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甚至清楚記得,他的反應有多“激烈”,所以他應該不會怪她……

應該不會吧?

驀地,一股害怕鑽入了心底,讓她顧不了全身酸疼,硬是轉身尋找他的蹤影,誰知映入眼簾的,是空無一人的床褥,她不死心,緊接著迅速起身掀開紗帳跳到床下,可放眼四周,就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所以他真的怪她?

怪她明知道他視她為主,還勾引了他?還是怪她淫 蕩輕桃誘惑了他?

不,不對,她必須冷靜一點,柴驀若是怪她,就不會將她抱到床上,還為她密實蓋妥嫋被,瞧瞧她身上的衣裳,他還為她換上了幹淨的新衣。

縱然全身酸痛不己,她卻能感覺身子清爽舒適,再也不像昨夜水乳交融時的汗滓孰膩,一定是他趁她睡著時為她擦幹了汗水,甚至為她淨了身一一

這個想法令她臉紅,但也讓她安心不少。

至少經過昨夜,他還是疼惜她的。

不過既然他疼惜她,為何一大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他們才新婚,前一晚才耳鬢廝磨的親密歡愛過,他怎麽可以一聲不響的就拋下了她,若是有什麽大事,至少也得告訴她一聲啊。

矜矜孤伶伶的站在雪白地毯上,看著地毯上那形單影隻的身影,竟忽然覺得悲傷又難過,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遺棄了。

她不喜歡被人拋下,更討厭一個人站在這兒胡思亂想,她得馬上找到他把事情問個清楚,無論他是否怪她,是否後悔與她共度了一夜,她都要他親口解釋清楚。

她一定要知道,他為什麽要拋下她l

縱然全身上下酸痛,矜矜還是硬著頭皮走出了點墨閣,從門房的口中打探出柴驀的行蹤。為了求快,她甚至等不及門房備好馬車,便自行跨上駿馬,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糧行。

抵達糧行時,糧行管事正好在大廳清點北方送來的大麥,見到她如旋風般的奔入大廳,管事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連忙將筆墨賬簿交給了身旁的夥計,急忙忙的迎了上去。

“小姐,這一大早的,是發生什麽事了?”

“柴驀人在哪裏?”矜矜答非所問,若不是管事正好就擋在身前,恐怕會直接衝進中庭。

管事一愣,卻還是迅速照實回答。“柴總管正在後方糧倉盤點,三日後就是販米的日子,所以柴總管他一一”話還沒說完,矜矜己旋風般的消失在眼前。

管事錯愕眨眼,就連一旁的夥計也不禁好奇地湊了過來。

“小姐和柴總管昨日才新婚,怎麽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該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明腸裏會有什麽事!”管事狠狠瞪人,連忙抽回賬簿敲了下夥計的頭。“少說話多做事,省得禍從口出!”

“是……”夥計可憐兮兮的揉著頭,隻好認命的繼續將米糧扛到角落堆好。

而矜矜則是按著管事提供的消息,往糧倉的方向筆直衝去。

一路上,有不少夥計經過向她問好,她都隻是戴衍的揮揮小手,腳步始終不敢停下,直到終於在糧倉前方看到柴驀,才終於緩下腳步。

“柴驀!”她幾乎是惡狠狠的叫著他。

柴驀原本正低頭交代夥計販米的事,聽見她的聲音,不禁迅速轉身。

“矜矜?”乍見她來,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剛毅臉龐,竟難得露出一絲錯愕。“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她快步衝到他麵前,二話不說劈頭就問。“為什麽一大早你就跑得不見人影,連出門也不跟我說一聲?”

“糧行有些事。”他一語帶過,接著忽然改變話題,同時迅速解下身上的大擎披上她。“倒是你怎麽穿得這麽單薄,不披鬥篷,連手套都沒戴,瞧你的小手都被凍紅了。”他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果然就摸到一片冰冷。

想起自己的手套擱在前頭,並不在身邊,他隻好輕輕搓揉她的小手,企圖用自身的體溫溫暖她,誰知道她卻不領情,硬是用力抽回小手,並埋怨地瞪著他。

看出她眼底的怒火,他臉色不變,隻是作了個手勢要身旁的夥計退下。

矜矜也不想在外人麵前討論閨房的事,直到夥計離開,才又發出聲音。

“既然糧行有事,你也該跟我說一聲。”

“可好還在睡……”

“你可以把我叫醒哪,你知不知道一早醒來牙受見到你,我還以為……以為你……”她的眼底盛著怒火,可語氣卻藏著一抹脆弱,猶豫了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的眼,開門見山的問:“總之,你是不是對昨晚的事後悔了?”

“當然不是!”他瞳眸驟縮,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想。

昨夜是他這輩子作過最美的夢,他慶幸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後悔?

相反的,他才擔心她會後悔。

縱然昨夜是她親口允諾,但當時她意亂情迷,難免會判斷錯誤,也許當她清醒後就會悔不當初,所以方才見到她時他才會那樣慌張,甚至故意改變話題。

沒想到情況卻是大大的出乎他意料,她非但沒後悔,反倒因為見不到他,急得連衣裳都來不及多穿一件,便衝到糧行找他一一

如果這是夢,那麽他希望永遠都不要醒;如果這不是夢,那麽他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縱然他否定得斬釘截鐵,她還是揮不開被人拋下的陰霏。

“再過幾日就要開倉販米。”他深吸一口氣,不斷在心中命令自己千萬別露出傻笑,眼前她還氣著,要是他笑了,她鐵定會更生氣了。“糧行裏有不少事需要人打理,可昨夜老爺夫人忙了一晚,又喝了不少酒,我隻好提早過來幫忙。

“就算這樣,你也該告訴我一聲哪。”她髦緊眉頭,見他不像在說謊,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可一雙水眸還是不敢輕易自他臉上移開。

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隱藏想法和心緒,她擔心他隻是在安慰她。

“我看你睡得正甜,所以就沒吵你了。”他繼續解釋。

“隻是說句話,哪有吵不吵的。”她還是埋怨。

“但是昨夜你……l

看他言詞閃爍,她不禁又緊張了起來。“我昨夜怎樣了?”

他輕咳一聲,耳根子微微燥熱,不禁有些困窘的拐彎抹角了起來。

“沒事,隻是想問好累不累?”

她仔細端詳他的神情,雖然無法看出什麽,卻還是察覺到一絲怪異。

“不對,這不是你想說的話,你把話說清楚,我昨夜究竟怎樣了?”

耳根子更熱,他凝視著她與平常無異的臉色,幾番張口欲言,最終還是默然無聲,這是他的習憤,但此時此刻,矜矜最無法忍受的就是他這種習慣!

“你快說啊,我昨夜到底怎麽了?”她太過著急,竟忍不住衝動用力揪起他的衣襟。“你果然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他連忙澄清。

“如果不是這樣,那你就給我說清楚啊!”她吼得更大聲了,一副他不肯說真話,她就跟他沒完沒了的模樣。

見她火冒三丈,他才無計可施的吐出聲音。

“我隻是擔心你太累,昨夜……我失控了,讓你……”他特意壓低嗓音,卻壓不住眼神裏的熾熱火苗。“所以今早才想讓你多睡一會兒,你是怎麽來的?身子現在……還疼嗎?”最後一句話是他摟著她說的,他的唇瓣幾乎就貼在她的耳畔,用彼此才聽得見的音量,詢問她最私密的事。

一瞬間,她隻覺得腦袋裏一聲轟然作響,然後就臉紅了。

她輕輕倒抽一口氣,看著他黝暗的黑眸。

“當然……當然是騎馬來的。”她故作若無其事的別開臉,回答他的問題。

“那身子呢?”他問著她沒回答的問題。

她又抽了口氣,覺得自己似乎連頭發都要燒起來了,卻逞強的不願他看出她的你羞,隻好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輕輕推開他。

“你沒事問那麽多幹嘛?這又不重要。”

“可對我而言非常重要。”他迅速拉回她,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粉豔配紅的小臉。“告訴我,還疼嗎?”

“你!”見他如此固執,矜矜小臉更紅,卻也更別扭了。“總之我說了,這事不重要,何況我都能騎馬過來,能有什麽事?”她再次推開他,動作卻透露出一絲絲的不自然。

而他發現了這細微的不對勁,二話不說,立刻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

“啊……你、你做什麽、”她嚇得連忙摟上他的頸子。

“送你回去。”他抱著她,大步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糧行不是有事嗎?”

就算天大的事,也不及她來得重要。

他太了解她了,她愈是表現得若無其事,心裏愈是有事,她就是這樣逞強又驕傲、別扭又可愛的小女人。

見他不說話,矜矜也沒逼問,隻是冰雪聰明的彎起嘴角,滿心暖甜。

縱然他是個悶葫蘆,可一舉一動卻總是充滿了細心和體貼,她看得出他是疼惜她的,也看得出他總是將她的事擱在心頭的第一順位一一

他讓她有種錯覺,也許他是真心真意在乎著她,對她也許多少有男女之問的喜愛,甚至並不全然是為了報恩而入贅。

無論真相為何,她都喜歡他。

十五年來一直都喜歡著他。

他們之間像朋友也像親人,然而彼此的感情卻遠比友誼更長久深厚,比親人親密複雜,她始終厘不清彼此的關係,也不願刻意去厘清。

因為在她心中,他就是他。

他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沒有人能取代他,更沒有人能夠像他這般深深的讓她在乎、喜愛。

無論成親與否,她都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

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大年過後,氣侯終於逐漸暖和了起來,而矜矜也開始著手撰寫下一本大作一一《男人間其實會發生的事》,因此這幾日總是關在房裏居多。

不過為了不讓她傷了眼睛和身子,柴驀待在府裏的時候,總是會刻意的陪在她身邊看賬本,每隔一段時問就會提醒她休息,而向來不愛人孰,連貼身脾女都不要的矜矜,竟也樂得他陪伴。

偶爾經過點墨閣,總是能聽見兩人間的親密私語,以及歡樂笑聲。

新婚月餘,整個花府上下誰都看得出兩人間的柔情密意,縱然柴驀是入贅的,卻完全感受不到他有任何委屈,而當初反對到底的矜矜,也看不出有任何埋怨,倒像是彼此真心相愛。

眼看兩人如此幸福,花連城和花江翠幾乎每日都笑得合不攏嘴。

畢竟當初這樁婚事訂下時,京城裏有不少人猜測是他們花家挾恩逼迫柴驀答應入贅,也有人猜測柴驀瘋了,有人甚至還暗中下注這樁婚姻撐不到一個月,可如今事實證明,那些人全都錯了

他的好女婿不僅沒瘋,甚至疼愛矜矜都來不及了,一個多月來兩人感情如膠似漆,甜得都快滴出蜜了。

眼看京城百姓等不到笑話,兩夫妻不禁得意極了,每日走在大街上可謂是昂首闊步,大搖大擺,就隻差沒爬到城牆上敲鑼打鼓,將這個事實昭告天下。

不過兩人再得意,卻也沒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一一抱孫子。

畢竟當初他們會逼矜矜嫁人,就是為了延續花家香火,如今兩人既然成了親,自然得拚出個成果,因此在兩夫妻的暗示之下,柴驀自然是乖乖奉命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