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低頭,在她的額際輕輕印下一吻。

程晏焄的確變得體貼了。

雖然,他一樣在她睡醒前就走,但在她氣得牙癢癢時,他已從皇宮裏派人送來起腳的藥湯,說是向太醫要來的,能舒緩腳底的疼痛。

近午時,又來了一名吹簫的女樂師,她會單人完整的吹奏淩仙曲的樂曲,不再有那麽多人給她壓力,對她的練習確實有極大的助益。

隻是她練習上漸入佳境,妍太妃卻因病痛折磨,日夜皆難安眠,不到幾日,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皇帝因而前往探視,也因此,妍太妃病重一事在宮裏傳了開來。

原本靜謐的寢宮突然進進出出,一大稟嬪妃、皇子、公主前來探視、表達關心、送來補品,但如此的吵嚷,讓病體虛弱的妍太妃更是吃不消。

程晏焄於是強勢的禁止他們探視,隻讓妻子自由進出,沒想到,此舉竟然替她招惹來不少閑言閑語。

禦花園裏——

“十一爺的王妃,那張狐媚的臉蛋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賢蕙媳婦。”

“就是呀,最近有好多王公貴族來到宮裏,這些人在以前,一個月絕不會進宮超過兩次,最近卻頻找名目進宮,聽說都是為了與她來個”不期而遇“,哼,那麽多人獻殷勤,要我也天天來,惹人注目啊!”

另一名嬪妃頻點頭附和,“沒錯,更甭提妍太妃的日子不久了,聽說先皇賜予妍太妃的珠寶首飾價植連城,王妃如此盡心盡力,洗手作羹湯,妍太妃的東西不全留給她也說不過去,總是媳婦嘛!”

“媳婦又如何?不用將一些拿給妍太妃陪葬嗎?”

“就怕人心貪婪,入棺前全給拿走,誰會知道?”

“唉,真是的,本想盡點同宮情誼去表達關心的,但也許怕妍太妃突然將手邊一些珍貴珠寶給了咱們這些宮中姊妹,才讓我們連去探望的機會都沒有。”

“就是嘛。”

幾名嬪妃、皇戚王妃、夫人等嘰嘰喧喧的,說個沒完沒了。

偶爾蘇芷昀行走於皇宮內,也會聽到這些刻意說給她聽的耳語,她是無所謂啦,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要管也太累了,倒是那些嬪妃間的冷言暗語讓小姿、小蝶很替主子抱不平,然而她們隻是奴才,又能如何?

但能如何的程晏焄就不一樣了,他極為惱怒那些風涼話,何況,蘇芷昀明明什麽也沒做,卻被批評得亂七八糟!

於是——

“隻要誰敢對本王的妻子說些未曾求證的蜚短流長,本王絕對追究到底。”

“十一爺何必氣債?其實,該說是王奴表達孝心的時機太敏感了,十一爺知道的嘛,過去一年多來連進宮都沒有的人,近三、四個月天天來,難怪會讓人奇怪,懷疑她的動機也是正常的。”一名高官如是說。

而就因為如此,原本皇帝有意讓該名官員前往某地高升,卻硬生生的被十一爺給打了下來,換人出任。

那聽說是個大肥缺啊,但再扼腕已是不及。

不過,程晏焄公報私仇的事跡並未就此結束,隻要哪個人長舌了蘇芷昀的事,就會莫名其妙的被孤立,外族進貢的珍貴飾品送進皇宮,皇帝什麽人都送,就幾名長舌婦沒有。

其中一名長舌婦的官員丈夫為此不悅,也大肆批評起蘇芷昀,沒想到,皇帝有意派人駐守到西北方開墾荒地,他就雀屏中選,哭喪著臉舉家離開富庭的京城。

不過一個月,皇宮內外,沒人敢再逞口舌之勇,不少人的耳根子都清淨了許多。

妍太妃對此感到欣慰不已,“我的皇兒會保護自己的妻子了呢。”著是可以,她也想去為兒媳澄輕那些惱人的流言。

“其實,我不在意,真的。”她真的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啦。

“可是奴婢們在意極了!”嚴嬤嬤、小蝶、小姿異口同聲。

程晏焄沒說話,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絕對是最在意的人,皇宮內外,應該都知道他有多看重王妃了,沒人再敢對她怠慢、胡亂批評。

蘇芷昀笑看著他,“我雖然不在意,但我真的要謝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她很慶幸自己這陣子已恢複對他的喂食,不然,她真的會很不好意思。

“真的要謝我,恐怕得幫忙另一件事了。”他其實就在等她說這句話。

甭說她一臉不解,寢宮裏的妍太妃等人也無人明白。

眾人的眼睛都瞪著他看,他反而愈形窘迫——

“我跟芷昀出去一下。”他突然牽住她的手就步出寢宮外。

她臉紅紅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他牽她的手,這可是第一次……

“我賄賂了皇上,所以你得幫忙。”他開口。

“啥?”她還羞澀臉紅的看著兩人的手,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麽。

他笑了笑,勾起她的下顎,“你得做一桌菜當謝禮。”

她眨了眨眼,在聽明白他說什麽後,簡直無言。

說到底,她還是煮飯婆的命啊!

但她沒有時間賭氣,認命的隨他到禦膳房,各式食材、幹料、醬料皆備。

可是在禦廚麵前烹煮,就像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她有點局促,沒想到程晏焄發覺了,他請他們先行出去,而她則安心的焄了一桌菜,再看著丈夫與端著各式菜色的太監往皇帝寢宮而去。

唉!她該滿足了嗎?平時,程晏焄與她之間的情感看似有慢火在熬,但仍一直卡在“飯飯之交”,沒有機會進階到“床伴”。

不過她也不覺得自己在當閨中怨婦啦,淩仙曲已讓她跳到腿軟、腳痛,她不覺得她還有體力再玩床上滾滾樂……直的這麽想嗎?

其實還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多啊!

皇帝所在的暖閣內燈火通明,兩名貼身太監恭恭敬敬的守在一角。

皇帝挑眉看著眼前這一桌“謝禮”,這可都是程晏焄請妻子親手做的美食,一道道皆色香昧俱全。

他再看著眉飛色舞的十一皇弟,“森嚴的皇宮成了流言的場地是不妥,然而,朕成了你的共犯,也是不對。”

“沒請皇上治他們汙蔑我妻子的罪,已是寬容了。”程晏焄還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皇帝搖頭一笑,十一皇弟性格裏的強勢無人能敵,護短護得很徹底呢,“看來你將她放在心上了,這樣很好,不然,你與弟妹的婚事,朕本想解除的。”

他知道,“她變得很不一樣。”

“朕明白,不然,你這冰山王爺哪能解凍?”皇帝笑道。

“她的所作所為真的很令臣弟感動。”程晏焄眼中浮現笑意,“在過去,我從未想過男女之情,隻認為女人就是為男人傳宗接代的,但現在不再一樣了。”說來還是有點不可思議,可她的一顰一笑,的確讓他慢慢的上了心,即使,這真的不在他的預期之內,而且她也真的很會焄美食,不僅征服了他的胃,也收服了他的心。

“隻是母妃的病……臣弟暫時沒法子將太多心思放在感情上。”

“妍太妃——”皇帝濃眉一緊,“朕昨日才再召何太醫過來,他說妍太妃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月,皇弟得要有心理準備。”

他沉肅的點頭,一提到這事兒,什麽好心情都沒了。

皇帝也看出來了,“你去陪妍太妃吧,朕就一人好好獨享這美昧。”

他點點頭,躬身行禮離開。

隻不過,一來到妍太妃寢宮,他便得知她已熟睡。

“娘娘交代,十一爺著過來,就回府去陪王妃,有些事……練舞的事……”嚴嬤嬤一臉愧疚,“娘娘看出王妃走路怪怪的,雖然王妃頻說沒事,但娘娘一直問,奴婢就——”

“明白了,沒事的。”

他又看了母妃一眼,她看來好累好累,眼下的陰影是那麽的深……

他遇柔的再為她蓋好被褥,乘坐馬車回府。

回到府裏,不過二更天,他走到廳堂,小姿跟小蝶仍守在門口,他示意她們退下後,就靜靜的看著在銅鏡前隨著簫聲飛舞的窈窕身影。

隻要看到她,再煩雜的憂傷思緒、大氣都會退散,心便顯得平靜了,這樣的心情很微妙……好像隻要看到她,一切都變得很美好。

他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永遠隔著距離,他們會愈來愈靠近……

此刻,她一個甩帛帶旋轉,竟然摔倒了。

他想也沒想的就跑了進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很痛吧?”

“還好。”她很能忍痛的,隻要努力的發揮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她站起身來,又彎身揉揉微微發疼的腳踝。

對她而言,穿太多跳舞根本就是在自虐,所以,此刻的她僅著貼身衣物外加一件中衣,這樣比較舒服,也比較好伸展,隻是一停止跳舞,她渾身更是發燙,琳璃汗珠就順著柔美的脖子一滴滴的落入微敞的襟口內——

他的視線不由白主的跟汗珠而下,就見它們落在肚兜內,那著隱著現的勺壑曲線,令他的呼吸頓時快了起來。

但她完全沒注意,又站真了身,繼續練習,他追隨著她的身影,看著她白哲的雙頰似火,誘人的胸肺急促起伏,他覺得自己根本已無力抗拒,在她旋轉時,又一個踉蹌,隻是這次她沒有跌倒,而是讓他抱入了懷裏。

她的心懷懷任跳,她身上幾乎全濕了,這樣的傭抱,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酥麻感,她的呼吸也跟著愈來愈急促——

他收攏了雙臂,她立刻結結巴巴的,“別、別,我身上全是汗……汗啊。”

他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臉頰,閃動著的黑眸真勾勾的看著她的。

沒錯,她身上是香汗淋漓,卻分外的誘人……

吹簫的女樂師在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氛圍後,很安靜的退了出去,更將廳堂的門給輕輕帶上。

沒有人察覺到她離開了,廳堂內的男女四目相交,他深幽的黑眸真瑣著她的。

她喘息著,知道有好事要發生了,本想再做個深呼吸,沒想到,她的唇立刻就被他突然覆下來的唇給占據了。

他無法淺嚐即止,她是他的妻啊,他渴望她,對她的欲 望愈來愈強烈。

她不禁感到暈眩,她從小說裏就知道他很會親吻,但直到自己被親了,才知道他有多麽厲害,她被吻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腳發軟,最後就隻能癱軟在他堅硬又溫暖的杯抱裏。

驀地,廳堂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不好了!十一爺!”

他驀地放開了她,一回身,廳堂門就被推開,管事快步的跑來,撫著狂跳的胸口,吞咽了口口水,才急急的道。“不好了,宮裏來人說妍太妃娘娘……她、她好像快不行了!”

程晏焄先行騎馬疾奔入宮,渾身汗、僅著中衣的蘇芷昀則焦急的喊來小蝶、小姿,兩名丫鬟急匆匆的為她換上衣物,一行三人也跟著乘坐馬車真奔皇宮。

程晏焄著實無法接受這件事,他離開時,母妃仍睡得深沉,怎麽他才回府沒多久,就驚傳她命危?

寢宮內燈火熒熒,何太醫守在病床側,一見到他,即走近,搖頭低聲道。“對不起,老臣無能為力。”

程晏焄微微點頭,看向躺臥在榻上的母妃,她臉色發白,氣著遊絲,看來很虛弱,他走到床榻旁坐下,緊緊握著她的手,眼眶微紅。

晚幾步進宮的蘇芷昀也衝了進來,身後跟著小姿、小蝶。

她閃著淚光的眼也真盯著妍太妃,她有好多話想說,卻喉頭發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