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冰麗在這時候聽到後頭傳來馬蹄聲,她掀起紗幔,竟見一支剽悍的兵馬追來,為首的是蘭修。他趕來救她了!

穀明德怎麽可能被輕易逮住,他從袖口射出飛針攻擊蘭皓,趁他躲開時,撿回自己的劍跳下馬車。

但後方卻追來蘭修一行人,蘭修還自馬背上躍起,疾快地追上他。

“穀明德,你別想逃!”

“可惡!”他不願投降,心一橫豁出去的舉高劍與蘭修對抗。

蘭修武功雖不若蘭皓高強,但對付穀明德綽綽有餘,隻見他施展淩厲的招式朝他攻去。

經過坐牢、逃亡的摧殘,穀明德很快就體力不支,對應付蘭修感到有點吃力,但他不甘心輸給眼前這個男人,每一招他都極險的擋下。

蘭修看他額冒汗珠,喘息聲也大,故意放慢進攻速度,有如貓捉老鼠般的逗弄他,要耗盡他的體力。

穀明德氣死了,更用力砍向蘭修,招招狠毒致命。

蘭修俐落閃開,還有閑情逸致地嘲諷他,“沒有那些手下,你一個人就不行了嗎?”

“啊--”穀明德漲紅老臉的嘶吼,舉著劍朝他筆直刺去。

輕鬆躲開的蘭修又開口刺激他道:“你真以為你能帶著那些珠寶逃走嗎?人為財死,你可真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而且還上當兩次,實在有夠愚笨!”

“蘭修,我不會饒過你,絕對不會!”受到太多羞辱了,他隻想將他挫骨揚灰,但知道自己打不贏,他的兵馬也追上了,逃不了了,幹脆與他同歸於盡!穀明德的袖口對準蘭修,朝他射出飛針--

“八哥小心!”

蘭皓和冰麗在見到穀明德跳下馬車後,兩人急忙想追上,卻被充當車夫的黑衣護衛襲擊,待他們擺平之後,沒想到卻目睹穀明德因打不過蘭修,竟令人不齒的發出暗器,蘭皓高聲提醒,冰麗卻已更快的飛躍過去推開蘭修。

“冰麗!”蘭修被她一舉推開後,就見她身子一軟要倒下,他神色倉皇的衝去抱住她。“冰麗,你怎麽了?”

她倒入他懷裏,他看到了插在她背上的針,驚駭的瞠大了瞳孔。

他憤怒的朝穀明德咆哮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蘭皓見冰麗受傷了,疾快的過來持著劍抵住穀明德的心窩。

穀明德卻毫不畏懼,瞧蘭修為情人恐懼的模樣,可比殺死他還痛快。

“怪我嗎?是她自己笨到要替你擋的!”

冰麗不想讓蘭修擔心,安撫他道:“我沒事,隻是皮肉傷罷了……”她不敢說背上傳來鑽心的疼,她都快暈過去了。

“皮肉傷?”穀明德聞言,忍不住張狂大笑,“我在那針上抹了毒,那毒素會讓疼痛的感覺更為清晰,還會慢慢侵入心髒,十日後必死!看來,我還是複仇成功了!哈哈!”

蘭修不願相信穀明德說的話,但當他拔下冰麗背後的針,一看到針上的血泛著某種詭異的黑色時,理智幾近崩毀,“穀明德,我要殺了你!”

“八哥,冷靜點,先送冰麗回府裏……”

沒等蘭皓說完,蘭修已抱著她往湛王府方向飛奔而去。

在他的懷裏,冰麗因疼痛而顫抖,體力逐漸流失。

她知道穀明德向來心狠手辣,她並不後悔替蘭修挨這一針,但分離的日子來得太快,她還有很多事沒做,也還沒跟蘭修成親,替他生下孩子,她……放不下他。

她死後,他一個人該怎麽辦?

“蘭修,聽我說……”

聽到冰麗的呼喚,他這才發現她變得更虛弱了,臉色慘自得像是隨時會離開他般,教他更心急了幾分,步伐更快。

“冰麗,別說話,我們回家,我馬上找禦醫來,我不會讓你死的……”

但,她真的撐不了了,的淩遲使得精神渙散,她隻能努力睜大眸子將他的身影刻進腦海,想說些安慰他的話。

該說些什麽呢?要他別在她死後太傷心嗎?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她舍不得他難過,更舍不得往後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她放心不下他啊……

不!她,不能死!

冰麗重新找到支撐她活下去的力量,努力朝他擠出笑容道:“蘭修,我不會死的……我怎麽會死呢,我好不容易才重生……”

“冰麗?”她的聲音聽來好虛弱,他挨近她唇邊,想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還有十天,蘭修,我相信你可以救我的……現在就讓我休息一下,我一定會醒過來的……”她像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說完就虛弱地闔上了眼。

蘭修聽清楚了,不敢相信她在說了那樣的話後就這麽昏厥過去,唇角還微微上揚的笑了。

她是真的相信他救得了她!

但他的心怎麽承受得住這十天的折騰?

“冰麗,你快醒醒!快給我醒來!”

他心痛的呐喊著她的名字,卻喚不醒沉睡的她。

蘭修這一生隻擁有他母妃完整的愛,母妃病逝後,他的世界像被冰凍了,他一直走不出來,直到冰麗出現,他才重新感受到了溫暖,他珍惜著,這輩子都不懇放手。

可冰麗卻為了保護他而中了毒,陷入昏迷。

經禦醫診斷,她是中了一種名為醉丹鶴,在陷入昏迷後,心髒會慢慢的衰竭,最後停止跳動而死亡,這是一種罕見的毒,解藥的製法早就失傳了。

禦醫的話令蘭修幾乎崩潰,他不隻一次毒打拷問被官兵帶回的穀明德,逼他交出解藥,要不是蘭皓出手阻止,他早就殺死穀明德了。

他日夜守在冰麗身畔,一遍遍呼喊著她的名,冀盼她能像上次一樣被煙嗆昏般能奇跡蘇醒,但,她卻是持續昏睡著。她昏睡的期間,皇上派來醫術最頂尖的禦醫,也送來最珍貴的解毒藥材,試了各種方法仍然沒用,重金從民間找來的大夫也無奈搖頭。

到了第十天,蘭修繃緊的身心已不堪負荷,向來給人斯文儒雅印象的他,雙眼疲勞充紅,麵色慘白,下巴還長著胡碴,隨時會倒下,但他仍死命的硬撐著--他在等待他最後一個希望,唯一的希望。

蘭皓在冰麗被診出是中了醉丹鶴後,他的師父精通醫術,也許會有解醉丹鶴的解藥,便上山去找他師父求救,可至今未歸。

要不是他還在等蘭皓回來,他早就承受不住的倒下也說不定。

“冰麗,你一定有救的……我答應過你,重生後要讓你做盡你想做的事,所以你要快點醒來……快點……”

他抱著她說,幾乎是哀求了,嘴邊嚐到了鹹濕的味道。

他早已習慣冰麗的溫暖,習慣每天跟她鬥嘴添增情趣,沒有她,他一個人要怎麽走下去,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心愛的人了……

守在門外的貝兒、珠兒擦著淚,府裏上上下下都彌漫著一股哀戚氛圍,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看到主子每天都守在房裏,他們都舍不得也心痛,衷心盼望冰麗能快點醒來。

“王爺,浚王爺回來了!”這時候,淩瓊一匆匆領著蘭皓進房。

蘭修這十天來在黑暗中徘個的心,終於窺見一絲光明,“有解藥嗎?”他把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了。

蘭皓臉上帶著連日來趕路的疲倦,但眸光仍是充滿喜色地說:“師父手上也沒解藥,但師父說,可以用馬鈴草以毒攻毒解醉丹鶴。馬鈴草就生長在潮濕的山上,而且附近通常會有情花,情花常大量生長,應該很好找……”

情花?

蘭修眼睛一亮,想起他曾和冰麗一起滾落的山坡下,那裏就開滿了情花。

皇天真不負他的苦苦祈求,他終於救得了冰麗了!

“我知道情花開在哪,快告訴我馬鈴草的特征!”

當蘭皓畫完圖,蘭修接過之際,內心不禁湧上澎湃感激。

在冰麗遭穀明德挾持時,是十一弟的幫忙她才得以脫困;冰麗中毒昏迷時,也是十一弟不計辛勞的為他趕路,才能找到方法救下她的命,他真的是……

“皓弟,謝謝你。”他按住蘭皓的肩膀,千言萬語,隻化為這幾個字。

蘭皓爽朗地笑道:“這不算什麽,冰麗姑娘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當然要救她了,而且我們不是兄弟嗎?兄弟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幫忙!”

聽他說得那麽理所當然,蘭修笑了,頭一次朝他這個弟弟綻出真誠、毫無一絲虛偽的笑,“你說的或許沒錯。老實說,沒有你在,我還挺無聊的。”

那抹笑,蘭皓看得眩目,耳邊所聽到的話更讓他意外,隱約間知道蘭修變了,是很好的開始。

接下來,蘭修沒時間耽擱了,召集了幾名護衛後,便出發去尋找馬鈴草。

蘭修率著一行人騎馬往山上走,原本晴朗的天空在進入山區後已布滿烏雲,不到一刻,下起了毛毛細雨。

當雨絲打在蘭修臉上時,他壓下眸裏的懼意,停都不停的駕馬往前奔馳。

冰麗在等他,他得快點采得馬鈴草回去救她!

轟隆隆--伴著一聲雷鳴,雨勢愈下愈大,他們一行人沒帶蓑衣,也隻能淋著雨前進。

蘭修在雷聲響起時明顯放慢了速度,但在下一刻又疾快了起來,騎在他後方的淩瓊一微擰了眉,擔心他會不會太過逞強了。

又一記雷聲響起,比方才那記更加駭人,連馬兒都被嚇得失措。

蘭修明明可以控製住躁動的馬兒,卻因身體僵硬而被甩下。

後頭的人都嚇了跳停了下來,淩瓊一更是飛快的跳下馬上前關切。

“王爺、王爺……”

蘭修躺在泥地上,被大雨打濕全身,冰冷竄入了骨子裏,冷得他神情陷入了恍惚,像回到了年少時那座熟悉的寢殿,他站在床榻的另一端,親眼看到疼愛他的母妃闔眼死去,衝過去抱住母妃慟哭。

然後,他就隻能一直看著自己哭著,被那晚悲傷的情緒束縛住,被那可怕的雷聲侵入他內心最脆弱的一層,逃不出來……

“王爺,你醒醒!你快醒醒!”

下一瞬間,蘭修被一道聲音從皇宮裏被喚回了現實當中。雨水滴進了他眼裏,他有點難受的眨了眨眼,這才看清楚他麵前的淩瓊一。

“瓊一?”他語調帶著茫然。

一手扶起蘭修,一手抹了抹濕臉,淩瓊一看主子陷在痛苦中完全忘了正事,不得不以下犯上的對他大聲喊道:“王爺,你不是要去找能救冰麗小姐的草藥嗎?請你醒一醒!”

蘭修終於找回理智了。

對,他要救冰麗,他要去找馬鈴草,他是怎麽了,在關鍵時刻,竟還陷入往日的痛苦回憶中?!

母妃是死了,但冰麗還活著,他不能一直沉浸於過去的悲傷裏!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軟弱又無力的少年,他有辦法救他心愛的人,一點雷聲他何以為懼。

坐在泥地上的蘭修想起身,正要站起來,乍見淩瓊一伸出的手。

他抬高頭看著他這位忠心的部屬,自母妃過世後,他就一直跟著他了,不僅陪伴他度過最孤單的少年時期,麵對他的任性,也都毫無怨言,他想知道,瓊一是怎麽看待他的?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瓊一隻把他當主子看,但瓊一的想法呢?

“瓊一,我是你的誰?”

淩瓊一突然被這樣問,表情帶有困惑。

“回答我。”

憑著多年來與蘭修的默契,淩瓊一從他神色中看出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麽。“王爺,你是我發誓要一輩子效忠的主子,也是我唯一的家人。”在王妃病逝後,他就決定把這個小主子當成他的家人來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