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什麽事?」
「下個星期六,晚上八點,凱悅酒店,」微微一頓,咬牙,慕容霜恨恨地說:「我的訂婚宴。」
「妳……」沒有想過她會這樣的回答,慕容霏霏驚訝得無法言語。
訂婚?在「那件事」發生不久後就訂婚?
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慕容霜霜冷冷地重複:「很驚訝嗎?沒錯,我要訂婚了。」
「跟……誰?」
「林巨子的兒子,林健一。」
「是……是爸爸的主意?」姐姐不可能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她心底的傷還沒有完好,她怎麽可能會再一次做出這種挖出自己傷口的事來?唯有爸爸的命令,姐姐才不會拒絕的。
聞言,慕容霜霜輕笑出聲,可那笑聲卻是淒冷與苦澀的。
「姐……」瞧見她這副模樣,莫容霏霏心疼地伸出手,想安慰她;但她還沒有來得及出口的話,卻慕容霜霜被打斷了。
「妳知道嗎?妳從小到大都很幸運,至少,妳比我幸運多了。」慕容霜霜推開妹妹的手,高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接受她的安撫。
「姐?」慕容霏霏的心一揪。
「妳知道爸為什麽會比較疼妳嗎?因為妳那張長得像媽媽的臉!」紅了眼,慕容霜霜指著妹妹的臉,「就是妳這張臉,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拒絕過妳的要求;妳要什麽就有什麽,連妳要離開那座該死的籠牢,他也答應妳!」
「而我呢?什麽都沒有!因為我長得像那個他不愛的女人、那個不負責任的女人!所以不管我有多努力,他從來都沒有稱讚過我……他唯一一次稱讚我,就是當公司財政出現問題,我答應與林健一結婚,讓林家解救我們的公司。」說完,她扯出一抹嘲諷的苦笑。
「姐……我不知道……」慕容霏霏從沒有想過,外表如此堅強的姐姐,竟然也有這樣的脆弱和痛苦。
「收起妳的眼淚,我不需要妳的同情。」慕容霜霜別過臉,不願讓她看到自己落淚的表情,「總之,話我已經帶到了,妳當天若不想出現,妳就自己跟爸解釋;反正……不管妳說什麽,他都會答應妳的。」
「姐……」
「我走了。」慕容霜霜踩著高跟鞋,宛如女王般高傲地轉身離開妹妹的小房子,再次回去那個囚錮著她身心的籠牢。
看著姐姐離去的背影,慕容霏霏再也止不住淚水,讓它一顆接一顆地掉落。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可以幫得了姐姐,讓她不需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換取公司的存活?
她可以做些什麽?她可以為了姐姐做些什麽事,讓她不再那麽傷心難過?
慕容霏霏的淚水不停落下,心底的痛就像地板上的淚痕一樣,越擴越大……
就算姐姐沒有說出口,但慕容霏霏還是能感覺到,姐姐恨她。
恨她得到的快樂、恨她得到的幸福,甚至……恨她得到了姐姐所愛的人的感情;這,就是她離開家,不敢與姐姐繼續待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原因。
姐姐愛著一個男人,但偏偏,那男人愛的人,是她;不論她拒絕過多少遍,男人還是不願放棄,甚至……在與姐姐結婚當天,當著所有的賓客麵前,說他愛的、想娶的,其實是她慕容霏霏。
姐姐從沒有想過,自己期待的婚禮會變成這樣子,更沒有想過,深愛的男人會在眾人麵前狠狠地將她拋棄。
雖然知道事實並不是由自己控製,但慕容霏霏還是感到內疚;如果當初她能狠下心腸,不怕傷了對方的心狠狠地擔絕他,或許,姐姐不會遇上這樣難堪的場麵。
可這件事情,才不過經過了一年,爸爸卻如此狠心地替姐姐安排另一場訂婚宴,不但勾起了姐姐心底的傷痛,更是勾起那些曾經出席過姐姐的婚宴、看著她如此被拋棄的人的回憶。
爸爸這個決定太過殘酷了!可是,她也明白,縱使爸爸再疼愛她、再聽她的話,她也無法改變爸爸的決定。
渾然不知道自己什麽如何到寵物醫院裏接了力琪回來,小家夥精力充沛地在家裏跑來跑去,追毛線球、玩小皮球,那天真而無憂無慮的可愛模樣,卻無法讓她的心再度開朗起來。
將自己蜷縮在床的一角,她的心好沉、好重。
彷佛感受到主人的傷心,力琪停下追逐小皮球的舉動,緩緩地靠近她,依靠著蜷縮的主人。
「力琪乖,謝謝妳的安慰,媽咪沒事。」將小貓抱起放在懷中,牠的安慰讓慕容霏霏感到好窩心。
她獨居在外,但至少她還有力琪的陪伴;有什麽事不高興,力琪也會逗著她,讓她可以再次高興起來;但是,姐姐不一樣,雖然她跟爸爸住在一起、雖然大宅裏頭有著許多的傭人與管家,但他們都不會在姐姐難過時安慰她、不會在姐姐需要人陪伴時陪伴她……所以,姐姐說得很對,比起她,自己真的幸運很多、很多。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夠將自己一半的幸運轉給姐姐;最起碼,讓姐姐不用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可是……她又能為姐姐做什麽?
「怎麽了?」帶著戲謔的男性嗓音,突然在屋子裏響起。
慕容霏霏有點詫異地抬起頭來,瞧見了那不應該憑空出現在她的屋子裏的男人,「你為什麽進得了門?」她明明已經將所有的鎖都上鎖了,沒有鑰匙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從外麵進來!
「我拿了妳的備份鑰匙。」他說得輕鬆,彷佛他拿的不過是一根牙簽。
「那是我的鑰匙,你怎麽可以隨便拿走!」見到他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積壓了 一整天的無助與煩躁,終於爆發了!
「而且,你並沒有得到我的同意,就隨便進來我家,你這是擅闖私宅,我隨時都可以報警,讓你去吃牢飯!」
止住原本朝她邁開的步伐,停在大約距離她數步的地方,龍潮一手撫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該拿生氣的她怎麽辦。
「如果害怕的話,現在、馬上將我的備份鑰匙交出來,然後給我走人!以後別再來我家了!」以為他是被自己的話唬住了,慕容霏霏再接再厲,隻想將這個隻會帶給她更多煩惱的男人趕走。
她現在,真的沒有更多的時間和心力去思考他的事,姐姐的事,已經將她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害怕?」聞言,龍潮忍俊不住地輕笑出聲,開次邁開長腿朝她走去,並且不理會她的掙紮,硬是將她摟入懷中,「我會害怕警察?這真是我最近聽到的笑話當中,最好笑的一個。」
即使被他箝製在懷裏,她依舊不馴地掙紮著,甚至抓起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腕處大口地咬下。
龍潮任由著她咬著,既不逼她鬆口,也不收回手臂。
她知道自己咬得太過用力,因為口中慢慢地泛開一陣的腥甜味;可也是那血腥味,將她的理智瞬間收回她失控的腦袋裏。
她張開口,無措地看著那冒著血絲的齒印。
內疚,又再次襲上她。
慕容霏霏很清楚,這並不關龍潮的事,她隻是遷怒了。
「沒事,別放在心上。」收回手臂,他對腕上的傷視若無睹,隻是用指抬起她恢複平日理智的小臉,「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龍潮再次詢問。
她半垂下眼簾,不敢直視他深邃的雙眼,被他擁在懷裏,昨日被吻、被摸的記憶不請自來,使她尷尬得直想走開。
「放開我!」她雙手擱在他的胸前,推著他。
感到主人的不願意,力琪豎起背毛,惡狠狠地低聲鳴吼。
深邃的墨眸,落在發惡的小貓身上。
「力琪!」猜不透龍潮在想什麽,慕容霏霏連忙將貓收入懷中,祈求道:「不要傷害牠!牠不是故意的。」
一手騰空抓過她手中的貓,那小小的身驅彷佛他輕輕一使力,便足以掐斷。
「牠是妳的貓?」龍潮頗感興趣地打量著貓,邊問著她。
「對……」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隻能盯著他的長指,在貓咪的小身體上遊走輕撫。
被撫弄得極為舒服的貓呼嚕出聲,瞬間被他馴服;像是能感到他並沒有惡意,力琪恢複平日柔馴的模樣,乖乖的躺在他的懷中,小小的臉兒摩擦著他的掌心。
「小貓,牠跟妳一樣,都是這麽逗人憐愛。」龍潮勾起一抹微微的淺笑,偏過臉去,看著滿臉驚訝的小女人。
慕容霏霏不敢置信地盯著力琪,因為這小家夥平日最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更別說是被對方摸弄了!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龍潮,但偏偏牠卻乖乖地躺在他的懷裏,溫馴得像龍潮才是牠的主人。
將昏昏欲睡的力琪放回她床邊的小睡窩,龍潮回過身來,背靠在牆上,再將她拉過來,趴在自己的胸前。
「好了,可以告訴我剛剛怎麽了吧?」大掌輕柔地撫過她披在肩膀上的烏黑長發,繼續剛剛的逼供。
他的話,教她驚覺自己居然忘卻了姐姐的事。
龍潮抬起帶笑的眸,看她,等著她的答案;可是慕容霏霏卻別過臉,始終不願吐露他所要的回應。
這是她家裏的事,本來就與龍潮無關,所以他並不需要知道;即使告訴了他,讓他知道了,他又能怎樣幫她?反正說了也得不到解決的方法,那麽,她還是不要告訴他好了。
「為什麽不說話?」抬起她低下的頭,他逼近她柔嫩的頰邊,「難道還有什麽事,是妳不能對我直言的嗎?」
舌尖滑過她的耳垂,換來她一聲嬌吟,他低笑出聲;他沒有忘記,懷中的小女人到底有多敏感熱情。
「你……你放開我!」雙手抵在他的胸前,慕容霏霏使力地想掙開他加諸於背後的箝製,隻是卻比不過他的力氣。
「想要我放開妳,就先告訴我,妳剛剛在想什麽。」他開出條件,「否則,妳就乖乖的待在這裏吧!」
為什麽要逼她說出來?為什麽就不能讓她自己一個人靜靜地想,或者是靜靜地責怪自己的無能為力?
慕容霏霏深吸了口氣,握了握雙拳,「你真的這麽想知道嗎?那好,我告訴你……」她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包括自己的自責、包括對自己的無能所產生的怨恨,毫無遺漏地說出來。
淚珠一顆顆的掉下,一顆顆滴在他的胸口上,穿透過薄薄的衣料,微溫的濕意染上他的心窩。
是對自己的怨,也是對自己的無奈,既酸且苦。
她以為是她奪走了自己姐姐的一切?這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傻女孩。」他低喃出聲,沒有阻止她的落淚。
頭一遭,對母親與妹妹以外的人所掉的眼淚,有著莫名的感覺,龍潮伸手抬起她的臉,以指拭去小臉上的淚痕。
「為什麽一定要我說出來?就算說了,你也幫不了我,為什麽還是要逼我?」她不肯乖乖的讓他為自己拭淚,隻是難過地將臉埋在他的頸間。
他怎麽可能幫不上忙?身為龍門的三少爺,或許他的權力比不上大哥與二哥,但要幫區區一個小小的慕容集團度過財務困難,又怎麽可能難得了他?
隻不過,他幫她的理由呢?幫了她,接踵而至的麻煩又有多少?
他盤算著,一語不發。
慕容霏霏的心稍稍沉了下去,雖然早已經料到,他不會開口說出會幫她、要她別擔心的話,但麵對他的沉默不語,她還是感到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