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章 寶馬香車麗人行(1)

江南,暮春三月的傍晚,微拂的晚風中飄溢著醉人的馨香。

一條大道上,一人拄拐疾行。

大道兩側的人不禁駐足觀瞧,但見此人二十上下年歲,一身藍衫落滿了仆仆風塵,顯是經過長途跋涉,頭上一頂儒士方巾卻仍端端正正,周身上下透著一股利落勁,若非那隻木拐,全然看不出他身有殘疾。

一位賣酒的老者登起惻隱之心,喊道:“小哥,停下歇歇腳吧,喝碗老漢的水酒解解渴。”

這位少年腳步放緩,冷肅如冰山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搖搖頭,意示不要。

老者歎口氣,端起一碗水酒向前道:“小哥,看你也是身有要事,腿腳不利索,又攤上急事,也真夠難為你的,你既不歇,喝碗酒再走吧,權當老漢請客。”

這位少年倒被老者的誠意感動了,隻得停住腳步,待要接過酒來,忽聽一人喊道:“老頭,這酒怎麽賣的?”

少年沒來由地心弦一顫,回頭望去,霎時間如中雷擊,全身上下動也動不得。

隻見一輛碧油香車中探出一位少女的臉來,如雲秀發上插著一朵桃花,豔麗如仙的麵龐正對著少年的雙眼,這少年也感覺不出這少女如何的美豔,霎時間腦子裏空空蕩蕩,一顆心在腔子裏怦怦亂跳,幾欲將全身震散。

那老者見狀忙推了少年一把,道:“小哥快喝過酒趕路吧。”

暗下卻為他捏了一把好,隻因他知道這少女雖然貌美如花,出手卻是狠辣異常,不知有多少年少郎君栽在這一眼上。

不料那少年渾然不覺,當的一聲,酒碗摔在地上,酒水四濺,那少年驀然驚醒,但那道直視的目光卻費盡拔山扛鼎之力也收不回來,明知這是無禮舉動,偏偏無法自製。

那少女早已動怒,見這少年雖然風塵仆仆,卻依然豐采都雅,若非左腋下那柄拐杖,直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不知怎的,心底的氣減了許多,隱隱倒有幾分得意,是以沒馬上發作出來,待得酒碗迸裂,恍然發覺周遭的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幕,登即羞怒交迸,恰好賣酒的老者端過一碗酒來,那少女接過,順手一揚,酒如水注般齊打在藍衫少年的臉上。

那少年“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方知這少女原來是位練家子,酒水中注入內力直打得麵皮刺痛,宛若萬把鋼針攢射,一時間竟爾睜不開眼睛。

卻聽另一個嬌柔的聲音道:“師妹,算了,別惹出禍來,又該挨師父責罵了。”

聽聲音如黃瑛鳴囀,那少年方知車中尚有另一位少女,聞莫音,想其人,必也是位絕色女子,隻是這番卻不敢睜開眼睛看了,再者眼皮刺痛得直流淚水,便欲睜開也是不能了。

先前那少女罵道:“死跛子,不給你點顏色,你也不知本姑娘的手段,若不看你是個跛子,本小姐絕輕饒不了你。”

藍衫少年最忌別人罵他跛子,聞言陡地睜開雙目,目光中煞氣暴射,但一見到那張容光四溢,奪魂懾魄的麵龐,不由得將一腔怒氣拋到爪哇國去了。

那少女驀然見他雙目血紅,麵上紫色彌漫,也不禁心中發毛,但轉瞬間又怒上心頭,叱道:“怎麽?你心中不服,還要本姑娘再教訓你一頓嗎?”作勢便要躍出車外。

卻聽另一位少女

道:“師妹,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你責罰得他也夠了,崔叔,快趕車。”

那位趕車的壯漢對此已司空見慣,饒有興致的看著藍衫少年,聽聞吩咐,雖然心中猶不感愜意,倒不敢違命,一聲吆呼,趕著馬車慢慢啟動。

那少女猶不依不饒道:“師姐忒煞濫好人,這小賊該當廢了他的招子才是。”

忽然又哈哈大笑道:“跛子,這回又添上滿臉麻皮,可俊得緊了,看你還賊目灼灼地看人不了。”

馬車駛過,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忽聽那少女又喊道:“喂,那小子,你若不服,可到百弼莊來找我,本姑娘人稱毒綠蟻,管不叫你失望。”

話音未盡,車已風馳電掣般無蹤無影了。

“百弼莊”?藍衫少年心頭震駭,幾欲登即追上去,沉吟須臾還是止步未動。

賣酒的老者歎息道:“綠蟻乃是名酒,酒中有毒也如花美有刺,近不得的,你後生家還是托了黃姑娘的福了,不然那白大小姐還能恁的輕饒過你?”

藍衫少年道:“那女子姓白?”

老者道:“可不就是白大俠白莊主的獨生千金,恁慣的缺條少教的,還自稱俠義傳家呢。你今兒是碰上福星了,方圓幾百裏被白大小姐抉眼斷舌的也不下這個數了。”說著舉起雙手晃了晃。

藍衫少年對這番話充耳不聞,思索片刻,拋下一塊碎銀,拐杖輕點,向馬車駛去的方向追去。

一口氣追出十多裏,卻連那輛碧油香車的影兒也沒見到,他歎口氣,知道岔路大多,怕是追錯了方向。

正要找家飯鋪吃點東西,忽聽得一聲女人的尖叫,藍衫少年想也不想,拐杖輕點,人如飛鳥橫空,幾個起落已然趕到。

耳聽得一個女人的驚叫哀求聲和一個男人的淫笑聲,藍衫少年冷肅如冰山的麵頰登即如著了火般。喝道“賊子大膽。”

長及腰際的草叢中,一名男子正撕扯著一名少婦薄薄的春衣,看樣子他倒不急於施暴,而是貓戲老鼠,看著少婦驚恐羞慚的樣子取樂,聽著那聲音哀鳴,益發銷魂。

恰在得趣處,忽見殺出個程咬金來,勃然怒道:“小子,少管閑事,乖乖的走路,你若也喜歡這調調,不妨在旁瞧會兒,等大爺樂夠了賞你點鍋底吃。”

藍衫少年怒氣填膺,拐杖點出,一式“後羿射日”,直射那人胸部“膻中”要穴。

那人不虞他發招如是之快,但看他顯是初出道的雛兒,又身有殘疾,倒也不著在意裏。退開一步,避開此招,嘿嘿笑道:“小子,你倒夠狠,想吃獨食啊?”

藍衫少年被他氣得險些炸了肺,倒似他這番舉動是為了和此人搶女人,急怒之下,拐杖連點出十餘式,卻都被那人避了開去,不禁“咦”了一聲,怪道:“好賊子,果然有點道行。”

那男子避開他十餘杖閃電般猛攻,更是心驚,暗忖:“江南一帶成名的人物我便不識得也有耳聞,哪裏冒出這麽一個少年高手來。”

當下將輕視之心盡皆收起,麵容整肅,如臨大敵,退後兩步,抱拳道:“是崔某走眼了,請教閣下的萬兒?”

藍衫少年冷哼道:“采花淫賊也配問本少爺的字號?”

那人怒道:“朋友別得寸進尺,以為崔某人

怕了你了?我是怕大水衝了龍王廟,在下姓崔,名得彪,人稱鬼手秀才的便是,現下是百弼莊首席師爺。”

藍衫少年聞言一愕,不信道:“瞎充字號來著,百弼莊乃武林中‘一莊、二幫、四派’中的一莊,白莊主更是當今俠義之首,他手下會容你這等淫惡之徒?”

鬼手秀才不禁麵上一紅道:“朋友有所不知,兄弟原是德容郡主府的人,是德容郡主揮函轉介到百弼莊的。承白莊主不棄,聘兄弟為首席師爺,聘書在此,朋友不妨過過目。”

他見藍衫少年顯露的身手不凡,十餘式杖擊法度謹嚴,頗具大家風範,顯是大有來頭的人,有意結納,將一頁薄紙擲了過來。

藍衫少年接過一看,果然是張聘書,印鑒上赫然便是白彥虎之印。

藍衫少年雖不辨字跡印鑒的真偽,但武林中敢冒白彥虎之名的倒還沒有,況且一張聘書,更無作偽之可能,心頭轉了幾轉,打個哈哈道:“果然是自家人,若非崔大哥心細,當真要打起自家人了。”

隻聽得“啊”的一聲慘叫,卻是那少婦發出的。

她原本以為這番可有望逃出虎口,不想盼來的救星倒與那煞星打成一片,看來更要多受一份蹂躪之苦了,不禁大放悲聲,原本攏在胸前遮掩的雙臂也垂落下來,拍打著地麵。

藍衫少年望去,但見少婦上身盡裸,嫩白如玉的胸膛上雙峰聳立,點綴著兩點嫣紅,登即血往上湧,耳中嗡嗡作響,忙轉過頭去,暗自罵道:“該死,我怎的盡想著自己,忘了自己幹什麽來了。”

鬼手秀才崔得彪見狀大為得意,嬉笑道:“兄弟想必還未嚐過女人的滋味吧,以後跟著老哥我,有得你樂的。既然是自家人,我也不搶你的先,這女子還不錯,兄弟就拿她開開葷吧,不必老哥我教你幾手吧?”

藍衫少年登即麵罩寒霜,心底湧起殺機,正忖奪不定是否立即將之斃於杖底,若非他心有圖謀,兼且此事牽連甚巨,便一刻也容不得這淫賊活在世上。

鬼手秀才見他麵色不善,笑道:“小兄弟麵子真薄,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老哥我不耽擱你了。到那麵去等你。”

說著轉身離開了幾十丈,又說道:“放心吧,小兄弟,老哥不會偷看的。”

藍衫少年強自按捺住殺機,兩手已然發抖,真怕自己一時失控,殺了此人,誤了大事。

待見他自行離開,才長籲一口氣,聽那少婦兀自嚶嚶啜泣,又不敢回頭去看,跺腳道:“哭什麽,還不快走。”

少婦聞聽愕然,止聲不哭,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藍衫少年等了半晌,聽不見動靜,以為她已走了。回過頭來卻又如被蜂螫一般轉了過去,這番轉得急了,頸骨吱的一聲脆響,險些將頸子扭了,怒道:“你不走還等什麽?”

少婦這才知道自己真的得救了,當下如蒙郊天大赦,忙忙掩好衣襟,撥草覓徑,奪路逃去。

藍衫少年呆立有頃,見那少歸去得無影無蹤,方邁步到那麵去見鬼手秀才。

鬼手秀才滿臉淫笑,哈哈道:“兄弟,咱哥倆真是有緣,初次見麵便合作了一次,那小娘子還夠味吧?”

藍衫少年含糊地應了一聲,道:“崔大哥,兄弟跟你談點正事。”

(本章完)