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是一群愛作怪的國中生，唐嫣然慢慢地淡定下來，她還真的以為自己碰上變態了，不過她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兩眼水汪汪的。
蘇啟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皺著兩道眉，對於幾個少年不當的行為極度不滿，他正要開口說話時，唐巍然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喂喂，你們幾個死小鬼是想要進警察局是不是？」唐巍然暴怒地大吼，名正言順地弘揚著哥哥保護妹妹的精神。
幾個國中小弟弟無所謂地吐吐舌頭，頓時作鳥獸散。
「嫣然？」唐巍然走到車子旁。
唐嫣然雙手捂著嘴，「哥，我還以為是變態。」水光在她的眼裏一波一波地蕩漾著，似有決堤的危險。
唐巍然伸手摸摸她的頭，「沒事、沒事，小孩子鬧著玩的。」
蘇啟站在一邊淡淡地看著這一幕，緊握著的手也鬆開了。
唐嫣然撲在哥哥的懷裏撒嬌了好一會兒，一抬眸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糗樣，她害羞地把頭又埋進哥哥的懷裏。
「蘇啟，沒事了，她大驚小怪。」唐巍然笑著對他解釋道，一時覺得剛剛好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卻一時銜接不上來。
蘇啟點點頭，淡漠地看了他們一眼，臉上因酒而起的紅色已經褪去不少，他又恢複為往日冷靜內斂的蘇啟。
是錯覺吧，唐巍然這麽想，他剛剛總覺得蘇啟似乎很激動，大概是因為酒意吧。
「那我上去了，你們小心一點。」蘇啟有禮疏遠地說。
「好，你早點休息。」唐巍然安撫好妹妹，坐進車裏。
唐嫣然始終低著頭，深覺自己剛才慌張的樣子實在引人發笑，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匆匆忙忙地說了一句，「蘇先生，晚安。」
蘇啟點點頭，看著車子遠去，過了半晌才轉身離開。
他沒有記錯的話，剛才那幾個國中生是樓下幾戶人家的孩子，他的手輕輕地拍打著還殘留著酒意的酡紅臉頰，眼睛泛著清光，冷冽如深潭。
回家的路上，唐嫣然害羞地蜷縮在副駕駛座上。
「好了，沒事了，別再低著頭了。」唐巍然嘴上逗著妹妹，「都要變鴕鳥了。」
「好丟臉哦，居然被幾個國中生嚇到了。」唐嫣然不能釋懷地嘟著嘴。
「誰教媽媽少生了一個膽子給你。」唐巍然笑她。
「是你也會被嚇到的。」唐嫣然不服氣地說，真的是太搞笑了，她剛剛竟然在蘇啟麵前這麽丟臉，為什麽所有的丟臉事都是在蘇啟眼前發生的呢？
「是、是，我的膽子隻比你多半個。」
「哼。」唐嫣然嘟著嘴，「我回去後要跟嫂子說，你剛剛收下了好幾個女人的電話號碼。」
「天啊，不要呀！」唐巍然裝出怕怕的模樣。
唐嫣然放聲大笑，「哈哈，看你敢不敢惹我。」
車廂裏歡聲笑語一片，唐嫣然這才真正地安心了，隻是一想到蘇啟她又變得愁眉苦臉，她的形象全毀了呢，真的好討人厭。
唐巍然以為她還在介懷剛剛的事，怪聲怪氣地說：「回去讓花枝阿姨給你做個蛇膽料理，看能不能把你的膽子給喂大。」
唐嫣然曾經被哥哥騙過，去香港時吃過一次蛇羹，蛇羹美味而蛇膽就……唉，不對她的口味呀，「我看讓花枝阿姨給你燉個豬心、豬肺才對，看你沒心沒肺的。」
「哈哈，我最喜歡吃了。」
「哥，你真的是討厭鬼。」
蘇啟，唉，希望他不要記住她膽小鬼的模樣，一切關於她不好的事情，請盡快忘記吧，否則她下次要是再見到他，她會很不好意思，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嗯嗯，他一定會忘記這麽不起眼的事情，但願蘇啟以後記起她這個人的時候，在他的眼裏她是一個淑女，不過這時候想這個好像太遲了，唉，好糾結，那就祈禱以後不要再見到蘇啟，要是真的不小心遇見了，隻希望她的身上不要再發生這麽丟臉的事了。
唐嫣然悠閑地在書店裏逛著，找到想看的書時，她小心翼翼地從書架上抽出來，小心翼翼地閱讀起來，用了將近一個下午的時間她才將那本書看完，樂滋滋地拿了一本，走到收銀台結帳。
她拎著紙袋走出書店，天色也暗了下來，她站在路邊思考著是否該馬上回家，今天是星期天，唐家的傭人休息一天，花枝阿姨也回去帶小孫子了，哥哥與嫂子今天要過兩人世界，也就是說隻有她一個人沒有事情做，她手托著下巴，眼睛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好一會兒。
紅燈閃爍，即將轉為綠燈，唐嫣然站在斑馬線上靜等著綠燈，綠燈一亮她便要橫過街道，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她身邊，她愣了一會兒。
黑色車窗降下，一張熟悉的俊臉赫然出現在她前麵，「唐小姐。」
唐嫣然沒想到會碰上蘇啟，「好巧呀，蘇先生。」
蘇啟對她點點頭，「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她還沒想好晚上要做什麽呢，恰巧司機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唐嫣然不好意思拒絕便坐進車子裏。
「真巧。」唐嫣然笑著對他說。
蘇啟點點頭，話倒是不多，眉宇間帶著少許的疲憊，唐嫣然見他如此沉默，一時沒有話講，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著要不要約幾個朋友出來吃吃飯、看看電影好了。
「唐小姐去書店了？」冷清清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中響起，一下子就抓回她迷離在邊緣的神智。
「啊？嗯，是呀，我去書店……」
「買了什麽書？我可以看看嗎？」蘇啟這麽說道。
「這不適合蘇先生看。」唐嫣然小心地措詞，可話一說完她就覺得這話說得更曖昧不清了，她支支吾吾地解釋，「是小孩子看的書。」
她的話解除了他的疑慮，他點點頭，「唐小姐怎麽會想要看這類書？」
唐嫣然的臉頓時紅得如紅酒似的，她停停頓頓說了一個「呃」字，也不開口，接著又隻說了「這個」便沒了聲音。
蘇啟被她豐富多彩的神情以及一副很為難的神情弄得心情愉悅，「蘇小姐，不方便說就不要勉強。」
唐嫣然更加不好意思，從紙袋裏拿出書遞給他，「就、就一本書啦。」
一本書也能令她這麽緊張嗎？蘇啟接過來打開一看，真的是兒童看的書，裏頭的文字天真童趣，而插畫更是形象生動，是一本優秀的兒童讀物，「這本書不錯。」
唐嫣然不知他是不是客套，但她臉頰上浮出兩朵粉嫩的彩霞，「是、是嗎？嗬嗬。」
蘇啟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這書是唐小姐自己創作的？」
「是。」唐嫣然無意識地回道，話一出口立刻大驚小怪地看著他，粗聲粗氣道：「咦，你怎麽會知道？」她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嬌羞地捂著嘴不再做聲。
蘇啟輕笑著，她的反應真的很直接，一點也不做作，「我聽說唐小姐是讀中文係的。」
唐嫣然帶著好奇的目光望著他，輕聲道：「這樣也能看出這本書是我寫的？」
蘇啟輕扯著嘴，把書的封麵翻過來，「作者叫糖果不是嗎？」
「可我不姓那個糖。」唐嫣然力爭，「不是糖果的糖。」這麽輕易就能認出是她嗎？是他太聰明，還是她的用心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蘇啟悶笑著，「那麽這本書不是唐小姐寫的？」
唐嫣然聳了一下肩，不怎麽滿意地說：「沒想到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她本想將這份驚喜告訴哥哥的。
蘇啟淡笑，紳士地將書放回紙袋，看著前方淺淺地說了一句，「我什麽都不知道。」
唐嫣然好奇地看向他，「你……」他的意思是說……
「唐小姐想去哪裏？」剛剛上車竟然忘記問她目的地，眼看司機聰明地不出聲，在附近打圈，蘇啟才意識到自己的異樣。
他垂下眼眸看著自己修剪整齊的指頭，餘光不小心瞟到她那雙同樣簡單的手，不擦指甲油的指甲。
很少有女生不愛塗指甲油，盡管媒體誇張地說指甲油的化學成分多麽恐怖，還是有一群女生熱愛將指甲塗得五顏六色。
「啊？」他的話題轉太快了，唐嫣然一向轉得慢的腦袋差點跟不上，「那個……」她自己也不知道。
蘇啟看著她那張心思全擺出來的小臉，會心一笑，「如果唐小姐有空的話，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吃一頓飯呢？」
唐嫣然斷線的腦袋終於重新運轉過來，「好。」她的語音上揚，唐嫣然忘記了唐巍然不喜歡她跟蘇啟走得太近，她現在隻想著今晚不是一個人頓時就欣喜不已。
蘇啟最後帶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館，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來自廣東，菜色以廣東菜為主，他們坐在一個小包廂裏吃飯，環境安靜清雅。
唐嫣然倒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在喝了一口煲湯之後，她不由得讚不絕口，「這湯好好喝哦。」
「嗯，這鴨湯煲得很入味，廣東的湯很厲害，據說裏頭有好幾種材料，一般人是做不來的，而且菜和藥材都熬得很入味。」蘇啟解釋。
「是這樣呀，花枝阿姨做的湯我已經覺得很好喝了，沒想到高手在這裏呀。」唐嫣然讚歎不已。
「嗯，這裏的菜色很多，我們兩個人吃不了多少，下次可以再來嚐嚐別的菜式。」
「好！對了，我也聽說過廣東人膽子很大，有什麽昆蟲宴，他們這裏有嗎？」
蘇啟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重口味有點不敢置信，「你要吃？」
吼，唐嫣然羞紅了臉，「不是啦，我不敢吃，我隻是好奇。」
「好奇？」蘇啟吃了一口菜，「不就是我們平常見到的昆蟲嘛。」
「有什麽昆蟲？」唐嫣然停下筷子，一雙眼直視著他。
在她好奇的目光之下，他慢條斯理地張嘴道：「蟑螂、蜈蚣……」
「Stop！」唐嫣然捂著有些不舒服的胃部，「我不想知道了。」
蘇啟低頭默默地笑著，「似乎是因為這些昆蟲含有豐富的膠原蛋白，像我們打死蟑螂時發出的那響亮一聲吱嘎……」
「喂喂！」唐嫣然氣憤地瞪著他，「我不要聽啦！」好惡心，唐嫣然嘴唇扁成一條線，這個男人真是沒眼力，第一次跟她吃飯就講這些話，也不顧及女生怕蟲的心情。
蘇啟不置一詞，安靜地吃著菜，一雙黑眸看著她微微地蹙眉，看著她謹慎地挾菜，看清楚絕非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之後，她懷疑地放入口中，發現味道好吃且絕不是什麽怪怪的東西之後，她才鬆開緊皺的眉。
活到二十七歲，蘇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是一個這麽惡趣味的人。
「你和我哥真像，我哥也總是這麽欺負我。」唐嫣然無奈地說。
蘇啟嘴邊的笑容一滯，他微低下頭，沒有被她看出異樣。
哥哥？蘇啟是蘇家收養的孩子中最小的一個，蘇曼曼比他大一歲，大哥則比他大兩歲，他們不是真的家人，可他們的感情比真正的家人還真。
蘇啟很確定他和唐巍然不像，絕不是那種哥哥欺負妹妹的心理，他沒有這麽幼稚。
「對了，你今晚有空嗎？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唐嫣然開口邀約道，話一說出口，她頓時輕鬆不少，這個想法一直在腦海裏徘徊，可她不好意思提出來，現在氣氛這麽融洽，她就順理成章地說出口了。
但她不知道她自己的神情是多麽的無辜，蘇啟看著她一副無力接受否定答案的模樣，眼神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