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多到要滿出來的燒烤店,在網路上受到大大的好評,星星和按讚的人數滿天飛,無論午晚,翻桌率高得嚇人,客人等著要一張桌子,要是沒有預約,對不起,拿著號碼牌,外頭慢慢等吧。

不走貴森森的高貴裝潢風,也不是日式氣質風吃得你意猶未盡,肚子好像有飽又沒飽的,這家店走的是最受歡迎的台式澎湃類,隻要你敢來,就不怕你把肚子吃撐。

能在這吃到飽林立,戰況激烈的一級戰區存活下來,這店家怎麽說應該都有它的本事。

沒錯。

據說老板本身還兼漁貨商,背景雄厚,各種珍貴新鮮的海產,拍胸脯讓你吃免驚。

大大一盤海鮮白蝦,當季烤到整條酥香、骨頭連刺一起除去的秋刀魚,多汁味美的生蠔,幹貝、鮑魚,大大一壺免費鮮榨香橙飲料,聽好,除了免費這點誘惑人,還可以續壺,且就算續壺,也不用花你一毛錢,完全是老板的撒比是。

如果你還想吃點別的,沒問題,青菜、無骨雞腿肉、豚肉,九轉回腸的大腸頭、培根鳳梨……應有盡有。

燒烤店的桌子是那種國小的桌椅,還分班級。

坐在五年乙班的管萌萌笑著一張圓圓的蘋果臉,長筷在她手下翻來舞去,把油花分布均勻的玫瑰鬆阪豬和香菇夾到對方和自己的盤子裏,眼看就要沒有地方放了。

不急著吃,接著又把安格斯霜降牛小排往火爐上放,不浪費一丁點火勢。

「小薔,喏,這個很好吃,不過一定要趁熱……嘶嘶嘶,好燙,好好吃喔,你吃吃看。」

她的聲音不高,卻是清脆乾淨,聽到這聲音的人就算不是第一時間看見她,也都會回過頭來找尋那麽一把好聲音是從哪裏來的,她身邊的朋友常常感歎她這嗓子不去廣播電台上班真是太浪費了。

「喂……我說前麵這位大嬸,你也差不多一點,看你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看到肉眼睛就發光,別跟別人說你是我朋友,很丟臉的。」

坐在管萌萌對麵的方子薔豔麗的臉蛋帶著一股淩厲,是那種容貌長得好,家世驚人,野蠻女友兼女王脾氣,火辣的女生。

她承認自己眼睛長在頭頂,求學過程,沒有哪隻阿貓阿狗讓她看順眼過,讀書時,班上沒有哪個敢跟她同桌,隻有一個脾氣軟趴趴的管萌萌,傻乎乎的衝著她笑,這一笑,結下孽緣,就坐了三年同桌。

兩人能湊在一起,說起來原因無他,就個性互補。

她脾氣嗆辣,管萌萌卻是一團棉花,無論她如何撒潑任性無理,管萌萌就是不受影響,結果,每次到最後常常是她自己內傷吐血了事。

像現在就是。

挨罵的人慢條斯理,笑容淺淺的,一臉無害。

「哪有,你也知道我出門不方便……要層層報備嘛,不過,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見到你,我高興,就知道你最好,還記得我最喜歡這家燒烤,太久沒來,總要吃個夠本嘛。」

她的身分不一樣了,想出門,要事先報備,經過批準,過了層層關卡,這才出得了門。

「你家那個變態現在還是那副死德性嗎?也不知道跩什麽跩,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嗎?說到底,這些都是被你慣出來的,你看你嫁給他幾年了,還把你看得像犯人似,他還真把自己當牢頭了,管萌萌,婚姻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真的打算一輩子盲從嗎?」方子薔嗤了聲,咬了口頂級的烤鰻魚,當泄恨般。

她不喜歡那個男人,從他的頭到腳都不喜歡,雖知道當初管萌萌是為了錢才嫁給那個男人,她還是一肚子怨氣,錢,她最多,為什麽不來找她開口,卻傻傻的把自己給賣了?

笨!

害她現在隻能發發牢騷,吐吐口水,罵那個男人過過癮。

「你也知道他們家是有頭有臉的,怕我出門不小心會鬧笑話,讓他們丟臉,規矩難免就多了。」訥訥的為自己申辯。

這樣的丈夫,要不,冷淡得像她是路人,要不管頭管腳,加上事業心重,把她晾著的時候多過在一起的時候,捫心自問,偶爾也覺得悶,但是婚姻不就這麽回事?要是一直鑽牛角尖,日子怎麽過下去?

童話故事中,情人終成眷屬以後,不管美不美麗,至少總是經過情人這道關卡,磨練後修成的正果,她和他,卻是直接跳過那一段,隻是粗粗見過一麵,很快就走進婚姻裏了。

利益聯姻嗎?

也談不上,她爸媽守著一間小紙廠,傅家,卻是財大勢大,當初,家裏碰到困難,要不是傅閑庭看上她,替家裏解決了一大半的困難,她家也過不了那一關。說她的婚姻是場交易,是她配不上人家,她都認。

「有頭有臉?這世界上誰沒頭沒臉了,真要比財勢,他敢來跟我家比嗎?」方子薔一說到傅閑庭就有氣,一氣就吃不下了

「不氣不氣,我們好不容易見麵,談談你和你那一半最近進度到哪裏了……」她知道方子薔熱血,什麽事情都可以和她商量,唯獨隻要提到傅家,她馬上就翻臉。

改變話題,把方子薔的那一半拉出來救火,效果百分之一百二十。

「呱呱呱呱呱呱……你的電話來了~~」這是管萌萌的鴨子手機鈴聲。

「我聽個電話。」她歉疚的說,連忙從糖果包裏掏出粉粉嫩嫩的手機來,全白背蓋加上一隻Hello Kitty,濃濃的卡哇伊風。

「喂~」號碼是他的。

「你那是什麽地方,聲音很吵。」

「就燒烤店,我和朋友吃飯。」老公查勤了,她無奈的揚著笑臉,她出來還不到兩個小時欸,有事嗎?

「吃完就趕快出來,你知道我不喜歡等人的。」

「又沒有人叫你來接我。」她嘟囔。

「你說什麽?」

「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都還沒有和子薔說到話。」

「叫你出來就給我出來,不要讓我說第二次。」他對她的交友圈毫不關心。

「明明答應過我今天的時間都是我自己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她嘀咕。

管萌萌按掉了通話,把手機放回包裏。

「子薔,他在外麵等我,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聚。」

方子薔一臉不快。「就說你這樣寵他是不行的。」

管萌萌腦海裏浮現傅閑庭不耐煩時抓狂的臉,咽了咽口水,隻能匆忙拿起包包,「對不起啦子薔,這次我請客,下次我們再找時間出來好不好?」

「我要說不好,你會聽話留下來嗎?」方子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調侃表情。

管萌萌無辜的看她。

「切,快滾吧你。」

她意外在傅閑庭的車上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

司機大爺的臉上已經在行雲布雨中,顯然雷陣雨很快要劈下來。

她心裏歎氣。

「還不上車?」口氣不好,很帶磁性的聲音總帶著一股爆烈和冰冷,常常讓人得猜他的心情指數為何。

也難怪,若有人看不慣你日子過得平安順遂,三不五時以介紹為名,行挑撥離間之實,在你身邊安插不同的女人,你累不累?心情哪好得起來?

被安插的那個人,除非真的種馬出身,要不然,不會有哪個男人覺得樂意的,但這麽荒唐的事,會這樣做的奇葩,不是沒有,她婆家就有兩個。

一個是她得尊稱婆婆的那個人,一個是嫁出門,卻時不時回娘家和媽媽串成一氣,看她不順眼的小姑。

她們不喜歡她,也不是今天才開始。

她們不把她當傅家戶口名簿上的一分子,當媽的,也沒把兒子當一個已婚男人,尊重一下他身邊的女人。

已婚男人的身邊是有老婆的。

在兒子身邊放人,放個小三小四小五,一個介紹不成換一個,再接再厲,反正年輕女人多得是,這樣離譜又誇張的事一而再的發生,隻能說明婆婆討厭她到骨子裏去了,巴不得她和傅閑庭快快分手。

「這次是媽?還是小姑?」她很無力的問。

她不在乎、不在乎,對這種事情這種人生氣,一點都不值。

打扮入時,容貌姣好的小姐很自然的坐在傅閑庭身邊的座位上,沒有半點要起身讓座的意思,見到她,更是視若無睹,看起來早就打聽過傅閑庭的狀況為何了。

這年頭的女人可勇敢了,連死會活標,都當作小菜一碟,而且完全沒把正宮放在眼裏。

「我隻是順路送她回家,她什麽也不是,你別想太多。」傅閑庭輕描淡寫。

那位小姐也不知道是臉皮夠厚,還是修養到家,臉色一僵後,索性把臉撇向外麵,來個置之不理。

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要她不要想太多?吃定她軟弱,好說話嗎?

為這種事情計較生氣浪費她的精神和口水,隻是這種日子要什麽時候才會到頭?

「那你就當好護花使者,把人家小姐安全的送回家吧。」人家把「風度」擺出來了,她也是知道禮尚往來的人,管她是他媽還是他妹找來的人,她們要看她鬧笑話,她偏不要如他們的意。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這樣就翻臉,大庭廣眾的……要是他這個當丈夫的人不尊重她,還會有誰把她放在眼裏?

「我會自己搭公車回去的。」她垂下眼。

傅閑庭看著完全沒意思上車的管萌萌,又覷了眼身邊的人,殺傷力十足的表情越發陰沉。「那麽你去超市買幾個菜,晚上我會回家吃飯,還有,別在外麵逗留太久。」

「我曉得了。」都心裏五味雜陳了,他還記得要把她當小孩管,但是她已經不是孩子了,被人家管頭管腳真的不舒服。

可是無論怎樣,她還是溫馴的點頭稱是。

傅閑庭看著和自己結縭五年的妻子。

溫潤如白玉的臉頰還帶著少女的氣息,漆黑彎長的眉毛,目光清湛柔美,唇瓣嬌嫩殷紅,這張臉勝在耐看,但是,打從認識她,她一直是這個樣子,要她別多說一句話,她就什麽都不問。

你說她性子軟弱,也不是,她是有主張的,家裏的一切,她打理得非常周到,布置得溫馨舒適,對他,哪件襯衫搭配什麽樣式的領帶西裝、三餐營養均衡都處理得好好,對媽媽,也是曲意承歡。

這樣的女人有什麽不好?

偏偏他越來越浮躁,這五年來他身邊的爛桃花一朵朵盛開,不乏母親推來的女人,他的確不耐煩,但是,他從來沒見過他的妻子對這件事做出任何反應。

她還是一如往常的過她的日子,生活的軌道裏好像什麽波瀾都沒有。

她不怕他出軌嗎?

她真的那麽無所謂?

要是真的無所謂,對他不聞不問,那是不是代表她對他們的婚姻已經失去興趣了?

他身邊多得是想跟他有進一步關係的女人,多得是……

傅閑庭的臉色變幻,他繃著臉,踩下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管萌萌多站了一下,確認方向,然後去超市買菜,買齊了晚餐需要的材料,隨意上了公車。

車開了,管萌萌看見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臉。

她的眼裏有著茫然。

公公去世得早,是婆婆一個女人把丈夫養大的,當初傅閑庭堅持要娶她,婆婆非常不諒解,年輕的她進了傅家門,完全沒想到夫妻之間,不是隻有兩個人在過日子,那個家有妯娌有婆媳,甚至還有因為過得太閑,老是回娘家的姑嫂問題。

等到她體會過一輪以後,才深刻的明白,她真的太小看婚姻了。

可是又有哪個女孩子會在婚前看透這些?

她是個沒家教,生不出孩子,買來不會下蛋的女人—背地裏,婆婆總是這麽說她。

那些閑言碎語怎麽可能不落入她的耳裏?

她總是一笑置之,不笑,難道要哭嗎?

罵她沒家教,隻因為她的爸媽不是什麽深門大戶,偏見的認為這樣的家庭教養不出名門閨秀;至於她把當初傅家給的聘金拿去解決父母的經濟問題,就被他們想成了是貪圖傅家榮華富貴的女人。

沒有人考慮她的處境和感受,隻把她當下蛋的母雞,和,買來的女人。

因為她這些年沒有孩子,所以那位英明神武的婆婆就理直氣壯的幫她老公介紹女人。

今天是哪個留學歸來的雙博士美女,改天又是哪個身家財產億來億去的豪門第幾代千金,再不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遠親也能搭上線。

她和傅閑庭的婚姻生活裏充滿這些莫名其妙的第三者,而且還阻擋不了,隨便說個什麽,不孝不賢不仁不忠不義的大帽子就往你頭上扣來,扣得你生不如死,扣得你要切腹謝罪才能對得起她。

老實說,她真的不希罕傅家少奶奶的位置。

要不是想著既然嫁進來了,就好好過一輩子,她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回到別墅,她換了家居服,下樓來。

歐式的廚房,一式的德國原廠廚具,金屬色調擦得光可監人。

管萌萌走進去,係上圍裙開始料理起晚餐來。

她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奶奶,即使家裏有定期來打掃的清潔婦,聘有飯店式管理、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的管家,但很多事情,她不喜歡總是假別人的手,能自己來就自己來,可是看在出身高貴的婆婆眼裏可就不然了,說她不懂上流少奶奶的派頭,嫌棄她是窮酸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全身從頭到尾帶著一股窮酸氣,看了晦氣。

她很火,不管婆婆怎麽編派她,她都不要緊,可是說她的爸媽就不行。

當然,為了這件事,她和婆婆鬧得很不愉快,夾在中間的傅閑庭也沒好臉色,那次冷戰,延續了好幾個月那麽久。

時間過去,表麵上,她和傅閑庭的感情依然,不好不壞,她依舊是那個對丈夫采取「無為而治」的女人,不緊迫盯人,不查勤,不會奪命連環Call找人,一旦找不到人就胡思亂想,她給他絕對的信任和自由,但是她也深深的知道,經過這些年,這些事,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許多事情,越來越遠了。

管萌萌笑出一抹無奈,但是手裏的動作還是行雲流水的進行著,隨著時光過去,等她伸直腰,抬起頭,廚房冰箱上的小掛鍾已經過了六點。

她煮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不為別的,除了傅閑庭要回來吃晚飯,今天還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紀念,另外也是她的生日。

流理台上的火爐裏煨著傅閑庭喜歡的小羔羊肉,陶鍋裏湯汁翻滾的聲音攪動著空氣,靜靜的散發出美味的香氣。

她拭淨手上的水漬,從懸掛式的彩繪玻璃櫃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透明玻璃八角瓶,把買來的花束給插上,然後加進七分滿的水。

大根島的紅白色牡丹重重花瓣,非常美麗,擺放到長長的餐桌上。

餐桌上鋪了她刻意挑選的桌巾,鮮花燭光裝飾,佳肴美味,一瓶紅酒,乾淨得發亮的高腳酒杯,還有她準備要送給傅閑庭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她滿意的點點頭,反身回到二樓的房間,沐浴過,重新換了一件象牙色暗藏緹花、從胸口至腰間以緹花瓣邊緣鏤空的小禮服。

高的腰身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腿,配上三連環的銀白手鐲,在她奶白的手腕上叮當作響,在穿衣長鏡前照了又照,這才滿意的下樓去。

這時客廳的鍾已經七點過十分。

她一邊拿起雜誌打發時間,一邊等待快要返家的丈夫。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失,傅閑庭並沒有在七點半以前回來。

桌上的飯菜已經轉涼變冷,點著的蠟燭也隻剩下燭台上滿滿的燭淚。

傅閑庭晚歸不是沒有的事,可是,今天他分明說了要回來吃飯的,她把手機拿出來反覆的看著,螢幕上沒有任何顯示。

以往,就算他不回家也會打個電話或要秘書知會她,可是今天什麽都沒有。

他不回來吃飯可以有千百萬個藉口,可是就算再忙,沒空叫秘書轉告,動動手指,發個簡訊知會一下她,也不用幾分鍾吧?

管萌萌一直等到了九點,家裏的門鈴始終沒響。

她疲倦的把所有的菜都收進冰箱,空著肚子踩著疲累的腳步上樓,這時,安靜了一個晚上的手機突然逼逼逼的直響,在空曠的房子裏顯得非常突兀。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那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發來的簡訊,對於陌生的電話號碼,她從來不看的,但心裏一轉念,打開了那個訊息。

訊息裏有圖檔,她打開了第一張,接著,著魔似的繼續翻閱下去,二十幾張照片的男主角不是別人,是她那忘記要回家的丈夫,全是他和一個女子的親昵照片。

兩個人近乎**,一幕幕,不堪入目。

她頹然放下手機。

那女子她有點眼熟,想了又想,才想起來,她是白天在傅閑庭車上見過的那個女人。

原來那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可她的男人呢?

他是個手段厲害,無比精明的社會精英,他怎麽會落入那樣的局裏去?

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嗎?

也許吧,男人要是遇上一朵出色的解語花,也是會動搖的。

他動搖了嗎?

經過她婆婆經年累月的洗腦,和外麵數也數不清的誘惑,加上他正值壯年,是男人最可口又誘人的年紀……

她一直很相信他,可是她的信任為什麽會換來這些難堪?

她癱然的滑坐在階梯上,捧著手機,久久沒有動。

初初結婚時,她和傅閑庭也有過一段比蜜還要甜的日子……

想起過往,她的臉不禁漾起薄薄紅暈,但是,今天,那些過往已經龜裂成不堪回首的往事。

掐掉思緒,不再繼續往下想。

她告訴自己不要急,不要胡思亂想,一個人在這裏就算猜破了腦袋,鑽牛角尖也沒有用。

但是,好你個傅閑庭,居然在結婚紀念日送她這樣的重禮,太叫人銘心刻骨了。

她把兩腿並攏,用雙手環住,縮成一隻蝦米,就這樣坐了一晚。

次日,她紅腫著一雙眼,在快要接近中午時等到了徹夜未歸的丈夫。

他剛硬的臉部線條沒有任何改變,進了門,沒有解釋一句自己的未歸,也彷佛沒看見她眼下的暗影,上樓盥洗去了。

被這樣扔下,她錯愕了,但還是忍了下來。

管萌萌坐在客廳的貴妃椅上等他,慢慢數著時鍾的秒針等待。

她終於知道什麽叫度秒如年。

「你有什麽事要說嗎?」從樓上下來的傅閑庭陰著張臉,已經是一身要上班的打扮。

看起來她要不主動出擊,這件事就會變成歹戲拖棚,沒完沒了了。

「這是什麽?」

她叫出手機的圖檔,不哭不鬧,安靜得就像之前每一天的她,隻是眼光無比陌生。

他有些吃驚她的冷靜。

「你是興師問罪,還是吃醋?」這女人連夫妻間簡單的吵架也不會嗎?

他知道裏麵會是些什麽,但是他一點慚愧的樣子也沒有。

他隻是利用那個對他有意思,癡心妄想的女人,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不論我是興師問罪,還是吃醋,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答案?是或不是。」

「你想知道什麽?」

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居然反過來問她?

「我相信自己的丈夫,這不是你會做的事。」不隻有外遇,還讓人傳這樣不堪的畫麵來羞辱她。

「如果我說是酒後意外,你會信嗎?」擦槍走火,加上他有幾分蓄意,也縱容那女人把私密照傳給她看,他是做得過火了些。

「你解釋,我就信。」

傅閑庭的眼神錯綜複雜,怒意蒸騰上了眼。

「我比較想知道你有沒有把我這丈夫放在眼裏,我跟別的女人上床了,你不但不吃味,還好整以暇的在這裏質問我,管萌萌,你到底是不是我傅閑庭的老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她冷靜得叫人惱羞成怒。

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她,為什麽她要在這裏受人詰問?

管萌萌掐緊了掌心。

「你要離婚嗎?」她問。

她這麽乾脆,倒叫傅閑庭錯愕,心也涼了半截。

「你在胡說什麽?」

「其實我也不想,但是你有一次外遇,就會有下次,食髓知味,我沒辦法忍受這個,如果你已經決定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我可以成全。」離婚,她從來沒想過的事,現在卻那麽容易的脫口而出。

她真的不想離,是不想讓住在鄉下的爸媽擔心煩惱,至於她自己,她也以為自己會大吵大鬧,甩傅閑庭耳光,也以為會痛不欲生,可是都沒有。經過一夜的沉澱和反覆思考—

她能冷靜都源於,她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