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泥球
第三章 泥球
沒裝到自己兜裏的,哪怕是金山銀山,也是紙上大餅,水中月影。
梁小夏目測了一下自己和白色祭壇之間的距離,有些遠,如果爬過去的話,膝蓋上的嫩皮肯定保不住。
梁小夏嚐試著慢慢站起來,這具身體還不錯,看起來隻有兩三歲的樣子,短胳膊短腿的,像個藕節娃娃,站起來的時候還是穩穩的,腳掌緊緊踩著土地,沒有搖晃,也沒有一不小心坐個屁股墩。可惜身上泥呼呼的,粘著土渣子,有的還糊到傷口上,說不出的礙眼。
“唉,人生二十來年,到頭來晚節不保,又得當一回裸奔青年。”除了泥巴再無一絲遮蔽的梁小夏感歎一聲,再顧不上什麽羞恥之心,小命要緊。
梁小夏嚐試著邁開步子,身體稍微晃了晃,差點栽一跤,伸出雙手左右搖晃兩下,把握了平衡。站住了以後,又邁出了第二步。到第三步的時候,卻“吧唧”摔了一跤,栽了個狗啃泥。
初生嬰兒梁小夏就這樣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跟頭地晃悠向前。從最開始搖搖欲墜,把握不住平衡,一小會兒後就掌握了節奏,一步一步穩穩向前。
不管怎麽說,上輩子的梁小夏作為人類行走了一輩子,如果重生以後連走路都不會,那還不如回爐重造。梁小夏本來也就不是個笨人,掌握行走技巧也比第一次學的時候快了不知道多少,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已經能夠快步移動了。
祭壇不高,隻有三層台階,每層半個梁小夏那麽高,對成年人來講就是三個大步子跨過去的事情。越是向前,三座雕像手中那白色的**就越是清香誘人。散發出淡淡的,甜甜的,花蜜一般令人濃鬱垂涎的味道。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梁小夏其實早就筋疲力盡了,可餓得擰巴的胃和漸漸有些發黑的雙眼都在叫囂著:“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吃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腳酸腿酸的梁小夏爬上祭壇,才看到三座高高在上的雕像手上乳白色的**一滴一滴墜落,並不是打在光潔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下麵的石盤裏。仔細嗅聞,三種**散發的味道也是有所區別的,紫衣女子腳下的石盆裏的**微微發涼,中間紅衣少女的石盆裏的**好像溫度要熱些,綠衣女子的石盆裏,**溫度適中。
三種香濃的氣息就像調皮的小精靈,圍著梁小夏的腦袋跳著熱情的桑巴舞,嬌笑著“來喝我呀,來喝我呀~喝了我的~就跟著我走吧~”
喝哪一種?似乎不同的**蘊含不同的力量,冥冥之中,對以後的發展也有影響。
如果是保持理智,身體供能情況正常的人,麵對這樣的局麵可能還會稍稍猶疑一下,做了全盤考慮之後再決定喝哪個。對饑餓幹渴快要虛脫的梁小夏來說,不用考慮,哪個近喝哪個。右邊綠色的那個最近,喝那個。
攢著自己最後的力氣,梁小夏奮力爬動,腦袋一歪,躺倒在右邊的石盆邊上,伸著手指從石盆裏蘸一滴乳白色**,嘬了一下。甜度適中,青草味濃鬱,微微有點植物的辛辣氣息,應該沒有問題。
饑餓歸饑餓,梁小夏並沒有喪失必要的謹慎之心。看過的各種小說裏沒少寫些空間靈泉,天材地寶之類的東西不能多吃,否則爆體而亡的事情。稍微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確定沒有大問題後,梁小夏喝了一大口石盆裏的水。猛得發現手上的傷口開始愈合了,看來這水是治愈係的。能治傷的水,這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捧著乳液,梁小夏喝了個肚子溜圓,還細心地在手上身上的傷口上抹了些,終於耐不住疲勞,就這麽在石盆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除了風吹過樹葉的“莎莎聲”以外,這片遼闊寧靜的樹洞廣場沒有任何聲音。梁小夏不太清楚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有點迷糊,不過精神還不錯,雖然還是很餓。看來那石盤裏好喝的水雖然能治傷,卻不頂飽。
既然都爬上來了,不妨再嚐嚐另外兩個石盤裏水的味道。
中間紅衣女子石盤裏,乳液帶有濃濃的熱帶水果氣息,甜得發膩,入口卻又辛辣辛辣的,像高濃度的燒酒,嗆得梁小夏流了鼻涕眼淚,真的喝到肚子裏卻暖洋洋的,讓人精神為之一震。
左邊紫衣女子的石盤裏,那白色乳液說是**,其實涼得都快結冰了,石盆上覆轍一層淡淡地白霜,霧蒙蒙的。**很涼,甜味淡得幾乎唱不出來,薄荷味倒是很濃,冰冷地順著食管向下流,讓梁小夏冷的不斷哆嗦,腦袋卻清醒多了。
來回喝了幾次,梁小夏很快就摸清楚了三種水的功用。右邊的石盤,也就是梁小夏最開始喝的那種,水能治外傷,能解渴,卻沒法充饑。中間石盤裏的水,像摻了二斤白糖的酒,能充饑扛餓,卻越喝越渴,越喝越興奮。左邊石盤裏的冰薄荷味水,喝下去連牙齒都快凍住了,卻能有效緩解身體的疲勞酸痛,還能加強人的靈敏度。
弄清了這些水的作用以後,梁小夏得開始為以後做打算。先折返回自己脫身的地方,從黑乎乎的地洞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蛋殼弄出來。拖出來才發現,這東西叫蛋殼,不如叫蠶豆皮,棕黑棕黑。
梁小夏打算把種皮咬一塊下來,給自己做個能遮蔽身體的小裹裙,到了晚上也能防寒,不至於讓自己太狼狽。
就在她咬到一半,和那難咬的種皮不斷較勁的時候,另一個小土包裏似乎也有幼生精靈要出來了。
梁小夏停下動作,仔細盯著離她二十步遠的那個小土包,在戒備的同時又有點好奇。
耐心等了一會兒,另一個小小的身體扒拉著泥土,慢慢爬了出來。和她剛出來的時候一樣,氣喘籲籲,滿身傷口和泥土,根本看不出來本體雪白的樣子,遠遠看著就像個小泥球。這個小泥球估計是因為在土裏掙紮,缺氧太久,剛剛爬出來,就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怎麽辦?吃他還是救他?
不知道在這個封閉的環境裏能待多久,三個石盤裏的水雖然有補充,卻遠遠不夠消耗的速度。可不管怎麽說,畢竟是同類,梁小夏還沒能接受吃掉同族這種滅絕人性的做法。生吃食物也不太好,茹毛飲血是野獸的行為。本質上,梁小夏還是認為自己是文明的高等生物,不能退化到什麽都吃的地步。
那麽,救還是不救?
救了,就多一個人分口糧,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麽麻煩,見死不救,梁小夏卻摸著良心做不出來。
那就救吧。
咬出來兩塊手帕大小的蠶豆皮,窩成兩個小小漏鬥角,去白色祭壇上分別盛了綠色和紅色的水,晃晃悠悠地來到那個昏過去的小泥球跟前,慢慢喂他喝了進去,又幫他拍掉身上多餘的泥巴。
細細地打量,才發現這是個她,而不是他。淡亞麻色的頭發軟軟地貼在頭上,眼角微微上挑,兩眼緊閉,睫毛留下一小圈陰影,小臉圓潤,和梁小夏一樣有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唇色也是淡到看不見的粉。長長的耳朵向後耷拉著,毫無知覺。
不愧是精靈,她得到了造物主太多的寵愛,讓人見了就覺得內心一片柔軟。
過了片刻,那個小精靈就醒了過來,睜開大大的眼睛,蒼灰色的瞳孔裏滿是懵懂。就那麽愣愣地看著梁小夏,本來白皙可愛的小臉立馬因為這表情變成了小呆。
大眼對小眼,梁小夏立刻就斷定,這是個好騙到完全沒心機的。
既然是自己撿到了,那就得負起責任來。梁小夏興致勃勃地準備開始教育這個天然呆的小精靈,轉眼就忘記了自己剛剛還糾結過將人家做晚餐的事情。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小精靈學得很快,奶聲奶氣的,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揉了揉鼻梁,一陣頭疼。再來一遍吧。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泥球~”梁小夏指了指小精靈。
過去了大半個小時,終於讓泥球搞清楚了互相的身份,看看大樹縫隙裏投射進來的光線逐漸微弱,梁小夏估摸著,如果有太陽的話,太陽估計該落山了。
看來,必須加緊趕製過夜的睡袋一體裙。梁小夏可不想一晚上靠“燒酒乳液”過夜。
沒頭沒腦的泥球現在已經順著本能的指引,爬上了白色的祭壇,去喝石盆裏的水。可能是因為中間紅色石盆和右邊綠色石盆的水她之前喝過,比較熟悉,泥球沒怎麽猶豫,還是喝了一點兩個石盆裏的水。
泥球閉上眼睛看著還跟天使似的,睜了眼,立馬變身傻乎乎的小呆瓜。
“泥球~~過來,該睡覺了!”梁小夏刻意忽略自己的聲音其實也奶聲奶氣的,扯開嗓門對著祭壇上的泥球大喊,樹洞內空曠,回聲嗡嗡作響。
泥球雖然不太懂梁小夏喊話的後半句是什麽意思。不過大概也明白,梁小夏大概是要叫她過去。初生的泥球沒見過任何人,內心就像白紙一樣等待塗抹,在她心裏,教她說話,給她喂水的梁小夏就是最最值得尊敬,最最厲害的人,所以梁小夏說的話,泥球本能地會去遵從。
就這樣,梁小夏和泥球互相摟著,睡在蠶豆皮裏,度過了一夜,在這一夜裏,再也沒有其他新的精靈從土包裏爬出。
梁小夏悲哀的想,大概他們也不會出來了。
第二天清晨,梁小夏醒來了,尖尖的耳朵聽到了細碎的步子聲。
有人來了,而且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