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魚母的逝去
明依聞言連忙出了花境，見魚母此時已經起身，靠在床頭，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一雙眼睛慈愛的盯著明依，明依卻是心中一緊，那烏龜老人說魚母已經沒救了，莫非此時就是回光返照？
“你喚做什麽名字？”魚母的聲音仍然是十分的小，但是已經不似剛才那般連話也無法說出口。
“我喚做明依。”明依跪在魚母的床邊，上身趴伏在床頭，卻又不敢靠近，想起魚母此時可能是最後一次與自己說話，明依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顫音，仿佛隨時都可能哭出來。
魚母見狀，溫柔得來回撫摸著明依的頭，說道：“別哭，好孩子，上次真是委屈你了。”明依感受著這熟悉的溫暖，不禁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是故意要欺瞞您的……我以為不會有人知道……也就不會有人拆穿……您不知道就不會難過……我以為不告訴您會更好……我不想失去您……”明依一邊哽咽著一邊說道。
那魚母隻是緩慢的撫摸著明依的頭，靜靜的聽著，待到明依說完哭得不能自己時拍了拍明依的頭，說：“我都知道，我不願意相信那個乖巧可愛伴了我十年的小女孩兒是個騙子，但魚兒的死讓我無法接受，是我將所有無道理的憤怒發泄了在你的身上。”
魚母抱住哭泣不已的明依，將明依的頭攔在自己懷裏，繼續說：“都是我的不好，明明都已經對明依有了感情，卻因為怨恨讓明依傷心了那麽久，一起過了那麽久的日子，明依怎麽可能是個搶人身體的壞家夥呢？是魚母的不好，你能原諒魚母嗎？”
明依反手緊緊抱著魚母，抱著這久違的溫暖，口裏含糊不清道：“明依從來沒有生過魚母的氣，是明依一開始就貪戀不屬於明依的溫暖而欺騙的魚母，娘親不要傷心。”
說道最後，明依隻是娘親娘親的亂喊起來，那魚母卻是臉上淡淡的一笑，說道：“娘親，娘親，多好啊，明依孩兒還願意喚我一聲娘親，娘親真是錯待明依太多了，不要怪娘親，好嗎？”
“我不怪，我不怪，我隻要娘親好好活著，明依做什麽都願意，求求娘親，不要這麽樣對明依說話，不要離開明依，明依好害怕，明依不想失去你，求求你求求你。”聽著魚母聲音逐漸微弱的明依腦中已是一片混沌，隻能不停的反複說著求求你求求你，仿佛這樣就能挽回什麽似的。
“娘親恐怕不能答應明依了，不過娘親好幸福呢，這輩子能有明依這樣一個好女孩做了娘親的孩子，娘親多想給你一切，多想一生都能陪伴著明依，可是娘親不行了，還給了明依一巴掌，還疼嗎？娘親也愛明依啊……”
魚母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那抱著明依頭顱的雙手也無力的垂落了下去。
“不”明依的眼淚再也無法遏製的洶湧而出，順著魚母幹癟的胸部滑落下來，在床上形成了一片水跡，抱住魚母的雙手更加用力，指節顯出泛白的痕跡，頭深深的埋在了魚母懷中無法抬起。
“明依，魚母走了，就讓她走得幹淨些吧。”一個十分清澈溫柔的聲音從明依背後響起，一雙溫暖的大手放在了明依的肩頭。
“娘親不要走不要走……”明依隻是死死的擁著魚母嘴裏喃喃的說道，對於外界卻是一點不知。那手的主人歎了一口氣，說：“明依你可知道，逝者走過忘川時，若親人一直不停的流淚，那逝者便會被那眼淚打濕了衣衫，無法再往生極樂，隻能在忘川不停的徘徊。”
抱著魚母的明依喉頭一梗，硬生生憋住了眼淚，卻並不抬頭看人，隻是緊緊的抱著魚母。
那溫柔如同微風拂過心靈的聲音見狀繼續說道：“我知曉你並不想接受這一切，也無法接受魚母的離去，但逝者已逝，你已讓魚母心中沒有絲毫怨恨和遺憾的離開了，這樣幸福的魚母會往生成為天上的星辰，一直注視著你。”
“讓魚母在天上看著你幸福沒有眼淚的樣子，好嗎？”那男子溫柔得說著，明依突的一放手反手將這男子抱住，頭埋在這男子懷裏哭嚷道：“我會讓魚母看著我幸福的，我會讓魚母放心的。”
那男子輕輕擁住在自己懷裏哭得一顫一顫的明依，將手輕輕的明依背上一拍一拍，頭溫柔的斜靠在明依額頭上，並不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懷裏的人兒身體不再顫抖的那麽厲害，男子抬頭輕柔的看了懷裏的小人兒一眼，發現少女的一張小臉被哭得通紅，眼睛雖閉著但仍不時抽抽鼻頭，似是哭泣。
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明依，那男子看著懷中熟睡的少女，輕輕的吻了吻少女的額頭，將明依打橫抱入了懷中。
娘親，娘親，明依哭著哭著隻覺得心裏湧起一陣極為疲倦的感覺，又依靠在了一個十分溫暖的懷中，不禁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夢裏不斷的回放自己與魚母與自己從穿越至今的點點滴滴。
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極為熟悉的地方，睜眼看了看四周，這不是洛水裏的魚母宮嗎？
明依起身，看著那熟悉的種種擺設，心裏卻是突然存了一個期望，前麵發生的那一切都是自己化生時候做的一個噩夢，魚母還在，什麽都沒有改變，她將自己接回了魚母宮裏，如同當初答應自己的一般。
試探的推開了門，正殿中卻是擺放著一張供奉用的香桌，香桌上擺著一塊紅光閃閃的珊瑚，香爐裏插著的幾支香正緩緩的冒著青煙。
明依一步一步緩慢的走了過去，看見那珊瑚上刻著幾個大字“氏人魚母之位”。
明依無力的跪倒在地，這一切終究還是發生了，並不是自己的夢，魚母她是……真的離開了。
眼淚忽然又要留下來，明依連忙捂住雙眼，抬起頭，嘴裏勸著自己：“明依不哭，不哭。”那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流，“你不準哭。”明依嘶啞的對著自己喊了起來，“你哭了娘親怎麽辦？娘親的衣服被打濕怎麽辦，你這個蠢女人，你不準哭。”
“哇”明依雙手捂臉，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娘親，你走了我怎麽辦，我真的不想哭，可是女兒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娘親，你為什麽要走，我好不容易才和你解開心結，你就走了。嗚……”
好一晌後，明依終於不再流眼淚，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雙手抱著雙腿，將頭深深埋入膝中。
三天過後，那一直不吃不喝坐在魚母牌位下方的明依忽然抬起了頭，衝著那魚母牌位拜了三拜，素淨如蓮花般的小臉上綻放了一個十分明媚的笑容。
“娘親，我會活得好好的，你在天上看著吧。”少女說道，轉身走出了魚母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