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王,那些畫師究竟是把畫趕出來了沒有?”

“呃……”沒料到矜矜會突然提起這事,管事登時麵有難色。“畫師們說要在今日之內趕出一百本,實在……實在……”

“所以他們還沒趕出來?”矜矜裝模作樣的大叫。“不過是仿著我的畫繪到書冊上,二十個人趕了三天竟然還趕不出來,存心要我生意做不下去是不是?你去告訴他們,就算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最慢申時前就得把東西交出來。”

“這、這……”

“要是趕不出來,連茅房也不用去了!”

“啊?”管事一臉錯愕,從來沒見過小姐這般苛刻,卻不知這隻是矜矜的緩兵之計。

眼看管事神情驚訝,矜矜乘機回頭偷瞥了柴騫一眼,接著又道:“算了,我自己去催,順道幫忙趕工。”

語畢,她立刻轉身朝門外衝去,佯裝非常、非常忙碌的模樣,誰知柴騫卻在她踏下石階、踩上一地碎片之前,及時擋住她的去路。

“讓開。”她頭也不抬,瞪著眼前那宛如銅牆鐵壁的厚實胸膛。

“老爺夫人有請。”他就隻會重複這句話。

“你沒看到我急著出門嗎?”

“老爺夫人在客棧,正等著您過去。”

“我沒空啦!”她火大抬頭,接著就想越過他離去,誰知道他猝不及防的探出大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低叫一聲,連忙勾上他的後頸,就怕自己會摔下去。

“請恕卑職失禮。”

低沈嗓音驀地在耳邊響起,貼得那樣近,近得讓她可以輕易感受到他熾熱燙人的體溫,感受到他吐出的熱氣襲上自己敏感的耳廓,激出一股顫栗,但同時,她也感受到自己被困住的事實。

水眸立睜,一股怒火頓時衝上心頭,讓她立刻握拳重搥他的後背。

“你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老爺夫人親代,無論如何,務必讓卑職請到小姐。”粗壯臂膀穩穩的抱著她,從容轉身離開書肆。

“我不去,打死都不去,我警告你快放我下來!”她低吼著,一雙小手搥得更加用力,誰知不但無法撼動他分毫,反倒是自己痛得齜牙裂嘴。

該死,他的衣裳裏是藏了鐵板嗎?怎麽會這麽的硬?

她甩著發疼的雙手,不再愚蠢的反抗,隻是氣鼓鼓的瞪著他,一雙美眸燃著明亮的怒火。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我?”王八蛋,造反了是不是?

“卑職不敢。”

“你哪裏不敢,你現在就在違抗我!”

美豔小臉因為怒氣而染滿了薄紅,看起來是那麽的誘人,他卻不敢多看,隻是沈默往前,抱著她大步朝花府經營的客棧走去。

“不準不說話!”啊啊啊,氣死她了!

他單手抱著她,替她將鬥篷攏得更緊,甚至為她戴上垂落的帽兜,讓她的你顏泰半藏在帽兜底下,不讓酷寒風雪刮傷了她的細皮嫩肉,順道也為自己失序的心跳築起一道關卡。

“柴騫!”

縱然藏住她的美麗,她的身子卻是如此的柔若無骨、你柔輕盈……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王八蛋!”

黑眸深處幾不可察的掠過一絲波瀾,掩在層層衣裳下的健碩身軀愈繃愈緊,益發燥熱,恨不得將她摟抱得更緊,或是低頭吻住她鮮豔欲滴的小嘴。

她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卑鄙無恥。

因為他多麽慶幸可以藉著老爺夫人的命令,緊緊地擁抱她,光明正大感受她的體溫、她的你軟、她的馨香。

他愛她,以卑微身分,卻從來不敢讓她知道。

隻能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偷偷摸摸褻瀆她的美麗……

最終,矜矜還是被“強抱”進了自家經營的客棧。

可正確說來,她應該是被帶進建鑿在自家客棧二樓、極其隱蔽的一間密室裏。

密室裏光線並不明亮,卻是寬敞舒適,與客伐其他廂房無異,隻是東邊的一麵牆上被人精巧的鑿了幾個小洞,透過洞孔能夠清楚窺探客棧裏的情形,然而為了隱藏洞孔,牆的另一麵故意吊著一幅古董木雕字畫,深淺不一的鏤雕技法精妙隱藏了小洞,讓人難以發覺木雕字畫的後頭其實別有洞天。

此刻,花連城和花江翠就像一對長相廝守的守宮,肩並著肩以極其不雅的姿勢趴在牆上,不懷好意地往外偷窺,直到柴驀將她放了下來,闔上密室暗門,兩人才轉過身,對她猛招手。

“矜矜,快!快!快過來看看,方才客棧裏來了一批南方商旅,模樣都挺不錯的,你快來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兩人笑得樂不可支,興奮得臉都脹紅了,仿佛偷窺的不是一群吃飯的男人,而是一群光著屁股的男人!

矜矜翻了個白眼,二話不說立刻在桌邊坐下,一點也不打算靠近。

“我不要。”她一口拒絕。

“為什麽不要?”花家二老眨眨眼,臉上的興奮卻是丁點不減。

“就是不要。”她不悅瞪著兩人。“為什麽我非得偷偷摸摸隔著牆偷窺男人不可?”

“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自然要好好的挑一挑。”兩人理所當然地說道,就連笑容都是那樣的自然無辜。“何況你今年都二十了,再不嫁就晚了。”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著,卻沒有注意到角落的柴驀目光一緊,目光晦暗的看向矜矜,暗中緊張她的回答。

“二十就二十,我早說了我不嫁。”矜矜的回答,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你不嫁?”花連城錯愕拚著胸口,仿佛聽見什麽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怎麽可以不嫁?”花江翠也跟著變臉,一臉法然欲泣。“你爹隻有你這個女兒,花家也隻有你這個孩子,你不嫁人,難道要咱們花家斷絕香火?”

看著雙親你一言我一句,一搭一唱的唱著雙簧,矜矜沒好氣地又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兩人要柴驀架她過來,一定又是為了逼她成親。

花家就她一個獨生女,這幾年來爹娘為了抱孫子,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將她推銷出去,三天兩頭就會拿這件事煩她。

“既然不想香火斷絕,那你們就再生一個啊。”她扯開笑容,四兩撥千斤的將責任自肩上撥開,沒笨得掉進兩人的陷阱。“反正娘還年輕,爹也穿受**,隻要加把勁,再生個四、五個應該沒問題。”

“誰說沒問題了?”花江翠大聲反駁。

矜矜迅速挑眉,一雙水眸像是懷疑什麽似的,興味掃向爹爹的**一一

“你娘說的問題,是指她的身子!”花連城伸手拚住**,大聲解釋,連忙阻止女兒那大膽露骨的目光。“你娘天生身子骨柔弱,壓根兒不適合受孕,當年為了保住你差點喪命,你怎麽忍心讓你娘再有危險?”

“既然娘不能生,那你就再娶一個啊。”她收回目光,口無遮攔地竊笑。

花連城眼角一抽,差點就想跳起來破口大罵,可心念一轉,才發現這是女兒的激將法,於是連忙忍住怒氣,擠出笑容。

“爹老了,無福消受齊人之福,所以隻能和你娘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笑得更深了。“你向來孝順,一定不會讓爹娘失望對吧?”

矜矜眨著美眸,也回以一笑。

“這是當然,隻是生孩子總得要兩個人才能辦到,可惜放眼偌大京城,似乎沒有人願意娶女兒呢。”她甜笑陳述事實,臉上沒有絲毫自卑難過,反倒顯得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所以這就是重點了。”花連城嚴肅地打了個響指,完全明白為何自家女兒會乏人問津。“就因為你惡名昭彰……爹是說,京城裏的男人都沒眼光,所以才會覺得外頭那批外地人再適合你不過了。

一旁的花江翠,不住點頭。

“你爹說得沒錯,趁著那些外地人還沒聽見你的惡形惡狀之前,趕緊把人騙到手……娘是說,趕緊找個人嫁了,待生米煮成熟飯,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花連城也跟著點頭,接著卻忽然頓了下,連忙幫愛妻修正一點小錯誤。

“你娘是說,待生米煮成熟飯,那人愛你愛得要死之後,你就會明白爹娘的用心良苦了。”

矜矜沒有回話,隻是隻手撐著嫩頰,笑看著兩人。

“客棧裏還有幾個胡人,你若是喜歡勇猛一點的,娘也沒意見。”眼看女兒似乎不再反抗,花江翠打鐵趁熱,連忙又補充了幾句。

“喔?”矜矜甜笑挑眉,考慮了會兒,這才慢條斯理的自椅子上起身。

以為女兒是被說動了,花家二老雙眼一亮,連忙讓出最好的偷窺位置,讓女兒能夠欣賞外頭的男人。

然而角落的柴驀卻是繃著下穎,立刻亦步亦趨地靠了過來,不著痕跡透過另外一個小洞,也朝外頭窺探。

“怎樣?怎樣、”花家兩老喜不自勝的站在矜矜身邊,迫不及待地希望女兒挑出喜歡的貨色。

“有幾個確實還不錯。”矜矜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與生俱來的天賦讓她僅需一眼就能過目不忘,牢牢記住每一張麵孔。

“真的嗎?”兩夫妻眼睛更亮了。

“隻可惜……”她聳肩。“沒一個上眼的。”她似笑非笑,就想回到座位上。

“怎麽可能,你再看清楚一點!”兩夫妻急忙拉住她。“爹覺得坐在東方窗邊的那一個就很不錯!”花連城推薦自己看中的人選。

矜矜腦中立即浮現一名狼吞虎咽的男人。

“但他吃飯的樣子很醜。”她討厭養豬。

“那西邊櫃台邊的那一個呢?”花江翠接著推薦。

“還算人模人樣,隻可惜一雙眼睛不規矩,老是偷瞧隔壁桌的男人。”

“男人?”兩夫妻一呆。

矜矜看著目瞪口呆的雙親,忽然神秘一笑,低聲為兩人解說。“也就是說嫁給他,恐怕會生不出孩子。”

兩夫妻瞪大眼睛,下一瞬間立刻異口同聲的大喊。

“這怎麽行?這個不行,絕對不行!挑別的,絕對不能嫁給那種人!”兩人絲毫穿受有懷疑矜矜的話,知道女兒眼光向來獨到犀利,從小到大從來穿受有看錯人,他們花家就是因為她的好眼光,才能賣什麽賺什麽、買什麽贏什麽,自一般商家成為京城首富,多年來財源滾滾、財運亨通。

女兒說的話向來不會出錯,所以他們盡量凡事尊重順從她。

縱然女兒熱愛寫繪淫畫,以致聲名狼藉沒人敢娶,但隻要女兒開心,他們也隻能笑著流淚拚命找女婿。

“既然那兩個人都不行,就隻剩下那批胡人了。”花江翠懊惱皺眉。

“縱然身上的毛是多了一點,但總能幫忙生孩子,聊勝於無啊。”花連城也皺著眉頭,幾乎是饑不擇食了。

就在兩人開口打算繼續遊說時,沒想到一旁的柴驀卻忽然打破沉默,開口說出意見。

“小姐天賦異票、才貌雙全,值得世間最好的男子。”他恭敬看著兩人,神態是那樣的謙卑。“倘若將小姐許配給胡人實在委屈,何祝塞外距離京城極遠,生活又是艱苦,小姐怕是受了苦和委屈,也無人可以依靠。”他徐緩說道,一字一句都是那樣精辟合理,宛如當頭棒喝瞬間敲醒兩人。

“是啊,遠水救不了近火,矜矜絕不能嫁到塞外!”花江翠宛若如夢初醒,就連一旁的花連城也忍不住用力點頭。

“對,就算能幫忙生孩子,胡人也不行!”他瞬間就改變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