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近走在京城街道上,隨便攔個趕路書生或是賣菜的老太太,問問他們大齊國近幾個月來有什麽新鮮事兒,想必無論那十六七歲的年輕書生,還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都會萬般肯定的說,是「西南軍大捷」!

大齊國立國至今三百餘年,也不知是國都位置選得好,還是曆代先皇庇佑、皇陵風水極佳,總之從開國至今雖非不曾曆經波折,但大體上說來仍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內雖偶有小憂,外卻從無大患。

一直到十多年前突然崛起的西南蠻子,開始侵襲大齊國邊境。

要知大齊安逸多年,軍隊裏的兵爺兒們早個個養尊處優慣了,豈是那些人高馬壯的蠻子的對手?於是西南大軍頓時被打得節節敗退,甚至被奪走了數座城池。

消息傳至京城,舉國譁然。

誰也未曾想到那些他們從未放在眼中的「化外之民」如此膽大,竟敢進犯大齊國。

偏偏西南大軍又不爭氣,居然連小小的蠻子都收拾不了。

皇帝心急如焚,接連派了幾員大將過去,還從全國各地徵調了青壯年男子從軍,可西南的戰況卻越來越惡劣,而那些被派去的大將,也再沒回來過。

一年前,當皇帝派出的將軍再次戰死沙場,十萬大軍僅存數千人,將士們盡數為國捐軀,西南最後一道防線亦岌岌可危,大齊國陷入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

就在此時,一名叫徐延英的小兵挺身而出,迅速成了這支無主軍隊的頭兒。當時他果斷的棄守城池,帶領剩餘的軍隊連夜徹出駐守的穎城。

西南蠻子以為大齊軍怯了,不禁大喜,立刻衝進空無一人的城中大肆劫掠,完全忽略城中隱隱飄散的不尋常氣味。

就在他們正在城中捧著搜刮來的金銀歡呼時,一支支火箭自城外飛了進來,落在地上、屋簷上,迅速蔓延成一道道火龍。

這時蠻子們才發現奸惡陰險的大齊軍竟在城中各處潑滿了油,油遇火即燃,一下便將整座城吞噬。

一些比較機靈的蠻子立刻掉頭朝城外跑去,卻在出城門的瞬間,被密密麻麻從天而降的箭紮成了刺蝟。

原來竟是徐延英派人堵住四座城門口,一見蠻子逃出城便殺。

當日的穎城成了煉獄,五萬蠻子盡被生生屠殺於城中。

穎城這一仗,徹底振奮了大齊軍的士氣,之後徐延英領著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襲先前被攻破的城池。

這些年西南蠻子在大齊軍身上嚐盡甜頭,早已無十多年前的悍勇,徐延英率領被激發血性的西南大軍,勢如破竹的將被奪的城池一一收複。

當最後一座城池被收複的消息自西南傳來,舉國歡騰。

從軍的男人們終於可以歸家了,百姓們喜得恨不得替徐延英立長生祠;朝中百官也為不用去西南送死或是丟官,而大大鬆了口氣。

不過最高興的還是非皇帝莫屬,因他終於保住了江山,沒有愧對先祖。

皇帝禦筆一揮,竟直接封這原無官無職的徐延英為忠勇侯、護國大將軍。

就在此時,兵部侍郎卻跳出來大呼不可,道那徐延英乃罪臣之後,先皇曾下令徐家世代不得入朝為官,更遑論封侯。

還沉浸在狂喜中的皇帝哪裏管得了那麽多,甚至連「那是當年先皇胡塗了」的話都說出口,不但不願收回成命,還急召徐延英回京,一心想見見此役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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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京城中格外熱鬧,除那條特意空出來的街道尚稱寬敞外,兩旁早擠滿了引頸期盼的百姓。

馬蹄聲響起,一隊身著輕甲、僅十餘名的騎兵,肅穆而整齊的穿過街道,四周百姓才剛看清他們的模樣,隊伍便已遠去,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為此百姓們紛紛捶胸頓足表示惋惜,可某些知情的官員見狀,卻是暗暗稱奇。

大齊國的將軍無令不得帶兵馬入京城,即便是帶著大軍凱旋歸來,也必須將軍隊安置於城外,隻能領極少數的士兵跟隨。

但先前皇帝一心急著想見人,壓根沒想到要提醒他的新任護國大將軍此事。而皇帝既未開口,其他官員自然也不會多事去告知徐延英此事。

沒想到徐延英雖乃小兵出身,竟還知此規矩,隻帶了剛好的十五名士兵入城,不犯半點差錯。

皇帝立刻高興的接見了徐延英,並賜下豐厚的賞賜,在經過這麽多年的戰爭後,他已深深明白擁有一名厲害將領的重要性,必要好好攏絡住。

他大大褒獎了徐延英一番,又興致盎然的問了幾個問題,後者不卑不亢的態度令他越看越是滿意。

再觀這徐延英年方二十五,英氣勃勃、智勇雙全,第一次麵聖便應對得宜,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一時興起,忍不住脫口道:「愛卿還未婚配吧?朕將和韻公主下嫁與你可好?」

徐延英聞言一愣,終於露出今日第一個錯愕的表情。

不過他的失態反倒把皇帝給逗樂了,撫掌大笑:「怎麽,愛卿可是驚喜得呆了?」

徐延英慢慢垂首,眼中閃過隱晦不明的流光,隔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道:「謝皇上厚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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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

姚萱萱覺得全身無處不熱。

是誰帶著厚繭的大掌,撫過她的肌膚,試探著她最脆弱敏感的那一點。

起初那動作還有些生疏,後來卻慢慢熟練起來,在她身上挑起了絲絲情慾。

她想抗拒,又迷惑於那陌生卻奇特的快感,她很想看清男人的長相,然而不知是汗水還淚水的霧氣蒙住了眼,令她望去一片白茫。

她急促的喘息,哽咽般的氣音自喉間逸出,分不清究竟是恐懼還是歡愉。

最後,被逼到極致的快感征服了她,她隻能輕聲啜泣,再提不起丁點力氣。

過去不是沒有看過那些直白描述男女情事的文字,可沒有一段文字,能夠確切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渾身戰栗著,感受那屬於男人的一部分,緩慢而堅定的破開她脆弱的防備……

「不要!」她終於驚喊出聲,猛地自床上坐起。

隻是當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後,卻不由得愣住。

整張大床上隻有她一個,哪來的男人?

又隔了一會兒後,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啊,怎麽又是春夢!」姚萱萱哀號。

而且還是逼真到讓她有了生理反應的春夢!

姚萱萱用力咬住唇,她甚至還能感覺到私密處隱隱傳來的溫熱感……

可惡,這已經是這一年多來不知道第幾次春夢了,她非常有想撞枕頭自殺的衝動──噢,千萬別質疑她的決心,這年頭的枕頭真的硬到可以砸昏人的。

「姚萱萱,你給我清醒點!」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再這樣下去,她都懷疑自己嚴重慾求不滿了!

她沮喪的低頭將臉埋進手中,想盡快平複過快的心跳。

打從一年多前醒來,莫名其妙發現自己換了個身體和生存年代後,她的人生就變成黑白的了。

各種零零碎碎,諸如沒衛生紙沒自來水沒網路沒電視的不便,害她患上重度「穿越不適症候群」就算了,從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變成了地位低下丫鬟之事她也不再想計較。

可天知道她一個活到二十五歲沒交過男友的人,為什麽會在穿越之後,夜夜做起逼真得嚇死人的春夢?

呃,好吧,其實她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原因的……

姚萱萱勉強抑下紛亂的思緒,心情頗為複雜的起身去喂兒子。

是的,那是貨真價實、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

走到小床旁,抱起那正舞動著小胖手哇哇大哭的小娃兒,姚萱萱先是檢查了一下,確定尿布是乾的之後,便認命的解開衣衫,讓那餓得慌的娃兒一頭紮進她胸前「吃早飯」。

姚萱萱一麵熟練的抱著兒子喂奶,一麵心不在焉的想著心事。

想當初她穿越過來時,正是這身子原主人曆經**的隔天,害她都還沒搞清狀況就疼了整整兩天才緩過氣來,至於對象嘛,當然是她兒子那未曾謀麵的親爹了。

喔,除此之外,那男人顯然也是她這一年多來春夢的男主角。

可惜她沒有原來身體主人、也就是這被喚作「萱草」的女孩的記憶,無從得知那無數次在夢中和她歡愛的男人長相。

她曾不止一次怨歎自己的命苦,人家穿越一般都嘛穿成清純的小蘿莉,為何她這黃花大閨女卻穿成了孕婦?

而且要是穿成哪家懷孕的少夫人或少奶奶也就算了,偏偏萱草卻隻是個通房丫鬟。

更慘的是,她家「主子」在和她上床後隔天就被徵召到西南去送死了,因此她至今仍未見過那男人,也不知現在究竟還活著沒有。

每每想到自己往後很可能得為那不曾謀麵的男人守一輩子寡,她就非常鬱悶。

據說那男人之所以上戰場的前一天還收通房,完全是因年邁的寡母哭著求身為獨子的他替徐家留後。

本來老太太是要男人成親的,可男人自知此去生還機會渺茫,說什麽也不願害了好人家的女孩,於是最後就隻好禍害她了。

徐家並不富裕,原本隻請了對老夫婦幫忙煮飯灑掃,萱草是老太太買回來專門給兒子留後,因此當初特地挑了個看起來好生養的。

事實證明老人家眼光的確很準,萱草不但一次就幸運中獎,還生下了個健壯的小胖子,讓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

姚萱萱垂頭看著懷裏粉嫩的胖娃娃,心底慢慢變得柔軟。

雖然她沒見過孩子的爹,可打從懷孕直至生下孩子、到後來照顧他的,全都是她姚萱萱,因此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了。

其實她根本不在乎孩子的爹是什麽樣的人、還能不能回來,在她心中,這世上隻有這孩子是真正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因此無論如何,她都會好好將他養育成才。

徐家小少爺終於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開始對他娘的衣服充滿興趣,緊緊揪著說什麽也不肯放手。

姚萱萱又陪兒子玩了一會兒,算算時間老太太該醒了,便準備帶兒子去和老祖宗請安。

她整理好衣服,抱著兒子朝老太太住的小院走去,卻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姚萱萱向來不是好奇的人,因此雖感到有些奇怪,卻沒打算理會。

然而喧鬧聲卻越來越近,最後竟似停在了宅子門口。更奇怪的是,居然還放起鞭炮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徐宅坐落的位置雖還稱不上貧民窟,但也不是什麽好地點,怎麽會在這兒辦熱鬧?

她頓住腳步,考慮要不要去大門一探究竟。

「萱草,原來你在這兒,那正好,快過來!」便在此時,替徐家守門的梁伯紅光滿麵的朝她跑來,整個人竟像年輕了十歲似的。

「怎麽了嗎?」她不解的問道。

「哎,是老爺回來了啊,你還不快出來迎接!」梁伯嚷道。

耶?她孩子的爹居然沒戰死,還回家了?

姚萱萱一時間不知該遺憾往後逍遙的日子沒了,還是該慶幸自己不用守寡。

「喂,你該不是歡喜得傻了吧?」

她這才回過神,忙道:「來了來了。」並趕緊隨著梁伯朝大門走去。

不管那麽多了,先過了這關再說吧!

隻希望她這主子能看在自己替他生了個兒子的份上,別太虐待她才好。

盡管她早預料到她家孩子的爹這回多半是衣錦還鄉,才鬧出那麽大動靜,可當她見到那大陣仗後,還是不免嚇了一大跳。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率先大步走來,身後還簇擁著一大群一看便覺來頭不小的人,再更後麵還有十幾個得四人合力挑著、光看便覺得沉的大箱子。

姚萱萱非常好奇裏麵裝了些什麽,不過現在不是關心的時候,她的視線很快又回到最前頭的男人身上。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她一看便確定這必然是她兒子的親爹無誤。

雖說孩子小時還看不大出像誰,可這對父子那雙色澤較常人略淡的眸子分明一模一樣,就是想賴也賴不掉。

而除了那雙和她兒子相同的淡眸外,她對這男人長相的第一個想法是……非常陽剛。

還記得前世時,時下流行的是奶油小生型,凡是當紅的男藝人,無一不多少帶著陰柔氣質,即使有少數男星脫下衣服能秀出健壯的六塊肌,但長相還是脫離不了白淨、斯文之類的形容詞。

眼前這男人卻是絕對的陽剛。

他並沒有像健身教練、健美先生那樣的大塊肌肉,可舉手投足間的武人架勢,卻不會讓人懷疑他的身手。

他身上有股冷肅氣息,那是不曾在絕境中掙紮過的人,絕不可能練出來的。

他的五官稱不上英俊,然而對於十幾年來早看膩了奶油小生的姚萱萱而言,卻格外覺得清新有特色……

好吧,她承認他的外型完全是自己的菜!

隻是現在這鬧哄哄的場麵,顯然無法令她繼續欣賞下去。

旁的不說,當男人在見到她懷中的娃兒時,表情頓時變得古怪。

姚萱萱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呃……」她張口,原想向他介紹「這是你兒子」,可一時間卻又猶豫該怎麽稱呼他。

沒想到她還沒說話,男人倒是先一步走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娘子。」他低聲喚道,可聲音卻又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聽見。

咦,她什麽時候變成他的娘子了?

姚萱萱眨眨眼,一度懷疑自己幻聽。

但男人卻不給她發問的機會,反而望向她懷裏的娃娃,問道:「這是……我們的孩子?」

他的語氣雖經壓抑,卻仍難掩激動。

「是。」姚萱萱雖對眼前的情形感到困惑,卻仍乖乖應道。

「取名字了沒有?」男人的語氣溫和得不似從他嘴中說出。

「沒有。」她搖頭,「老太太說,要等您回來替孩子取名。」

「我知道了。」男人低歎,忽地張臂將還狀況外的她和孩子一起攬入懷中,「這一年多來真是辛苦你了。」

喂喂,等一下,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麽回事?

被他胸前冰涼盔甲冷到的姚萱萱完全傻眼了。

說好的主子和通房丫鬟呢?為什麽她和孩子爹的初次見麵會變成久別夫妻重逢的深情戲碼?

難道先前有誰騙了她?

可當她偷偷抬頭瞄了眼那抱著自己的男人時,又再度怔住了。

盡管男人的言語和舉止處處表現出對她的在乎,她卻不會錯認此刻他眼中的淡漠。

若是那懵懂無知的鄉下丫鬟萱草,或許還不會發現異樣,但她可是活了二十五歲、當年自高中時便開始到處打工賺取學費的姚萱萱,如何看不出這男人分明心口不一。

他對她……喔,或者該說對萱草,根本沒有感情!

那麽這出夫妻情深的戲究竟是要給誰看?她眼角餘光掃過男人身後那大票人,腦筋飛快的轉動著。

此刻她一點也沒有從通房丫鬟升級為少奶奶的興奮感,隻擔心自己不知被這男人卷入什麽陰謀當中。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她知道他有陰謀又能如何?若不照他的意思做,恐怕她會死得更快。

但她也不清楚他的意圖,不敢亂接話,隻好道:「咳,那個……您好不容易歸家,不先去見見老太太?」

男人淡淡的道:「老太太身子不好,受不得吵,待我接待完宮裏來的貴客,再去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身子不好?姚萱萱眉一挑,卻聰明的沒反駁主子的話,僅點頭道:「那您先忙,我下去準備茶水待客。」

開玩笑,她才不想陪他在這演戲給「宮裏來的貴客」看,一個弄不好可是欺君之罪。

反正她是小戶人家出身,不懂和貴人應對的規矩,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將她細微的表情看在眼底,男人目光中微微掠過一抹興味和讚賞。

「嗯,你去吧。」他隔了一會兒才開口。

姚萱萱立刻如獲大赦的開溜。

既然已曉得男人和她的「夫妻情深」是演給宮裏看的,她決定在「宮裏的貴客」走前,都不要再跑出來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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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度過兵荒馬亂的一整天後,姚萱萱終於搞清楚目前狀況了。

原來她孩子的爹,出去打了一場仗回來後,就從原本「永不得為官的罪人之後」變成忠勇侯、鎮國大將軍,外加賞賜無數。

而她這臨時買來留後用的通房丫鬟竟也莫名其妙開始被稱作忠勇侯夫人……這到底是什麽神展開?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本來以為自己穿越到中國古代,結果突然跳出一堆印第安人和她打招呼一樣。

徐家過去曾是大家族,雖然後來因犯了事而全族丟官沒落,可徐老太太畢竟是世家小姐出身,所以即使後來搬到這以平民為主的地區,仍維持著女子便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法。

要知道古代可沒電視網路看新聞的,於是當家裏唯一的男主人離開後,徐老太太和姚萱萱便從此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完全不問世事。

先前不是沒有從梁伯口中聽到西南大捷的消息,但由於徐延英的名字在京城附近並不響亮,因此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從沒將那退敵的大功臣與自家男人聯想在一起。

徐老太太……喔,現在徐延英既成了忠勇侯,也該改喚老夫人了,總之她在聽到兒子立了大功後,喜極而泣,把徐家五代內的所有祖宗都好好感謝了一番。

但姚萱萱可沒老夫人這麽樂觀。

雖然眼下看起來徐延英聖眷正隆,可她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別的不提,就拿徐延英認她為妻來說好了。

她並不覺得徐延英喜歡自己,更不認為他會為了感謝她替他生了個兒子,就偷偷以妾為妻。須知大齊國階級森嚴,讓一個小妾或通房丫鬟出身的女人當忠勇侯夫人,絕對是欺君大罪!

然而他還是這麽做了。她實在不懂,究竟有什麽重要理由,讓他寧願欺君也要令她這無足輕重的女人成為他的妻子。

可惜她現在想下船也太晚了,如今他們已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她隻希望能快點找機會和他對對口供,以免穿幫。

徐延英自己死就算了,千萬別拖累她和孩子,他們之間感情可沒好到讓她願意陪他一起赴死。

「啊、啊!」稚嫩的童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姚萱萱低下頭,看著在大床上正笨拙翻身的兒子,忍不住笑出聲,將亂七八糟的心事拋在腦後。

唉,也罷,看在兒子的份上,她就再多費點心思和徐延英打交道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姚萱萱好不容易將兒子哄睡,自己也累得夠嗆,打算早點休息。

徐延英帶了這麽多人回來,想來也不缺她一個伺候。

她小心翼翼將兒子放回小床,又不舍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準備熄燈睡覺。

然而便在這時,她的房門卻突然被人自外打開。

「誰?」她嚇了一跳。

不過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這家裏還有哪個人會這麽沒禮貌?

「是我。」男人的聲音平靜的響起。

「你……」她暗暗提醒自己忍住氣,勉強擠出微笑,「這麽晚了,不知侯爺有什麽事?」

徐延英唇一勾,邁步朝她走來,「萱萱,你還在氣我一年多前剛成親就丟下你從軍之事?」

姚萱萱一抖,被他那聲親昵的「萱萱」喊得寒毛直豎,差點跳起來。

討厭,喊什麽萱萱啊,他們很熟嗎?為什麽不和別人一樣叫她萱草?

要知道被一個長得很合自己口味、又是孩子的爹的男人這麽親昵的喊,會讓她對他的抵抗力急速下降好嗎?

姚萱萱很有種想抓狂的衝動。

見她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男人的心情居然反而變好了,饒有趣味的看著她。

他走至她身旁,微微傾身靠近她。

她咬咬牙,「侯爺,您……」到底想怎樣啊?

「外麵有人。」他在她耳邊輕道。

啊?姚萱萱瞪大了眼,立刻明白了他沒頭沒腦的話。

敢情他溜到她屋子裏裝出這副情深意重的樣子,又是為了演戲?

不過她立刻發現還有另外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等等,你該不會今晚要睡在這裏吧?」

徐延英偏頭覷了她好一會兒,唇角彎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然呢?」

很好,他真的打算睡這裏。姚萱萱急得滿頭大汗,忙想找藉口趕人。

可男人卻不再理會她了,反而將目光移至一旁的小床。

小床裏的娃娃嘟著小嘴,睡得正香甜。

或許真是血緣天性吧?他本對孩子的母親毫無感情可言,雖曾圓過房,但其實在今天之前,他壓根沒想過自己真留下了個兒子。

然而此刻當他望著小床中的孩子,卻油然升起一股濃烈的喜悅,覺得那肉呼呼的娃兒怎麽看怎麽可愛。

「你說他還沒取名字?」徐延英伸手想碰碰孩子,卻又在即將觸到孩子的臉頰時停住了。

他害怕自己太過粗糙的手會傷了孩子嬌嫩的肌膚。

「您是孩子的爹,自是要等您回來取名了。」見到兒子,姚萱萱的火氣也瞬間小了許多。

「嗯。」他頓了頓,「就叫知勤吧。希望這孩子日後能知勤知儉。」

徐知勤?姚萱萱默念了幾遍,發現這名字挺不錯的。

沒想到這男人肚子裏竟也有點墨水啊。她有點意外。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沒大腦的將領怎麽可能打得出那麽漂亮的以少勝多、反敗為勝的仗?

「先前委屈你了。」他溫言道:「過幾天我讓人選個黃道吉日,將你們母子記入族譜。」

不會吧,真的要演這麽大?姚萱萱苦了臉。

雖說從通房丫鬟搖身變成主母簡直稱得上一步登天,但她深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得到多少,便得付出多少。

比如說,隻要宮裏的人不走,她很可能就一直得「陪睡」下去。

「時間晚了,咱們早點歇息吧。」徐延英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往床邊。

吼,她不想和不認識的男人睡啊,就算他是小知勤的爹也不行!

眼看自己轉眼就被放倒在床上,而男人也已大方的躺了上來,雖明知希望渺茫,姚萱萱猶想做最後掙紮。

「等等,那個燈……」沒熄啊。

男人大掌一揮,桌上的燈瞬間便熄滅了。

嚇!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內力?

姚萱萱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卻發現自己竟已落入男人結實的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