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因為時間真的已經不早了,車子才在她家對麵的路旁停下,樹音就拎著包包急著下車。

“謝謝你,真木先生,回程請小心。”她叮嚀完,伸手要開車門。

突然,他的身子靠過來,大手阻擋了正要開門的她。

她嚇了一跳,猛地將手抽回,然後像小雞似的縮在座位上。

“幹……幹嘛?”樹音驚羞的看著正定定注視著自己的他。

“你……”他黑得像兩口深潭般的眸子鎖定了她,“喜歡山田嗎?”

“山田室長嗎?”她愣了下,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他這麽問,不過她還是老實回答,“喜……喜歡啊,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山田說他喜歡你。”

“喔。”一時之間,她不知如何回應。

“他符合你對結婚對象的要求嗎?”

迎上他深沉又凝肅的目光,她心頭一悸。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她?難道是山田室長要他來探她的口風,或是托他向她表白?

不會的。雖然山田室長是個儒雅又溫柔的人,但她覺得他是那種一旦鎖定目標就會主動出擊,而不會透過麽三者傳話的行動派。

“真木先生。”她秀眉一擰,神情嚴肅,“你是不是又想趕我走了?”

“什……”藏人微怔。

“你想亂鴛鴦譜好教我快點結婚離職,對吧?”她有點生氣的瞪著他,“雖然我想當幸福人妻,但那不表示我就沒有工作的熱情跟熱忱,我現在可是很努力耶。”

她激動又氣憤的反應讓藏人看得傻眼。她以為他這麽問她是別有目的?在她心裏,他真是那麽壞、那麽沒人味的家夥?

“你是笨蛋嗎?我什麽時候說要趕你走?”他強壓下內心慍怒。

“那你幹麽問我喜不喜歡山田室長?又問他是不是我理想中的結婚對象?”

“你說你想找個喜歡的人結婚,不是嗎?”他一雙怒眸瞪視著她,“剛才你也說自己喜歡他啊。”

“我說的喜歡又不是那種喜歡!”像是怕他聽不見似的整個人往前一挺。

“這回又是哪種喜歡?”仿佛不甘示弱,他也迎上前去。

兩人像是寓言故事中在橋上狹路相逢的山羊般,惡狠狠的瞪視對方,誰都不退讓。

“就是一般的喜歡!”

“是像喜歡我一樣的那種喜歡嗎?”

“不是!呃……”樹音衝口而出的同時,已後悔自己一時嘴快。她驚羞的收回自己直視著他的視線,眼睫低垂,神情懊惱又焦慮的連忙解釋,“其……其實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喜歡,隻是那個……”

她急著想解釋,但越是想解釋,腦袋就越是一片空白,才驚覺她活生生挖了個坑給自己跳,而且恐怕還爬不出來。

“隻是什麽?”他察覺到她的緊張與羞怯,一雙黑眸因眼前嬌羞迷人的她染上,呼吸變得份外濃濁。

“你別誤會,那個我……我是說……”樹音麵紅耳赤,神情嬌羞,“我說的喜歡是……咦?”

話未說完,藏人突然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臉一抬。

迎上他熾熱又霸氣的目光,她心頭一悸,但還沒反應過來,她眼前已一黑。

她漸漸發現自己眼前一黑是因為他的臉擋住從窗外漫進來的光線。他的臉靠得很近,近到她無法看清楚他臉上是什麽表情。

熱熱的,濕濕的,軟軟的……這就是……嘴唇貼著嘴唇的感覺嗎?

驟地,一條警覺的神經將她的點飄飄然後意識拉了回來。

天啊!嘴唇貼著嘴唇?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隻聞其名,不知其實的“kiss”嗎?

“你幹麽?!”她手一打直,推開他的臉膛。

“是kiss,你不懂嗎?”藏人有點尷尬,語氣卻理直氣壯。

“你——”他覺得真的是笨到連kiss都不知道的傻瓜嗎?她問的是,他幹麽要親她?!

“你沒試過嗎?”他以一貫的傲慢掩飾內心的激動。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麽問她。難道他認為隻要他想,就右以隨便他親嗎?她越想越生氣,眼淚瞬間從眼眶裏飆出來。

“你又哭什麽?”他渾身一震,該死,他隻是情不自禁親了她一下,她幹麽一副他把她給怎麽了的表情!“我隻是親你,又不是……”

話未說完,樹音高舉包包,使勁的朝他的頭了一下。

“笨蛋,審我的初吻!”她大喊,然後迅速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她連車門都來不及關上,就像逃離似的往她家裏衝。

藏人摸摸自己的頭,視線追逐著逃離的她。

初吻?這是她初吻?他實在不想說自己賺到了,但老實說……他心裏挺開心的。

不過話說回來,她下手也太狠了吧?

“該死……”他打開燈,捱近前擋風玻璃的後視鏡一看。

果然,他額頭上有一道金屬配件刮傷的血痕。

“笨蛋,你在打土匪嗎?”他擰著眉審視傷處,“看我明天怎麽跟你算帳。”

他說得咬牙切齒,但眼睛卻笑了。

他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到沒藥醫了,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奪走她的初吻,簡直是可惡透頂!

隨隨便便就親人,他是小狗嗎?

“嗚……”她蒙在棉被裏,哀悼她逝去的初吻。

可真奇怪,她明明就氣得半死,為什麽心髒卻跳得又急又快?

在她的心中好像有一盞忽明忽滅、搖擺不定的小小火光,那火光越來越熱,越來越……膨脹。

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她的胸口這麽熱?為什麽她的眉心皺起,唇角卻不自覺的上揚?糟了,她也瘋了嗎?瘋病是會傳染的嗎?

“可惡!可惡!可惡!”她霍地起身,抓著枕頭又揉又打。

發泄完情緒,她累得氣喘籲籲,然後咚的一下癱在床上,她瞪大著眼睛仰望天花板,心情慢慢平靜沉澱下來。

“唉……”她無意識的輕歎一聲。

他為什麽要吻她?是捉弄她,還是心存壞念頭的占她便宜?不是說隻喝了一杯清酒不會醉?既然腦袋清楚,怎麽會幹出這種蠢事?

他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法逼走她吧?可是……不像呀。如果他想逼走她有太多機會跟方法,不必……喔,煩死了!她明天還要不要上班啊?

努力了兩個星期,也慢慢看見一點成果,她實在不想就這麽逃走放棄。

突然,她的手機傳來簡訊的鈴聲。

她翻了個身,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是支陌生的電話號碼,打開簡訊,上麵寫了幾行字——對不起,別胡思亂想,明天準時上班。

是他傳的簡訊?他什麽時候知道她的手機號碼的?

唉,她在笨什麽,他是老板,所有職員的資料全都在他手上,他有什麽不知道的?

不過他跟她說對不起,又要她別胡思亂想是什麽意思?是他對於吻了她這件事很抱歉,然後要她別想得太複雜,誤以為他對她有意思?

“混蛋!”

她本來想故意遲到的,但不知為何,時間一到,她就自然而然睜開眼睛,車子一來,她就莫名其妙加快腳步,等她發現時,自己已經準時抵達大和光電了。

在一樓大廳等秘書室的專用電梯時,身後有人輕拍她一下,原來是山田室長。

“早,樹音。”

“早安,山田室長。”她彎腰一欠。

“今天看起來很沒精神,沒睡好嗎?”山田俊樹溫柔的笑視著她。

“嗯。”她老實的點頭,不過不能讓他知道她沒睡好的原因,“聽說你跟真木先生去劄幌,我以為今天不會看見你……”

“本來應該主是這樣,不過真木先生他似乎有非趕回來不可的理由。”

“非趕回來不可的理由?”樹音微怔。

“是啊。”他高深莫測的一笑,“他好像急著想看見什麽人。”

“咦?”

那奪去她初吻的混蛋,急著要回來見什麽人?他昨天飛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司來“押”她陪著去西海吃海鮮煨麵,還是這期間,他有見到什麽人嗎?難道……他是因為沒見到那個人,所以拉她相伴?

吼,這更不可原諒了!

叮的一聲,電梯從地下室上來,然後打開了門——

“早,真木先生。”

“早。”

電梯門一開,山田俊樹就看見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藏人,而藏人也看見電梯外正聊著的兩人。

樹音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他,而且得跟他處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裏,雖然電梯裏不會隻有她跟他兩個,她還是猶豫著該不該走進電梯。

而正當她內心掙紮著,已先一步走進電梯裏的山田俊樹輕喚了她一聲。

“樹音?”

“ㄟ?”她猛回過神,迎上的不是山田室長溫柔的眼神,而是真木藏人鷙猛又霸氣的目光,倏地臉一陣火熱。

“不進來嗎?”山田俊樹疑惑的問道。

“呃……我……”樹音下意識的回避藏人幽黑深邃的雙眼,卻仍感覺得到他熾熱的視線。

“快進來!”這時,藏人突然沉聲一喝。

“是!”因為聽話慣了,一聽見他的指令,她便反射性的答是並迅速往電梯裏移動。

樹音刻意站在靠門的位置,盡可能讓山田俊樹為她擋住藏人的視線。

電梯以讓人舒服的速度直上二十五樓,但藏人的存在卻令樹音頭皮發麻、臉頰發燙,焦慮不安的扳弄著自己的手指頭。

“樹音,你是不是發燒了?”突然,山田俊樹伸出手輕摸她的額頭。

“ㄟ?”她一怔,“沒……沒有啊。”

“你的臉好紅又好熱,最近是流感高峰期,你要小心。”他溫柔的笑視著她,語氣充滿真心的關懷。

“謝謝你的關心。”她衷心的感謝他,但同時也意識到兩道像生魚片刀般銳利的目光朝她射過來。

而那目光來自於他——真木藏人。

“嗯哼。”藏人幹咳一聲,試圖擊破他們兩人之間溫馨甜蜜的結界。

“真木先生也感冒了嗎?”山田俊樹笑視著他。

“我搞不好也發燒了,你要不要摸摸我的額頭?”他酸溜溜的說。

山田俊樹微怔,然後像是意會到什麽的咧嘴一笑。

“真木先生如果需要的話,我非常樂意……”說著,他伸出了手。

藏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

“咦?”山田俊樹眼尾一瞥,赫然發現他額頭有道小小的傷口,“真木先生,你的額頭被什麽刮傷了?”

“昨天晚上被貓抓傷的。”他故意說道。

“貓?你什麽時候養貓了?”

樹音臉色一陣慘白,知道他口中那抓傷他的貓指的就是她。他額頭上的傷一定是她昨天一時激動,拿包包K 他所造成的……

慘了,他會找她算帳嗎?一定會的,他看來是有仇必報的人。

這時,電梯抵達二十五樓,門一開,她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一整天,藏人感覺樹音在躲避他的視線。

每當他走出辦公室,她就開始低頭裝忙,但為免山田或是任何人察覺異狀,他又不好貿然接近她或是叫她進辦公室。

難道那笨蛋打算這麽避著他一輩子?他的吻有那麽惡心,教她把他當變態一樣防著?可惡,那是她寶貴的初吻,可也是他睽違三年的吻耶。

昨天他已經發簡訊跟她道歉,她還不肯原諒他情難自禁所犯下的“愛的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