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哪裏會有兩個石公子呢?司徒風清看向那緩緩走向他的人,「六表姊!」

「好眼力,你怎麽就認出我了?」石靜流,石家排行老六,石毅的同胞姊姊,兩人的模樣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石靜流的模樣精致,身高也較低,她一向喜歡女扮男裝,且吩咐婢女在靴子裏縫進厚厚的棉花,即使她先天不足,身高不及,也能裝出一個大男人的模檬。

「你怎麽會在這兒?」

「家裏人擔心七弟的安全,便讓我來采探路。」石靜流站得累了,便坐在一邊。

「那你做這副打扮幹什麽?」這下真的糟了。

「放心,那些賊人不是我的對手。」石靜流以為表弟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我……」

「啊!對了,剛剛我在這裏見到兩年前那個誘你放下滔天大罪的賤婦。」石靜流疑或地說:「真是冤家路窄。」

「你……」所以她真的把林若水給推下樓了。

「那個女人真不長眼,竟然自己摔下了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推的呢!」

一旁的掌櫃和小二一聽主子喊她為六表姊,就知道她身分尊貴,可剛剛他們看見的,擺明就是林姑娘被她侮辱,嚇得摔下樓的呀!

「你……」

「對了,我七弟呢?」

司徒風清隻覺得自己這顆項上人頭要不保了,「六表姊……」

「怎麽了?」

「林若水是被你推下來的?」司徒風清控製自己不要顫抖著嗓音。

「都說了是她自己不看路。」石靜流雖然也有些自責,可也不全怪自己呀。

「所以她是由於你而滾下樓的?」

「嗯,算是吧。」石靜流轉了轉眼球,「她大概是見到我,覺得愧疚吧。」

愧疚個大頭鬼!司徒風清嚴肅地轉過頭,看著掌櫃和小二,「那麽林姑娘人呢?」

「走了。」掌櫃想起林姑娘那孤苦伶仃的模樣,不自主地為她哭訴,「主子,林姑娘一定傷得不輕,還硬撐著,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五髒六腑呢!」

「是呀,真可憐,走的時候還一拐一拐的呢!」小二附和道。

「喂,你們有完沒完!」被他們這麽一說,石靜流心裏升起了濃濃的愧疚感。

「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什麽了吧?」司徒風清害怕地問。

石靜流不自在地別過頭,另外兩人也不吱聲,司徒風清吞了吞口水,一還說了什麽?,

「主子,還是快點找回林姑娘吧。」掌櫃這麽說。

司徒風清欲哭無淚,他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他轉頭嚴厲地看著石靜流,「六表姊,我奉勸你快快離開,別讓表哥看見你,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我為什麽要逃?」石靜流不解地問。

「還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司徒風清深吸一口氣,「六表姊,我與林姑娘之間清清白白,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我胡說八道?」石靜流不服氣了,「你胡說什麽呀,這件事情可是我們石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見了的!」

司徒風清歎了一口氣,是呀,全部人都看見了,卻沒有任何人說他不好,他隻不過是被父親驅逐出京城,不許回去。

這件事情甚至被壓了下來,保住了他與表哥的名聲,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林若水的身上,將她說得是多麽的水性楊花。

「六表姊,我話至此,告辭!」司徒風清轉身離開,臨走前交代小二和掌櫃,「我走了,你們好好看店。一他想了想,「要是石公子回來把店全砸了,你們就把這帳記在石六姑娘上。」

「什麽意思!」石靜流氣憤地站起來。

司徒風清壓根不理會她,直接逃命去了,找林若水?不用啦,有十五保護,且石毅很快就回來,他要亡命天涯了啦。

「真是古怪……莫非當年真的是一個誤會?」石靜流皺起了眉頭,她一向快言快語,性子如男兒般,若真是如此,那她該如何是好?

不行,既然有懷疑,不如先查個清楚。

「石小姐……」

「這……」掌櫃與小二對看一眼,隻剩他們兩個向石毅交代嗎?這很難交代呀!

白日遠去,黑幕降臨,天空中開始飄灑著星星點點的雨滴,如羽毛般沒有重量地落在紅色的飛簷上,漸漸地,雨越下越大,擊打在屋簷上的聲音似是以手指敲著空竹時的妙音,初聽時驚為天人,過了一會兒,這聲音又緩緩地輕了下來,似是撥動著古箏上的琴弦。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馬蹄急促地踩在水坑中,水花四濺,歸心似箭的主人卻毫不憐惜地駕馭這良駒。

石毅趕回來了,馬兒還未停下,他便一個飛躍從馬背上飛了下來,一個跨步走進風清樓,他臉上有著水意,他隨便用袖子一抹,左手臂中懷端著一樣事物,他萬分慎重地護著。

「石公子,你、你回來啦。」小二正在擦桌子,見到石毅如見到鬼魅般。

「嗯,你家主子呢?」

「不在。」小二幹笑著。

石毅眉一挑,「他去哪裏了?」

「這……」小二哥為難地看著掌櫃,掌櫃當做沒看見的低下頭繼續算帳本。

「林姑娘呢?」

小二歎了一口氣正想要說話,原本坐在那兒的幾個用膳的人指了指站在那兒的石毅,「喏,就是那個人!」

「今日中午將一個姑娘家給推了下來。」

「真的假的?」

「他們是一對夫妻,女的在外頭有情人,他一氣之下就把她從樓梯上給推下來了。」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當時在場呀!」

「後來那位姑娘呢?」

「走了呀,看起來很傷心的模樣……」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石毅的耳朵裏,石毅麵無表情地又問道:「你家的主子……逃了?」後麵的兩個字眼特別的輕。

小二打著哆嗦說不出話,石毅緊接著問:「林姑娘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是……」小二隻好把當時的事情講了一遍。

石毅的臉色越來越冰冷,到了最後壓根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如何,這麽說她受傷了?六姊太過分了,竟然如此傷她!

「石公子?」小二膽戰心驚地看著他。

石毅環顧著那樓梯,腦海中想著林若水嬌弱的身子從上往下地掉下來的場景,心也跟著疼,她怎麽受得了!石毅搖搖頭。不許自己再想下去,當務之急是找到林若水。

眼看著石毅離開,掌櫃鬆了一口氣;突地,他聽見一聲巨響,趕緊走出去一看,結果看見他們的招牌被劈成了兩半。

主子呀主子,你真是算錯了,那樓梯是沒事,不過這店是暫時要關門休息了。

循著十五留下的標記,石毅在一間客棧找到了他們。

「少爺。」十五恭敬地站在一邊。

「她怎麽樣了?」石毅一天一夜未闔眼,兩眼充血,看起來令人畏懼。

「肋骨斷了一根,腳踝扭到,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我讓你保護她!」石毅不免對十五生氣,十五跟在他身邊這麽久,從未出過差錯,所以他才將林若水的安危托付給他。

十五一個單膝跪下,「是小的錯了,小的沒想到六小姐會與林姑娘起衝突,更沒料到她們拉扯之間,林姑娘會摔下來。」

這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有人來得及反應,石毅自知不該怪十五,可一看到躺在病床上、麵容慘白的林若水,他就無法平息這股火。

「今日起三個月的餉錢不用領了,以示處罰。」

「是。」

「出去吧。」

「少爺,這是林姑娘給商隊的玉佩,說是路費。」十五將玉佩交到石毅的手上。

十五本來打算跟著林若水,等著石毅的到來,哪知半路林若水就昏了過去,商隊的頭領怕她生了什麽大病,想將她遺棄,十五便出手救出了林若水,奪回玉佩之後就趕著帶著林若水看大夫。

石毅拿過玉佩,「我想她的傷不輕,大概要休養一段時日,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房子可以租用。」

「是。」十五退了出去。

石毅坐在床邊,將玉佩重新戴在她的脖頸上,玉佩靜靜地躺在她的胸口處,他將她的衣服拉好,又替她蓋上被子,即使是睡著,她似乎也在哀愁,兩道精致的柳眉緊緊地縮在一塊兒,他的手輕輕地撫弄著,卻撫不平。

「水兒,你快快醒來,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他的嗓音帶著無限的柔情,眼裏的柔情足以令人溺足。

林若水昏睡了好幾日,昏睡的這一段時間裏,一直有一個男人騷擾著她,對她說了好多好多話,她已記不清了,隻知男人不斷地要她醒過來,醒過來……

是誰呢?還會有誰會對她牽腸掛肚呢?她的至親都已經去世了,還會有誰呢?

她迷迷糊糊中轉醒,她躺在一個大床上,厚厚的棉被蓋得結實,她一點也不覺得冷,反倒有些熱,她緩緩地從床上爬起來,伸手搓搓眼睛,試圖使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真實一些。

她想商隊的人不會這麽好心,還專門挪一個這麽大的廂房給她住,甚至還為她找了一個大夫。

她的腳踝處敷著藥草,身上多處瘀傷,是摔下來時導致的,她該是躺了好幾日,否則身上的瘀傷不會這麽快就顯現出來,她靠在床頭一會兒,等著軟綿綿的身體恢複力量。

門打開了,一道光射了進來,她看見一個人如天神般魁梧,門關上了,那人逐漸走近,近到她可以看清他臉上的喜悅。

而她臉上隻有恐懼,「不要過來!」她大聲喊道,甚至在他的唇蠕動了幾下時,拿起身邊的枕頭狠狠地扔了過來,「滾出去!」

男人停了下來,站在離她一段距離之遠,「水兒……」

誰?石毅在喊誰?

「你不要過來,滾出去!」林若水用一雙看著敵人般的雙眸盯著他,若她手上有一把匕首,她絕對不會手軟放過他。

「你聽我解釋……」

多麽熟悉的話,多麽諷刺的場景,她要石毅給她解釋的機會時,他有給過她嗎?

「滾!」她不會給他機會的。

「好,好,我走,你別激動,你的身體還未恢複。」

林若水死瞪著他,一副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

石毅默然地將手中的藥放在桌子上,「你記得喝藥。」話一說完,他依言地離開了。

林若水重重地喘息著,她的手伸到自己的胸口輕輕地拍著,他走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還想羞辱她嗎?

林若水摸到胸口的玉佩,玉佩怎麽會在身上,她記得給了商隊,莫非是他……她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衣服和鞋子,她踉蹌地走了出去,一眼也沒瞧桌上那熱騰騰的藥。

門一打開,她先是不適地眩暈了一下,勉強睜開眼睛,浮著腳步,她堅定地往外頭走。

「你去哪裏!」男人大聲喝止。

她恍若未聞,固執地往外走,直到一堅硬的胸膛堵住了她的去路,將她圈在了他的懷裏,「你這副樣子還想去哪裏!」男人本想細聲細語,可見她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看得火冒三丈。

「放開。」她氣若遊絲地說。

「放開?」他怪怪地揚聲,眼睛一黯,「作夢!」

「放開,放開,你放開我!」明明沒有力氣,卻被他給刺激出了潛在的力量,林若水像個瘋子似地在他的懷裏撒潑著,往日的溫柔靦腆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