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樣啊,那看來閣下的教養似乎不太好,你父母沒教過你,問別人姓名的時候,首先要報上自己的嗎?”蘭念祈遺憾地搖了搖頭,勾起了唇角。

“你!”

“喂,不要跟這小子廢話了。”舒錦麗對著舒源宏說,然後看著蘭念祈,媚笑著,“這是舒家的家務事,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啊?”蘭念祈誇張地驚愕叫了一聲,“走?不好吧……我可是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耶!”

“什麽?”很多人不解地叫嚷了起來:“這小子究竟幹什麽的?”

蘭念祈似是玩膩了般,聳肩掠過他們走向舒瑤,站定在她的身前,居高臨下、若有深意地對她綻開了一抹笑意,“舒小姐,我是蘭念祈,舒老的委托律師,相信我就對了。”

舒瑤睜大眼眸,不自覺驚喜地仰起頭看著蘭念祈,隻是一個眼神,卻讓她的心跳速度開始失控,她深深地望進他的黑瞳,那份疲憊不安和絕望,幾乎快被融化;莫名的,她知道,他是來幫她的,她可以相信他!

認真地點了點頭,舒瑤柔聲說:“我相信你。”

丁有為也驚喜地說:“我知道你!你是最後陪著老爺的蘭律師。”

點點頭,蘭念祈轉身看著那群來者不善的人,挑眉,“各位,還有事嗎?沒事可以請你們離開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鬧騰起來,舒源宏大吼:“你是什麽鬼律師!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憑什麽讓我們離開,你一定是騙子!”

“就是,騙子!”

舒錦麗睨著蘭念祈,她也不相信,這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會是個律師,八成是丁有為臨時找來的小演員。

“真遺憾,你們的智商比我想像得低很多。”蘭念祈歎息地勾唇,顯得有些無趣。

“你是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蘭念祈似乎很苦惱,帶著惋惜的淡淡笑意,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冷意,“向法院申請禁製令、禁止你們進入舒家的話,會浪費我太多時間,所以你們可以請便,不要讓我太麻煩嗎?總體來說,讓我太煩惱的人,我會讓他更煩惱,從而後悔為什麽一開始不簡單一點。”

“你……可惡!”舒源宏上前就準備教訓蘭念祈:“你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律師,給我滾……啊!”

麵對氣勢洶洶的舒源宏,蘭念祈隻是微微抬腿送了他一程,就讓他趴到了幾公尺外開始哀嚎,讓不少人愕然地退後。

而蘭念祈隻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其實呢,我也很不喜歡暴力,可是我家Boss說了,麵對暴力,以暴製暴是最好的方法,我一向很聽我家Boss的話,所以不好意思了。”

舒錦麗咬緊牙關,尖利地說:“你到底是誰,你想怎麽樣!”

蘭念祈很無奈,“我說過了,我是舒老的委托律師,我想,我說的是中國話,並不難懂。”

“不可能!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律師?”

蘭念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鑲金名片,甩向趴在地上的舒源宏,“蘭念祈,恒簡律師事務所,金牌律師之一,不知道閣下聽過沒?”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盯著蘭念祈,他,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居然會是那個著名的神秘律師事務所的金牌律師?那個傳言有錢都請不到、身份行蹤成謎的神秘律師之一!

他們都或多或少都是在商界混的人,沒有人會不清楚,恒簡律師事務所的威信,傳言金牌律師的神秘Boss,是在黑白兩道都通吃的危險人物,旗下包括不久前因贏得一件豪門離婚訴訟案,而聞名一時的一位新進律師在內;五大金牌律師的危險性都不在話下,他們並不想得罪這種人,更不想得罪恒簡!許多人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悄悄離開靈堂……

舒錦麗和舒源宏也難堪地瞪著蘭念祈和舒瑤,“但……我們想知道老太爺的遺囑到底是什麽!他生前我們都是他的左右手,我們在公司也是有一些股份的。”

股份?百分之三還是百分之五?還有,他詞典裏的“左右手”,是不是跟他們理解的不太一樣?嗬。

蘭念祈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唇角含著一絲不明的嘲諷意味,“遺囑,我自然會宣布,如果想聽,你們一個月後早上十點到舒家大宅來……但這段期間,我希望你們不要騷擾舒小姐;當然……你們如果非要這麽做,我想,我也會不怕麻煩,去申請一次禁製令。”

“好!那就一個月後見。”舒錦麗和舒源宏不服氣,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蘭念祈,憤怒地離開了靈堂。

終於,靈堂恢複了安靜。

蘭念祈挑眉,呼了口氣回頭,丁有為感激涕零地拉住了他,“蘭律師,謝謝你!老爺走了,隻剩下我跟小姐兩個人,沒有你的幫忙,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嗯,沒事的。”拍拍丁有為的肩膀安慰,蘭念祈看向舒瑤。

她還是目不轉睛地怔怔看著蘭念祈,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體裏,感激的神色顯而易見,一天之內太多的打擊,讓她真的無法承受,還好有他、有他……

一股深深疲憊的暈眩感襲上了舒瑤,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虛軟,意識脫離向後倒去;昏倒的那一刻,她隻感覺到被擁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暖得讓她無法自製地掉眼淚卻又很安心……

一個坐姿保持了太久,讓蘭念祈終於感覺到有些不適,他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修長的腿換了一下交疊順序,重新靠進了柔軟的單人沙發內。

蔥白的指節懶懶地抵著下巴,墨黑的瞳眸若有所思地盯著不遠處,掛滿粉色蕾絲的夢幻公主床上,依舊毫無動靜、昏睡著的睡美人……

“舒瑤……”良久,薄唇低聲緩緩吐出兩個字,勾起一抹不明顯的微諷笑意。

她很美!

名副其實像是城堡裏的公主,雪白的肌膚、巴掌小臉、精致傾城的五官、柔順的波浪長發,她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氣質,像一朵溫室裏的嬌豔花朵,沒有一絲世俗的汙染,她幹淨純粹,有著一顆天真、毫不世故的心……

看起來,她很好、很完美,然而這卻成了舒老臨終前最憂心的事!

身為舒老唯一的孫女,她從小被捧在手心裏,視為掌上明珠,受到完整的保護與寵愛;但身為舒家唯一的繼承人,舒老無疑是用錯了教育方式,她的柔弱、她的單純,甚至可以說是她的怯弱、她的無知,成了她的致命傷。

商場,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可怕世界,而偌大的舒家對於這樣的舒瑤,如何撐得起?僅僅要麵對突然失去唯一親人的這個事實,她都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無法承受,她怎麽可能輕易地就成為舒老期望中的那個接班人?

蘭念祈倏地擰眉,修長的指揉了揉眉心,他很頭痛。

他沒有嚇唬人,他的確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然而眼前就有一個超級大麻煩,他卻無法置之不理;舒老臨死前,他答應過一定會幫她,站在她身邊幫她勇敢麵對一切;隻是現在看來,這個承諾的確不簡單!他要用五年、十年……抑或是更久?

當然,他不希望是一輩子,即使舒老有恩於他,他也討厭被一件事牽絆得遙遙無期;那麽,速戰速決就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吧!

“唔……”安靜的房內突然響起了一聲嚶嚀,打斷了蘭念祈兀自的思緒。

下意識往床邊望去,發現睡美人似乎已經幽幽轉醒,長腿一撐,他從沙發裏站起,緩緩走到了床邊。

居高臨下,他靜靜地看著舒瑤長長的羽睫,一下一下輕輕扇動,然後眼皮一點一點睜開;那雙純粹漂亮的淺茶色瞳眸,直直望進了他的眼裏,她看著他,一時間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探索,像隻可愛的小白兔……

她這副模樣,讓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你醒了?”

似乎終於認清眼前的人是誰,舒瑤這才輕啟微微幹澀的紅唇,虛軟著聲音試探地問:“蘭律師?”

“嗯,是我,你覺得如何?”

看著舒瑤艱難掙紮著準備坐起,蘭念祈自然地傾身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坐在床頭,順勢也坐在了她的床邊。

“謝謝,我好多了。”蒼白的臉上,不自覺因這樣的觸碰閃過一絲紅暈,繼而她垂眸、低下頭,似乎正在回憶和思索些什麽。

蘭念祈並沒有打擾她,直到發現豆大的淚珠,從她埋著頭看不見的眼眶裏滴落,一顆一顆打在蕾絲的被褥上,浸濕。

黑眸淺眯,他淡淡詢問:“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而舒瑤隻是緩緩地搖頭,聲音哽咽:“……蘭律師,我很沒用……對不對?”

“怎麽說?”靜默片刻,幽深的黑眸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澤,薄唇也微微揚起。

“爺爺病了這麽長時間了,我居然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能陪著他走完最後的人生,甚至到現在也不敢麵對他已經去世的事實……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慢慢陳述著這個事實,她的眼淚也掉得更凶,聲音更小、更無助。

“你……的確很沒用。”良久,伴隨著她斷斷續續、淒涼的哭泣聲,一句很不符合情境的話突然響起,盡管語調性感而撩人,但很容易就能感覺到其中的直白殘忍。

舒瑤驀地抬起小臉,梨花帶雨讓人覺得憐惜不已,但她似乎被蘭念祈突變的態度而嚇到,囁囁地說:“……蘭律師。”

“嗬,怎麽,嚇到了?”熟悉的蘭念祈式慵懶哼笑輕輕從薄唇溢出,他還是笑著,讓俊美的臉頰看起來更加勾人魂魄,“你以為我會對你說,‘不,你爺爺不會怪你’,然後安慰你,說些希望你不要太傷心之類的話嗎?”

舒瑤眨著淚眸看著蘭念祈,瑟縮了一下,不敢出聲,似乎有些被一語道破內心深處的難堪、窘迫,而不知所措。

“不,我絕對不會這麽說。”

蘭念祈懶懶地從床上站起,居高臨下帶著一抹有些微冷的笑意看她,出口卻是雲淡風輕的調調:“你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了舒老的病,就可以妙手回春救活他嗎?你是醫生,還是長著翅膀的天使?嗬,就算讓你陪著他,走到人生最後的一刻,你又能做些什麽?除了哭哭啼啼、承受不了失去至親的痛,你自問可以不流一滴眼淚、理智地處理所有事情,讓舒老安心的走?不,你根本就做不到不是嗎?而現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以後該怎麽辦、怎麽振作,但你卻告訴我,你不知道應該做什麽?你希望我怎麽回答你呢?舒小姐……嗬。”

一段話,蘭念祈說得緩慢清晰而……傷人,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個一個烙鐵,燙在舒瑤的心裏,讓她本來就憔悴的臉頰更顯蒼白,她心痛難當地捂住了心口低頭,咬唇求饒:“不,你不要說了……”

“你害怕聽嗎?”蘭念祈驀地伸手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的黑眸。

舒瑤的唇被自己咬得一片紅腫,被他逼得無路可逃,顫抖著說:“你……你不是說過,要我相信你、你會幫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