在耳裏,百般不舒服,最可惡的是,他的手在幹什麽?撐人家眼皮這麽沒品的事,他居然做得出來!

“說。”俊臉湊近她,嘴唇都快吻上她,“孩子是誰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隨便跟別人上床的女人,孩子一定是在婚姻當中才有的,所以孩子是誰的,根本很容易猜。你若猜不出來,我隻能說你智能不足,不然沒其他原因了。”她撇開臉,拒絕正視他,免得等一下被他親到,事情更難收拾。

“對,我很願意也很高興相信你不是那種隨便跟別人上床的女人,問題就在於孩子是你在跟誰的婚姻當中才有的?我?還是丁士彥?我是你的前夫,你跟我上過床,丁士彥是你現任老公,你可別告訴我,你跟他沒怎樣。”跟新任老公上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是說,她有沒有也很迷戀並喜愛丁士彥的那……

喔,不,不能老是往那方麵想,否則他會想扁死丁士彥,然後再扁死自己。

唉,宣少奶奶變成了太太,他惱啊!恨啊!

“我……”他確實很有本事堵得她啞口無言。

“說啊!怎麽不吭聲?”他霸氣的把她的臉轉回正麵,咄咄逼人,“你不願我好活,至少讓我死得明白,可以嗎?好心點,嫩晴。”

“你弄痛我了。”被他的大手抓來弄去,她終於忍不住發出抗拒的叫嚷聲。

“你替我解答,我就放開你。”沒辦法滿足他,他怎麽善罷罷休?

“你怎麽那麽笨?用膝蓋想也知道孩子是……”被逼急了,賀嫩晴想要宣布答案,給彼此一個痛快。

結果天不從人願,今天顯然也不是宣至澈的吉日,專業級的程咬金丁母適時推門進來,來到宣至澈的麵前,再次嚴正的強調,“孩子當然是我們士彥的,到底要說幾遍你才懂啊?宣先生。”

“你說幾百遍,我都聽不懂。”他將丁母推開,一心針對賀嫩晴。“嫩晴,你說,我隻相信你說的,從別人嘴蚌來的,我都當放屁。”

“小晴,沒關係,你實話實說。”丁士彥緩步到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雙唇微抿,沉靜的眼神充滿鼓勵的意味。

“我……我什麽都不想說了,我要休息,你們都出去吧!抱歉。”她縮回被握在丁士彥溫柔掌心裏的手,挪了挪傷口還痛著的身軀,閉上眼,將一切紛擾全關在眼底的黑暗之外。夢遠書城

“給我一個答案,有那麽難嗎?嫩晴。”宣至澈怒喊,差點衝勸得把她從床上拎起來。

他因為一時疏忽,被心愛的老婆休掉,分開九個多月的痛苦追尋,奇跡般的重逢後,卻得到她已再婚的嚴重打擊,他每樣都不能忍受,也迫於無奈的全都捶心咬牙的承受下來了,如果她再來一句兒子不是他的種,那也不足為奇,他聽了不會死的。

他隻求一個痛快,她就不能大發慈悲的給他一個痛快,非要這樣殘忍的折磨他嗎?

橫一刀,豎也一刀,他受得起,趕快下手吧!賀嫩晴。

“給你答案,不難,隻是我現在不想討論這件事了,沒意義。至澈,你走吧!”她眼皮一揚,冷冷的說完話,又立即別開臉。

她受的苦夠多了,原以為離開他,她雲淡風清、自由自在,也做好了滿滿的人生規劃,鋪好自己想走的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離婚後所發生的一切全都超出她期待的範疇之外……

孩子,丁士彥,丁母,再加上她自己,四個人集體合力捆住了她的雙翅,先前她滿懷自信,欲往天涯盡頭飛去的瀟灑與勇氣,一天天讓現實遭遇消磨掉了。

勇氣不夠,注定一事無成。

盡管出國夢化為泡影,至今一事無成,她仍然無怨無悔,隻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抉擇,接受並認同自己的抉擇。

“你存心搞死我,對吧?”宣至澈憤恨難平的大聲斥喝。

這樣淩遲他的心,他怎麽敢相信她並不恨他?

無奈她吃了秤陀鐵了心,耳朵一並關上,硬是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他好恨,真的好恨,好想從現在起開始用力恨她,但是他做不到。

“宣先生,先讓小晴好好的休息吧!她才剛生完小孩,真的太累了,產婦需要充分的休息,你知道的。”眼看氣氛僵凝,丁士彥趕緊出聲打圓場。

“她……”對,她生完小孩很累,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始終無法從她口中確定小孩是不是自己的種,那種懸心未定的感覺豈非比她更累一百倍?

“宣先生,你趕快走,別在這裏瞎鬧,小孩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吵得天翻地覆,也沒用啊!”丁母唯恐氣急敗壞的他太好過,持續落井下石。

“嫩晴,我相信你是懂我的,從離完婚的那天起,我就決定挽回你,直到今天,這樣的決心依然屹立不搖,也毫無一絲可能因為你現在是丁太太的身份麵有所更動或改變,就算小孩子不是我的種,我同樣百分之百的拒絕失去你……我拒絕失去你,徹底的拒絕,你聽見了沒有?嫩晴,我拒絕!”宣至澈說得斬釘截鐵,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聽了此番宣示,教賀嫩晴如何不動容?人家說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可是把臉埋在被窩裏的她,淚水早已不聽使喚的落個不停。

他拒絕失去她,但是,他明明已經失去她了呀!

回首前塵,多麽不堪。那段動輒得咎、備受公婆嫌棄和羞辱的歲月,是她此生最大、最冗長的一個惡夢,醒了,隻恨不得瞬間拋忘,哪還肯躲回被窩裏繼續受難?

更何況當時他們夫妻感情變淡也是造成分離的原因之一,他們倆之間有太多東西都已破裂,而修繕工程又談何容易?

往日情或許可貴、可拾、可補,但是誰希望被惡夢不斷的糾纏?

不,她不要也不想試,走回頭路必死無疑,絕對不允許自己回頭,就算宣至澈口口聲聲的表明他山高水深似的愛,她都沒有勇氣再要了。

他拒絕失去她,而她拒絕重蹈覆轍。

多日後,宣至澈的辦公室內。

“總經理,你有沒有想過,幹脆跟八點檔連續劇演的一樣,取點小孩的唾液,或拔他幾根頭毛什麽的,去做親子鑒定?不然隻要前總經理夫人不願鬆口給你確定的答案,你猜來猜去也是自費心機啊!”眼看總經理連日來為前妻傷風,為無法確定是否為自己親生兒的小籠包感冒,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身為他的屬下,喬羽兒著實難受,忍不住提供意見。

“我隻想聽嫩晴親口告訴我。”宣至澈不想驗什麽DNA,隻要賀嫩晴一句話。

“即使她騙你?”

他沒回答喬羽兒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心中也沒譜,隻執拗的想從賀嫩晴的口中得到答案,完全沒考慮到她是否會欺騙他。

對他來說,那是一種無法言喻也無從解釋的信任,自從兩人相識那天起,直到婚姻劃下句點,任何事情,隻要一方有疑問,一方肯答覆,他們倆之間就沒有所謂欺騙的問題。

無條件相信,是他們當夫妻時心照不宣共有的默契。好比當初離完婚的隔天,他質問她是否因為有外遇才毅然決然的選擇與他離婚,她回說不是,他便相信她不是。

“總經理。”喬羽兒不忍在愁雲慘霧的他的傷口上灑鹽,隻好將話題轉回公事上,把占據他桌麵一角的大疊卷宗挪到他的眼前,“這些公文擱置好幾天了,可以請你今天下班前完簽嗎?”

想來他也可憐,原本是個工作狂,這陣子卻為了前妻的事,煩惱得連工作都不認真了,幸好男人魅力還在,不然他就真是衰到爆!

“好,可以,你約莫一個小時之後過來拿。”他爽快的應允。

“這麽快?下午並沒有特別的會議或行程,這些公文,你可以慢慢的批閱。”

“我自己有事要辦。”他低下頭,開始專注的翻閱公文。

“好吧!那我不打擾了。”喬羽兒躬身,退出總經理辦公室。

她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快速把公事做完,剩下來的時間又要去煩他的前妻了。

是說,他也活該,當初離婚離得那麽草率,事後才在那邊跳腳亂叫,真是所為何來喔!

唉,罷了,縱使對總經理有再多同情,她這屬下也不適合多嘴,隻能盡量幫他盯緊公事,別讓他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蠟燭兩頭燒個沒完,那她就是個很標準的盡忠職守的好秘書了。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就在宣至澈處理公事告一個段落,拿起外套,正準備外出時,鮮少來他公司走動的父母忽然現身。

“爸,媽,怎麽會來?”他沒什麽特別情緒的問候。

“都不知道兒子長怎樣了,還能不來看看嗎?”宣母一臉哀怨。

“沒那麽誇張吧?”宣至澈淡笑了下,並沒有心情跟父母聊天,因為知道他們會把重點擺在哪裏。

“兒子,我們先前跟你提過的,台南陳董的千金剛從英國留學回來,你要不要跟她訂個時間,見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