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胸無大誌

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

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

-----------楊萬裏《閑居初夏午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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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下了第一場大雪之後,宋缺終於來了。

冬雪初晴,屋簷上的白雪還未消融,冷冽的風呼呼的吹著,讓人的臉上發幹,陽光灑落下來,有些耀眼卻感覺不到溫暖。

我和綰綰坐在一座茶樓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麵歡迎的場麵,綰綰穿著一件白色的裘衣,坐在椅子上,一雙光潔如玉的腳丫時隱時現。

“你不穿鞋子不冷麽?”我看著有些不忍心的說道。

“這是我們陰癸派獨特的練功法門,用真氣護住全身,無論是走路吃飯還是睡覺,在任何時候都處在運功的狀態,久而久之使用真氣就會純屬自然,像平時生活一樣。”綰綰認真的說道。

“可是穿上鞋子也一樣可以練功啊。”我舉例道,“像你師父,還有清兒……”

“我不喜歡穿鞋子,我不喜歡被束縛。”綰綰語氣很衝的說道。

“總有些原因吧?”我不甘心的問道。

“你很好奇麽?”綰綰斜睨著我,語氣不善的說道。

我當然很好奇,看大唐原著的時候我就對她為什麽不穿鞋子很不解,一個人養成特殊的習慣總是因為某些特殊的事情造成的,現在有機會當麵問她本人,我自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是啊。”我一臉期待的說道。

“我就不告訴你。”綰綰得意的笑道。

“……”

我覺得這輩子是鬥不過這個古靈精怪的妖女了,所以我轉過頭朝著外邊看去,從這裏剛好可以看到成都城的主幹道,這裏是宋缺進城的必經之路,解暉帶著傷勢來到城門口迎接,巴蜀的各方勢力都有出麵,沿街的是普通的百姓,他們興奮的等待著,以能看到宋缺為榮。

看到這個場景不難明白宋閥對於巴蜀的意義,十八年前的歡迎場麵雖然也很熱鬧,卻沒有這麽鄭重,那時候的宋閥隻是偏安一方的諸侯,那時候的大隋朝國事日隆,天下太平。

而如今宋閥作為可以問鼎天下的勢力之一,對於巴蜀的意義自然不同,這個叫做宋缺的人不僅是宋閥的閥主,天下有數的高手,還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帝。

“做人做到宋缺這個地步算是無憾了。”我感歎道。

“你很想成為他麽?”綰綰饒有興趣的問道。

“呃,不想。”我斷然說道,“我的理想不過是和自己喜歡的人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有句話說的好,愛江山更愛美人。”

“看來即使你做了皇帝也是個無道的昏君。”綰綰輕笑道。

“昏君倒是不至於,最多不理朝政罷了。”想著自己做皇帝的樣子,我不由搖頭笑道,“我這輩子都是當小職員的命,做領導太累,壓力大啊!一不小心亡國了那就遺臭萬年了。”

“你還真敢想啊。”綰綰不屑道,“師傅曾經評說這個亂世裏的梟雄,李淵太軟弱,竇建德太魯莽,李密太陰柔,王世充太自負,杜伏威太短視,唯有宋缺是沒有缺點的,他在嶺南蟄伏這許多年,不動則已,一動必將傾覆天下。”

“哦,那李世民呢?”我好奇的問道。

“在這些後起之秀中,李世民太優柔,白玉京太油滑,寇仲太霸氣,徐子陵太淳厚,至於你麽……”綰綰停頓下來。

“怎麽還有我?”我不解道。

“誰讓你的風頭很盛呢?”綰綰白了我一眼,“師傅說你太胸無大誌了,若是江淮軍在你手裏的話,那麽……”

“啊,你們不會想著對付白老大吧?”我緊張的說道,“即使是過河拆橋,這個時候也太早了些吧。”

“拆什麽橋?如今連河邊都沒到呢。”綰綰沒好氣的說道,“師傅是感歎白玉京畢竟不是自己人,雖說有清兒師姐在旁照看,可白玉京這人看著可親,心裏麵卻是個有主意的人,若是有一天背叛了我們,那陰癸派必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沒那麽嚴重吧?”我不敢置信的說道。

“這是爭霸天下,可不是兒戲。”綰綰責備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輸的人就是死。一個未來的帝王不會希望被一個門派所控製,那麽我們和他的決裂隻是時間的問題。”

“既然陰後看的那麽清楚,那為什麽還……”我疑惑道。

“這就是一個對弈的過程,不到最後沒有人知道結果,從如今的形勢看江淮軍是最好的選擇,以後的事情充滿了變數,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或許會有一個可以妥協的辦法也說不定。”綰綰不確定的說道。

這樣的例子在曆史上比比皆是,就說朱元璋當初起兵靠得是明教,可坐了皇帝以後就大肆撲殺明教教徒,迫使明教改為日月神教,改頭換麵才能生存下去,這是朱元璋害怕了,他能靠著明教奪取別人天下,那其他人也可能靠著明教奪取他的天下,他必須把這種威脅消滅掉。

“看來爭霸天下還真是一個複雜的遊戲。”我苦笑道,“這遊戲這麽殘酷一點都不好玩啊,我看你們玩的倒是樂此不疲的。”

“那是自然。”綰綰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這是關係到整個天下的事情啊,想想天下的大勢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你有機會創造一個新的王朝,你可以站在巔峰看這個世間,難道這個還不會讓你興奮麽?”

“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誠實的說道。

“所以說你胸無大誌嘛。”綰綰一臉輕視的說道。

“或許是吧!”我坦誠道。

在我認識的人裏麵,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就連孫思邈都成為了一代神醫,當然他本來就是,其他落雁如此,美仙如此,就連婉晶都對整合陰癸和東溟兩派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唯一和我一樣沒有什麽抱負的似乎隻有素素和楚楚了。

難道是因為我們都處在社會底層的緣故?

她們兩個在這個時代是身處底層的小丫鬟,我在未來是身處社會底層的小職員。對將來不抱希望,所以生活的輕鬆,沒有向上攀爬的動力,也沒有壓力,這個應該就是胸無大誌吧!

就在我思索生活的意義的時候,外邊街道上的歡呼聲猛地響起,一浪高過一浪,讓城裏冷冽的天氣似乎變的熱氣騰騰起來。

在成都下了第一場大雪之後,宋缺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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