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紅棉市

陳瘸子一瘸一拐,在永川大道上慌不擇路。時值晌午,陽光燦爛,微風徐徐。往常這個時候是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休時刻。陳瘸子不時詛咒眼前的一切,眼神急切的在四周掃視。街道如往日一樣,青黑的柏油馬路,林立的高樓大廈,五花八門,眼花繚亂的廣告牌和商鋪。隻是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了喧鬧的聲音,汽車的轟響,也沒有擁擠推搡的人群,一切是那樣安靜——靜的出奇。

陳瘸子扭開隨身聽,收音機冒出一陣駁雜的無線電嘯叫聲,最終鎖定在某個頻道上。一個嬌滴滴女播音員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急促回響。

“…現在的情況還不明了,政府正在緊急處理…幸存的市民立即趕往市中心臨時避難所,立即趕往避難所…”

“…咯嚕…咯嚕…”

瘸子猛的轉過身,街道不遠的轉角處,一個黑影拐出岔道,青綠的眼球茫然的盯著他。

“該死!”陳瘸子趕緊關了隨身聽,一條腿立著,側身倚在牆角,拿起拐杖橫在胸前。黑色的影子冒了出來,身體顯現在夏日的強光下:一條癩皮狗,身上的毛掉的差不多了,露出黑色的皮膚,還有幾處結痂和冒膿的傷口,全身散發著惡臭,長嘴耷拉著腥紅的舌頭,一串串黏液往下滴淌著

長嘴癩皮狗單著步,目光專注的盯著陳瘸子起伏的胸膛,想象著裏麵的美味——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午後時光,清淨的街道,徐徐的微風,連陽光都顯得比較可以稍微忍受那麽一小會。當然,最重要的是攻擊、發泄、撕咬和吞噬。

“獵人”一躍而起,直撲獵物,鋒利的前爪劃向陳瘸子。但這一回癩皮狗失算了,世上最不好欺負的就是瘸子,後者因為腿部的缺陷導致其餘部位的敏捷和發達,他們比常人更加珍惜身體並有意識的在逆境中鍛煉自己的體能。手中的拐杖就是最好的打狗棒,在癩皮狗的前爪劃破瘸子喉嚨的前一刻,櫟木做的結實沉重的拐杖猛然擊向狗的前額。

“噗”一聲沉悶的響聲,長嘴癩皮狗一聲淒厲的哀嚎結束了他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帶著遺憾死不瞑目的盯著瘸子。

陳瘸子手中的“打狗棒”將這個畜生打得腦漿迸裂,過程幹脆利落。

“…哞…”街上響起似牛似騾的叫聲,猶如地獄的人頭馬麵在召喚癩皮狗的亡魂,一陣恐懼像電流一般在陳瘸子體內竄動,全身的毛孔都張開立了起來。

“是他們…他們就要來了!”

遠處一個白胖的中年婦女正在亡命奔逃,這樣劇烈的運動讓她氣喘籲籲

逃命的婦人名叫賈纖纖,纖纖體大三粗,白白胖胖,是市柴油機廠的會計。養尊處優的生活讓纖纖忘了疲勞是怎麽一回事,賈會計缺氧快要窒息,氣喘如牛,後麵一群“追蹤者”並沒有意識到賈纖纖同誌太勞累了,應該歇一歇,坐下來喝杯茶,看看報打打毛線什麽的

“他們”朝著會計奔去,步伐闌珊但有力,目光堅定地落在纖纖肥碩的臀部。這個世界是屬於“他們”的世界,“他們”行屍走肉,麻木冷血,後退彎曲,身體匍匐,一隻手著地,另一隻手曲在胸部,像野獸一樣奔跑。行動敏捷,四肢有力。

“他們”對新鮮的血肉非常敏感和貪婪,賈纖纖身上白胖的贅肉將會是“他們”美味的大餐。

會計憤怒了,一個月前她還是柴油

機廠的白領,廠部的會計兼實際的出納,是廠書記的老情婦,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手握工廠的財政大權,從來沒有人敢於冒犯她,纖纖再也無法容忍了。

“豈有此理,你們這些肮髒、下作的東西,腦子有病的賤貨,老娘今天滅了你們…”

肥大的手掌從真皮挎包中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厚背切肉刀,回過頭來,麵目猙獰,凶狠的衝向追蹤而來的怪物,有如狼入羊群,厚背刀上下翻飛,將猶豫不已的怪物砍得七零八落。

“呀,別砍我,自己人…”會計殺紅了眼,掄刀斫向一個跪在路邊的瘸子,瘸子舉起拐杖格擋,刀口深深的砍進櫟木做的拐杖,陳瘸子單腿點地,一個懶驢打滾,將會計撲倒,按住拿刀的手掌,張口咬去。賈纖纖慘呼一聲,翻身將瘸子扳倒,掄起飯缽般大的拳頭左右開弓,不住砸在瘸子身上。

“自己人…別打…我是來幫你的,…哎呀…哎呀!”

會計打得興起,一邊興奮地叫道:“喪屍!喪屍!”

慘呼聲漸漸弱下去,瘸子奄奄一息的蜷縮在地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叫罵著,極像一個受盡虐待的少女。騎在瘸子身上的賈會計打夠了,鼓著水泡似地金魚眼,四下看著滿地狼籍的碎屍,感覺暢快多了,總算出了口悶氣。

賈纖纖從衣兜中掏出女式香煙,用小巧的打火機點著了,抽了口。突然意識到**有東西在動,立即像受了驚的兔子蹦了起來,躲在一旁,一隻手下意識的護在胸部,警惕的盯著地下哀嚎的瘸子。

“老不死的流氓,想吃老娘豆腐。”

“吃你娘個雞雞爬,”瘸子連死的心都有了。

“沒人惹的惡婆娘…”瘸子加了一句。

賈會計血往上湧,脹紅了臉,身上的肉顫抖起來。

“惡婆娘,老子不是看你被喪屍圍攻,趕來支援,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哎呀!”

賈會計將打火機狠狠地砸在瘸子額頭上,抬腳踹了一下他,叉著水桶似的腰嚎開嗓子罵起來,陳瘸子不甘示弱,兩人一直罵到黃昏日落。瘸子從地上爬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拿起拐杖要走,沒走幾步,拐杖啪嗒斷成兩截。瘸子無奈,在附近找了個帶龍頭的水管代替。

會計仍然罵罵咧咧,過一會看瘸子走遠了,地上一地的肢體,四周暗下來,賈纖纖這才感到心裏害怕,越想越怕,怕地上的屍首重新組合起來向她報複,她趕緊拾起地上血跡斑斑的切肉刀,擦幹淨塞在包裏,抖動著胖大的屁股向陳瘸子趕去。

“你丫的跟著我幹什麽?”瘸子轉頭問道。

“你去哪裏?”

“你管!”

“這位同誌,我們不打不相識,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大家互相謙讓一下。”會計展開三寸不爛之舌,顯現了她平時的風度。

“你這樣說,似乎顯得你很大度,也行,看你五大三粗頗有一番身手,咱們可以搭個夥。”

會計忍住沒有動怒,隻是詢問接下來該怎麽辦。

瘸子拿出隨身聽打開,女播音員仍在重複中午的播報。

“請幸存下來市民立即趕往市中心臨時避難所,情況危急,臨時政府代理總統下達了全國緊急動員令…並宣布全國處於緊急狀態…”

陳瘸子感歎世事莫測,市民為了保命都變得瘋狂起來,法

律和道德變得毫無約束,即便是一個文弱書生也橫挎鋼管,腰插菜刀。

好在陳瘸子沒有落到喪屍的下場,但是對病毒免疫高的人群不見得比喪屍好多少。他們成了喪屍的獵殺的目標,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賈纖纖打斷了瘸子的思考:“我們該怎麽辦?太陽下山,天黑了。“

“我們要趕往市中心的臨時避難所,在哪裏等待救援。”陳瘸子四處瞅了瞅,“不過現在最好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夜晚是這些怪物活動猖狂的時刻,”

陳瘸子摸黑掏出地圖,會計打亮打火機,

“附近有家大型超市,我記得那裏有個地下車庫,也許能弄輛車。”

紅棉市國家一級看守所地下監牢的一間密室中,一名嫌犯垂頭喪氣的呆坐在水泥砌的床沿上,鐵欄門外的看守拖著僵硬的步伐不斷用電棒敲擊著鐵欄杆。嫌犯在這間牢房中呆了快六個月了,很快就要轉到西北邊遠的監獄去,但奇怪的是這幾天來毫無動靜,連送飯的菜房老頭也不見了蹤影。他隻能喝著監牢中的自來水解渴,他快餓瘋了。幾次想要弄開鐵欄門,但走道的兩個看守衝了過來,並咬傷了他的手指。

“這些獄警簡直瘋狂”

嫌犯恨恨地想,這半年的日子,他失去了和外麵的聯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自己是一名重犯,綽號喪鍾,正等待著法院的判決。

喪鍾煩躁的在獄室中來回踱步,看著鐵窗外的獄警,“他們”盯著喪鍾,發出喑啞的吼聲,顯得比他還餓。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喪鍾猜測所有可能的情況並考慮下一步的行動。首先必須從這該死的監牢中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以往的六個月中,這個想法幾乎不可能實現。但現在看著鐵門外失卻理智而瘋狂的看守,喪鍾湧起了新的希望,出去的想法在心裏膨脹,越來越強烈。密室內除了個馬桶和冒出牆角的一個水龍頭,什麽都沒有,喪鍾無奈的看著獄警手中的警棍,眼光落在他們腰間的鑰匙上。隻要靠近鐵門,彎腰低頭,拿手摸著獄警腰上那串鑰匙,對於一個職業扒手來說,這是件很容易的工作。一氣嗬成,鑰匙可以說是很輕鬆的拿到手了。但接下來是怎麽開門和對付鐵門外的兩個瘋狂的獄警。喪鍾抬腳踹飛一個,接下來又踹飛一個,動作迅速的摸向門外的鎖孔,這是先進的防盜鎖,幸好有鑰匙,但一大串沉甸甸的金屬製品哪一個才是拯救他的鑰匙呢?

陳瘸子照著地圖和賈會計急匆匆的來到馬路邊上的超市廣場,這是一家比較有名的大型超市,那些平常笑容可掬的營業員這時都耷拉著臉,僵硬的表情,有一聲沒一聲的嗚咽著,就像溺死的水鬼在曠野中發出的聲音。

街頭各個角落:下水道、地下室其他一切你能想象到的陰暗的角落中冒出一個個,一群群的“他們”,跌跌撞撞而又有目的地朝著相同的方向移動。

瘸子和會計此時躲在廣場中的一個公廁中,透過氣窗往外望著這幕詭異的情景,提心吊膽。公廁長時間未清理的糞便散發出一陣陣惡臭,掩蓋了兩個逃亡者的生人氣味。一群手腳靈活的喪屍手足並用的在超市廣場上來回奔跑嗅探,從他們身上衣裝破爛程度上看,這是一些較早時期的感染者,他們做喪屍的時間比較長,他們似乎進化了,屍體靈活,不像其他喪屍那樣僵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